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 拼命地跑。
哪怕明知道那个人只是兴致上来了, 在逗弄她,像是在逗弄一只东躲西蹿的老鼠一般,可是她还是得逃。
她那一双盈盈的、充满柔情的眼睛已经失去了原有的光彩。眼中只余下麻木和恐惧。女子不知道要跑到什么时候, 可但凡自己停下脚步,她就一定是死!
匆忙间她向后看了一眼,那些人依旧不紧不慢地追赶着她,如疼跗骨、如影随形, 无法摆脱。她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还是不动手,只能无休止地跑下去。
女子原本的细嫩的皮肤已经被一路的荆棘划得鲜血淋漓, 喜欢的桃红色纱衣也破碎不堪、沾染污泥。
她以为这一路将无终止,直到她跑到了悬崖。
瞳孔猛然一缩,女子艰涩地问道:“为什么……会是你?”
比在悬崖上没有退路更让人绝望的, 是悬崖上,早有一个人在等待着她。而那个人, 是她的亲姐姐。
艳娘终于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气, 身子摇摇晃晃,捂着胸口,再次问道, 语气凄厉怨恨:“为什么是你!?”
再怎么样,她们也是亲姐妹,是彼此仅存的血亲。哪怕她姐姐平常再怎么漠视她,她们俩人再怎么不和,她以为姐姐总会来救她的。
只是她姐姐被派遣出去执行任务, 所以才没来罢了。艳娘一直是这么以为的,所以苦苦坚持。可是,现实却狠狠地打了她一耳光!
她的唯一亲人,亲手将自己仅存的希望打破。
滚烫的泪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艳娘以为自己早就不会哭了,到头来却是哭得比谁都狼狈。血与泪混合起来,打落在地面上,那是比污泥更污渍的颜色。
她这一生做过恶事许多,自己不幸福,便最喜欢看别人的丑态。喜怒嗔痴,戴上面具,艳娘自己都不记得她真实的模样为何。现在却真实地展露出痛苦来。来的是任何人都好,可为什么偏偏是你呢?她仅存的温情赋予的人。
依旧是一袭黑衣,与她模样无差的女子素着一张脸,任艳娘在地上,用痛苦到几近狰狞的神情看着自己。
垂下目光,黑衣女子漠然着,脸上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她在这里已经等了很久。从太阳初初升起时,到现在即将落下。寒露沾染了她一身。一动不动,手脚已至冰寒。
但这并不是不能忍受。早在多年前,自己还是个孩子时,为了活命,为了任务,她其实等得更久。只为了一个一击必杀的机会。
正如艳娘不知道她会在这里一样,自己同样也不知道她等待的人是自己妹妹。
“你不需要去找他。”那个高座之上的人语调意味深长,“只要你等在那里,他自然会出现。”
黑衣女子沉默着,点点头,然后恭敬地退了出去。她不需要知道自己杀的人是谁,亦无需知道那个人强不强。她只知道,作为刀剑,要么她生,要么她亡。
“呵呵。”暗哑地笑着,高台之上的人声音低沉:“心比天高,不愿受我控制?”把玩儿着手中的核桃,男人目露残妄,“那也得看,你有没有这个命。”
再摊开手,只余一层残灰,风吹过,什么都没有留下。
原来“他”竟是“她”。恍然片刻,看着自己任务的目标,终于明白那个人竟是想看自相残杀的戏码。恶劣至极,然她,无法反抗。
沉默着,最后看了艳娘一眼,目含决绝。黑衣女子抽出了腰间的剑,垂下眸子,一剑斩下。
然后闭上眼,四周一片黑暗。
耳边是风声,一切都变得很遥远。包括……呼喊。
“叮~”铜柱轻轻地撞击在一起,复又分散,交错之间,发出好听的声音。
