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理分科是高中三年里头一件大事,意义重要,如何选择也很关键。
根据往年的数据经验,大部分学生都会闭眼选理科,即使不擅长,或是文科成绩更优异,可大众的整体意向还是朝着理科这边偏斜。
理科生到了大学可以就读理科/工科专业,就业方向多,选择面广,对比之下文科生的可选范围就显得少了些,综合来看不占较大的优势。
家长学生们在这方面都比较现实,由于受大环境偏见的影响,绝大多数人不会考虑是否合适与将来的职业意向等问题,基本上都是坚定选理科,先挑一个所谓的好的再看。
甚至有的学生本身是想选文科的,但家长不同意,有时老师也不建议。因为这些学生文理科成绩差别不是特别大,文科的分数加起来虽比理科高,但不占绝对优势,故而没必要这么选,从长远来看那不理智。
当年的选科界线是极其分明的,文就是文,理就是理,不管大家的优势和短板是哪一科,没有折中的选法,不似后来的新高考选科改革,可以实行“3+3”或“3+1+2”政策,学生可自主决定科目组合,有极大的自由选择权。
那时周希云文理科都擅长,选科是由自身情况和兴趣来定下的,和家里商量过后才选了理科。
乔言则不然,她是两边都不突出,加之学不懂政治,期中期末考都及不了格,迫于无奈只能选理科。
乔言最初以为周希云会选文科来着,猜测这人将来可能会学管理或国际经济与贸易等从理论上来看算是偏文科方向的专业。
毕竟周家对周希云的期望很高,周慧文如此用心栽培女儿,一直想的就是周希云能继承自家公司,希望她可以选类似的方向,将来退下后也能有个后继者。得知周希云选了理科,乔言莫名就没那么压着了,感觉还行,这样也不错。
周希云的心里就没这么轻松了,分班结果还没出来,究竟怎样还未知。
期末考试于一个星期后举行,为期四天半,星期一开始,星期五上午结束。
这次的考试难度挺大,相对以往简直不是一个等级。为了挑选出那一小部分尖子生,学校可谓铆足了劲儿,生怕不能将学生们分别开来,几乎每门科目都有四五道非常难啃的大题,连英语都不例外,阅读理解和翻译题的难度直接往上升了至少三个台阶。
做完最后一道题出考场,学生们叫苦连天,一个个丧着脸,七嘴八舌抱怨,有的则开始讨论答案。
周希云和乔言不在一个考场,按上次月考的排名情况来分,周希云在01考场,乔言则位于07考场,差了整整一大截。
周希云提前交卷出去,到07考场外面等着,待乔言出来了就上前。
考完试的乔言双颊都红红的,太紧张了,手心都有薄汗。乔言问:“才刚打铃,你咋就来了?”
周希云也不啰嗦,先说是司机已经在校门口侯着了,她们待会儿回班上开个小会就得下去,然后再是径直问乔言发挥得如何。
乔言分外有数地说道:“不咋样,好多都写不出来,思路都没有,这次也太难了。”
“基础题做完没?”周希云问,已然料到会是这种状况,也懒得纠结对方写没写大题了。
“肯定做完了,都写了的。”乔言说,忽地将笔袋往肩上一甩,凑上来用胳膊肘轻轻顶了她一下,“会做的我都做了,还检查好几遍,实在不会的就没管,没在上面浪费时间。”
周希云在考前教了乔言一些应试技巧,还教怎么取舍,怎么利用好规定的时间将效率最大化,乔言这回也听进去了,进了考场就严格按照遵守这些方法来,将能拿的分数都先拿了,难一点的放后面再做,超出能力范围的就听天由命了。
乔言自我感觉还行,发挥得可以,基础题应该不会太差。她叨叨说了一堆,大意是分班后进快班是没问题的,不至于落到平行班里。
A城一中文理科分班与别的学校略有不同,其它学校大多是一次成绩定等级,只看期末这一回,但一中这边是按上学期所有考试包括中考分数来算的,每一次考试都有一定的比重,最后的分班是由综合大排名来划分。
乔言第一次月考和期中都考得还行,理科方面的年级排名是两百名以内,但第二三次月考就差了些,前三百五都没进,结合期末来看,她的预估还是比较稳妥保守的,的确能进快班。
乔言挺乐观,别人都在垂头耷脑懊悔没考出应有的实力,她却一身轻松,眉眼弯弯向周希云大气道谢,表示感激这人考前的帮扶。
周希云没说话,听完就没声儿了,嘴皮子都不曾动一下。
期末考试的成绩在综合大排名的占比很重,乔言这次若是不能进年级前一百,多半就和实验室无望了。
可能是习惯了这么个聒噪的室友,日常与乔言相处起来也方便,周希云打心底里就不愿乔言降到快班,不想分开。
一个学期才半年,后面还有两年半,之后的变动谁说得准。
周希云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为何会对乔言抱有这么大的预期——乔言那成绩一直都居中,要考进年级前一百,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排在前面那批同学一大半都发挥不好。
可惜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不现实。
周希云有些乱,回班上开会都没心情听,完全没注意老师在上面讲了些什么,该散场了都还在出神之中。
还是乔言拍她肩膀一把,好奇问:“想啥呢你,叫了好几次都不应?”
