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谦泽身体并无大碍, 他持续消瘦的原因除了浅表性的胃炎外,更大的原因是他的心生了一场大病。
可他讳疾忌医,很排斥去见心理医生。
从医院回来的最初几天,他情绪还算稳定。
后来, 就开始整夜的失眠, 宋思晟与温眉不想他过分的依赖安眠药, 不吃药睡不着的时候, 他就疯狂的抽烟……
某天夜里,他突然呜咽着在房间里挣扎, 他说有人掐他的喉咙,掐的自己喘不过气来。
这种症状连着出现了好几天。
宋思晟跟温眉都知道,他的情况越来越糟糕了。
不久后, 向明远从北城赶过来。
他与温眉说:“他救了我一次,我理应也救他一次。”
他们第一次见面安排在慕谦泽的别墅。
向明远推开门,与他并肩坐在漆黑、密不透风的房间里。
黑暗里,向明远给一直沉默着的慕谦泽递了一支烟。
慕谦泽骨子里残存的修养,驱使他接过向明远递来的烟。
向明远踢开打火机,拢住火,偏头给自己点上烟后, 又侧身替他点上。
烟燃起,沉默了很久的慕谦泽说话了:“温眉让你过来的?”
向明远咬着烟,吸了一口, 摇了摇头:“我自己想过来的。目的是想治好你, 谢谢你救我出狱, 然后带温眉回北城。”
慕谦泽顿了顿,继而冷笑道:“你说话倒是直接,知道我生病了, 就不怕刺激到我吗?”
向明远弹了弹烟灰:“直接点不好吗?!毕竟我们也不是可以随意寒暄的关系。”
慕谦泽哑然失笑:“没有谁能成为谁的救赎。”他朝着房门抬了抬下巴:“你走吧,带温眉走。”
向明远还真直起了身子,夹着烟,看着慕谦泽,言语带了一丝轻蔑:“原来,你竟这么不堪一击。我们还没开战,你就主动投降了。”
慕谦泽似是被激怒了,瞬间也站起了身:“你判定输赢的标准是什么,是她呆在谁身边吗?如果换一个标准,比如她的心,你未必能赢。”
向明远走近了他一步,猩红的烟头对着慕谦泽的脸:“我的标准就是,谁能让温眉幸福。”他淡然一笑,将烟碾灭:“很客观的讲,忘记过去,重新开始,这句话太过理想,人有记忆,怎么可能真的忘记过去?可只有我知道,她从低谷走上来的每一步有多艰难,她有多么渴望寒冬过去,酝酿重新发芽的生命!”
他朝着慕谦泽伸出了手:“所以,让我帮你。”
第二天,向明远再过来时,慕谦泽已经提前备好了一壶茶。
那天,他们聊了很久。
夜晚,向明远与温眉在金湖边散步,木板小路已经年代久远,十米之隔,便有一个工人在维修。
向明远偏头看着温眉笑:“以前也来苏城旅游过,那时候,我竟然没发现这座城竟然这么美。”
“那你是什么时候过来的呢?”
“嗯……记不太清了……也有十多年了。”
“十多年前,这里还都是稻田,你怎么发现它的美呢?”
“哦,是吗?”
“可不是。”温眉勾着他的胳膊,指着河对岸的高楼:“你看到那个小区了吗?刚建成那会儿,房价四千,没人买,现在翻了十倍,房源却供不应求……还有那个……”
晚风中,温眉仿佛有道不清的闲话要跟向明远说。
向明远听着她的絮叨,一丝不耐烦都没有。
年少时,总觉得爱情应该是完美无瑕的。
经历过才明白,它也会有挤不出来的牙膏、随地掉落的猫毛、堆在水池边的碗、玄关七零八落的鞋等等生活中的鸡零狗碎。
既然避之不得,何不找愿意陪着自己的人,在鸡零狗碎里日子里找到闪闪发光的快乐呢?
隔天,温眉与向明远再去别墅的时候,别墅门外候着很多穿着西服的保镖。
宋思晟在接到电话后,约莫五分钟后,与一位气质不凡的男人从大门走出来。
宋思晟向他们引荐:“这位是慕伯伯。”
不等宋思晟介绍温眉,老人用拐杖敲了敲地面:“你就是温眉?”
他的眼神恶意多过于善意。
温眉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
老人加重了握住拐杖的力度,用命令的口吻说道:“你随我来。”
向明远走上前。不卑不亢的接话:“慕老先生,有什么话,请在这里说。”
老人并不理会他,只越过他看着温眉:“不敢吗?”
