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小的并不知大人说的什么意思。”蔡书记试图遮掩,“大人,认错人了。”
银面具下面似乎传来一声轻笑:“大人的背影,可是令人难忘呢。如果我认错,大人何不摘下面具,一望便知。”
蔡修谨:“……”汗都流下来了。
牛牡:“……”这是帮呢,还是不帮呢?
按理说,牛牡间接得罪了蔡书记,站蔡书记这边有风险。
但是一路行来,都是自己疑神疑鬼,而蔡书记行动举止无异,要说掩饰得好,那也太优秀了些。
并且迄今为止,蔡书记对牛牡始终也不错,如果不解围,牛牡觉得有点过意不去。
“得了,就冲你告诉我生骨续肌丸,我保一保你罢。”牛牡暗中下定主意,一把拍在对方脊背上,勾肩搭背地笑道:“呀你还真是个大人物!”
他感觉蔡修谨脊背硬得和铁一样。
“我还以为你是装的!想不到啊想不到,微服私访啊,”牛牡抓着蔡修谨的耳朵,将对方脑袋扭向自己,吹了口气,不由分说地一把撩开对方面具,露出大惊失色的……一张中老年人的脸来。
还顺手拽下几根花白的胡子,得意洋洋道:“我也是敢捋虎须之人了!”
蔡书记面容微微抽搐,隐忍地瞪了牛牡一眼,又快速抢回面具戴上。
不过这么一抢一夺,足以令所有人看清他的长相。
——知天命年纪的一个老大爷。
绝对不是城隍庙里那位只手遮天的蔡书记。
跑腿的回头看小队长,小队长看白面具,白面具看银面具。
“这么说来,本坊主弄错了?”银面具声音依然很轻柔。
白面具登时跪了一地:“坊主无错!”
执法队也登时跪了一地:“坊主无错。”
蔡修谨继续能屈能伸,拉着牛牡往地上一跪。
牛牡对跪拜之举丝毫不在乎,也跟着跪了下去。心道听说话,莫非这人就是黑市的主人?怪不得这种排场。
谁知银面具叹息道:“如果不是本坊主错了,那为什么这个人还在本坊主眼前晃荡呢?”
牛牡一听这话强词夺理逻辑不通,立刻明白对方怕不是个心理变|态。
普通人认错人,说声认错了,再说个对不起,也就算了。
有些文艺些的,讲究些的,可能送个小东西压惊,或者觉得既然认错也是缘分,不如邀来喝杯酒聊聊天。
至于面前这位,一切都不是自己的错,这种人不是变|态又是什么呢?
或者……宁肯杀错,不肯放过?
总之没好事儿!
牛牡心思电转,浑身汗毛又竖了起来,当机立断想也不想拉过蔡修谨,撒腿就逃。
——若蔡修谨不是鬼体而是人身,牛牡这一拽迅猛,把他胳膊拉脱臼也未可知。
就在他俩刚刚奔出一步之际,二人原先下跪之处,被无数水火棍击出一个坑!
只听白面具大声道:“坊主无错!那二人定尸骨无存!”
银面具满意了:“走罢。”
众执法队员向牛蔡二人追去,远处的执法队也向这边包抄过来。
这时便看出黑市的店铺未雨绸缪之处了——所有铺子,无论什么时候都是关着的!
至于买主儿,看见执法队动了,便好像约定好了一般,立在原地双手抱头,不敢有任何其他举动,想是怕被波及。
牛牡只得拉着蔡修谨往铺子后面绕,而执法队紧追不舍。
没过多久,将两人堵在一条胡同,包围渐渐缩小,两人左冲右突,几乎无路可逃。
“是我连累你了。”蔡修谨叹道。
“还说不上连累。”牛牡道,“我们得出去。”
他心里想的是黑市不能乱,要是乱起来,他的仙土仙石就没了。可是他也不能跟蔡修谨束手就擒——或者说等着被人乱棍打死。
所以唯一的办法就是……出去再说。
五丈……三丈……
“你能进我袖子么。”牛牡问。
“不行。”蔡修谨道,“这里有禁制,专门防这个……也罢。”
他忽然将身上的象牙佩塞给牛牡,道,“你有勇有谋,拿着此物去找水庸神,他一看便知。即便不能将黑市连根拔起,也要它大伤元气,还季海城一个清宁。”
牛牡一愣:“您这意思?”
水庸神可以算作所有城隍的祖宗。水指护城河,庸指城墙,水庸神便是护佑天下所有城池之神。也就是说,管着所有城隍。
两丈……一丈……
蔡修谨涩声道:“这个黑市,我早就想清理了,可惜有心无力。原本邀你来,想听听你的见解,谁知被银坊主识破。他和他兄长在此地根基深厚,心狠手辣……”
“先别说了,离开要紧。”牛牡越听这话越像是临终遗言,又听明白这位蔡书记好像真想做点实事出来,不由生出了几分钦佩之意。
随即一愣——不找本地城隍做主,而是舍近求远么?
