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1章 扑扑
接下来七天, 凌灵每天一早就跑到姬寒彧院子里,老老实实按照排好的日程下棋练枪,而且一天比一天早。
不过。
第一日。
“师尊我来啦!”
坐在石桌边的姬寒彧才一抬眼, 怀里便冲进来一个小豆丁, 两只小手死死抱住他的腰, 一脸欣喜和天真,黑亮的大眼睛里全是信赖和憧憬。
“……”姬寒彧强行压住业火,差点当场喷血。
第二日。
“师尊早!”
姬寒彧起身没来得及躲开,大腿又被抱住,小豆丁像长在他腿上一样,甩都甩不开。
“……咳咳!”姬寒彧以手掩口,五内俱焚。
“师尊您怎么了?我给您倒茶!”
第三日。
第四日。
“师尊唔……”
总算来得及先在手指裹上结界的姬寒彧抵住凌灵的脑袋瓜不许他再靠近,沉声道:“本尊说过,不喜与旁人过分亲近。”
“可是师尊……”凌灵伸着两个小短手在空中划拉,却无法再前进分毫, 委屈道, “徒儿不是旁人, 徒儿也没有过分。”
“还说不过分,”姬寒彧气结,“这几日你为何一有机会就往我身上扑?”
早上见面扑, 中午吃过饭扑,打中靶子扑,没打中也要扑, 到了晚上还不愿意回去,总要磨磨蹭蹭赖在他这儿, 找机会扑了再跑,好像抱他一下能长肉似的。
可他不久前还小心翼翼不敢靠近, 如今就不怕再被他一掌拍出内伤来?
真不知这小儿脑子在想什么。
照他这么个扑法扑上三十五十年,自己就算不被业火烧死,也会因长期维持结界灵力枯竭。
“嗯~”凌灵想了下措辞,仰头笑道,“因为师尊最喜欢我,我也最喜欢师尊,所以想和师尊亲近呀!”
“……”姬寒彧捏了捏眉心,“你哪来的自信?”
凌灵看了一眼亲昵地缠在师尊手臂上的尤虹,眉眼弯弯道:“我就是知道,我是师尊最宠爱的徒儿。”
姬寒彧摇头,收回手道:“今日不许靠近本尊三步以内。”
“师尊~师尊你最好了~”凌灵学易星津,尾音上扬地撒娇,还伸手去扯姬寒彧的衣袖,可还没碰到,那洁白的袖子便被飘然收走。
凌灵鼓起小脸,一屁股坐到地上耍起赖来,用两个拳头擦拭自己的眼睛:“呜呜~师尊骗人,师尊明明就最喜欢我了~呜~”
“再哭罚你今日辟谷。”
“鹅!师尊我没哭,我演的!”凌灵连忙从地上爬起来,指着自己的眼睛,“您看,连眼泪都没有呢!”
哎,他在心里默默叹气,听说师尊修的是忘情道,果然铁石心肠,远没有二师兄好糊弄。
二师兄道行还是太浅了点,那么轻易就连最后一间房都交代了出去,长此以往,估计要把鹿鄂峰的家当全搭进去。
“哈啾!”地牢里,正坐在床沿上,拿着吃玄天丹准备吃了挺尸的江行弈突然打了个喷嚏。
“冷吗?”易星津道,“我这袍子有恒温的效果,给师兄盖上?”
“不必,”江行弈摆摆手,“你快些把炸毁的房间修一间出来,我就不必跟你挤了。”
“反正你这一睡也要好多天才醒,”易星津带着少年感的声音从黑雾后面传来,笑道,“睡哪里都一样,那些房间我都有用的。”
凌灵那把手枪给了易星津这个天才许多灵感,如今金龙剑已经完成得差不多了,师尊又不让他出去,他打算搞个大的,现世之日定要惊艳整个九洲大陆。
“可我不喜欢和人挤在一块,”江行弈没好气道,“你一个元婴境修士,为何每日都要睡觉?”