温眉淡然一笑,握住向明远的胳膊:“放心。”
老人带着她走进了别墅,大门关上,保镖立刻守在门口。
“我很感谢你这个时候愿意帮助谦泽。”他坐在沙发上,依旧是撑着拐杖:“慕家的人向来不喜欠别人,所以,你要什么,只要合理,我都可以满足你。”
温眉抬头看着他。
他以为她在质疑他的“诚意”,立刻将一张空头支票跟一支笔拍在茶几上。
温眉笑了笑,将支票推回他面前。
老人动了动身子,眼神越发阴翳的看着她:“也是,与慕氏女主人的身份比,这个的确不值一提。但,慕家的门,只要我还活着,你永远都进不了。”他重又将支票推给温眉:“不如现实点,抓住眼前唾手可得的东西。”
温眉依旧浅笑着,不发一言,只是很坚定地将支票推给他,随后站起身,凭借最后一丝修养,对他鞠了一躬,接着转身离开。
老人的拐杖又闷闷的敲在地面上,压低声音吼了一句:“温眉,你重新接近他,究竟想要什么?”他说完便停了,仿似想到什么一般地颤颤巍巍起身,走到温眉面前:“你想利用外面那个心理医生,让慕氏掌舵人患病的消息不胫而走,以此犯乱?!”
温眉听罢,终于说话了:“如果说,我之前对他还有一点心存不甘的话,现在也没有了。我只觉得,他好可怜。”
慕恭山怔住了,有一丝颓然地看着温眉阔步离开的背影。
他撑着龙头拐杖,寂寥而无声的站在落地窗前,外面是晴空万里,而他身后是幽深黑暗的楼梯。
温眉推开门,宋思晟立刻迎上去。
“温姐姐,老爷子没有为难你吧。”
温眉一步步朝着向明远走去,快走到向明远跟前,她停下了,抬头看了看二楼慕谦泽的房间,继而又垂下头看着宋思晟:““他并没有为难我。他会给慕谦泽最好的治疗。我们都可以放心了。”她朝着宋思晟伸出了一只手:“我走了,后会有期。”
靠在车身上地向明远闻声,缓缓从走进来,迎着阳光,向温眉抬着手,她笑意盈盈的走过去握住。
老爷子艰难的走上二楼,看着慕谦泽落在窗口的背影说:“她自己选择离开的。”
慕谦泽双手抱着胸,并未回身:“不重要了。”
老爷子走近了他一些:“我已经联系了家庭医生,回港城的航班也已经定了。”他抬手在慕谦泽的肩上拍了拍:“我这身子骨也不知能撑多久,慕氏最终还是要全交到你手里。你有你得使命,她有她的生活。”
向明远将温眉送上车,拉开车门,准备坐上驾驶室时,与窗边站着的慕谦泽对视了几秒。
那短短的几秒,让他想起了那次的治疗,慕谦泽放下戒备与他的谈话。
那时,他手肘撑在膝盖上,无比忧伤的与他诉说:“所有人都说我的母亲是爱我的,可只有我知道,她临死前看到我还在喘气时,有多么冷漠的过来掐住我的喉咙,那种窒息的感觉,我至今都忘不了……”
……
那天之后,慕谦泽便离开了苏城,很快,他在苏城的痕迹就被人刻意般的抹去了。
就连宋思晟也很少收到他的消息。
又是一年除夕,向明远陪温眉回遂县。
曾经树在街道的广告牌,宣传的高铁新城旁的花园洋房已经亮起了点点灯火。
弟弟温成依旧是露着脚脖子,不过,却是开着小汽车来高铁站接温眉他们。
他带着金链子,金戒指,大腹便便的与他们吹嘘:“镇上的小区,防水工程都是我做的……这开发商势头正猛,我后面的业务也不用愁的……姐,向哥,你们啊,回来就多呆几天,村里的老宅住不惯,我镇上还有两套房,随意住……”
……
这个年夜饭,温母忙了一桌的菜。
用餐的时候,向家人开来了视频,他们一起举杯喜迎新年。
向父向母对温母很热情的说道:“老姐姐,新年好,过了年,我们就来看你。”
那晚,向明远睡在温成的房间。
半夜,他敲响了温眉的房门,将她从睡梦中拉起来。
她穿着厚重的睡衣,睡眼惺忪的被他牵着下楼。
她站在黑暗里,向明远跑出了院子。
不一会儿,第一发烟花在空中炸裂。
亮起的碎片让温眉看到了他用烟花摆成的爱心。
此刻,“爱心”正随着他点亮的进度,一个一个的燃放出烟花。
所有烟花被点亮的那一刻。
天空被绚烂照成白昼。
如梦如幻。
等温眉再低头时,向明远举着钻戒,单膝跪地。
“希望这场烟花能盖过你心中燃放过的任何一场。我姐说,老宅秋天种下的樱桃树已经成活了。以后只要你想吃栗子,我便剥好给你,春有雨,秋有风,冬有雪,我会一直一直陪着你,温眉,嫁给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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