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下湿润的沙子细软,一踩就能轻轻陷下去,海水没过纤细的脚踝,水位升到膝盖时宛意心里打起了颤,海像一个巨型容器,表面上看着风平浪静,实则各种危险深不可测,在自然面前人的力量不值一提。

    她的脚步凝滞,一个浪打过来险些站不稳,楼霁初手臂一伸将人带入怀里,他浑身上下只着一条泳裤,阳光让皮肤浮现一层淡淡的金色,肌肉结实而富有弹性,

    “别害怕,有我在。”

    宛意将游泳圈往上捞了捞,再不济她还有这玩意,这片海域既然会对游客开放,那么一定的安全系数还是有的,她应该对楼霁初多点信任。

    脚下沉不到底,漂浮在海面上,宛意切实体会到什么叫“身不由己”,受游泳圈的影响,她随海浪浮动,又没有勇气摘下,幸好楼霁初拉住她才不至于飘远。

    她双臂环住他的脖子,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般不愿放手,他们离岸边已经有一段距离,此刻眼前的男人才能给予她最大的安全感。

    “平时怎么不见你这么黏人?”

    调侃让人脸热,宛意很快变得理直气壮起来,不管怎么说都像个八爪鱼死死靠着他,“我害怕不行吗?”

    海水冰冰凉凉的,在这个炎热的天气下刚好,两人的脸上不约而同地沾上了水珠,氲湿的眉眼更加通透,皮肤细腻得不见一丝毛孔,多了几分润泽感,楼霁初的手大张旗鼓地放在她的腰上,宛意情愿牺牲点色相,这时候保命要紧。

    楼霁初再三保证自己会护好她,她可以放心大胆地去尝试,说了半天她的态度终于有所松动,手臂松了力气,他抓着她的游泳圈,宛意刚刚鼓起勇气,没来得及扑腾两下,就被翻起的浪打懵了,呛了好几口海水。

    “你骗我!”

    带着哭腔的声音让楼霁初心里一紧,有他在当然不会被掀翻,她眼睛都红了,还在不停地咳嗽,心疼的同时又觉得有些好笑。

    这下她不论说什么都不肯下来,红红的眼眶怪惹人疼的,海水齁咸,连带着她的表情也一言难尽。

    “对不起,我的错。”

    宛意一点诚意没听出来,憋着一口气不理他,她看风景,而楼霁初的视线绝大部分时间都落在她身上。

    这样被她全身心依赖的感觉,不得不说真的很好。

    略一低头,海水时而没过她的胸口,因为挨得近,柔软时不时蹭着他,在这样独处的环境下触感更明显,即便被海水环绕包裹着,他也始终无法忽视。

    在宛意看不见的角度,他的目光逐渐变得幽深起来,平直精致的锁骨,和那条若隐若现的沟壑,无一不被纳入眼底。

    “阿意。”

    “嗯?”

    宛意心不在焉,海面下的腿不安分地踢着,这样幼稚的游戏她玩得不亦乐乎,莫名联想到婴幼儿游泳馆里的小宝宝,海浪从来没有既定的路线,自由地翻滚,她怎么都看不厌。

    没得到回复,她顺着声音来源抬头,眼前是他放大的五官,一双眼珠很漂亮,她想说点什么,正好给了他可乘之机,舌头撬开唇齿,她不敢乱动,只能任由他亲吻。

    手指插入她的头发,摁着她的后脑勺吻得起劲,宛意整个人像是溺水一般,被夺走了呼吸,因为缺氧脸比方才更红了一些,在他的指导下才慢慢调整过来。

    让她气恼的是水下他的手一点也不老实,仗着没人看到大胆地摸来摸去,刚刚占她便宜就算了,她尽管恼怒却也不敢说什么。

    红唇饱满而有光泽,宛意下意识地想伸手拍他一下,手一滑差点没抓稳,恐惧感再次袭来,她连忙抱住他的脖子,楼霁初被她勒得窒息。

    终于要到日落时分,海像一锅沸腾的铁水,在这样的环境下接吻原本应该很浪漫,一不小心就被她搅和了,楼霁初尽管无奈,带着她慢慢往岸边游。

    赤道日落很快,等他们回到别墅外面的天比方才暗了不少,宛意披上那件防晒衫,身上有些黏糊,海水干了以后在皮肤上留下结晶的颗粒,她没穿鞋在家里走来走去,楼霁初不得不怀疑她的意图,

    “勾引我?”