她回神,敷衍淡声说:“在想题。”
乔言叹道:“学霸就是不一样,竟然还能回想……我都记不住做过哪些题了,一出来就全忘了。”
周希云依然不回应,敛起神情,默默收拾桌面,将东西都放包里,也将书本什么的抱起来搬走。
她们得把这些东西搬回宿舍里,以便下学期可能会换班级/宿舍什么的,避免落掉了。
乔言亦一鼓作气把书本都搁纸箱里抱着,一面跟在周希云身旁,一面笑呵呵与路上见到的熟识同学们打招呼。
回到宿舍里,乔言还同马姣她们提前告别了,自觉下学期应该不能再留下,于是分外不舍地抱抱其余两位室友。
马姣她们知道乔言过往的成绩,也觉得她留不下,便双双上来说了几句贴心窝子的话,大意是如果不能同班,让乔言以后常过来找她们玩,一起看书学习也成,放月假的时候还能约着出去逛街等等。
乔言爽快,一口答应,并允诺:“开学回来了还能再见一次,到时给你们带好吃的。”
马姣她们说:“谢谢。”
周希云静默站一边,从头到尾不发表任何见解,又一声不吭地整理柜子。
也许是感受到了她的情绪微变,乔言佯作无意向这边瞥了眼,装怪地清清嗓子,咳了两声。
周希云没反应,理都不理。
待一并出宿舍了,走在出校门的路上,乔言破天荒靠上来挨着她的肩膀,非得抵着她的身子前行,试探小声问:“生气了啊,咋了你?”
周希云否认:“没有。”
可脸色还是不变,没有太大的波动。
乔言歪歪头,边走边盯着她打量,意要看个透彻。联想起先前她问自己发挥得好不好,乔言沉思了会儿,又问:“你这次是不是没考好呀?”
周希云不想开口,只摇了摇头。
见她这下连话都不说了,乔言便更加确信,觉着肯定就是这样,只是她好面子,不好意思承认。
乔言很少会因为考差了伤心,除非是被长辈训,因此不太能理解周希云的想法,不过也尽量宽慰她两句,让放宽心,一次两次发挥失常没关系,偶尔当当第二第三也是种新奇的体验,可以下次再努力嘛。
碎嘴子一开口就滔滔不绝,唠叨起来就没完了,叽里呱啦讲了一堆有的没的。
周希云有些听不下去,欲反驳,让其闭嘴,可终究没能把话说出来,
到坐上车了,周希云仍旧寡言少语,基本不咋讲话。
乔言看她考完就这个样,到了后面还很是担心,生怕她一个想不通就做出什么极端行为。
高中竞争大,学生们压力重重,由于一次几次成绩下降而想不开的人还是不少,去年一中就有俩跳楼未遂的,还有一个投湖轻生的。
不仅是在车上担心,回了西井大院那边,乔言亦厚脸皮到周家赖着不走,偷摸注视周希云的一举一动。
周希云心烦,但知晓这是在干嘛,也没说什么。
那次寒假放了足足二十八天,时间很长。
一中假期间不出分班结果,暂时不公布具体的排名,通知等开学第一天再张贴在公示栏那里,并会将消息发到家长手机上。
周希云觉着煎熬,一天比一天漫长。
假期中途,周希云单独打电话给班主任,欲借此询问排名的事。
班主任也不清楚这些,还没收到全校排名情况,只知道这次的年级前十是哪些人。
周希云毫不意外又是稳居第一,甩了年级第二五十分不止,物理化差一丢丢满分,数学满分,英语146,语文更是拿下了140的超高分。
班主任在电话那头脸都笑烂了,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不停夸她,说了许多有关学习的事,问她以后是想考国内的学校还是出国留学,国内的话肯定就选清北了,国外可以考虑哪些哪些,问她是否晓得留学该做什么样的提前准备。
周希云不想谈这些,勉强听了几分钟,随便搪塞答了两个问题,迳直问乔言的成绩。
班主任查了下,提了两嘴乔言的分数,说是还可以,可全校排名不清楚。
