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找到了。”松了一口气, 面对着夹风而来的迅猛刀势, 易华不闪不避,就着伤处的血在地上疾速画了道符印,“天地自然, 秽炁分散。”
在刀尖直抵他额叶的那一瞬,白光乍起,光芒之甚,仅一瞬间, 面前擒刀,眼中尽是凉薄无情之色的“秦罗衣”便消散而去, 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唯易华身上仍在淌血的伤处,是适才一切存在的证明。
光华大绽,尘埃落定。
“就算看起来不像, 我也真的是个道士的。”手中拎着一团黑雾,易华如是道。
秦罗衣没有露出任何意外的神色, 手腕一转, 施施然收住了刀,任由男子的幻影消失在眼前。心无所惧,则无所怖。
“就知道……”挑了挑眉, 她转向易华那边,然眸中的笑意还未展开就已经消失。
生生地把后半截话咽了回去,秦罗衣怔了怔,看着衣服被血浸透的易华皱起眉头,“这是怎么回事?”
相处至今, 她自诩对易华的了解至少也是有八成。她都能看出是幻象,没道理这个人看不出来,他万万没道理让自己伤到这个地步的。
了解是一回事,可是摸透实力又是一回事。秦罗衣猜测这幻象能够模拟易华,便想趁此机会摸摸他逍遥阁阁主的底罢了。
莫非,他这个人竟是全程没有还手不成?
秦罗衣本就聪慧灵透,神念一转,便猜到了始末,遂又是一怔。一时间心思百转千回,复杂至极。
面色却没有露出丝毫感动的样子,冷冷地走到易华面前就是一拍。“你怕不是傻了?”
易华眨了眨眼,腆上脸去瞧她的神色。笑吟吟地问了句:“心疼了?”也亏得她能在自己满是血污的身上硬是找到个没伤的地方来拍。
呵呵。似笑非笑地往止血的穴上狠狠一点,对着男子一瞬间扭曲的脸,秦罗衣难得温言:“你觉得呢?”
摸了摸鼻尖,易华自知理亏,敛容道:“没有下次了。”这次真是他魔怔了,心中有了挂念,便难免受了影响。明知是幻觉,也怕伤害到真人。
不过……“卿卿真是好狠的心肠。”哀哀喟叹着,易华捂着伤处似真似假地控诉。
端看两人形态,就知道她对着他的幻象怕是一点都没留情。虽是意料之中,总也还是有些失落。这么些年下来,秦罗衣她果然是属寒铁的,任他温声细语、撒泼卖狠,都没在她心中留下什么印记。
这样的一副神情、这样的一张脸,足够招人。
偏秦罗衣一偏头,额间的薄透的玉片配着清清然的目光,便让易华失了言语。
“少在那儿作嗔买痴了。”易华这样,秦罗衣早就习以为常。刚开始还会有些在意,后来她都能眼皮子都不掀一下地忽视过去,信他才是输了。
可是今儿都伤成这样了,还这般不老实……无奈又好笑,秦罗睨了易华一眼,声音里含着纵容,尾音甚至还轻轻上挑。
外人谁知道大名鼎鼎的逍遥阁阁主会是这副做派?这个人啊,秦罗衣眸光流转,无声地笑了起来。
见男子不再说话,秦罗衣也不再言语,只将目光投向他右手。
同样无声地一笑,易华垂眸将手中的黑雾转了两圈,声音懒洋洋。仿若浑身浴血的不是自个儿一样,脸上也带着几分惫懒。“还不现形?”
他漫不经心地问着。
见黑雾没有半点动静,易华悠悠然一笑,手上却毫不留情地将黑雾弹了弹,每当其触到他指间泛起的些微金光时,都好似被灼伤了一样地颤抖着。
被弹成球的黑雾:……我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这又是何必?” 语调清缓,言带劝慰,易华指间的光芒却是更甚,大有干脆将黑雾摧毁之意。
“手下留情。”终于,声音响起,女声幽厉。黑雾迅速褪去,一个幽魂立在秦罗衣和易华之前。身上满是怨气翻滚,但她的目光却是清醒的。
“吾本是巫族的大祭司……”阖上眼眸,幽魂掩盖住眼中复杂的情绪,一点点揭开了往事。
她与师弟皆是族中最具有天赋的孩子,自小长在大祭司名下,备受族人期待。上任大祭司是个温柔又宽厚的人,除了对修炼要求较高之外,对他们极为宽和。所以,才给了她机会,去接触外界的人。哪怕,族中大多数人都不会这么做,这是一个默认的规矩。
她年少时对外界好奇又期待,经常溜到外界,于是就认识了新的朋友。这到底不是什么大事,又还是个孩子,所以祭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当做没有看到,只偶尔婉劝她要留上几分谨慎。
可惜她仗着自己本事高,天真而妄为,将劝诫全部抛在脑后。那个人会耐心地给她讲外界的事情,会给她带有趣好玩儿的物什,还会对她露出好看的笑容,然后拿手拨开她发上的碎叶。
年少而慕艾,她随随便便地就将一颗心交了出去,甚至忘了自己的责任,所以活该被人践踏。
成年礼到了。大祭司年迈,族中要选择她和师弟谁是新的祭司。她和师弟修的方向不太一样,可都各有所长,族中同一辈分的其他人都追不上他们。支持她与师弟的长老人数无差,只大祭司早在前几日就偷偷召与她,言明更瞩目她一些。
“为什么不选师弟呢?”踌躇着,她还是问了出来。
“那个孩子,戾气太重了一些。”那个时候,大祭司温柔地摸着她的头,是这样回答她的,目光藏了些许她看不懂的情绪。
她从小就希望能当上大祭司,可是当这个机会摆在自己面前时,她犹豫了,真的要一辈子都待在这个地方吗?下意识地,她就找到了那个人。那个人在月下承诺,带她走,永远都对她好……
按捺不住心中骤然涌起的欣喜,情意挑明,纵使往日再怎么开朗,也忍不住露出了羞涩的表情,低头应了一声。
所以没看到心上人那骤然变冷的表情。
回去的路上,师弟正倚在门口等她。脸色在黑暗之中看不太清,只听他用一种格外奇怪的语气问着:“你当真不后悔?”