这里有问题。
但并不是紧急问题。
紧急问题是,如果他把情况上报水庸神,黑市被清理了,他的仙石就没了来处。
所以蔡修谨不能死!
牛牡电光石火之间打定主意,此时最近的执法队员离他不足五尺,水火棍高高扬起。
牛牡反手一把将蔡修谨甩到背上,叫道:“抓住我!”
随即脚尖点地,嗖地跃起十数尺,从众人头顶跃了出去。
牛牡不清楚铺子有什么禁制,不敢蹿房越脊,所以只好拿这些家伙的脑袋做垫脚石。
——直奔出口!
先出去再说。
出口……出口没人?
出口怎么能没人防备?
不知是谁下的禁制,两扇大黑门上隐隐约约露出锁链缠绕的形状来,随之而来的还有哀嚎声和腥臭味儿。
牛牡鼻子几乎被熏废了。鼻子和眼睛是互通的,辣得他眼泪差点儿掉下来。
然而这并不是他摒气的好时机。
牛牡抡起拳头,铁了心将门捶碎。然而他刚刚冲进门前三丈之地,那门上的锁链蓦地弹出,有七八条之多,条条都顶着惨叫的人头,张牙舞爪地奔向牛牡。
那人头男女皆有,在门上小如核桃,到了面前竟然大如脸盆,口中涎水横流,白惨惨利齿交错,看起来凶残且令人恶心。
其中还有一个青紫的婴儿头颅,眼睛翻白,肿如鱼泡,两太阳穴破了大洞,不断淌出青黑的脑浆脓液。那脓液落在地上,发出滋滋声,竟然腐蚀了一小块地皮!
“艹!”牛牡快被熏晕了。
无奈这些锁链拦住他的去路,他没有冲到门前,就没办法破门而出。
忽然肩头被蔡修谨用力抓了一下。
牛牡吃惊:“你怎么了?”
“没事。”蔡书记说着没事,声音却都变了腔调。
牛牡顿时明白了,自己在人头锁链的攻击下左挡右架,还能腾挪一二,他背上的蔡修谨可遭殃了——脓液乱甩,蔡修谨变成了牛牡的披风,承担下许多冲击。
显然蔡修谨一直默默忍痛,但无意识的肌肉痉挛没控制住。
“对不住,你再忍忍。”
牛牡没有马上更改策略,保护蔡修谨,他知道冲出去才有活路,时间分秒必争,不能浪费。
“嗯。”蔡修谨显然也明白这点。
便在此时,两人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彻骨寒意!
与此同时,一声大喝:“趴下——”
牛牡心中一震,迅速伏地。
那冰寒之物,倏地贴着蔡修谨的发髻掠过,头发上顿时挂满了细小的雪花。
重重一声“夺”响起。
牛牡抬眼。
一支长戟钉着那个恐怖的婴头,牢牢楔在黑门上。
从那一点蔓延开无数蔚蓝的冰雪,一时间门、锁链、人头皆被冻了起来。
——千重雪!
牛牡错愕回头,亢真人疾冲而至!
她还穿着那身灰衣,戴着面具。
在她身后,执法队人仰马翻,哀鸿遍野。
亢真人借一冲之力,抓起戟杆,又是一声大喝:“开——”
千重雪微微弯曲,硬生生将黑门顶开一条缝!
而被冻住的人头锁链,蠢蠢欲动,重新扬起了脑袋。
“你们快走!”亢真人大叫。
她就怕被牛牡发现踪迹,离这两人远了点,谁知道两人转眼间被执法队追杀呢。
还好赶上了。
牛牡和蔡修谨都惊呆了。
蔡修谨绝路逢生,是被意外惊呆的。
牛牡……牛牡完全想不到为什么亢真人会突然出现,突然帮自己。
他不会单纯地认为亢真人只是为了出去,就折腾出这么大动静,毕竟是亢真人首先提醒他,黑市秩序不能乱。
亢真人势必明白,她暴露了身份,以后可能在黑市没法混。可是她依然这么做。
牛牡不由摸摸脸,自己这张面具没有脱落,面具后不是假脸而是真脸,她怎么可能认出自己?
还是——也认错人了?
但牛牡反应得快,不管心里想什么,不耽误他手上干点什么——他二话不说把蔡修谨从门缝里丢了出去。
前脚蔡书记消失在门里,后脚门上冰融雪消,无数锁链又活动了起来。
“你也走!”他扭头冲亢真人喊,并一骨碌爬起来,往反方向跑了几步,站定。
他不能让亢真人陷在这里。
亢真人怒道:“我自有办法!”
牛牡道:“这里有禁制,你修为也就到这儿了——让开!”
说着,冲向黑门,一拳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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