易星津无辜道:“我又不是元神强悍的剑修和主修灵府的灵修,自然是要睡觉的。况且炼金术既耗费脑力又耗费体力,凌师弟要是不来我还吃不上饭,师兄你要再不让我睡觉,我会猝死的。”
“那你睡地上,反正你有袍子。”
“师兄~地上多硬啊~”
“不行。”
“师兄,你最好了~好师兄~”
“……你睡相不好。”
“你又没和我睡过你怎么知道?我保证一动不动。”
“……”
“行弈哥哥~”易星津扯住他的袖子晃啊晃。
“快闭嘴!”江行弈头疼地按了按眉心。
“那我上来啦?”
……
终于,新入门的小弟子们又回了琉璃峰,开始在演武场上课了。
上课之前,孟晓晨将一个做工精巧的乘黄皮枪套送给凌灵,凌灵把手枪插进去,感觉正好。
韩羽道:“这枪不取个名字?”
“早就想好了,”凌灵笑道,“叫破风。”
“嗯~”孟晓晨煞有介事地品了品,点头道,“灵弹射出时确实快得像能击破疾风似的,很适合。”
正聊着,大家陆陆续续进了演武场,金鸣钟和穆帆趾高气扬地从他们身边路过,斜着眼看了他们一样。
不过其他人大部分都偃旗息鼓了,薛仲铉更是从凌灵进演武场开始便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他老看你干什么?不会还要找茬吧?”孟晓晨不放心地问。
“应该不会,”凌灵小声道,“别担心。”
韩羽看了薛仲铉一眼,没说话。
这节课算是新阶段的摸底,尽管在登仙大典之前已经比过三日,但弟子们之中不乏天分很好的苗子,入师门这些日子应该有所精进。
一番说明后,负责实战课的王掌教让大家一一展示自己的实力。
“凌灵,你考试的名次很不错,”王掌教和颜悦色道,“由你先来。”
“是。”凌灵行了道礼,走到巨大的演武场中间,寻找靶场位置。
昨日姬寒彧特别叮嘱过尤虹,它今天总算乖乖缠在凌灵手臂上,安静地躲在袖子里闭目养神。
“哼,会考试有什么了不起,”一旁穆帆冷笑,“马上就要露怯了。”
金鸣钟也笑了:“小点声,让他听见了用灵力打你哦。”
凌灵自然听见了,却没说话,找到靶场后走过去,从腰上挎着的精巧小枪套里掏出破云,装上十倍浓度的灵石弹朝靶子轰了一枪。
靶子连带着后面整面墙壁没了。
其实他枪法进步很大,只是在这种灵弹面前,准头只要不是偏到外太空,结果都一样。
凌灵又换了一颗子弹,对着一颗小树打了一枪。子弹射进小树的树干中,瞬间就把这棵树的灵气吸了个干净,翠绿的叶子肉眼可见地变黄、干枯、掉落,紧接着树干也枯萎,整棵树倒了下去。
这是凌灵托江行弈帮忙造的毒弹,除了这种,还有许多不同毒性的。
众人:“……”
金鸣钟不敢置信地看着那个巨大的豁口,又看了看那颗倒霉的小树,好一会儿才大声道:“掌教,他违规!”
穆帆也道:“不可用开过灵的法器!”
“我没用开灵法器,”凌灵走回王掌教身边,双手将破云和几种子弹递上,“掌教明鉴,这只是一把普通兵器。它是由我三师兄易星津亲手铸造,故有此威力。”
王掌教接过枪仔细看了看,用灵力测试之后又还给他,点头道:“确实如此。你收好,不可伤人。”
“是。”
金鸣钟不服:“那也不能作数吧,今日摸底是要看大家的修为长进,他此等……”
“本掌教有眼睛,”王掌教严厉地瞥了他一眼,“你若不满,明日便单独给你安排个掌教授课。”
当初这帮弟子打架,初心殿上下所有掌教都有所耳闻,听说玄夜圣尊出关后又惩罚了凌灵。可实际上事情的前因后果,众人心里也都有数,若不是这些争强好胜的弟子频频挑唆,也不至于打起来。
且凌灵考了第一是事实,如今看实力也并不差,就算当初不是通过选拔进来,那也是圣尊亲点的弟子,绝不会是个绣花枕头。
金鸣钟立刻不敢再说话了。
“下一个!”
