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大炮不说话, 只静静地看着程月哭泣, 想要看她能说出一些什么来。
但是内心还是心软了, 始终是她最好的朋友, 从大学时代就在一起的, 见证了各自不少的风风雨雨, 突然变成了这样, 她或多或少都会伤心。
然而，她还是低估了人性的张狂。
即使程月变成了鬼，她还是一只新生的鬼，依然有人性没有泯灭的那部分。
如果她不是有了楚茨给她的符咒, 和那缕烟的帮助, 她现在早就变成了程月手下的亡魂了，又谈何什么好好聊天？
“你说吧, 不要浪费我睡眠的时间，解决了你的事情我还要继续睡觉的。”郭大炮见她一直哭，压根是停不下来，只得冷淡地对她说道。
“我就是昨天晚上死了的。被我前男友按到心里生生淹死的。”程月开始说道, 眼里有怨恨。
“我知道他有了别人劈腿了, 便向他提出分手, 让他滚离我的家, 然而偏偏那个渣男觊觎我的屋子还有我的钱财, 不肯和我分手, 便和我大吵了一场。”
“平时他极少动手打人的, 那天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好像突然变了一个人那般，对着我就是一通打，拳打脚踢，几乎连凳子都用上了，最后不知道他怎么了，情况不可收拾，将我拉到浴缸那里，里面灌满了水，他便将我的头往水里按，一直灌我水，直接将我淹死了。”
“淹死了之后他好像才反应过来，马上逃跑，房间里只剩下我的尸体了。我的灵魂出窍，打算找渣男报仇，但是半路却是遇上了艳鬼，她拦住了我，说我能力不够，起码要吸收多点人的人气才能够增强能力。”
“我半信半疑地，她就把我带到渣男面前，我便一下子忍不住激动起来了，想要揍他，可是的确如艳鬼那般所说的，能力不够，那个渣男也不知道身上放了什么东西，我一靠近他就好像被灼伤那般，怎么样都于事无补。”
“浴室我边听信了她的话，打算寻求目标，杀掉他们以求获得怨气。我本来没想过你的，我都死了又怎么能再害你呢？但是她第一时间就是让我来找你，我不愿意，她便用渣男来刺激我，还说如果我无法报仇的话，将会永远烟消云散。”
程月说到这里又忍不住哭起来了，她现在整个鬼的情绪非常不稳定，因为生前是被活活淹死的，所以她情绪一激动，身上就会渗出水来。
水从她身上漫溢出来，浸湿了在场人的衣裳，郭大炮看着自己被浸湿了的拖鞋，心里在感慨：还真是逼真了吧！
“肿么我感觉你好像成为了炮灰了呢？”
“还有，你这只鬼也太没有常识了吧。”
狻猊还在现在没有走，不过他现在是轻松自在多了，虽然仍旧是烟的状态，可他一会儿化成了云朵，一会儿又化成那只懒懒的狮子狗的形态，只是以一缕烟的形式存在着，并没有实体。
程月茫然地看着那缕烟，“什么炮灰？我怎么又没有常识了？”
狻猊懒得解释，直接对郭大炮说道：“小郭你解释给她听吧，这么简单的事情你都不知道？活该被艳鬼利用。”
郭大炮又不是蠢人，天天看楚茨的漫画也知道了某些套路，从程月被杀开始她就听出一些味儿来了，定然是她那个渣男前男友被不知道谁弄成了这样吧，再让他来害程月。
最终目的是她。
因为这个法阵，她可是处在阵眼之处，不将她搞疯癫了或是杀死，法阵根本不起作用。
所以才选取了她最好的朋友来下手。
郭大炮这样一想，心里倒有些释然了，程月才是受害者啊。
“月月，你很可能一开始就被人盯上了，渣男突然变得这么狂躁不是没有原因的，你说他以前从来没打过你，但是那天却是对你拳打脚踢，末了还将你摁浴室里淹死了。我很怀疑他是被谁弄得魔怔了，所以才对你出手。”
“再则，这条烟狮子狗为什么说你没有鬼的常识，那我真的是不知道了。”
她又没有做过鬼，即使看了很多鬼怪的漫画，也是不知道她怎么缺乏常识的。
狻猊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接着解释道：“你算是属于被谋杀，被冤死的，虽然一时半刻入不了轮回，但是只要鬼差找到你，你对他们指认了凶手，就算鬼差无法惩罚凶手，但至少会带你走完奈何桥，让你安心去投胎。”