    彼此身上都穿得很少,满是荷尔蒙爆棚的气息,宛意为了阻止他靠近,手抵在他的胸膛上,触感还挺好的,她没忍住按了按,更像是在暗示什么。

    没把防晒服的拉链拉上,这样半遮半露更引人探寻,她捂住他欲亲吻的嘴,

    “你想多了,我……去洗个澡。”

    “要不要一起?”

    “我不要。”

    她怎么会看不穿他的意图,急忙从行李箱中拿出需要的物品,进浴室前看他拿着酒瓶站在阳台上,心里责怪他不好好穿衣服,转念一想,好似从来没见到过他这么放松的时刻。

    现在问题来了,宛意发现浴室面积虽大,地上铺了防滑垫,几步开外还有一个圆形浴池,但却没有门锁,让她很没有安全感,惴惴不安的同时,猜想楼霁初短时间内不会过来,只能速战速决。

    热水倾泻而出,调到合适的水温,蒸汽氤氲,充斥着整间浴室,耳边除了哗啦啦的流水声外再无其他,舒缓着大脑的神经,如果不是突然出现闯入者的话。

    在宛意模糊的视线中楼霁初将浴室门打开,把自己的毛巾放到一旁,一点自觉也没有,在她发出尖叫声前将她堵到墙角,冰凉的墙壁让她没忍住“嘶”了一声。

    “唔!”

    重新回到花洒下,让她无法逃离的除了蒸汽,还有他的吻,在潮湿的环境中,宛意好像回到了海上,为了避免摔倒只能紧紧抓着他不放。

    玻璃壁上留下了她凌乱的指印,宛意感觉自己就快要断成两截,楼霁初甚至有闲心聊天,一遇到这种事总能暴露出他的本质,她连他说的是什么都没听清。

    “阿意,你怎么不说话。”

    他将人捞过来正面对着他,宛意从玻璃反光中看到了模糊的景象,简直羞愤欲死。

    事毕后他拿了条毛巾将她一围,抱小孩似的将人抱了出来。

    受罪的不是他,他跟个没事人一般,“我们要不要换个大点的房子?”

    宛意不理解他的脑回路,“这房子已经够大了。”

    “我是说回去以后,我在别处有好些房产,你可以挑一挑,或者你有什么看得上的楼盘,我们直接买下来。”

    “可我觉得现在那套房子就挺好的啊,小区环境好,交通也方便。”

    她说的这些不够有说服力,别墅的环境不会差,出行有司机,交通的问题不需考虑,位置远离闹市不是问题,许多富人要的就是清净,可宛意不喜欢。

    太大的房子会让她觉得寂寥,一如她从小生活的地方那样,看着富丽堂皇,其实一点人味也没有。

    宛意态度抵触,楼霁初自然不会逼她,现在的房子已经住习惯了,留下了他们共同的回忆,

    “都依你,你不愿意住我还能把你绑去不成?”

    他神情餍足,一如往常地好说话,可他现在的模样,让宛意怀疑此刻就算是要天上的星星,他也会想办法帮她摘下来。

    依据宛意的指示,他从行李箱里拿出衣服,她坐在床边腿一荡一荡的,用力拍开楼霁初的手,将毛巾拢得更紧,

    “你干什么?”

    “帮你换衣服。”

    轻飘飘的语气好似这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他湿透的头发被随意地抓了一把,她的衣服在他手中显得很小巧,像在养女儿。

    “你出去,我自己换。”

    这次没和她争辩,走出去时顺便将门带上,不为别的,再待下去他怕自己忍不住做点什么,那时肯定会惹她生气。

    “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宛意穿好衣服,拿着梳子正在梳头发,等会风一吹就干了,闹了这么久天色彻底黑下来,是与白日里截然不同的景象。

    “把那些用完了就回去。”

    顺着他的指引,宛意看到行李箱被打开放在地上,直觉告诉她不会是什么好东西,但她还是蹲下去翻了一下,除了衣物,最多的就是一个个小盒子。

    “你有毒?怎么天天都在想这些东西。”

    她猛地将手上的衣服扔回去,楼霁初脸上是得逞的笑,他有点初高中男生的恶趣味,总喜欢逗她。

    “人之常情,再说这可是我们的蜜月。”

    “所以呢?”

    “我们这次是补过蜜月,同理,你欠我的也该要补回来。”

    俯身在她嘴上浅啄两口,刚刚来不及体会,这会宛意尝到了淡淡的果酒味,想必度数不高,不然也不会喝了这么多还不醉人。

    “我欠你什么了?”

    “当然是在床上啊,你冷落我那么久,不应该好好补偿我吗?”