窗沿上悬挂着一串很古朴的风铃,以贝壳为顶,下面是纤细的铜柱,上面雕刻着花纹,每个铜柱最底下都坠着一颗琉璃珠子,在阳光下格外好看。
海上的风应与地上的风是不同的,夹杂着让人舒适的湿润,连带着风铃的音色也有了些微的不同。
手捧着新鲜的梅子露,楚妍不时啜上一口,云疏在一边,亦是难得的闲适。阳光正好,四周海水荡漾。
这是在去隋国的路上,距离上次事件,已有两旬。
楚妍第二天就醒来了,秦罗衣匆匆探了探她,见自己无恙,便又匆匆离去。没办法,易华和云疏与她一样都在修养,秦罗衣自然事务繁多。
结果到最后,反倒是新上任的大祭司还有空抽出时间来陪陪楚妍。也不能说是陪她,该怎么说呢?楚妍身上种特质,只要你倾诉,她就会安静地聆听,任你说什么,都没有任何讶异。
少女目光平和、剔透,是那种一定能保守秘密的存在。尤其从某些方面而言,她姐姐秦罗衣与大祭司还站在统一立场的时候。
依旧是一身紫衣,只是由原来的明紫色变成了暗紫色,银饰也多了几重,更显得威严,象征着身份的转变。坐在窗边,新任的大祭司歪着头,冲半躺在床上的楚妍,半是认真半是调侃道:“小楚妍也是心大。”
当初为她所迫,性命遭受胁迫,现在却每天受自己闲来无事烦扰还能笑容以对。
“姐姐在说什么浑话?”楚妍俏皮地眨了眨眼睛,带着些默照不宣的意思。“我又不傻,当初姐姐放水难道看不出来吗?”说着,她如珠似玉的小脸上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大家平日里对我这么好,都那么喜欢我,才不会下重手呐,是不是?”
“哎呦喂,小楚妍你怎么可以这么可爱。”紫衣女子大笑起来,笑容明媚到不行。这些天下来,她可是好久没这么开心过了。
当时情况未卜,谁都不知道会如何,她们都心知肚明,发生什么都是应该的。偏楚妍这么一本正经地给自己往脸上贴金,说得那叫一个掷地有声,紫衣女子自己都差点信了她一点阴暗心思都没有。
怪不得自己初见这小姑娘就喜欢到不行,现在倒是真羡慕秦罗衣有这么个宝贝了。这嘴甜的,啧啧。
“我也觉得自己又乖又可爱。”毫不谦虚也不羞涩地一点头,楚妍又带着狡黠地笑了起来:“所以好姐姐,看在我这么乖的份上,快和我说说,你和我姐姐到底是做了什么?”
自己昏迷的时候,抽抽倒是记录下了所有的事情,然后描述给自己听。这么一来,楚妍倒是觉出点什么来了。知道姐姐秦罗衣有后手,现下却是好奇到底是怎么做的了。
原是要打听这个,不过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
撑着脸,女子意味深长地笑,“没什么,我只是和你姐姐打了个赌。”
她早就察觉那个人私下的行动诡测,只是独舟难行又探不到深处,且暗自观察着。恰逢秦罗衣的出现,三言两语,便激她起了心思。所以有了一个局,一个赌约。
眼见为实。秦罗衣直接将那个人做的事情挑开,摆在了所以人眼前的那一刻,紫衣女子就知道,她不得不出手,也不得不接盘了。
而紫衣女子最后那致命一击,借了秦罗衣的人情,不得不还。这赌约,确实是她输了。
该说不愧是惊蛰谷谷主吗?怕是从秦罗衣与自己立下赌约那一刻,那个女子就筹划好了,所幸,秦罗衣无意与她为敌。亦所幸,那位大人凭借着自己魂魄之身,和秦罗衣他们一行人签了鬼契。就是他们真想对自己一族不利,也会碍着契约无法出手。
只是虽然事情已经结束,想到前任大祭司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轻嗤一声,眉梢间都是不屑与厌恶。“用着那种手段残害他人,登上祭祀之位,心太大,可是又没有与之匹配的能力与手腕,还想拉着全族的人一起。”
一个男人,心思阴毒到这种地步,也是罕见了,活该至此。
……