“不过前提是，你心中不能有太多的怨气。”
“这也就是说，如果你相信天道好轮回，向鬼差指认出凶手了，消除了心中的怨气，你就可以重新投胎做人。毕竟鬼魂在世上留得越久越没有好处；”
“再则就是你天天跟在凶手身旁，等他落网，绳之于法，你也安心离开，不受对方影响了。”
“自然，后者也不需要你吸收谁谁的怨气去行凶狠之事。一旦鬼做了坏事，就会丧失了投胎做人的可能性，你刚刚如果真的成功了杀死了郭大炮，或是别的，你很可能连仇都报不了，最终还是会被利用。”
狻猊最后下了结论。
“真的……这么恐怖吗？”程月远远地低估了这鬼害人的样子严重性，整个人都怔在那里，连哭都不会哭了，哪里会再思考？
“我骗你有烟吃吗？”狻猊说了这么多又有些累，他都说了不喜欢跟人类打交道，人类都这么鱼唇，简直是多费口舌。
“那……如果我选择后者，渣男万一潜逃，抓捕了他，那我岂不是白死了？”程月艰难地转动脑袋，总觉得狻猊刚刚说的那番话里有漏洞，她并不完全赞同。
这世界上肯定有很多人惨死了的，凶手有相当一部分是逍遥法外的，那么那些鬼呢？他们要怎样报仇？能够毫无怨气吗？不可能吧。
她就恨到想要毁灭世界了，不然也不会被艳鬼迷了心智。
她相信其他鬼肯定也是一样的，不可能有所例外。
“你这个问题很复杂，人类世界演变到现在这个地步，各种变态的事情都有发生过，但是那些杀人凶手，他们的灵魂是肮脏的，会有杀过人的印记的，这个印记只有鬼差能看见，而鬼差会根据他们犯罪的严重性，而向他们作出裁决。”
“这个裁决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很可能比在人世的刑罚还要厉害一百倍。”
狻猊既然已经解释了，就将话给全部解释到底，末了，他看了郭大炮和程月一眼，又将余下的话说完，“你们很可能说凶手人都死了，他又不知道自己会面临这些，而且死了之后再严酷也没有用，那我倒是想问问，你们人都死了，何必再含着这缕执念被渣男拖着沉沦？”
“反正，这些犯过罪的人，他们一旦灵魂染上了误点，是永远都无法消除的，去到哪里都能认出他们，鬼差也不会让他们再投胎做人了，即使让他们投胎做人了，也会在他们投胎的时候让他们碰到一点点偏差，比如残个疾，脑个残啊，英年早逝一下啊这些都是有可能的。”
“既然是这样了，又何必再困死在他们身上了？”
狻猊说得累了，不说了，这种灵魂惩罚机制其实是他们佛家想出来的，当然了，这是针对死了之后的穷凶恶极的人，死之前的话，还是有诸多情况的。
他如果全说完了，估计要后天了。
再则，这些凡人能想透他刚刚说的那些话吗？恐怕不能吧。
佛家在某程度上是注重死后怎么样的，就是你生前就算了行了坏事没有人知道，可是你死后依然逃不过制裁。
这是恶有恶报，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
但是道家就不一定了。
这也是两个教之间不一样的地方。
“现在话都说清楚了，程月你赶紧放你好朋友出去吧，再在这里呆着我都要吐了。这个梦境再多呆一会儿都让人压抑了。”
狻猊对这些不好的情绪非常敏感，但是他又不爱吃这些东西，没有一点儿功德之气，但是人们供奉他的烟就不一样了，能助他修行，维持灵力的。
“我……我真的不能出去，我一出去就是死的，艳鬼虽然不能进入我营造出来的梦里，但是她就在外面守着，如果我没完成任务的话，我和小郭都得死。”
程月一下子汲取了太多的知识有些转不过圜来，但是她现下是知道以暴制暴是没什么卵用的，搞不好自己也要下地狱，为了这么一个渣男下地狱？
不不不，她是傻了才会这样做吧！
这样的渣男自然会有天收的，她人际关系简单，等尸体被发现了，还不能找到渣男是凶手吗？
警方如果是这么鱼唇的话，那她这些年来还真是白缴那么多税了！
“这个简单了，”狻猊不认为这是什么难事，看向郭大炮，“你手头上还有多少符咒？”
“还有化煞符２张，和象形符１张，都在我的枕头底下。”郭大炮说道。
“那那只艳鬼又藏哪里？”他接着问程月。