讶然师弟暗中早就得知她的事情,惶然之后,她咬着下唇,目光坚定,“是,我想好了。”
况且她要是离开了,师弟就是铁定的下任大祭司,哪怕不论往日的情谊,师弟也不会出卖她的。他能得到最想要的大祭司之位,她也能和心上人一起离开这里,如此双全,何乐而不为呢?
她如此天真地想着。
所以被背叛的时候她才那么不可置信,在仇恨中翻来覆去,不得解脱。那一刀可真凉啊,夏日里,她却觉得整个身体都被冻住了。谁能想到在约定的时间,约定的地点,等待她的,是一个杀局?
……
常人听到这样的一个故事,总该有几分义愤填膺,有几分唏嘘同情。可秦罗衣只微笑颔首,“所以呢,你想要什么?”
她目光清远又透彻,像是什么都知晓,只等待幽魂来交代。连一旁的易华,也依旧是笑着,洒然间带着一缕对世间的悲悯,若有若无,不远不近。
在这种背景下,是同秦罗衣如出一辙的冷酷了。
见二人根本没有表情波动,自知这副作态没甚么用处,幽魂收起那般模样,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样子。
又不是傻子,都过了十多年了还那么沉浸于情情爱爱之中。只是她枉死,尸体还被师弟用咒术封着,不得安宁,幸亏有族中的圣物保了她的神智。
她一生也别无所求,只是……“两位应是来寻圣物的。”幽魂看着易华与秦罗衣,语气无波。
圣树其实只是一棵普通的树罢了,之所以是圣树,是因为他们一族的圣物埋在这个禁地之中,恰在树根之下。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滋养,树自然也带了些圣物之能。
这本是历代大祭司继任后才该知道的秘密。可是她骸骨刚好被封在这里,恰巧也滋润了她。树的根遍布这一整片土地,发生了什么,她都听得到,看得见。
“吾族将有大难。”到底她也是被族人精心培育过的,自己那一刀捅死她的好师弟,现在做的事情会带来什么,她一清二楚。
“恳请二位施以援手。”说道这一句的时候,幽魂终于神色波动起来,哪怕是极力遮掩,也遮不住她的懊悔与痛苦。唯深深一拜,诠了她的心声。
每个日夜,她都在想,若是自己没有想抛弃责任的枷锁,会不会结果便不一样?她对得起的人对不起她,对得起她的人却被自己辜负。日日煎熬,苦而无解。
幸而,她等到了他们。从秦罗衣步入这里开始,从她听到、看到那个女子步步谋略开始,她就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果真,幽魂看着面前的相携而立的男女,他们也的的确确通过了自己的考验。
一阵微妙的沉默。“我看上去像是滥好人吗?”眼波一抬,秦罗衣无声问着易华。
低低一笑,易华同样无声回道:“当然不是。”同样的,他也不是,秦罗衣在眼睛都不眨一下,左手阴谋右手阳谋地给人甩绊子时,他可是那个看热闹加添火的人。
他这一身伤又不是凭空变得,若是死在那幻象里,又该算谁的呢?
相互间对视一眼,秦罗衣笑了笑,请他们帮忙,却又没有诚意,哪来那么大的脸儿?一个幽魂,做得了圣物的主吗?
更何况,她想要什么,会自己拿。
再度将身子拜了拜,幅度低到了不能再低的程度,幽魂低声而诉。
那个人倒是胃口真大了。停下敲着刀面的食指,秦罗衣看着幽魂低垂着,看不到表情的头顶,带着点深意:“好,我应了。”
另一边,云疏缓缓睁开了眼眸。
头还有些晕,看不清周围,只感觉身体一直被颠簸着。至于痛感,倒是被他给忽略不计了。有些东西,早就习惯了,那便连忍也称不上了。
原来是在被小姑娘背着。脑子没那么昏沉后,云疏将一切尽收眼底。与其说背着,倒不如说是,架着他一步一步地挪着。偶尔将他放下来,也不过是为了探探路。
这个地方,洞口数多,可并非都是出口,他倒是没想到楚妍的奇门八卦竟也不错。而他的不错,在别人眼里,应该是很好了才是。
他想过小姑娘会守着等自己醒来,也当然想过她直接抛下自己走掉,却没想过一直被娇娇养着的楚妍,能浑然不惧危险地一步步探好路了再来接自己走。
与傻大胆无关,那样有灵气的一个小姑娘,在尽自己的力量来给他们撑起来活路。
敛眉无声无息地一笑,云疏捂住嘴低咳两声,示意楚妍他醒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的脑海里布满了文字鱼,然而我大概拿的是一个漏网(~ ̄▽ ̄)~玫瑰小说网已改网址,玫瑰小说网已改网址,玫瑰小说网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手机.版网址<a href="http://www.meiguixs.net" target="_blank">www.meiguixs.net</a>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老网址最近已经老打不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请加qq群:647547956(群号)【请收藏本站,更多更新的无防盗小说站,<a href=http://wap.jjwxw.cc/ target=_blank>倔强文学网</a> wap.jjwxw.c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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