乔言这次发挥还将就,不好不坏,在班里能排到中下的位置。
不是倒数第一了,可也没差太远。
倒数第九,正数班里第三十七名。年级的未知。
班主任挺惊讶这次的成绩,说:“也就你考出了实力,其他人都不咋样,大部分比起平时都太差了。”
要知道乔言平时可是班里稳居倒数第一的那个,三个实验班里都能排最后一名,这次竟然倒九,可想而知这次期末考的难度有多大,好些学生都只能解出基础题,在难题上分不出层次,都不会做。
学生内部间两极分化,这极有可能会对最终的分班造成较大的影响。
周希云委婉问班里有多少人能留下,有哪些会被分走。
班主任说:“前三十应该能留,后面的不一定。快班有一部分应该可以提上来,平行班加起来应该也有十来个。学校的意思是下学期每个班上的大致人数不变,三个实验班加起来不超过一百五十十人,会在这个数上浮动。”
她们这一届实验班还是扩招了的,往届都是三十五人以内的小班,从这儿开始才扩至四十五人。
班主任给不了准确的答案,只能估算一下子。
周希云还想问问另外两个班的成绩,欲知道乔言在三个实验班里的总排名,可班主任也没有隔壁班级的成绩,无能为力。
班主任不理解周希云为什么想知道其它俩班的排名情况,以为她是想对比一下,还在电话那头笑着说了几句,让她放心。
周希云那分数别的学生都是望尘莫及,没有能与她比的。
周希云欲言又止,不在意自己考了多少,只关心对面房子里的那个。
可对着班主任,那些话到底讲不出口,她还是没挑明,说了些“麻烦了”之类的话就挂了。
当夜,连同过后的几天时间,周希云晚上都惦记着这事,反覆拿出以前的成绩排名预估,算算某人能否有机会留实验班里。
在这段日子中,当事人可一点都不忧心自个儿的分数,一天到晚甭提耍得多开心。
乔言自认为够好了,心态阳光得很。
乔家的长辈们也对乔言没太高的要求,习以为常了,徐子卿挺满意女儿的表现,觉得比预料中的要出色,听到乔言拍着胸口保证可以进快班后更是欣慰。
能进快班也可以了,以后或许能考个985/211,差一点也是本科,再不济大学总能上,反正可比乔言小学那会儿让长辈宽心。
周希云搞不明白自己,不懂这是在揪心个什么劲儿,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发现乔言玩性那么重,周希云胸口堵得慌,脸色都不大好看了。
乔言未曾有半分觉察,有几回到了周家二楼就四仰八叉躺她床上,鞋子都不脱,一条长腿伸直挂床边,一条放下,百无聊赖讲着事,什么去乡下祭祖好累,姥爷最近身体不好,还有宋辛余相关的。
宋家似乎要去外边做生意了,届时宋辛余也会到国外读书,可能就这两年左右。
乔言望着天花板,长长叹息,忧愁善感道:“辛余姐成绩也好,又不是移民,干嘛不留在国内呢?她家可以其他人出去吧,她读大学就在这边也行的……”
周希云对此不知情,闻声,拧了拧眉头。
其实前两年周家也打算送周希云到外边读书,想着尽快出去以免再大一些可能融入不了国外的环境,但这个主意被周姥爷拦下了,不准许。
周姥爷有所顾虑,怕周希云年纪小没定性,太小了出去容易学坏,亦心疼孩子照顾不了自己,坚持一定要让周希云在国内读大学,本科以后才可以出国。当时周慧文拗不过周姥爷,加上周希云没高中就出国的意向,于是就作罢了。
这事乔家也听说了,可乔言那会儿的反应不是这样,差了不是一星半点。
某人没舍不得周希云,还硬气表示“走就走”,“爱去哪儿就去哪儿”,随周希云的便。
周希云有点来火,心头的烦躁更甚。
后知后觉到她的不对劲,乔言一头雾水问道:“怎么了,今天谁又惹你了?”
