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一排排枯树飞速地向后扫去。
黑脸司机不紧不慢地说，话语间带了些不耐:“一会儿把马钱不给你，就别较真了。”
“不行，我很好奇，想知道你什么杀它。”卫杼答道，他觉得这人八成是学院派来专来他们二人的为人处事。
这条路路况不好，好在车的性能绝佳，车轮起起伏伏，车身是一点也不颠簸，车载空调则成功的将几人锁在了车里。还在马背上就已经哈欠连天的卫芙果然一沾到座椅就立马睡着了，她毫不客气地往卫杼身上一瘫，抢过他的大腿当成了枕头，根本不在意那可怜的马儿遭遇到了什么不幸事。
“呼——”司机喘了口气。
“一匹马值不了多少钱。若是能告诉我原因，我倒是能把马的钱给你当做小费。 ”卫杼一本正经的说。
司机没反应，他这个行当没什么好处，唯独怪模怪样的人见得多，自有一套应对的手段。
司机信口胡诌:“因为现在这个情况把马杀了是最方便的。学院城不准牲畜入内，要进去得加工成肉制品。你是可以骑个两三天，到树德镇卖掉，不过那样是赶不上新生集会的。至于说放了它，这一带环境恶劣，它压根活不了几天，而且这里没有他的同类，不能繁衍后代还活着干什么。更别说，它早就该死了……”
“怎么说？”卫杼问道，想听司机说出个所以然。
司机又从扶手箱摸出一块巧克力，还是熟练地单手剥开包装纸，丢到了嘴里。他转头对卫杼说道，“被人套上马鞍的时候它就已经死了，因为当时若抓住它的不是人，而是狮子、老虎什么的东西，它早就只剩一堆骨头。所以我不是杀马，只是销毁掉无用的马形状交通工具而已。”
卫杼跟司机没仇，所以没有再故意刁难的打算，也靠在座背上休息起来，卫芙嘴角淌出的口水已经把他的裤脚打湿一块了，看着这个娇憨的家伙趴在自己腿上轻轻打着小呼噜，使得卫杼忍俊不禁。
路在不知不觉中基本上赶完了，山路也悄悄蜕成了柏油路，估计不要多久就能到帝都。卫杼不上来搭话司机便不屑开口多说一句，路上条件反射地开车，心里想着些私事。
“给，这是钱。”卫杼突然说道，同时递给司机两张一百元。
“啊？钱？哦……好。”司机接过银币，随手从存储箱里抽出一小叠儿型号材质皆不相同得纸币，说:“你说要给我就接着，但我也不好意思白拿你的钱，嘚，这是学院城的货币，也许少了点，少了的就当作手续费吧。”
“哦？手续费？帝都学院城自己发行了的货币，国家不管？”卫杼不解地问道。
司机晃晃手，又掰下块巧克力丢到嘴里说:“混日子的只要填够这张口就行，其他的才懒得管。”
谈话间，没有预兆，道上凭空冒出来一个人，这人正好挡在了车正中间，司机吓得赶紧拼尽全身力气踩了一脚刹车。
司机本来就外貌粗犷，怒目圆睁时分外吓人，只见他将头伸出窗外，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艹你他妈的是不要命了！不要命了找你那棵西八树吊着去！”
挡在车前的人似乎还没搞清楚状况，就被这狗熊突如其来的嘶吼声音吓得一惊，本能的往后退了一步。
“再滚远点，别他妈的挡着路。”司机气愤的吼道。
“那个……真的抱歉，不好意思啊。”这人环顾了下四周，咽下口水，立即低着头怯怯地道歉，并没有让开，他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个，这位师傅，请问一下这是哪儿？”
“这儿？这里能是哪儿？墨林北！”司机气得直咧嘴，他生平最见不得就是这种不知看不出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的人。
车前这人错愕的表情非常完美的诠释了“不知所措”这个词所代表的含义。过了一会儿，他似乎冷静下来，不过从他快速起伏的胸膛很容易看出这人在强作镇定，他又问道:“麻烦问一下这里是什么国家。”
