魔蝎小说 > 现代言情 > 飞樱扑火 > 完结
    回纽约后不久, 爸爸有次来找连樱,说要给她介绍个男朋友。

    “人不错的,纽约大学学戏剧的, 你们应该谈得来。”

    爸爸说得认真, 连照片都带了三张,连樱最终没拒绝。

    见面、吃饭、逛街、聊天。

    倒是很平常的相处, 这也是个很平常的人。

    还在圣诞节前,给连樱写了首诗。

    男生放在圣诞礼物里给连樱的时候, 在羞涩里藏着点得意。

    连樱感激地收了下来,还开车送他去火车站,目送他登上回家的火车。

    她去超市买了些牛排和蔬菜,准备和六叔一起吃晚餐。

    叶青本来说来纽约和她一起过圣诞,但华光那里出了事, 临时取消。

    六叔说她可怜,赶着从飞过来陪他。

    坐到五六点, 六叔还没到, 消息却到了。

    起飞地暴雪, 航班取消。

    六叔说:“你要不回家过,别一个人啊。”

    连樱没说,其实一个人也挺好,她乐得清净。

    自从回到纽约,大家好像都怕她孤单, 不停给她介绍朋友带她去玩或陪她吃饭。

    可其实, 她倒很想一个人静一静。

    她煎好牛排,倒了杯水,坐在客厅的地板上,守着壁炉拆礼物。

    朋友的礼物从全球各地寄来, 带着不一样的气息。

    一样样拆开,分门别类放好。

    最后,只剩孤零零躺在角落里一个巴掌大的包裹,连樱拆开,掉出一本小小的手账。

    翻开最先看到的三个字是:“巴别塔”。

    她猛地合上。

    手机上已经开始有圣诞祝福,包括那个写诗的男生。

    他说:【给你送礼物的人肯定多,但给你写诗的应该只有我一个。樱花,能做我女朋友吗?】

    连樱倒在地毯上,空洞地看着天花板,手边可以摸到那本被他写满的手账。

    他的诗他的故事,她的喜她的快乐。

    壁炉刺啦刺啦地响着,木炭的火焰在跳动狂欢。

    她突然意识到,即使离开即使逃走即使以为不在意了,但那些如吹雪般盛开的绚烂,终究会留下痕迹。

    因为,他的的确确,是她经历过的最好的时代。

    *

    元旦前,叶青和程惟知还是来了纽约。

    连樱问:“忙完了吗?”

    叶青闭口不言,还是程惟知解释:“某个人快刀斩乱麻,说闹事的畜生影响我们过节,紧赶慢赶处理掉了。”

    这个某个人是谁,不言而喻。

    他们吃饭时,叶青的神情一直不太自在,程惟知比她好些,只不停看手机来掩饰。

    吃到尾声,程惟知去外面接电话。

    连樱打了打叶青,“你演技好差啊,有事吗?”

    叶青打了回去,“我又不是影后,没有出神入化的演技。”

    “所以什么事?”

    叶青手指小幅度地敲着餐巾,良久才说:“蒋其岸要拆卖合岸一部。”

    连樱怔住,问:“那兰姨呢?”虽然弗兰是总助,但她一直亲自管着一部。

    “兰姨结婚了,会慢慢定居京州。”

    连樱都不用问,对方肯定不是司炎彬。

    那位大顶流,如若脱单天下知。

    “蒋其岸说兰姨不管的话,他没留着的必要,他现在不大看电影了。程惟知说,连收藏的书和唱片也都整理的七七八八,送到合岸的资料室去了。”

    他把巴别塔拆了。

    连樱一时不知作何感想,她拿勺子,划着已经吃空的了甜点盘。

    最后用最不在意的口吻说:“卖就卖吧,这是他自己的事。”

    “那个,秦优的点白想买,先和你打个招呼。”

    “买。”连樱很肯定地说,甚至生出了想法,“要是行的话,我也一起,一部值得的,要把之前的版权也谈下来。”

    “樱花,你……”

    连樱立即又打了退堂鼓:“算了算了,我开玩笑的,你们买就是了。”

    叶青又说:“蒋其岸来求过我一次。”

    连樱这回事真的惊到,因为程惟知当初被叶青抛弃,蒋其岸看她横竖不入眼,他又是桀骜不驯的性格,所以即使知道程惟知和叶青感情多深,嘴上也从没有叶青一句好话。

    叶青揉着额头,“婚宴那天,蒋其岸不肯包扎,非要等。”

    “破伤风打了吗?”