“呀,小楚妍看起来是大好了。”熟悉的声音先是响了起来,待二人望了过去,易华方不轻不重地敲了三下门,然后眨了眨眼,舒服地倚在门口。
脸色仍是憔悴,还带着苍白之色,眸光倒是清亮。
“呀,”同样是一声感叹,楚妍先是顿了顿,然后肯定道:“易华哥哥又偷偷溜出来了。” 说着忙不迭地请了易华进来,生怕他在外面吹了风。
半是无奈,半是好笑。楚妍近来才知,眼前这人竟是一点苦都吃不得。日日被属下追着喊着喝药,便想尽办法地倒掉,后来实在是倒不掉,就提前找地方藏着。
论倒药的方式,自小喝药的楚妍,掌握的方式怕都没这位的多。
前两日哄着楚妍说是躺着太难受,出来放个风。然后就窝在她这,恰被抽出时间来看妹妹的秦罗衣抓了个现行。
她姐姐其实什么都没说,就那么轻飘飘地看了重伤未愈的易华一眼。
然后,怀里藏着好不容易弄来的美酒正心虚的易华,露出了僵硬的笑容。
楚妍现在都记得易华哥哥看到她姐姐后的苦瓜脸色。更打脸的是,说着自己没事了的人,回去就发了低烧。如此一来,易华更是被秦罗衣勒令着伤好前不得出门。
“易华哥哥这回又是想了什么招数来哄我?”楚妍先是开了口,,声音软糯,然态度坚决,杜绝一切可能。“我可不会再帮哥哥说情打掩护了。”
省得自己也吃了姐姐秦罗衣的挂落。
艰难地将目光从易华手中的纸包上移开,楚妍嗅了嗅空气里的香味,油滚过一遍的酥香从中散发开来,于是又往后移了移。
这种糕点在油锅里炸三圈的糕点,秦罗衣素来不让她多吃,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楚妍抬眸问道:“易华哥哥这又是打哪整来的?今日药喝了吗?”
药不能停啊喂。
面对楚妍的问题,易华从从容容,耸了耸肩:“我是真的好了。”说着将手施施然伸了出来,“不然小楚妍你探探?”
眼皮翻了一翻,新任大祭司轻嗤了一声,明知道小姑娘不会医,还让她看,看个毛线啊?简直是在哄人。
“姐姐她两日后回来,”楚妍终究是妥协,将信息透了出来。“易华哥哥可别太过了。”
言下之意有事就赶紧去做,但是别太皮了,不然自己也救不了他。
“好嘞,”打听到消息,易华二话不说,糕点放在桌子上,就准备起身离去。走了两步突又回身,冲楚妍挤眼挑眉,提醒楚妍别忘了替他打掩护。
又过了一息,紫衣女子也冲楚妍告辞离去。
并不急着打开纸包,楚妍若有所思地看着二人离去的方向。并不相同,但是楚妍却莫名觉得有些不对。
沉默片刻,出于对二者的信任,楚妍抛去这一丝不对劲,不再留意。
隐蔽之处,紫衣女子神色凝重,易华却是依旧的散漫之态。听闻面前之人的诉说后,突地短促一笑。
“啊,这样。”平淡的三个字。
谨慎地打量着这个人的表情,紫衣女子突然发觉,这个男人的可怖之处。
即使自身已然如此,依旧不惊不惧,眼中风烟俱净。
“我会保守秘密的。” 纵心思百转,最终,她只是这么道。
……
温热的液体流经咽喉,冲刷着干涩与疼痛。混沌中,有人睁开双眼。
啊,没有死。双眼没有焦距,不知道在看哪一处。
“吱呀”一声,门开了。
没有人说话,良久,她扭过头去。
一个只惊鸿一面过的人。灯火幽微,美人执手持签挑了挑烛火,明明灭灭之间,露出了她的容颜,赫然是秦罗衣。
那个在江畔给她一刀的人。
迄今为止,她都记得那把薄刃上入骨的寒意。
“……是你。”神色复杂地看着救了她的人,明白了什么,艳娘阖了阖眼,“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艳娘又低声诉道,再抬头时,眼睛里已是含了泪水。
不再是素日在温柔乡中为了套取情报而伪装的梨花带雨,美人落泪。如今她素容无妆,憔悴难掩,早无名动都城的惊艳之感。
一脸惨淡,她扯了扯嘴角,想要笑,最终却哭了出来。“她人呢?”
