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法图眼珠动了动。王爷吩咐过,晴格格若是不生气反而笑了,他就更加要谨守岗位,死也不许离开。
“奴才不敢。”这是实话,大实话。
“哼,你连我的话也可以当耳旁风,还有什么不敢的?”初晴决定甩脾气。
撒法图筒子大脑又开始回放其英明神武的王爷主子的吩咐。
若是晴格格真是生气了,就装可怜述苦衷。
“晴格格,您可以不听王爷的,可奴才们不行啊。奴才家里头就指望着奴才养家,如果王爷不高兴,奴才就只能卷铺盖走人了。这家里头的四世同堂,老老小小几十口可怎么过日子啊?呜呜……还请晴格格开恩,成全奴才。”
撒法图筒子不太会撒谎,就这几句经典台词就憋红了他四四方方的脸。太心虚了所以低低的埋着头,倒还真有点像那回事。
“你……你们主仆俩都不是什么省事的,木疙瘩,真难对付,哼!”
初晴气恼的瞪了他们两眼,扭头原路返回了。
初晴走远了些,春花看着撒法图,同情理解之后又带着疑问,道:“撒法图大哥,你家当初不是遭灾,只剩你一个人了吗?长年累月跟着王爷负责保护王爷一步也不肯多走,什么时候回过家啊?”
撒法图古铜色的脸一红,不言语。
春花倒觉得他学王爷的这一招沉默大法倒是学得挺扎实。
初晴以为她无缘无故(她自己以为是无缘无故啦)被禁足,胤禛好歹应该来给她说几句话解释一下,结果一直到十五六天之后才见到他。
胤禛自然是有他自己的谋划。初晴失踪的日子里去了青楼,这种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把她关一段时间,让府里人对这件事的观望和打听都渐渐淡褪。另外,这丫头在慕才馆的时候居然敢和他谈条件,不小小的惩戒一下她怎么行?现在就这么难以管教了,以后还怎么得了。以后……想到以后,胤禛的眉毛微微蹙起。
初晴的身世是生死攸关的绝密,他就算这段时间在着手调查也是极尽小心,这是不能求之过急的事情。所幸的是她没有入皇家玉牒,只要皇上没工夫没心情管,初晴将来的婚嫁之事就只是他一个人可以管的事情,他的家务事。只是老人家喜欢初晴说话行动天然率真,除了废太子那两年稍显冷落了些,之后这些年也是时常有提到问到。
为了初晴,他自己的那件大事更加需要周全的筹谋计划。以前她不在计划之内,但是从他肯面对自己的真实内心后,初晴就再也不能从计划中除开。他要护她一生。
胤禛在书房外的廊檐下看着初夏的花枝在微风中飘摇。清早起又落过几颗雨,现在被太阳蒸干,花朵显得更加娇美芬芳。遗留的点点水珠闪烁在花蕊间,有的从花瓣上莹然滑落。
“四哥可是在等弟弟我?”
十七阿哥胤礼穿着一身凉爽的宝蓝色纱袍子从宝瓶门那边转过来。
等走到胤禛面前的时候,十七阿哥胤礼才又恭敬的行请安礼,例行的问候后笑道:“今年雨水多,四哥定然是喜欢的了。”
胤禛素来喜欢雨过天晴,喜欢清凉,天性怯热,几个亲近的兄弟都是知道的,故而胤礼如此说。
胤禛淡淡的笑笑,又忧思道:“好固然是有好处,只是今年这一段时间地方上报水患的折子也颇多,皇阿玛正为此忧心忡忡。不知今年的黄河灾情可有舒缓,沿河百姓人家是否安生。”
“正是这话呢。这件事情多半又是要由四哥您来办理的。我所以来了,跟四哥叙一叙,只怕过几个月也见不到了。”
“的确如此。你来得正好。”
胤禛微微颔首,脑海中却浮现出初晴潋滟的秋波和贵乎天然的笑容。几个月也见不到?好像只是想一想这个可能就会不自主的蹙眉,心头升起一股郁结之气来。
海棠苑。
初晴和春花鼓捣了一上午,最后按照初晴的设想做好了一个风筝。确切的说不只有一个,而是一串风筝。几个不同的风筝全部穿在一根线上,倒也没什么稀奇的,只是最后一个风筝让春花很不解。
“主子,这是什么啊?”