按照名次,下一个是薛仲铉,他和江行弈一样是木灵根,展示的是医疗手段。
他也是简单粗暴,直接从自己手臂上剜了一块肉下来,然后当场又在极短时间内用灵力和自己炼制的丹药治好了,手上连疤痕都没留,这种实力显然已经突破炼气境,到筑基期了。
关系户三人组看得目瞪口呆,尤其是看过登仙选拔的凌灵。
这小孩当时还远没有这么厉害,如今入师门短短两个多月,修为和炼丹竟都有这么大的进步,看来他不仅是个天才,也的确下了苦功夫。难怪当初自己走后门进来,薛仲铉那么不满。
接下来,众人依次把拿手绝活表演了一遍,弟子们来之前就是五花八门,如今也一样,只是更上层楼,多少都有些进步。
孟晓晨各方面的天资都不算突出,相较之下也就只有灵修有点根基,家中基业又大,当场召唤出一只巨大双头海鸟的灵体,虽然差点失败,但最后也总算把人家请出来呆了十来息,这才没闹笑话。
韩羽自然是舞剑的,不过不知是他藏拙还是太久没有用右手,凌灵总觉得他今日的剑法看上去没有那天在闲云峰看着厉害。
“大家都不错,”王掌教满意地捋了捋胡子,“只是有些人底子还不算稳,有些人这段时间有所懈怠,接下来更要刻苦修行,早日结丹。”
“是!”
下学后,凌灵刚和韩羽孟晓晨分开,便被金鸣钟和穆帆给拦住,把枪从腰上给抢走了。
“看完了就还给我,”凌灵笑了笑,“我还得回去给我师尊请安呢!”
“反正接下来的课也用不着,”金鸣钟晃了晃手里的枪,“凌师弟,这枪借我玩两天?”
多么熟悉的校园霸凌套路。
上辈子经历得多了,如今真是感到熟悉的同时又带着一种让人恶心的亲切感。
“借不了,”凌灵脸上笑意不再,伸手道,“还我。”
“不还,”金鸣钟笑着凑近他,“你去跟玄夜圣尊说,弟子金鸣钟想借这把枪赏玩几日,你看同意不?”
“哎呀,”穆帆在一旁阴阳怪气,“复学第一天就回去打小报告啊?”
“不一定,凌师弟有事向来是自己上的,”金鸣钟把脸转了转对着凌灵,“来,我等着你的绣花拳。”
凌灵皱眉,师尊说过不能再和他们起冲突,可他们这么没完没了,他连和他们兜圈子的心情都没有。他隔着袖子摸了摸尤虹,心说幸好它今日躲在袖子里,否则恐怕也要被抢走了。
韩羽说得对,归根结底是他太弱,即不能自保、也保不住重要的东西。
金鸣钟将枪举起来,学着凌灵的样子瞄准旁边的一棵树,食指扣到扳机上却怎么都扣不动,扭头正要问凌灵是不是没放子弹,忽闻一个少年的声音传来:“你们在干什么?”
凌灵扭头,是薛仲铉。
“薛师兄,”金鸣钟收了枪,笑道,“凌小师弟这枪不错,我们正想借来玩玩呢。”
“我没说借,”凌灵冷着脸道,“你不取自拿就是抢。”
金鸣钟把枪塞进薛仲铉手里,道:“师兄你看,纯金的,里面还有阵纹呢,果然精巧,不知这枪用起来感觉如何,师兄你试试?”
薛仲铉今日也亲眼看见了这把枪的威力,心中本就好奇,下意识便低头朝手里的枪看去。
凌灵见状怒从心起,紧握成拳的手背上关节泛白,咬牙切齿地盯着对面三人,心中只剩一股难以排解的戾气。
为什么他只是反抗倾轧,却要受最重的罚?
为什么忍让没有让这些人收敛,反而更加肆无忌惮、变本加厉?