    脱下西装这层束缚,楼霁初表现得比工作时更放飞自我,就像有两副面孔,他嘴角下压,眼神躲闪不敢看她,将姿态放得极低,明明是质问的话从他口中说出来,就像在低头认错。

    明明是他惹她生气,清楚这一点的楼霁初声音越来越低,后面干脆耍起了赖,做起来得心应手,宛意陪他胡闹已经不是第一次了,直觉告诉她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在浴室里站得太久,她有些腿软,楼霁初抱着她上了天台,不知名的植物肆意生长着,显示出蓬勃的生机,楼顶有秋千和吊床,旁边放了两把躺椅,吹着海风,听着海浪的声音,颇有些“以天为被,以海为席”的意味。

    宛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去的,再醒来时她已经躺在了床上,身边不见楼霁初的身影,洗漱完推开门,正好碰上他拎着早餐回来,是一些这边的特色食物,他尝过了,味道还不错。

    说好今天带她出海,用过早饭一同来到海边,这边紫外线强,为了防止晒伤,她全身都涂了防晒,穿了一件长及脚踝的罩衫裙,戴了一顶遮阳帽和一副墨镜。

    海上风大,她戴的是有系绳的帽子,防止被风吹走,岸边已经停了一辆快艇,几个工作人员站在一边,楼霁初走过去交流了几句,招呼她上去。

    “就我们两个?”

    她站在原地不动,楼霁初大步流星地走下来将她打横抱起,在操作台那捣鼓着,“对,就我们俩。”

    “你会吗?”

    虽然今天风平浪静,海水在照射下像碧绿的翡翠,可宛意没被表象轻易地骗过去,对楼霁初表示深深地怀疑,她原以为有专人来开,他们只需要坐着看风景。

    “坐好,等会别摔着了。”

    宛意乖乖坐下,抓紧扶手,怎么也不能拿安全开玩笑,看她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表面上背挺得笔直,像在拍大片,实则手攥的死紧,楼霁初嘴角咧开,

    “楼太太,你能不能对你老公有点信心?”

    “有证,放心吧。”

    快艇已经被推下海,他边说着边发动,像一支箭“嗖”地驶了出去,耳边风声呼啸,不一会就开出去很远,来到一片相对陌生的海域。

    宛意整个人都快被吹懵了,帽子的绳勒得下巴疼,她连忙摘下来,将乱跑的头发拂到耳后,海和天都蓝得通透,头顶偶尔有一片云飘过,说不刺激是假的。

    刚刚开得很快她不敢看,现在减速她倒有了兴致,躺在甲板上,有一种拥抱大海的感觉,除了远处若隐若现的其他岛屿外,这附近除了他们再无人影,估计是楼霁初提前规划过路线。

    他走到她身边陪她躺下,享受这片刻的宁静,彼此都很少有度假的机会,楼霁初忙于工作,对宛意来说如果没人陪同,她顶多会选择在繁华的街道上逛一逛。

    宛意撑起身体,除了风声就是水声,她大着胆子趴到游艇边,伸出手想划一划水,偶尔能捕捉到海洋生物游过的踪迹,她支起胳膊,凑到楼霁初身边,用手撑着头侧着身子看他。

    楼霁初似有所感,惯常操作将她抱到怀里,宛意差点撞到鼻子,他身上满是阳光的味道,闻着就让人安心。

    周围并不安静,但能让人忘记一切,好像整个天地只有彼此,他们躺了会,楼霁初拿出一个毯子,不至于那么晒。

    将墨镜摘下,宛意缓了会才习惯眼前的光线,和楼霁初相视一笑,眼睛弯成了月牙,用一句“明眸皓齿”来形容再合适不过。

    男人心思一动,毛毯压出轮廓,两人在做什么看得清清楚楚,每次吻到最后总会变味,快艇轻轻地摇晃,一如他荡漾的心神。

    “你别闹。”

    她的手被他握在掌心,无所谓的挣扎没起到任何作用,楼霁初的攻势仍然猛烈,像昨天游泳时底下的暗流,冲击着她的皮肤,一寸又一寸。

    “我们昨天说好了,你会补偿我的。”

    宛意听出来了,他在故意卖惨,早已经分辨不出这样柔软无害的一面,到底是他本就如此,还是为了演戏戴上的面具。

    温顺中带着桀骜,他语气小心翼翼,征求着她的意见,如果此刻喊停肯定会停下,但无疑会面对他哀怨的目光。

    “我没带多的衣服……”

    “没关系,我会小心一点,不会扯坏,不然的话你也可以扯坏我的。”

    宛意以为自己听错了,扯坏他的干嘛?两人一起裸着回去?

    即便他再三保证,宛意仍然放不开,她真是疯了才会陪他闹,楼霁初吃定她心软,只要不是太离谱的事她都会附和。

    “等会有人来了怎么办?”

