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商人退出房间之后,尚谦坐在桌前,闭上眼睛,十指交叉,大拇指缓慢的环绕着。
过了许久,李立推门进来,看见尚谦在沉思,犹豫了一下,轻问了一句:
“二少爷?”
尚谦才睁开眼睛,眼中闪过一抹光亮,沉声道:
“立叔,咱们不回枫叶领了。”
“啊?”
李立愕然道:
“二少爷,咱们赶了近月的路,为什么现在又不回枫叶领了呢?”
尚谦组织了一下措辞,道:
“立叔,需知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咱们如果入了枫叶领,一举一动都将在别人的掌控之下,而咱们在领中既无内助,也无外援,可以说寸步难行。”
李立作为尚府管家,也是大概知道枫叶领中的一些事情的,从在永兴城,原本约定会面的枫叶领所来之人不现身的那时起,李立就知道这枫叶领怕是换了天了。
此刻听尚谦如此之说,李立也是点点头,表示同意。
尚谦继续道:
“而如果咱们身在外筹划,那不仅可以更清楚的看清领中局势变化,而且不在二叔的掌控之下,更便于咱们行动。
重要的是,娘亲和秀儿姐不会有危险,不必担惊受怕。”
李立听言却有些踌躇道:
“可是二公子,咱们已经宣扬过要回枫叶岭探亲,而现在过家门而不入,这恐怕有些……
而且据说二爷在枫叶领大肆排除异己,安插亲信,支持老爷的一众官员许多都被罢官下狱,如果咱们不闻不问,怕是会凉了亲近咱们长房一脉的心……”
尚谦手指轻轻点着桌面,对李立道:
“立叔说得对,气势不能落,人心不可失,所以咱们不能停留在这里。”
既不能进枫叶领,也不能停留在这里,那去哪?
看出李立的疑惑,尚谦笑笑,却不说去哪,反道:
“当年爹爹是在为祖父守制之时,被穆公夺情起复的吧。”
李立满头雾水,点点头。
尚谦道:
“既如此,身为我爹爹的儿子,虽非长子,不过如今也只有我一人,而且我现在又暂代这家主一位,我决定继续替父继续守孝,于情于理都不过分吧。”
说罢,尚谦举起茶杯轻啜一口,也不说话。
李立思考了一会,眼中发亮,道:
“二少爷您的意思是……咱们去砀山?”
尚谦笑着点了点头。
砀山,处于枫叶领以北,不在枫叶领中,正是尚谦祖父开国将军尚鹏的埋骨之地。
至于为何在此,一是此地藏风纳水、龙蟠虎踞,是块难得的风水好地,二也是祖父尚鹏自己的遗愿,他曾与康金在此打过一场大仗,一场惨胜让他的许多袍泽都长眠于此,尚鹏决意与昔日老弟兄们葬于一处,九泉之下也好有个照应,因此便将墓地安于此处。
这砀山虽不是枫叶领范围之内,可此地葬的是尚家先祖,且功勋卓著,梁承公便特地下令此处可由尚家安排兵士守护,而按照祖父尚鹏的要求,在他墓地周围守护的兵士都是当年跟他南征北战的老兵,这些老兵大多身有残疾,生活艰难,尚鹏如此安排也是为了给他们一份安逸的生活。
而这些老兵念老将军深恩,立下誓言,余生都将守护老将军墓地,直至化为一抔尘土,葬于山脚下,死后继续追随老将军征战沙场,甚至有的人举家迁于砀山,决心世代守护于此。
而这正是尚谦去砀山的理由,有这些老兵在,没有任何人敢搅扰在砀山守孝的尚谦,等于他在守孝的时间里都将立于不败之地。
“至于被抓得那些长房一脉的官员,还需要时间,我会尽快想办法救他们出来。”
尚谦道。
李立见尚谦有了决断,便不再提此事。
尚谦还想说点什么,突然王忠推门闯进来,喊道:
“不好了,夫人又开始腹痛了,这次看起来尤其严重。”
尚谦面色一紧,猛地站起身,凳子摔倒在地也顾不得,急道:
“快带我去看看娘亲!”