难道他真就这么倒霉,两辈子都躲不过被长期霸凌的命运?
他正要不管不顾冲上去拼命,一道巨大的破空声在众人耳边炸响,泥沙翻腾间地面裂开一道一尺多宽的裂缝,飞鸟被惊得振翅飞起,尘沙混着树叶和碎石溅了众人一身。
凌灵吓了一跳,肩膀却被一只手兜住,扭头一看,韩羽落在他身边,剑眉微沉,冷冷地看着对面三人。
“韩羽!”凌灵欣喜道。
傲娇小竹马怎么折了回来?这回不袖手旁观了?
“退到后面,”韩羽挡在他身前,微微侧头道,“不是叫你别打架。”
第032章 护他
薛仲铉看着满脸不爽的韩羽和躲在他身后探着头看自己的凌灵, 突然觉得自己好冤枉:“我不是……”
他这次真不是来加入抢劫的!他就是想问问师尊为什么还没把他吊起来…凌灵是不是根本没有告诉圣尊…
但韩羽并没给他辩解机会,手腕一翻,锁灵鞭又在地面抽出一条“皮开肉绽”的巨大口子, 一旁的树也倒了下去。
这绝不是炼气境或结丹期的修为能随随便便抽出来的效果。
“你、你要干什么?”差点被树砸到的穆帆吓得脸都白了, “你要用灵力伤人?”
韩羽散漫道:“对付你们, 用不上。”
“那、”穆帆往后缩了缩,“那你还不把锁灵鞭收起来!”
韩羽看了眼手里的鞭子:“哦,只是拿出来晒晒太阳。”
穆帆:“……”
你分明是想吓唬我!
“你以为只有你有法器?吓谁呢?”金鸣钟梗着脖子,“我告诉你,我还有更厉害的!你要是敢动我们一根汗毛,我……”
说罢,他取下腰间香囊想打开,却被韩羽鞭子一甩,将整个香囊都卷走了。
金鸣钟立刻急了:“你还给我!”
“不还,”韩羽冷声道, “你回去和莫长老说, 我看上你这储物法器了, 要借回去把玩两日,问问他老人家答应不。”
这是把他刚才对凌灵讲的话原封不动还了回去。
金鸣钟气得胸脯起伏,扭头对薛仲铉道:“薛师兄, 你都看到了,他抢我东西!”
“是你先……”薛仲铉一怔,继而脸上一热, 低头看着手里的“赃物”,感觉手都烫了起来。
凌灵的枪分明还拿在他手里。
“韩师兄, ”凌灵扭头看韩羽,“你刚才都听见啦?”
“嗯, ”韩羽应了一声,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何必硬碰硬?你又打不过。”
凌灵亲热地抱住他的手臂,眨了眨眼:“你这不是来了吗?”
“傻瓜。”韩羽轻声说完,又扭头对那边道,“你们两个,看见我抢东西了?”
凌灵:“……”
不是,你怎么也跟个不讲理的校霸似的,用魔法打败魔法?
“这都是误会,”薛仲铉挤出一个笑,向前一步道,“我……”
话没说完,又是一鞭,他手上的枪管被锁灵鞭卷住,瞬间又被韩羽拿到了手。
薛仲铉:“……”
他是想还回去的!
“我们走。”拿完东西,韩羽也不再和人废话,拉着凌灵便走。
“我的香囊!”金鸣钟追了过来。
“师兄,”凌灵道,“破风也拿回来了,我们还给……”
“啪!”
金鸣钟身边的树被劈成了两半,吓得他连忙往旁边跳了一大步才躲开倒下的大枝丫,脸色比猪肝还难看,指着韩羽的背影:“你欺负同门,我定要……”
“不是跟你说了,”韩羽扭头看他,眸子里不带一点温度,“回去跟你师傅说,这东西被我借走了么?”
