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诜爱字画成痴,不由得眼前一亮,“此话当真么?”
苏轼生怕他不去,便拍着胸脯保证:“我苏子瞻什么时候哄过别人!”
陈仪真见他两这样,只在一旁笑道:“从小到大,晋卿哥哥哪件事能拗过苏先生来!你还是快随苏先生去吧,”
王诜犹豫再三,只能随苏轼站起身,“好吧,为了苏先生的字,我便忍了!”
向宗良目送二人出了门,心下只觉得他们甚是有趣,对陈仪真道:“原本以为苏先生是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之流,不想其竟是如此的个性洒脱!”
陈仪真双目带笑,“苏先生个性张扬,凡是与他熟识之人,没一个不被他嘲讽过的,我翁翁当年是他的上官也不能幸免,被他在《凌虚台记》里说是‘欲以夸世而自足’,这样一个人,如何不叫人喜欢?”
陈希亮与苏轼当年不甚和睦,朝堂上下皆知,向宗良便道:“听闻陈公在凤翔时,造凌虚台以望终南山,请苏轼作记,虽被苏先生冷嘲热讽,却不易一字吩咐上石,这般胸襟也是世上难寻了。”
陈仪真缓缓一笑,“我们两家世代相交,其实苏先生也知晓,翁翁是以其年少而暴得大名,惧夫满而不胜罢了。”
她旋即又道:“今日岐王为何要帮我们?他和你很好是么?”
“岐王殿下人见人爱,许是他不忍见你楚楚可怜,才出手相助的吧。”
向宗良打趣完,便起身道:“今日谢谢妹妹款待,府里还有些事情,景弼不能再留了。”
“那我送公子出去。”
陈仪真起身相送,二人静静走在小巷之中,落日余晖之下,他们一个如临风玉树英俊洒脱,一个如瑶台素女仙姿娇容,向宗良心下甚是不舍,缓缓道:
“苏先生既然当你亲女儿一样,你怎不称他长辈,只是唤他作先生?”
陈仪真面色柔暖,只道:“若论辈分,苏轼与我乃是平辈,只不过他与我爹爹同龄,我爹爹都不与他辈分相称,我只能唤他先生了。”
向宗良甚是敬佩苏轼,又道:“当年仁宗以制科得苏轼、苏辙兄弟,喜曰‘吾为子孙得两宰相’,其平辈人里,官家心里及其器重苏轼兄弟,沈括前年察访两浙之时,官家更是叫沈括代他亲自先去杭州探望,日后必有大用之时。”
陈仪真却叹口气,“官家遣人探望又有何用?子由前些年曾入三司条例司,可却遭吕惠卿等人处处排挤,闹到王安石要加罪的地步,亏了前平章事陈升之劝阻,才将子由外放出京,有新党在,哪里有苏先生出头之日。”
向宗良默然,道:“官家是不世的圣主,总有一日,这天下会尽数掌在他的手中,到时候,苏轼兄弟定会悉数回京的。”
天色已近昏黄,浴堂巷里往来市民颇多,苏、王二人走入一家浴堂,自有小厮过来招呼道:
“二位客官是要来泡澡么?每位客官只需十文钱!”
苏轼虽为卿大夫,素日里吃穿用度却没有一丝官态,扬手便掏钱,顺便感慨不已:“这汴京的浴堂,竟比杭州还要便宜!”
王诜往浴堂里一瞧,眼见许多人在一起共浴的场景,慌忙问道:“店家我问你,十文钱一位的,可是在那个池子里?”
小厮点头称是。
王诜万般不愿,顿时起了退堂之意:“不不不,我可不要跟这么多人一起!”
苏轼生怕王诜反悔,连忙紧紧拉着他的衣襟:“晋卿,我们都到了浴堂里了,你可不能弃我而去!”
王诜一脸嫌弃,却又甚是无语,问小厮道:“店家,你们这里可有大一些的浴池,只供我们二人洗浴么?”
小厮点点头,“有倒是有,只不过价钱贵一点。”
王诜连忙问道:“多少钱?”
“二百文!”
王诜从来便是个不缺钱的主儿,径直将钱放在桌上道:“快给我们备一间来!”
那小厮面上微微带了些异色,道:“不过这种私人浴池是给携家眷来的人准备的,你们两个男子……”
王诜只觉得身在此处身份尽失,甚是不耐烦道:“少废话!”
小厮欲言又止,自是领着二人进了浴池中去。这浴池极大,苏轼先跳进池中,一脸的满足之感,相比之下,王诜犹豫再三,扭扭捏捏地下了水,只觉浑身都不自在。
苏轼畅快道:“温泉泡澡,真是人生一大乐事!晋卿,你将肥皂方递给我吧。”
肥皂方在浴堂巷子里甚是流行,王诜这样的贵公子,却是闻所未闻,只睁眼道:“先生说的是何物?”
“王公子,你这般久居侯府之中,你的生活可是太不接地气了!”
苏轼直摇摇头,顺手拿起一旁淡黄色的肥皂方,道:“这肥皂方也叫肥皂团,由皂角、香料制成,再配上白芷、草乌、山楂、甘松等药材,既可以去除污垢,又可存留芬芳之气,这般好用的东西,你竟不知晓!”
王诜却不怎么感兴趣,皱眉道:“先生还是自己用吧,我可用不习惯。”
“怎么这浴堂里连个搓背的也没有?”
苏轼在浴池中泡了好一会儿,左看右看也不见个搓背之人,便打起了王诜的主意,先道:“晋卿,要不我帮你搓一搓背?”
王诜人精一样,知其必然求己,只道:“不用了,我身上哪里有什么污垢。”
苏轼面上一笑,果然道:“那,晋卿帮我搓一搓吧?”
王诜冷眼瞧着苏轼:“苏先生,我长这么大,别人给我搓背都是少的,我哪里会给别人搓背?你可别打我的主意!”
苏轼满不在乎,笑道:“此处不过吾两人,有什么不好意思?贤弟还想要字画吗?”
王诜面色带笑半响无言,道:“苏子瞻,你怎又拿字画来威胁我?”
苏轼却厚着脸皮,嬉笑不已:“晋卿啊,你来都来了,怎能不帮我搓背呢?”
王诜拗不过他,只能硬着头皮走到苏轼身后,冷冷道:“先生转过身去!”
苏轼坐在浴池之中,只觉通体舒畅,忽然便起了诗性,便道:“晋卿,我方才作了首《如梦令》,你要不要一听?”
王诜一边为他搓背,一边道:“但说无妨。”
苏轼甚是得意,吟道:“自净方能净彼,我自汗流呀气。寄语澡浴人,且共肉身游戏。但洗、但洗!俯为人间一切。”
王诜只觉哭笑不得,“谁跟你共肉身游戏?苏先生,请你尊重一下你的搓背人!你还要不要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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