停下手中的动作,秦罗衣将金签随手掷在一边,眸中透出一股讽意,这其中又夹杂着一抹怜悯。但细细看来,其实里面什么都没有。亦无言语,她静坐在那里,清冷如高悬的幽月。
不知是被这目光刺痛,还是什么,艳娘避开了这一端坐的月。
灯芯恰是于此时“啪”地一声炸响,被惊到了一般,艳娘整个人都颤抖了一下。
然后骤然大哭。
哭声凄厉,似将所有的不甘、悔恨倾泻而出。
是哭自己受人操纵的命运?是哭自己的独苦无依?亦或是其他……
秦罗衣并不关心这些。眼见面前的人大有哭得天荒地老无穷止之势,她不容置疑地呵斥道:“闭嘴。”
声量不高,但艳娘听到,再度一颤,她将声音收了起来,只小声抽噎着。
一道风至她面前,火漆未拆的信封上熟悉的字体让她心中再度一痛。
将哭声彻底收拢住。
艳娘小心翼翼地将其拾起,放在胸口,视若珍宝。
“多谢秦姑娘救命之恩。”艳娘低声道,“只是妾身势单力薄,怕是不能帮姑娘做什么了。”
声音沙哑,仿佛古老的房屋间透露的风。随后,她俯身长拜。
秦罗衣轻睨了一眼说得客气,却连救命之恩的跪拜礼都不愿下床而行的艳娘。
这比因为悲伤而呆坐着更令人生气。
而一个聪明的、八面玲珑的人是绝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可艳娘现在面无表情,无喜无悲地在长拜后端坐着,适才的悲切仿若幻觉,不复存在。现在展露的姿态,好像在说无论秦罗衣如何她都无所谓了。
一心求死。
于是秦罗衣嗤笑了一声。
人可真是奇怪的物种。原先的几十年里可以不择手段地活下去,可是在遇到某一件事情之后,又可以全然不顾自己的生命,好似自己的过去就是个笑话!
可惜她从不做赔本的事情。
“你无非仗着我迟早要弄死你们主子,所以哪怕自己不报仇,也总有人替了你这一遭。”秦罗衣看都不看艳娘,只把玩儿着手中的金签,上面的凝光教人生寒。“可是要收拾一个人的方法有很多,你信不信,我会将你的仇人让人舒舒服服地伺候着,锦衣玉帛不尽,然后让你看着?”
“你们两个只能在一个地方待着,可是过得截然不同的日子,互相咬牙切齿可是谁都奈何不了谁,唯至老死方得休。”秦罗衣转过头来,似笑非笑地看着艳娘,“虽是麻烦一点,却也不是不能做到,你说呢?”
嘴唇颤抖着,艳娘有了明显的波动。“这样做不值当。”斩草不除根,风险极大;这般养着,成本也极高。
“我乐意。”这便足够了,千金难买。
于是艳娘连身体都颤抖起来,片刻,她终于吐露出不平。“我这辈子,一直为活着而苦苦挣扎,哪怕现在被你救了,那又如何呢?”
将“您”换成了“你”字,艳娘难掩尖锐之意。“到头来不是还要为你所用!说不定连白骨都留不得。可是凭什么我这辈子就要这样?连唯一的亲人都不在了,倒不如一了百了,谁爱活着就活着去,关我什么事!”
她恨这俗世,恨这不公,或许更恨着自己。她现在不想活了,可凭什么连死都不允?