“我进来的时候是没有瞧见艳鬼在哪里，我也没看过她真实的容貌，也不太清楚她长什么样子。但是她看起来十分有经验，这主要是表现在小郭办公室里的事情都是她弄出来的。”
程月想了一会儿还是说道，看向郭大炮的目光也有了点微妙，既有道歉也有惋惜，看得郭大炮也是一头雾水。
“你为什么要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郭大炮问道。
“因为我明明知道你处于法阵里，没有告诉你，而且在这之前你还经历过不少这样的事情，我真是愧做你的好朋友。”程月抱歉地说道。
“原来是为了这件事情。”郭大炮微松一口气，还以为自己欠了一只鬼什么恩情，没想到是这件事情。
“我一开始是挺害怕的，不，到了刚刚我还是很害怕的，但是现在好多了，这个世界上太多怪力乱神的事情了，谁知道呢？”郭大炮释然道。
程月听着她说这番话便知道她原谅了自己了，心里也安定了一点儿，狻猊却是一刻都不想留在这里，催促着让程月解开封印。
对于艳鬼什么的他还真是不放在眼里。
刚刚不是也有惊无险吗？
楚茨灌注到符咒里的神兽虽然不是很厉害，可是就恰是到能让郭大炮驾驭的地步。
象形符被制造出来的基础本来就是要根据使用之人的能力来画的，如果符咒里被灌注的神兽比使用之人强太多的话，很可能会被神兽吞噬，到时候可就麻烦了。
本来狻猊以为灌灌会搞不掂程月的，毕竟梦境是她的地盘，但是没想到灌灌一开始被制，接下来却是反占上风，简直是出人意料之外。
“待会儿艳鬼闯出来我们该怎么办？我们谁能对付她？”程月还是害怕，犹豫不决，“要知道艳鬼可不比我，她之前已经吸收了不少活人之气了！”
“办公室里发疯的人是因为她的缘故对吧？”郭大炮再次确认。
“是的。”
“她是不是被易洋杀了，所以才变成这样？”郭大炮结合了一下楚茨之前所对这件事情的推测，再次向程月确认。
“这一点我真的不知道，我是昨晚死的，和她认识也就那么几个小时，她让我做什么，我也只能做什么。”程月始终是新鬼，对于人世的那些恩怨情仇还是有强烈的感觉，最重要的是，她被郭大炮越说越害怕了，艳鬼被易洋杀死了？
这怎么可能？易洋那个死Gay，手无半分力的，会将艳鬼那么强大的给杀死？
不可思议。
“待会儿出去之后，不管艳鬼在哪里，程月你先拖着艳鬼，让小郭先回魂，小郭回魂之后立即将自己手里的符咒给拿到手里。如果艳鬼靠近或是怎么样，先用化煞符对付她知道吗？”狻猊懒得再听她们在这里扯来扯去了，赶紧出去才是正道，有他在难道还会对付不了一只艳鬼吗？
方才如果不是灌灌大放异彩，突然反败为胜，他都打算用别的方法帮郭大炮一把了。
“好。”郭大炮虽然心里也没谱，但是狻猊的声音让人觉得异常安心，再加上他是认识楚茨的，定然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她家大大不至于会害她吧？
“你呢？你怎么样？程月？”狻猊这回倒是没有化作狮子狗了，而是化作他的本体，最凶猛的时候，在程月面前站定，惺忪了几下自己的毛发，看向她。
程月莫名觉得他有威压，明明只是一团烟雾而已，一挥手就会散开，根本就没有实体，怎么她看到他就想跪下啊！
“我……自然是没有异议的。”程月几乎都要瑟瑟发抖了，声音颤抖地说道。
“那行，你先出去。”狻猊不和她废话了，直接让她出去。
“好。”程月硬着头皮应道，然后一咬牙就出了梦境。
程月消失了之后，梦境和法阵没有了支撑，开始变得支离破碎，大块大块的法阵碎片开始往下落，他们所站的地方也产生了强烈的震感，让郭大炮几近站立不稳。
灌灌早就消失在符咒里了，郭大炮本来想问狻猊符咒还能不能用的，可是被这突如其来的意外打断，让她不得不先想方法出去再说。
“你让灌灌再次出来救你。”狻猊现在没有实体，真的要长时期拉着她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梦境空间崩塌实在是一件极其恐怖的事情，所有的地方好像安装了一套多诺米骨牌那样子，一推就倒，郭大炮原本还能沿着没有受到侵害的地方跑动的，可是跑了一段距离之后逐渐发现自己呼吸困难，大量潮水不知道从哪里涌来，几乎要将她整个人给盖倒。