司机厌恶地摆手，不耐烦地说:“一边去，一边去。”
“……最近的城市该怎么走？”
司机被烦的脑仁疼，沉默不语，见挡在车前的人依旧没有让路的意思，怒指后方，嘶道:“往那边去业城。都说了你挡着路了，脑子有病去治啊。”
这人脸色惨白，仍勉强地说道:“真是抱歉，请问一下，方便让我搭一下顺风车吗？”
“哈？！什么……”
后座上被吵醒的卫芙终于忍不住插嘴了，她虽称不上乖巧贤淑，但心肠较卫杼这根木头来说还是要软上不少。她劝解道:“司机师傅，别这么凶嘛……就让他搭趟顺风车呗。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出门在外，不容易，让他上来吧。”
司机又沉默了一会儿，瞟了一眼卫芙，脸依旧黑着说道:“算了，我也不说多了，随你们。”压低了声线说:“这人估计精神不正常，这里荒郊野外的，到这里来能干什么好事。劝你们两个小孩一句，帮一下忙可以，但最好不要跟他同行。不过一会儿他要是犯病弄坏了我车，你们可得赔大叔我，我只是平民百姓的，可比不了你们。”
卫芙看了眼卫杼，见他没反应，又扯了扯他的手，卫杼这才无可奈何的点点头。
司机见二人商量好了，把车门打开，这人一边道谢，一边坐到了副驾驶座上。
车还是要开，开车嘛，带几个人不是带呀，看不顺眼也没关系，反正到地方了就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所以司机大叔没有再多说一句闲话。
卫芙对这人的感觉跟司机截然相反，她反而觉得这人很面善，说话怯怯软软地，不像坏人。她一点也不怕生地凑向前问道:“小哥，你叫什么？”
“我叫陈若鸢。”这人已经镇定下来，和在车下张皇失措的时候判若两人，只是表情有点难看。
卫芙掩嘴一笑说:“呵呵，怎么听上去像是个女孩子的名字。”
陈若鸢的表情更难看了，说道:“怎么……看上去不像吗？”
“呃……不好意思。呵呵……”卫芙干笑道，她真的没发觉陈若鸢是女孩子。
陈若鸢的相貌并非丑陋，如果她是男儿身还称得上俊朗，但可惜她胯下无鸟，这样看来其阳刚之气就未免过盛了。
卫芙识时务地换了个称呼继续问道:“陈姐姐，看你的样子应该不是本地人吧，是哪里人呀？”
“这个……那里比较落后，所以……”陈若鸢支吾道，她是个不会藏秘密的人，话都说成这样了，傻子才看不出来。
这种谎都不会说的人不可能是坏人，至少卫芙是这么认为的，更不用别说陈若鸢面容姣好，让人颇感亲近。
“哦，知道了，应该是深山里规模非常小的部落吧，没什么丢脸的，每年离开山坳坳出来闯的人不知道有多少，其实我们和你一样也是出来闯的。”卫芙顺着陈若鸢的话茬帮她强行圆话。
“介绍一下。”卫芙扯了扯毫无反应的卫杼的手臂说:“我叫卫芙，这是我哥哥卫杼，我们现在这是要去帝都学院报到。”
卫杼没反应，两只手放在大腿上，遮住被卫芙口水打湿的位置，给她留点面子，转过头瞥了瞥副驾驶座上的陈若鸢。他扫过去视线让陈若鸢感到很不舒服，陈若鸢见他在看自己，悄悄地把脸撇开，不愿对上他的眼神。
“姐姐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吗？暂时囊中羞涩的话，我们可以帮一帮你。”卫芙真切的说道。
“那真是太谢谢了。”陈若鸢微笑着回答。
上车后沉默许久的卫芙终于找到了能聊得上天的人，话匣子一被撬开就合不拢了。卫芙知道自己之前故意说错活惹得人家不高兴，这回就十分识趣的没有问陈若鸢出现在荒郊野外的原因。
“……其实业城呀，也没多少著名的东西，除了月亮就属梅斯饼。业城的梅斯饼可以说是整个亚侦最好吃的，就算是一直忙于战争中的南玖岛沿海列国那边都一直进口着我们业城的梅斯饼。有些人一天不吃就觉得难受……”卫芙兴高采烈地和陈若鸢说着，陈若鸢也兴致满满的听着，这会儿的表情像极了山坳坳里出来的人。