“生死本就是难事,何必分伯仲。”秦罗衣一双眸子看进了艳娘心底。“你既这般说了,我便给你个机会。”丝毫没有被触动怒火,秦罗衣对着艳娘道,“你能走多远,我便予你多大的天空。”
……
最终的沉默,艳娘起身下至地面,再度俯身而拜。她知道,信不信,在她;得不得,亦在她。
古有双生花,生死两重别。明灭的烛火之间,她神情冷肃,面庞与那个黑衣持剑的女子缓缓重合起来。
“先随处逛逛,不掬着你,到时候我遣云一来接你。”难能说了这么一长句,云疏扶了扶楚妍头上歪了的步摇,神色温煦。
秦罗衣与易华皆有事物要处理,可也不会轻易地将楚妍交与他人。可耐不住楚妍自个儿撒娇做痴,硬生生地缠着他们二人松了口。
长吁一口气之后,楚妍亦是难得的心虚。“圣物”被那幽魂施了诡术,一物二许,偏偏又占了誓言的制约。故实际上无论是秦罗衣与易华这一方还是云疏这一方皆是有使用权。
就像云疏和秦罗衣一般双方什么都没说,便悄然猜出了对方身份一般,楚妍自然也有所悟。
祭祀只将圣物许了三年的使用权,若是直接交由云疏使用,便是楚妍允了,剩下的人也都不会允许。事有可为有不可为,有些事靠算计,可是有些事云疏也不屑去做。而秦罗衣顾念着唯一亲人的身体,也不会这样妥协。
同样的,若是直接让楚妍使用,她亦不会安心。
更何况楚妍上回在书房里替秦罗衣磨墨之时,偶知隋国暗潮涌动。所以才求了姐姐,想要与云疏一同回隋国医治,如此二人都不会耽搁。而国君的回归,也必然安稳朝政。
只是秦罗衣与云疏素来气场有些不对付,驳了自家姐姐好意,偏向另一方,楚妍哪怕觉得自己无错,也难免有些心虚。
不再回想,楚妍知道径直与云疏一道医治必然不行,还需要找个别的借口。遂乖乖点头,晓得暗处有人保护自己,并不害怕,少女笑送着云疏远去,发间的水晶簪子在阳光下流光溢彩。
隋国尚武。
虽说早就知道这一点,楚妍还是忍不住感到惊奇。毕竟无论是在云疏还是云毓身上,都看不出丝毫。前者是清风笑烟雨的雅致,后者是青翠如竹,挺拔俊秀。
然而哪怕是在都城,大街上来来往往之人,大都穿着便于行动的衣装。笑容爽朗又明媚,走起路来相比楚妍原先见过的人们,仿佛是带着风而行的。
蹲下来将一路买来的小物件、糕点什么的分给聚集而来的小孩子们,楚妍抿唇笑着,眉眼弯弯地加入了他们的蹴鞠游戏,没有半分不好意思。
什么?说她欺负小孩子?
楚妍轻盈灵巧地一转身,将孩童的半旧的鞠勾了过来,言笑晏晏,没有半分不好意思。
既然要玩儿,就要玩儿个痛快才是嘛,况且惊蛰谷出来的人,怎么能败在一场蹴鞠上。
理直气壮.jpg
默默隐藏在一边保护楚妍安全的一众云卫:……
简直是心疼那些孩子们,他们难道没发现,除了最初的时候,那位小祖宗还跑上一跑。熟悉了规则之后,楚妍这姑娘直接是再没怎么移动过位置了,如同打太极一般,稳稳当当地立在那里了吗?
云一不经意间对上楚妍无辜的眼神,眼神抽了一抽,他说这神态怎么那么熟悉,简直和主上年幼的时候,折腾他们的眼神一模一样!笑得有多无辜,心就有多黑。难怪主上那么喜欢这个小姑娘。
这确定是秦谷主的妹子吗?别是他们云家走失的!