“韩师弟,”薛仲铉打着圆场,“我真不是来欺负凌灵的,金师弟他也知错了,以后不会再犯,你就……”
“你今日是无辜,可上回不是,”韩羽掀起眼皮看向他,“我不找你麻烦是看在你师尊这么多年为我赤月宗尽心尽力的份上,再多嘴,连你的香囊一起借走。”
薛仲铉连忙捂住了自己腰间的香囊,脸上白了红红了白。
缩在一旁尽量降低自己存在感的穆帆也悄悄捂住了戴着储物手环的腕子,一脸悔不当初。
到底是谁造谣说这韩羽也是个废物?
就算人家不抢香囊,他们也无法使用家族给他们带来的高级法器,因为这些东西压根就是准备给现阶段的他们用的。
换言之,他们三个加起来都不是韩羽的对手。
金鸣钟冲到韩羽跟前怒道:“你不还给我,今日别想走!”
“好啊,”韩羽举起手中的香囊晃了晃,剑眉一沉,“来拿。”
“金师兄,”穆帆跑过去拉金鸣钟的袖子,小声提醒,“我们打不过的……”
这韩羽舍命救过凌灵,可见将他看得很重,如今只怕也知道他们上次对凌灵下了重手,就算知道事后要挨罚,打起来绝不会手下留情。
而且他这鞭子耍得跟开了给它过灵似的,修为到底有多高?
金鸣钟自然不敢真的去抢,只得继续大声嚷嚷,可两个小伙伴都不上前,渐渐地神色不再凶狠,变得委屈起来,仿佛一开始就想抢东西的人是凌灵,韩羽只是特地赶来帮凶似的。
“我要告诉我师傅,还要告诉掌教,”他双目通红,夹着眼泪憋着嘴道,“你们抢我家族宝物,还……”
“胡说!”凌灵气得呼吸急促、胸膛起伏,小拳头又握紧了,“明明是你想抢我东西在先!”
“你的枪好好地别在你身上,我的香囊却被抢了,这是事实!”
“你!”
韩羽闻言脸色更沉。
当年他入师门时,赤月宗还很小,师尊座下统共也没几个徒弟,他根本没有同龄的弟子需要相处。而且师兄们都大他许多,简直将年幼的他当个宝,别说和他起口角、抢他东西,他每日里不是这个牵着便是那个抱着,不管他喜不喜欢,他们塞给他吃的玩的就没缺过。
如今赤月宗开枝散叶,成了九洲第一大宗门,弟子们出身不同阶层和家族,进师门后的成长环境竟变得如此复杂,不是他当初那轻飘飘几句不理会、不参与就能独善其身,像凌灵这样天资弱一点的弟子入门后,难免要受欺负。
但他们年岁尚小,心性还不成熟,若忍不住便是先动手的那个,受罚也最重;又知道打不过才会用灵力,却又犯了禁;而欺负人的人在懂得这些游戏规则之后,要伤害他人却更容易。
看来,初心殿那死板的规矩该改改了。
“师兄,”凌灵见韩羽满脸寒霜,眼神也凌厉得不像话,似乎心情差到了极点,生怕他和人真起冲突,便伸手去拉他的袖子,“把东西还给他,我们走吧。”
韩羽点头,反手牵住凌灵的手,背对着那三人道:“金师兄如今这点修为也用不上这些法器,我会将这个香囊交给我师尊保管,等你何时懂得何为同门手足再还你不迟。”
说罢他不再搭理身后三人,牵着凌灵跃上流星剑飞驰而去。
十一岁的金鸣钟终于忍不住,一屁股坐到地上大哭起来。
而终于有人真正撑了一回腰的凌灵脸上别提多阳光明媚,见韩羽依旧不高兴,便晃了晃两人还牵在一起的手,歪着脑袋看他:“韩师兄,你还在生气呀?别气了,破风不是已经拿回来了么?”
韩羽想将手抽出来,自然又是抽不动,见尤虹又趁机爬了过来,也懒得再计较,道:“若我不来,你准备如何?又去挨打?”