    “不会有人,只有我,和你。”

    他的声音起到了安抚的作用,莫名稳定了她的心,她还是觉得不合适,又有难以言喻的刺激,人总是会有反叛心理,楼霁初确定她默许,继续接下来未完成的事。

    不论何时何地,他都不会让人失望,宛意怀疑这个男人是不是把安全套焊在了身上,怎么什么时候都能拿出来。

    细想又有些意动,至少在尊重她的意愿这一点上做的很好。

    “这次旅行有什么让你不满意?和楼太太一起出来,当然要做好充分的准备。”

    ……很好。

    感动情绪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明明是他自己不做人,还说得这么冠冕堂皇,大颗大颗的汗珠往下掉,不知是因为太热了,又或是别的什么原因。

    偶尔被阳光晃得睁不开眼,她干脆紧紧闭着,随着快艇起起伏伏,

    “别忍着,想叫就叫。”

    宛意越想越生气,他到底是带自己过来旅游,还是为了满足他自己,但这话不能说,否则他肯定会以“你也很舒服”来反问她。

    打着蜜月的名义,不做点什么都说不过去。

    帮她擦了擦鼻尖的汗珠,打开一罐果汁递到她嘴边,有任何味道都会被海风遮掩过去,楼霁初哄她道:

    “下午带你去潜水,放心,到时候有其他人在,我不敢对你做什么。”

    倒是对自己有清晰的认知,宛意渴的不行,接过来喝了一口,在海底他就算是有心也无力。

    楼霁初回到操作台,带她去其他地方转了转,踩到地面上时宛意终于有了真实感,不知道他哪里弄到了食材,说要带回去给她做饭。

    于是在异国他乡,两个人吃上了一顿家里才有的饭菜,食材是空运到的,还很新鲜。

    饭后午睡了一会,上午的“运动”消耗了她太多体力,楼霁初没有同她一起休息,中途起来喝水时没看见人,宛意没有多想,猜测他兴许在安排接下来的行程。

    她没有潜水的经历,在网上看了许多教程后,确定会有教练员全程陪同,她的期待胜过了恐惧。

    一辆越野停在楼下,接他们去潜水区域,听说这片海底有大量珊瑚礁,美得令人惊叹,但鉴于宛意是新手,在下水前需要接受训练和了解注意事项,出于兴趣,她听得很认真。

    做好下水前的准备,装备穿戴齐全,她心里回想着刚才教练员说的话,楼霁初嘲笑她太紧张,她不服气地反驳,这样下来紧绷的神经反倒放松不少。

    如她所想的那般,水下又是另一个世界,楼霁初紧紧握着她的手,宛意的视线全被漂亮的事物吸引,鱼儿成群结队地游来游去,像误入了童话世界般,各种形态和颜色的珊瑚宛如海底宝藏,看似单调的海,其实藏了无数的秘密。

    初下海时有些不适应,因为紧张打水动作不对,楼霁初自己做示范才慢慢帮她调整过来,有专业又有耐心的“教练”指导,她提升的速度很快。

    每次她发现什么新奇的东西,楼霁初总会附和,用眼神做着无声交流,仿佛有心灵感应。

    水下世界美得令她目眩神迷,亲身体会远比图片和视频带来的冲击要大,楼霁初短暂地松开她的手,她疑惑地偏头,却见他手上多出一块牌子,一条小鱼游过遮挡视线,她好一会才看清上面写的什么。

    "阿意,你愿意嫁给我吗?"

    用的是中文,上面的文字只有他们俩看得懂,这是他们两个人的事,却不知为什么,周围的人都开始拍起手来,像提前排练过。

    宛意愣了好一会才弄清楚,透过面罩愣愣地看着他,眼下这副场景貌似是在……求婚?

    她一点准备也没有,虽然好像只需要点头答应就好,再说上一句“我愿意”,可她现在戴着通气管,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有各种各样的生物和沉默的珊瑚做见证,倒不至于冷场,宛意想了想,这件事毫无征兆,她本以为是一次简单的蜜月旅行。

    楼霁初掏出戒指盒,用眼神继续询问着她的意见,宛意终于点头,水下的阻力使她的幅度不能太大,担心他没看到,她急切地拉住了他的手。

    戒指盒被打开,里面的钻戒异样地熟悉,如果宛意没记错的话,是之前他送她的那枚,在她决定和他分开时就摘下来放回柜子里,这次旅行他竟也带上了。

    楼霁初将戒指取下,戴在她的无名指上,即便表情看得不那么清楚,动作很慎重,像在完成一个仪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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