“要开始啦,要开始啦!”正玩儿到一半,突然一个小孩子冲了进来,气喘吁吁地打断了游戏:“再不走就占不到好位置了喂!”话音未落,群童刷地一下,全散开了,和兔子一样的往前冲,生怕落后。
其中一只兔子的草鞋都跑掉了,跑了一半了才反应过来,捡起了落在楚妍脚边的草鞋穿上,不好意思冲这个漂亮的小姐姐咧开嘴笑了笑,然后又以更高的加速度折返回去,同小炮弹一样砸进了那群孩童之中。
“诶!?”瞪大了眼睛,穿着葱绿色衣裙的小姑娘是难得的诧异,“不是还没玩儿完呢吗?”她还没尽兴呢。
恰有一枚落叶旋转着,飘落在了楚妍头上,空荡荡的街口,一个少女独自站立着,目露迷茫,颇有一种萧瑟之感……
“噗”,不知道是谁先没忍住,反正结果是一个接一个的云卫都一个个笑开。不容易啊,能看到这一位的糗事。毕竟楚妍平日乖巧又不失慧黠,难能看到她这番情态。
遂在众人同情之前,皆不由自主地笑了出来。
“咳”,轻咳了一声,云一上前不待楚妍询问就自动交代道:“怕是登高楼的击鞠赛要开始了。”
那可是一年一度难得与民同乐的好时候。在登高楼外围出一块地界,皇都最俊朗的少年郎们一同骑着数十匹乌黑油亮的高头大马,神采飞扬。
栏杆外的民众呐喊助威,气氛高涨。赛末,少年们扬首冲着登高楼上的姑娘们一笑,或是略微矜持地端坐在马上,或是潇潇洒洒地挥着手,再皮一些的挑着眉,吹个口哨。
“呀,你看那个混不吝的!”捂着脸羞呼一声。
霎时间,帕子、香囊便坠如花雨……
一个个平日里矜持到不行的官宦小姐,都会难能地放开,娇娇笑着,调侃着那些少年郎。
光听着云一的描述便让人心动极了。
楚妍眉眼弯弯,也不说想不想去,只眨巴着一双星眸。
在这样的眼神面前,谁都得拱手讨饶,云一一个眼神递过去,一旁的云卫就默不作声地消失了两个。这种盛会位置往往是早就预订好了的,什么人坐什么地方也是有讲究的。
趁着眼前这位还没到,得赶紧去打点安排才行。
还没开始呢,已然人山人海了。
楚妍落座的时候,仿佛周围都静了一静,可又如同错觉,周围的一众闺秀仍在打着扇子嗔笑。
感觉到时不时有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五感灵敏又心思通透,楚妍自桌上摆放精巧的小食拼盘里衔起块杏脯,心中有了数。这位置……怕不是一般人坐得的。
虽如此,少女摇了摇头,带起头上的玉饰摇曳,一晒即过,眉眼从容。
有的人真的是人群之中一眼就可以被认出来,即使相隔多年。坐在登高台上往下看。明明是清一色的白色劲装,背面统一勾勒着青藤,楚妍却一眼就望见了那个人。
似青松般挺立,在褪去了原来的青涩后,自由地舒展开来,青翠欲滴。
他国遇旧知,甚喜。柔软的笑容无声地绽开,敛了敛茶沫,楚妍抿了一口清茶。也不知这茶水是用着什么泉水泡的,入口时清冽,然回甘绵延悠长。明明这款茶是自己不喜欢喝的来着,往日里宁愿喝白水也不愿意喝它的。
鼓声起,整个马球场的周围,鼓声划一,人群骤时安静,屏息期待,竟有了一种磅礴的气势。
天地唯乐最美。
……
“名都多妖女,京洛出少年。连翩击鞠壤,巧捷惟万端。”脑中突然浮现了这两句诗。楚妍想不起是谁作的了,只是看着蓝白两队少年,驱马疾飞,灵活地控制着马球,时不时还耍个花再打进对方球门,就有一种莫名地激动涌上心头,跟着众人叫了一句:“好!”