李立忙劝,道:
“二少爷,夫人之前便好像有腹痛之症,但却一直未曾言说过,我已经着人请了这附近最有名的郎中来看,算算时间现在应该到了。”
但尚谦心中还未放松,娘亲刚刚怀孕三月,却奔波千里,怕是早已经动了胎气,但却一直忍耐不说,但如果继续这么下去的话,那腹中的孩子保不住是必然的!
二人赶到戚氏房门外,正巧郎中刚刚号完脉,却见床上戚氏皱着眉头,面色发白,额头鼻翼上都是汗水,尚谦心中苦涩,娘亲受如此大的苦楚,自己却无能为力。
李立给郎中使了个眼色,那郎中会意起身走向门外,尚谦急忙问道:
“先生,我娘身体如何?”
那郎中摇了摇头,尚谦晃了一下差点没站稳,李立对那郎中急道:
“你快点说夫人状况如何!”
那郎中面色凝重道:
“这位夫人腹痛多日,而且脉象混乱,时快时慢,正是动了胎气的表现,随时有小产的可能。”
李立竖着眉毛道:
“如果夫人小产的话,老子就扒了你的……”
“立叔!”
尚谦打断李立的话,冲那郎中深鞠一躬,道:
“拜托先生妙手回春,救治我娘亲,尚家感激不尽。”
“尚家?”
那郎中愣了一下,问道:“是那枫叶领尚家?”
“正是,家父尚讳无桓。”尚谦回道。
“尚镇北的家眷?”
那郎中惊了一下,看尚谦点点头,那郎中看了他和床榻上的戚氏一眼,突然拱手道:
“四年前镇北将军大败康金,又接着镇守边疆多年,使康金匹马不敢南下,可谓活人无数,没想到竟是镇北将军子嗣当面,正当在下替北郡百姓拜谢尚将军。”
尚谦也愣了一下,连忙伸手扶起,接着听那郎中回头冲自己带过来的小徒弟道:
“去将我那回春丸拿过来。”
小徒弟讶异的看着自己的师傅,这药丸是师傅祖上传下来的,不说包治百病,也是极有效用,百金难得,平常摸都不让他摸一下,今天竟然舍得拿出来用。
那郎中看小徒弟没动弹,一瞪眼,那小徒弟方才回过神来,赶紧去药箱翻找,不多时拿出一个玉瓶来。
那郎中取过玉瓶,拔开上面的红布塞,小心翼翼的倒出一粒红色药丸,给戚氏含服下去。
几分钟之后,戚氏表情开始放松下来,呼吸渐渐平稳,睁眼看向那郎中,微声道:
“谢谢先生了。”
尚谦也露出喜色,上前握住戚氏的手,担忧呼喊道:
“娘亲!”
戚氏强露出一抹笑容,慈爱的摸摸尚谦的头,道:
“谦儿放心,为娘没事的。”
尚谦听言红了眼圈,把头埋在戚氏手臂上,戚氏又安慰了几句,尚谦才抬起头,冲戚氏笑了一下。
两人又说了一些话,看戚氏露出疲态,尚谦便不再打扰娘亲休息,出了房门。
房门外那郎中正跟李立交谈,道:
“我又开了几副安胎的方子,每日煎好分两次服下,几日过后便大致无碍了。”
李立连忙笑道:
“这回真是多谢程先生了,刚刚老李我一时心急,犯了混,还希望程先生大人不计小人过,原谅则个。”
程姓郎中摆手示意无妨,随后肃容道:
“不过,接下来半个月,尚夫人必须要卧床休息,不得有半点劳累奔波,哪怕一点点的行程也有可能引发危险,到那时夫人腹中的孩子可就是神仙也难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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