“是吗？你知道吗？我……”陈若鸢也放开了包袱，快活地和卫芙谈天说地。司机和卫杼两个老爷们根本插不上话，静静听着，心中各有所想。
学院城的海关似乎也跟陈若鸢一样是突然蹦出来一样，插着腰嘚瑟地站在几个人的面前。
司机转过头朝几人说道:“到了，进海关吧，要检查证件。”
司机将车停在入口，下车，打开后备箱，帮卫杼他们搬行李。
“就送我们到这？不送到学院吗？至少送到学院门口吧。”卫芙不满道。
司机一脸鄙夷，同时把行李从后备箱往外拽，他道:“你们到底看没看过学院的通知？我的工作只是把你们带到学院城，免得你们自己找不到合适的车，导致新生大会少人。其他的我管不着，要是碰上别的司机，见你们这么闹，早他妈就收工了，哪像还会像我一样敬业还半路追你们。”
“算了，是咱们不对，别为难人家司机师傅。下车了，咱们去给陈若鸢办些证件。”卫杼说道。
“好吧。”
卫芙和陈若鸢依次下车，伸了伸懒腰。卫杼走到车后把司机放到地上的背包背到身后，走到了海关大厅里。
司机调转车头，不知道驶往何处。
学院城海关和其他的海关本无二致，唯一的区别就是即便身为本国人也需要证件才能进入。这十分多余的制度使得学院城被少数知识分子诟病为“国中之国”。
不多时，三人已经并排走在帝都的人行道上，卫芙、陈若鸢二人并肩而行的样子很是自然，似乎已然相见恨晚，开始嫌卫杼碍事了。
“学院城的户口还真是挺好办的，脸在机器前扫描一下就可以了。”陈若鸢悄悄地问着卫芙。
卫芙回答道:“政府从来对户口办理管得不严，他们巴不得那些不肯办户口的人来登记档案，脸部扫描只是确定你是不是潜逃犯而已。”
“偷渡呢？间谍呢？不用管吗？”陈若鸢问道。
“你见过哪个间谍抛头露面的来办户口的？”卫芙反问道。
“好像没有，呵呵。”陈若鸢傻笑道。
“至于偷渡，偷渡到亚侦？傻子才会干。”卫芙这话说的，显然是这个些明面上没有表明的东西。
“哦。”陈若鸢不想多问，没意识到自己话语里的不检点，自己的身份已经被兄妹二人探出了大半。
三人一路谈笑着来到帝都科技与魔法学院招生部大门口，同其他的学生一起报名、填档案、交学费。报名的这些杂事做完，剩下的只等过几日的新生大会开始了。
不过是多交一份陈若鸢的学费，区区一份学费对卫杼来说算不了什么大事。但他还没富裕到能帮所有路人付学费的地步，要不是卫芙想要帮忙，否则他才没有那么好的心肠多带一个拖油瓶。
招生处大门的告示显示，学院宿舍今天还不对新生开放，看样子今晚只能住旅馆了……
——————
“三间房。”卫杼对宾馆前台说。
“您的号码。”前台的仿生机械人小姐恬恬笑着，摄像头眼珠比坐了一天车的卫杼更有精神。
“20531238055。”卫杼道。
前台小姐的手指应声在投影显示屏上点了几下，扫描了显示屏上出现的照片对比眼前人，接着把指纹机递给卫杼。
“请您扫描指纹。”
卫杼拿大拇指按了按指纹机，身份核实无误，前台才终于把房间卡交给卫杼。
“祝您学业有成。”
接过房卡，卫杼拖着全部行李走向自己的房间，把一切搭理好后又回到了大厅，卫杼找到坐在沙发上一边聊天一边等自己的卫芙和陈若鸢，走近说道:“后天才开学，明天你们有什么打算？”
“没有。”卫芙答。
“要跟我一起不？还是你们自己去找地方玩。”
“我想和你一起去。”卫芙道。
陈若鸢跟着点头。
“那我带你们去看个有趣的东西。现在我们先找个地方吃晚饭，然后洗澡睡觉。”
“也行。”卫芙说道。
帝都、业城是亚侦国里风格差异最大的两座城市。卫杼抬头看着从未来过的帝都，总觉得似曾相识。
@请.收.藏【魔蝎小说】moXIExs.COM 【魔蝎小说】moXIExs.top 为你分享更多更好看的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