比赛愈发激烈起来,白队领先。
“呀!”一众貌美少女惊呼一声。蓝队的一个少年,挑衅地一笑,然后球杖一发力,马球携裹着风声直直地冲向那个青竹一般的少年,眼看着就要狠狠地击在他脸上时,少年双脚夹紧马匹,向后一仰,避开了这一击。同时球杖向后一勾,极为轻松灵巧地将马球牵了回来。
于是,惊呼声过后,赞叹声又起来了。
例如什么“啊,真精彩!”“不愧是……”之类。然而楚妍耳朵动了一动,硬是听到了一个清新脱俗的声音。
“哎呀,还好云小郎没有毁容,不然以后就不能对着他的画像吃饭了。”
咦?寻声而望,楚妍看到略远一点的地方,有个真空地带。是除了她以外,唯一一个独占一张桌子的人。
有些婴儿肥的姑娘正对着桌子上的一堆蒸货炒货大快朵颐,很明显和周围的画风都不一样。
哇,超级羡慕这个小姐姐!楚妍眼巴巴地望着。周围的人看管地太严了,她其实也超想这么吃的!
不过话说回来,原来“秀色可餐”是真的啊,她还以为是夸张的说法。
更清新脱俗地是小姐姐这个人,大概吃货都有一种护食的本能,那姑娘突地抬头,精准地对上了楚妍的目光。
然后张开嘴无声问道:“想吃吗?”
歪着头眨了眨眼睛,这是要和自己分享吗?楚妍下意识地一点头,却见那姑娘张开双臂把一桌的吃食挡住,道:“就不给你吃!略略略。”
将隋国彪悍的民风显露无遗。
楚妍:……好想打人qaq。
谁知这一幕被人尽收眼底。
云蔷还在寻思着哪个人胆子这么大敢坐她的位置呢,结果是这样一个有趣的人。
同样的云一也看到了她。揪住一旁的人,“怎么办事儿的?不是说郡主今天不来了吗?”
无辜的云卫:“郡主今儿是不打算来的啊,这都开始半场了,谁知道又来了。”
他本来是打算禀告郡主的,结果王府管家说郡主心情不好,不去看马球了,让他放心。谁成想……唉,估计今天要挨板子了。
云蔷郡主,喜怒无常是出了名的,又因为云氏向来子嗣单薄,这一代就这么一个郡主。所以老老少少都纵着她、宠着她。
早有人凑到了云蔷面前,仗着平日和郡主关系还不错,暗戳戳地问道:“郡主,不知那位姑娘是?”哪来的这么一个人,直接就坐在主位上了。那可是只有皇室才能坐的位置,云氏老一辈的没兴趣看这种赛事了,年轻一辈的,也就是云蔷一人罢了。
看表情就知道要问什么。云蔷轻睇了她一眼,“要你管?”也不嫌事多。云一都在那了,有什么好问的?
脸刷地一下涨红,提问的姑娘赶忙退了下去。
楚妍撑着脸听完,她们声音都不大,但对于五感敏锐的她而言自不是问题。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一般,楚妍招着手。“美人姐姐快来!”
最喜欢这种说怼就怼的霸气小姐姐了!
在众人不可置信的目光当中,云蔷就真的那么坐下了。两人对视间一笑,颇有种一见如故之感。
一个蔷薇般娇艳欲滴又带着独有的美人刺,一个笑魇如花双眸如星辰。两个美人坐在一起,杀伤力倍增。
吃货姑娘一时间看呆了。“明明单看的时候,没那么灼目啊?”沉默一瞬,她挥着带着油渍的小肉手道:“把她们一起画下来。”从今天起,她秀色可餐的对象要换一个了。不,两个!
中场。
楚妍看着又一个从马上落下的少年,拿扇子挡住脸,无奈地叹息。“这可真是……”
以为上场已经是够刺激、够凶险了。现在一看,上场绝对是在热身!