这种感觉简直是不能再真实了，她不断往上游，企图想要摆脱那种窒息的感觉，恰好听见狻猊这样提醒她，她只得抽空问了一句，“我要怎样召唤它出来？不不不，我已经使用过一次符咒了，还能用了？”
符咒都是一次性的，哪有可能再用了？这一点楚茨也是告诉过她的。
“我说能就能，刚刚用了也不过10来分钟，就不能用了？真当楚茨是死的吗？”狻猊对楚茨的印象谈不上好也谈不上坏，可是就是这样一个人，让他那位主人……有了完全不同的命运。
至起码，梵渊是想活下去的，他是想活下去的，而不是生无可恋的。
而她的身世本就不凡，就算现在变成一个凡人了，灵力较之前真是差了很多，可是俗话说烂船都有三斤钉，他根本就不怕楚茨Hold不住这样的场面。
“你究竟是谁呢？怎么对我家大大这么熟悉的？”郭大炮边问边将手里的符咒再次拿出来，心里按照楚茨教的方法将灌灌再次放出来，灌灌又“嘤”地一声飞了出来，看见郭大炮有危险，直接一把将她给爪住，往上飞去。
她大概是看见了梦的入口了，所以带着郭大炮开始往上飞，狻猊是一缕烟，出入自由，为了保证她的自由，他自然是要先她一步出去的。
而外面艳鬼早已经出现了，正和程月说着话。
她第一时间就是关心程月有没有成功杀死郭大炮，所以一直在问她。
程月也一直发挥自己的一元钱演技来和她周旋，直至最后实在是尬演不下去了，艳鬼的面色忽而变了，指甲伸长一把扣住程月的脖颈，恶狠狠地道：“你没有杀她是不是？！”
“没有，我已经杀了她了，怎么没有杀她？”程月不知道哪个环节出了差错，但还是口硬不承认。
“还敢对我撒谎？梦境空间都坍塌了！我在里面的阵法里也感受不了她的灵魂异动，你居然敢骗我？！”
艳鬼一瞬间变得面目狰狞，也不知道是不是程月错觉，看到她的头顶上居然插了一把刀，那刀还插得极深，鲜血从她的脸上给缓慢地滴了下来，非常恐怖。
程月倒吸了一口冷气，想要挣扎掉艳鬼的掣肘，却是来不及了，被艳鬼一把扔到了另一堵墙上。
“你背叛了我，你不得好死！”艳鬼的情绪变得极其激动，取了头顶上的鬼刀直直地朝郭大炮的心脏给刺过去，企图要将她杀死。
“你为什么要将她杀死？其他人都没有死的。”程月被她扔得不轻，她身上还有人的感觉，后背火辣辣地痛，可她还是在艳鬼要杀郭大炮的时候挡在了她身前，隔开了她们两人。
反正她都已经死了，她不害怕。
“我为什么要将她杀死？我不将她杀死的话我怎么报仇？这个女人是认识易洋的吧，凡是和易洋有过接触的女人都该死！”艳鬼可不会怕程月，一把推开了她，继续用刀插到郭大炮身上。
郭大炮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一直睡在床上动也不动，和刚才在梦境里商讨的计划根本不一样，让程月在旁边急得团团转。
她被艳鬼摔得不轻，魂魄几乎都要散架了，趴在墙角起不来，可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好朋友被害，“你杀了她也没有用的！是易洋杀的你！而不是她！你杀错人了！”
她的话对艳鬼理所当然没有用，艳鬼的动作依然不停，直直地朝着郭大炮的心脏穿刺下去。
郭大炮就是在这个时候醒来的，猛地呛咳了一声，看见艳鬼那把血淋淋的刀就要捅过来，也来不及去反应什么，第一时间拿出枕头底下的化煞符朝着艳鬼的额头给贴上去。
艳鬼头上还流着血的，她将脸一甩，脸上的血立即落到了郭大炮身上，黏稠血腥的，恶心得郭大炮不行。
“你……给我的是什么符咒？”艳鬼一把将符咒给撕了下来，符咒已经彻底被血给浸湿了，她扔到地上，可是声音却是颤抖的，一点儿没有了刚才的凌厉和果断。
甚至是带有一点儿哭腔。
郭大炮不明所以，看着地上那张已经是辨别不出原来真面目的符咒，想起楚茨所说过的那番话，化煞符可是会让对方倒霉的东西，而现在看情况，符咒好像生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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