    “一开始没打,后来弗兰说了你的话,就打了。”

    连樱吸了吸鼻子,好像是蕴藉了点泪水,别过头去不肯说话。

    叶青不擅长劝人,迟疑了很久才说:“我吧,自己甩人的时候都不让劝,现在也没资格劝你。就你要是不想见他,我就是离婚也把他走。但小樱花,你很久没笑了,你总得高兴起来,无论怎么样,你还是要高高兴兴才好。”

    连樱破涕为笑,“青,你刚刚这句话被小姑父听见,当心他作死你。”

    程惟知正好从外面走进来,冷着脸说:“我听见了。”-

    连樱目送他们去酒店。

    他们并肩走在路上,打打闹闹着,直到最后程惟知把叶青抱了起来。

    叶青笑着去锤他,自然生动。

    她笑了笑,开门回公寓。

    想起刚认识叶青的时候,她在叶家老宅里乱晃,看到一个冷艳的小姐姐坐在门口榕树下的蒲团发呆。

    “你也是叶家人吗?”

    叶青点头,连樱笑着朝她伸手:“你好呀,我是连樱,敛樱。”

    “那你是我侄女。”叶青和她握了握手,“你笑起来很好看,像你的名字。”

    连樱坐在她旁边说:“你笑起来肯定也很好看啊。”

    叶青扯了个比哭还惨淡的笑容,但却让出一半蒲团,说:“坐这儿,石板冷。”

    连樱去洗漱,照镜子的时候,努力笑了笑。

    “真丑。”

    她关掉了灯。

    当晚,连樱喝了很多水,也不知道是不是水里掺了酒,越喝越模糊。

    她在半梦半醒里打了个电话,拨出去,只响了一下,就被接通。

    可谁也没说话。

    只有她的壁炉和他的风雪。

    纽约很冷,京州或许也是。

    连樱先把电话切断,慢慢站起来,拿了个箱子去整理书架。

    蒋其岸历年的圣诞礼物都在上面。

    她统统扔进了箱子。

    不过没注意,落在地毯上的手账。

    她抱着箱子打开门。

    原来,纽约又下雪了。

    她抱着那箱东西,找到了一个垃圾车,打开盖子,冰冷的不锈钢握在手里,冻得人彻骨冰凉。

    但还是猛地扔了进去。

    她的手机也响了,她接了起来,对面也没有说话。

    只有她的风雪和他的风雪。

    连樱第一次知道,京州和纽约的寒冷可以这么同步。

    她按了挂断。

    只听到身后不锈钢垃圾车在剧烈的晃动,一阵阵地翻动声音,和越来越急的喘气声。

    她慢慢回过头,才知道,不是寒冷的同步。

    是他就在那儿,在这漫天的风雪里,又一次在那儿。

    *

    蒋其岸还是没学会好好穿衣服,这大雪天的,竟然穿了皮靴皮衣,除了头发还短,其他的竟然很像当初在纽约搭救她时候的样子。

    连樱不知道说什么,看着自己的脚尖不说话。

    “我不冷,里面是高领,挺厚的。”

    他蒋其岸伸出手走到连樱面前,“不信你摸摸看。”

    可他双手通红,冬日里摸这些不锈钢,哪有不被冻着的。

    或许是察觉了这点,他又收了回去,蹲下来把翻出的东西都收在箱子里。

    他抱着箱子站起来问:“晚饭吃了吗?”

    连樱说:“吃了。”

    “那夜宵吃了吗?”

    连樱不看他,咬着嘴唇轻轻摇了摇头。

    “百老汇斜角那家酒馆不错,要不要去?”