“春花,我们忙了一早上了你居然问我这是什么?你想气死我啊?”被关久了有点烦躁的初晴同学不耐的回答。
“不是啊,主子。奴婢是说这个是字吗?是字的话念什么啊?奴婢这几年跟着主子学了几个字,怎么觉得这个字很想‘四’字又不像。”
“哼,弘历小豆包刚会说话那会儿就问过你,别人叫他四阿哥,四怎么写。那时候你不还兴冲冲的拿坏了一半的毛笔杆子比划给他看过四的写法吗?你还不确定啊?”
春花认真看了看,肯定的说:“这个是个画儿,不是字。”
“错!”初晴一笑,拍拍手上的灰尘,直起腰来。
“这个是一个字。不是画的画。念做‘窘’。有着窘迫难搞、各种无语的深远意义。来,帮我放起来。”
春花跟着她主子久了,难搞和无语倒是明白。主子良心发现,承认自己很难搞很让人无语了吗?呜呜,好感慨。
等到胤礼陪着他四哥在东园里转悠赏花的时候,就看见了天空中飞着一长串不明物体。
“四哥,你看那是什么?”
胤礼早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可是遇到事情问四哥的习惯还是没有改变。
“是风筝。”胤禛仰头看,微微一笑。
这当然用不着你说好不好?显而易见的嘛。
“初晴做的风筝。”
胤禛了然于胸的补充。那个丫头怎么可能闷得住?不搞点稀奇古怪的东西来玩就不是她了。
“哦?我也好久没见到初晴了,小丫头一定又长高了。前一个月我见她比弘时还高了小半个头。呵呵,她可是得意了呢。”
胤礼等着他四哥提议说就顺路去海棠苑坐坐看一看初晴,结果胤禛却好像没听见一样,继续淡然的往花园里的莲花池去。
胤禛走了几步远后回头见胤礼还在看风筝搞研究,出声唤道:“十七弟?”
胤礼忽然“哎呀”一声,胤禛一看,是风筝挂在了一棵海棠苑外面的大榆树上。这一串风筝太长,只要有一个挂住了,就彻底纠结了。
在院子里放风筝,也还真是难为她了。
胤禛笑了笑,有点坏坏的。
“十七弟,你就即兴以今日所见所闻做一首七绝来,如何?”胤禛使用做哥哥的权力。
胤礼摆头不止,求饶笑道:“四哥是知道我的,吟诗作赋全然不是我的长相,更别提即兴吟诗了。只怕是陈词滥调,辜负了这满园美景。”
胤禛淡笑着将胤礼往远点的地方引导,两个人开始说起别的话题来。
送走胤礼后,胤禛才晃悠悠的走到海棠苑去。
初晴在秋千上站着,两手抓在绳索上晃荡的越来越高。
被槐树叶子筛过的阳谷斑斑点点的洒在她是身上,樱桃红的纱衣宛若蝶翼,在风中飘舞着令人炫目的姿彩。
地上,春花正蹲着清理风筝线,一个硕大的“囧”字风筝格外醒目。别的风筝都是做成红山楂桔子瓣儿,刚才飞在天上像一串糖葫芦的就是它们了。
“王爷!”春花抬头看见了胤禛,惊慌的站起来。“给王爷请安,王爷吉祥!”