周希云咬咬后槽牙,忍住脾气,尽量平心静气说:“没谁惹我。”
乔言哦了声,“还以为你不开心。”
周希云嘴硬,没好气说:“你以为错了。”
见她哪里怪怪的,乔言摸了下鼻头,又揉揉耳朵,知道自己猜对了,小声嘟囔道:“……才怪。”
周希云转身就走到桌上翻书,背对着不予理会。
乔言不多时靠近,慢慢挪挪屁股,艰难起身,伸手拽她衣角,小心翼翼地往下扯扯。
当是没感觉,周希云埋头打开本子,将圆珠笔也摁出来。
乔言烦人精,再用力拉扯,往前支身抻着脖子,凑过去抬头看看周希云的脸,顺带用食指指尖戳她的腰,一下,两下……
一本正经关切:“喂,怎么回事你,上午跟周姨吵架了?”
周希云打开乔言的手,不领情。
“没吵。”
乔言问:“那你怎么这样,和你说话呢,都不理人了。是我哪儿讲错了?”
周希云硬邦邦说:“没有,你没错。”
一听这话就不对味了,乔言又手脚并用地往前爬了爬,再攥住她袖子,赶紧忽悠哄哄。
周希云推开她,朝一侧躲了半步,不让碰。
心口略感紧涩,稀里糊涂的,有点生气,有点不是滋味,不知在气什么,也不知在酸什么……
周希云捡起书放怀里,把房间让给对方,打算去楼下的书房,说:“我去学习了,你要走就自己走,不聊了。”
语罢,转身就离开房间。
后面的乔言蒙在鼓里,整不明白她的心思,只听出这是在说反话,坐起身就连忙跟上去,亦步亦趋追着不放。
周希云走前边,心狠说:“不要打扰我。”
乔言说:“没打扰你。”
周希云:“那你别跟着。”
乔言睁眼说瞎话:“我也下楼。”
周希云默然,侧身让出楼梯。
乔言却不先走,还是随在后边。
明显就是跟着,不是也要下楼。
周希云腿长步子大,不出多时就转进一楼书房,进去了还要把门关上。
乔言偏偏拦着,强行挤进去,逮住她要个说法。
哪还有什么好说的,周希云直道:“宋辛余要走了,你早点找她去。”
乔言说:“你把话讲明白,咱俩的事和辛余姐有啥关系,我哪里又不对了,你突然又这样。”
周希云不认账,都快被戳穿了还是不松口。
“你少乱讲。”
乔言直道:“周希云你就是作,死矫情,明明也没谁得罪你。”
她整个人憋火,强忍着问:“你说谁矫情了?”
“这里就咱俩,还能有谁?”乔言反问,一副不嫌事大的样,老是火上浇油,“难不成是我?”
周希云头一回说难听的话:“鬼知道。”
乔言顺着接:“对,鬼知道,我面前这个鬼知道。”
周希云来气了,把她往外推,“让你别进来听不见么,出去,我要看书了。”
乔言理直气壮,一激动就半夹杂方言口音,也不晓得从哪儿学来的俗话:“听不见,耳朵聋了,炮火打聋了。”
俩人推搡了几下,相互都不退步。
周希云不习惯和人起争执,干不过乔言,吵也不会吵,嘴里压根没点功夫,说着说着脸就先红了,气的。
过了没多久眼睛也有些红润,微微湿。
乔言突然来了句:“你就是看不惯辛余姐,对她有意见,不想我和她一起。”
那话真有够直白的,连酝酿一下都省了,当即就脱口而出,不过脑子就点破了两人长久以来的别扭矛盾。
周希云登时顿住,僵在原地。
少女的脸皮比纸薄,当场就如同被扒掉了伪装,全都暴露出来了。她脸更红了,是不同于生气的红,带着些许不清不楚的难堪与窘迫,以及被看透的尴尬。
脑子里空白了一两秒,整个世界都仿佛停转了一般,周希云张张嘴,发不出声音,半晌,待冲到头顶的那股血气稍稍缓慢下来,她才下意识辩解,沉声道:“你在胡说什么?!”
乔言就是个直性子,煤气罐子一点就着。乔言才不怕她,非要在太岁头上动土,眼见她都要崩了还不服软,掷地有声再讲一遍:“你不喜欢辛余姐,不想我和她亲近,你生气了,把火撒我头上,牵连我!”
周希云绷紧身子,唇瓣几近抿成一条薄薄的直线。
乔言还说:“你从小就坏脾气,不喜欢辛余姐,一直都是。”
仿若没办法继续掩饰,随时都会被揭穿,周希云收起手,须臾,再也克制不了,又从牙缝里吐出以前说的那句:“乔言,你有病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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