    连樱心颤了下,脚却向前迈了开来。

    他跟在后面,声音在呼啸的风雪里清澈见底,“我有骑摩托,过去快一点。”

    蒋其岸停在一辆木板装点的哈雷前,打开了后车斗,“我手脏,你自己拿下头盔。”

    她取了出来,很漂亮的樱花粉,镶嵌着一道银边。

    他立在那里,抱着箱子打开车斗,灯影夹着雪花打在他的额前,生生给了他从来没有过的明亮。

    她戴上了头盔,长发表情都隐在头盔的遮蔽下。

    他把箱子放在空了的后车斗里,上车,拍了拍后座。

    “你坐稳点,能不能伸手,最好抱着腰,要是不想,抓着衣服也行。”

    连樱缓慢地靠了上去,头盔隔着,贴在他皮衣的后面上。

    轻缓地慢慢地吹出一口气,在头盔、皮衣之间形成薄薄的雾气,是冷厉风雪里潮湿的暖气。

    他发动了摩托,穿过十来个街口,停在一家喧闹的酒吧门口。

    这个时点,是酒吧最热闹的时候。

    侍应生当然地说:“no!”

    蒋其岸回头问她:“我拿钱砸是不是不大好?”

    连樱笑了下,低低沉沉,转瞬即逝。

    “抱歉,我还是没学会定位置。”

    他们只能将就地坐在酒吧前的马路牙子上,喝着蒋其岸从酒吧里买来的两瓶冰镇高烈度啤酒。

    连樱看着他用牙轻轻一掰,啤酒瓶盖应声落地。

    这大雪天里,冰镇啤酒比气温高,说冰镇颇有股自欺欺人的味道。

    蒋其岸率先仰头喝了一口,咕噜噜地往下灌,喉结滚动着,有股决然的味道。

    连樱只小小地抿了一口。

    她想问:“蒋其岸……”

    “会喝,我十五岁到二十岁的时候,满世界飘,就这里的酒能喝的我都喝过。”

    他又灌了一口,“我都不记得了,你下次问问阿知,他是最后把我从哪个酒吧里拖出来的。肯定是在纽约,他那时候来是到纽约留学才能来找我。”

    连樱点了点头。

    又渐渐归为风雪寂静。

    风雪慢慢飘在发丝飘在衣服上,让他们变成雪白的存在。

    蒋其岸把一瓶都喝空了,他站起来说自己再去买一瓶。

    “别走。”连樱把自己的递给了他,“喝我的吧。”

    他接过,冰凉擦过冰凉,心底那瞬是必然有点酥麻。

    他就着啤酒又开口:“你最近好吗?”

    “挺好。”

    连樱仰起脸。

    风雪是很干燥的存在,只有落在有热度的脸上,才会化成雪水。

    “那你有没有,有没有遇到过有趣的人?”

    他话里有话,连樱没有听不懂。

    “有趣吗?还行,他在圣诞节给我写了一首诗。”

    她知道,蒋其岸的呼吸滞涩住,在风雪里变得困难。

    “写得怎么样?”

    “还行,再练练就能好。”

    “哦,练了以后会有我写的好吗?”

    这答案,连樱不想给他。

    他脸上是试探,也是一如既往的自负。

    可这自负没由来是正确的,她知道,这自负如此正确,因为世间那些庸俗都比不过他。

    酒吧里换了首新歌,这熟悉的乐调传出来,竟然是《new born》。

    蒋其岸慢慢跟着哼,他真实的声音很好听,不同于装扮的沙哑,有一股干净的空旷。

    在被这声音捕获前,连樱夺了他手里的酒瓶灌了一口,冲口而出:“你为什么要卖一部。”

    她把酒瓶甩在他身上,酒水撒出来,在两人之间泼出了道道银基。

    “蒋其岸,回来干嘛呀,卖就卖吧,回来干嘛呀。”

    蒋其岸定定看着她,慢慢伸出来双臂,一点点靠近着她。

    “连连,我是不敢回来的。我这样的人这样对待的你,就不应该回来,你值得每天活在阳光下,你是向阳而生的人,和我不一样。”

    “我很小的时候就在想,我会怎么死去,酒精也好暴力也好,一个不被期待出生的人,一定不会寻常的老去。想得太多了,甚至自己都不记得有多少种,可有一天开始,那些死法我都记不起来了,我只记得一种。”

    连樱的脸上湿漉漉的,他也是,一定是那讨人厌的雪落在人脸上,才会让人擦也擦不干净。

    就像这昏暗的灯光,喧闹的歌声,把他们关在一起,关在一个俗气的梦里。

    人生来去,红尘婆娑。

    蒋其岸恳求她:

    “我想庸俗的死亡”

    “连樱,我想庸俗地死在你的膝头。”

    “而且在那一天,我依然爱着你。”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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