“这有什么打紧的,”云蔷摇着她那把浑身上下都显示着珠光宝气的团扇,浑然不在意。“摔摔打打而已,死不了的。”
于是楚妍露出了忧郁的目光,扇子都不摇了。吃着郡主从吃货姑娘那里“抢”来的吃食,楚妍慢慢道:“我当然知道这个啦……”蹙起秀气的眉,她又道:“可是打人不打脸啊。”
养眼的都打没了,那还看什么?
这回理解到楚妍的意思了,云蔷叹息:“所以说本来都不想来了的。”她是那种再好看的男神,但凡鼻青脸肿一次,便再也不喜欢的人。
这么些年下来,没有一个没鼻青脸肿过的。所有少年全军覆没,在云蔷眼里都弱爆了。
“所以你为什么还是来了啊?”楚妍好奇地问道。
正当时,侍女拖着木盘上前,众闺秀纷纷将手串、簪花什么的放进去当做彩头。
云蔷将手腕上的玉镯子褪下来,放了进去。偷偷在楚妍耳边道:“因为阿毓他一定会赢。”第一年云毓参加比赛的时候,她赌自家人赢,结果输了最喜欢的一对佩环。
在外面没说什么,回去大哭一场,硬生生给气病了。结果阿毓不光赔空了他的私库,还被大堂兄给罚了。那时她还在病床上,阿毓他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却还在很认真地保证,再也不会输。
然后自己便一边嫌弃一边笑。自此之后,她每年这个时候都会赢得盆满钵满。所以哪怕她今天生父王的气,却还是来了。
“哎呀呀,阿蔷你可真是个促狭的。”听云蔷三言两语说完,楚妍都快笑弯了腰。顺手将腰上挂的玲珑串做了添头。
云蔷扶了扶笑歪了的楚妍,翻了个白眼。这不是为了给某人提前刷个好感度吗?
然而楚妍的注意力已经不在此。看样子云氏这一辈的关系都极好啊,为何后来会……收敛住心思,楚妍垂眸隐藏住思绪,既然已经到了此地,总有机会查探的。
果不其然,最后是白队获得了胜利。
云蔷昂起头,“还算不错。”仿佛是勉强让她满意,可是嘴角扬起的笑容却出卖了她。
纷纷扬扬的帕子、香囊自高台落下。云毓清俊的脸上闪过一抹狼狈,正当时,在这嘈杂的环境中,他听到一声含着笑意的呼喊。
“云小郎,要接住啊!”
这个声音……好像有点耳熟。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形已是一动。云毓捏了捏手中的香囊,熟悉的轮廓让他心中一动。打开一看,果不其然是那块玉坠。
猛地抬头望向登高台上,只能隐约看见一个背影。
终于相逢时,问君识不识。
作者有话要说: 段子:
1.茶为什么这么甜,因为碰上了对的人(x)
2.云蔷:云一在那里,有什么好问的,她肯定是我的小嫂嫂!(x)
以上(x)超级认真的!
史上存在感最低的原男主江昊江日天终于要在故事后半期登场了。
敲重点:那个伤害了你们活该被千刀万剐的人渣作者在考完试终于回来了。这是一个混蛋想更新结果总能被别的事情绊住脚然后一拖拖到现在羞耻心爆棚连说明都不敢发的故事。我的基友已经给我寄过刀片了……虽然我知道这并不能缓解小天使们的怒火。
感谢温软美丽然而被我逼得心情复杂的小天使以及全宇宙最可爱优秀的编辑,竟然一直没放弃我。
我错了……
本书还剩下两个故事,就可以完结了。练笔之作,幸而有你。玫瑰小说网已改网址,玫瑰小说网已改网址,玫瑰小说网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手机.版网址<a href="http://www.meiguixs.net" target="_blank">www.meiguixs.net</a>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老网址最近已经老打不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请加qq群:647547956(群号)【请收藏本站,更多更新的无防盗小说站,<a href=http://wap.jjwxw.cc/ target=_blank>倔强文学网</a> wap.jjwxw.c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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