“啊——”春花的问安迅速的结束,初晴也迅速的从秋千上被甩了出去。
初晴的大脑正在以更快的速度怨恨着春花的突然出声音和某人的神出鬼没,又同时兼顾地想着自己若是摔断胳膊腿儿,还真可以安心的禁足了。
在空中飘行的瞬间很短很短,初晴很快就发现自己落在了一个紧紧的怀抱中。那个怀抱有些久违了。是她在这一个时空曾经最最渴望、最最熟悉的怀抱。
只是,曾经。
她累了。想休息一下了。他既然不让她走进他的心,她也不想再把自己一门心思束缚在他的身上。在这里,她终究只是她自己,也归根到底只有她自己。
想到这些,不管这个怀抱是多么的具有诱惑力,初晴还是果断的要挣脱出来。胤禛不放,初晴恼火的抬眼看他。这个人最近是怎么了,都不按常理出牌的哦?
胤禛静默的看着什么都写在脸上了的初晴,心里有一点钝钝的疼痛。他的小丫头明明就在他的怀抱里,却像是在离他很远的地方。他还是来晚了吗?
双臂缓缓松开,强忍着内心想紧紧抱住她倾诉的冲动,伸手捋了捋初晴变得有点凌乱的发丝。
“怎么不小心点?若是摔着伤着了怎么办?”温和的语气之后,扫了一眼春花,严厉的责备到:“都是你们一味任她胡作非为。本王不在,她若真出了什么事情,你们谁能拿自己的胳膊还是腿来赔不成?”
春花吓到了,跪着全身颤抖。
初晴不满的冲胤禛撇嘴,“王爷把我这个当主子的都禁足了还不够,今天还要特地来责罚我的身边人吗?”
胤禛蹙了蹙眉,“你们都下去。”
一声令下,站岗的值班的近身听吩咐人等的全部都唰的消失掉了。
初晴觉得不妙,自己是不是做过分了。转念一想,言而无信的人是他啊,谁让他要先惹她的。她也是有脾气的好不好?
“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胤禛清场后,眸光深沉的盯着初晴。
“我……我不想说了。“初晴别开脑袋,不看他。
胤禛将初晴的脸轻而不容抵抗的扳过来,面对着他。初晴的眼睛是漂亮的桃花眼,一泓清泉般,越看越纯澈动人。
初晴被迫迎着胤禛让她无处遁形的目光,心脏还是没出息的提高了跳动的频率,一抹红晕也不争气的爬上了粉嫩的脸颊。
她现在没有小孩子的身体做掩护了,这样子的亲近模式,她脸皮再厚也撑不住了。
胤禛心中划过一瞬的喜悦。初儿是脸红害羞了吗?
胤禛心里这么想着,嘴上却调侃着说:“怎么好好的脸红了?”
初晴没好气的说:“太阳晒的。”被你气的。
胤禛淡然一笑,反问了一句,“是吗?”
初晴嘟嘟嘴道:“那要不然呢?”
胤禛也不接话,伸手握住她的手往前走,“那就到屋里去吧。”
初晴两手拖住胤禛的步伐,胤禛缓缓回眸看着她。
初晴期期艾艾的开口说:“王爷有什么话说只管吩咐,就不用进去了吧。”
“你不欢迎本王?连进去坐一坐也不答应?”
“不是……不是欢迎不欢迎的问题。”
你是我欢迎就会常来,不欢迎就不来的人吗?从来就跟我的情绪不在一个轨道上。如果我是火星来的欢乐小蹦跶,您就是冥王星来的别扭天然冰。
“那是什么的问题?”胤禛好耐心的求问。
“是我还没考虑和王爷您和解的这一事关为人处事的原则性大问题。”
胤禛好笑的看着她。她这是在跟他赌气怄气吗?
“本王言出必行,答应过你的绝不反悔。但是罚还是要罚的,罚过之后,便是本王履行承诺的时候。”
初晴怔怔的看着胤禛。他这段话说得好像表白哦。真是又认真又别扭。就跟他这个人一样,总是在让她心里暖洋洋的同时又还是想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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