“我若不想被抢,只能这样吧?”凌灵挠了挠头,又道,“不过幸好你之前提醒我把这事告诉了师尊,我太弱了,真的很容易被抢。”
师尊亲自给这把枪加了束缚咒,还让他往咒文中滴过血,如今除了凌灵和姬寒彧,谁拿到枪都打不出去,刚才金鸣钟扣不动扳机也正是因为这个,不是因为里头没有子弹。
不过他是他和师尊之间的秘密,连韩羽都不能告诉,只得忍住没告诉他。
韩羽轻轻皱眉,又问:“上回你便是听得他们这般颠倒黑白,才忍不住出手的?”
徐参月虽然说了个大概,但具体细节他也不甚清楚。
“他们说得可比这颠倒黑白多了,除了说我师尊坏话,居然还……”凌灵仰头看他,“说你像个小姑娘。”
“小姑娘?”韩羽一愣。
“还不是因为你长得太好看啦?我当时就说,”凌灵想逗他开心,便开始胡编乱造,“我师兄那叫芝兰玉树,嗯……气宇不凡,和小姑娘那种粉粉嫩嫩的好看不一样的。可他们不信,非要我证明,问我看见过你的jj……”
“哎呀!”凌灵捂嘴。
满嘴跑火车差点跑脱轨了。
韩羽不解:“看见我的什么?”
“……额,他们问我看见过你的剑法没有,”凌灵连忙把火车头拉回来,“是不是真的那么英姿飒爽,我那时候还没看过嘛,自然说不过他们,可他们越说越离谱,还说你受伤是活该,怎么没跟我一起摔死……”
说到后面,他声音越来越小,牵着韩羽的小手将他抓得紧紧的,圆圆的脑袋也低了下去:“我气不过,就打了人。”
韩羽垂眸看着和主人一样垂头丧气的小发髻,心中喟叹,也捏了捏凌灵的手:“以后我会护着你。”
“真的?”凌灵抬头,大眼睛眨巴眨巴,“你不是说这种无聊争端,你不会插手吗?”
“这是无聊争端么?”
“自然不是!”凌灵小眉毛一拧,“若连我最喜欢最亲近之人也不能维护,我修这道有何用?将来就算我能得道成仙,也肯定是个不仁不义,以天下苍生为刍狗的神仙,又如何去除妖降魔、匡扶正义呢?”
这话说完,凌灵又觉得自己有点太中二太自负,不由小脸一热,从白皙的脸颊里沁出一层薄薄的粉来。
韩羽唇角微弯:“嗯。”
凌灵却以为他笑话自己,脸更红了,晃着他的手跳脚:“哎呀别笑!”
韩羽唇角的弧度却更大,凌灵羞得无地自容,将脑袋搁在韩羽肩上把人抱住,做缩头乌龟去了。
小小少年白皙的脸颊如今红得像熟透的苹果,离韩羽的嘴唇只有几寸。他极少这么和人亲近,下意识要将人推开,却又想起他刚才说的有关得道升仙、维护亲近之人的话,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
到底何为天道,何为道心?
若真要杀了心爱之人才能得道,他的道心真能不动摇么……
最终,那只白净的小手落在凌灵单薄的背上,轻轻拍了拍。
“没笑你。”他低声道,声音里有连自己都没意识道的温柔。
在做韩羽的时间里,他暂时便只是韩羽。
“我就知道你只是看着冷漠,其实可善良、可讲义气了。”凌灵抱着自己的小竹马蹭啊蹭,觉得自己和他终于对齐了颗粒度,以后也不用再担心要受人欺负了。
“好了,”韩羽觉得勒得慌,低声道,“放开。”
“再抱一下嘛,你的剑飞太快了,好冷,”凌灵厚着脸皮又蹭了蹭,“你身上热热的、香香的,抱着好舒服。”
紫阳师伯那里种了那么多莲花,韩羽的房间离荷花池又那么近,所以他身上总是沾着淡淡的莲花香,好闻极了。
流星剑再次慢了下来,韩羽面无表情扒拉某只挂在自己身上的树袋熊:“现在可以放开了吗?”
凌灵不情不愿收回手,嘴巴翘得能挂夜壶:“你和我师尊一样小气,抱一下都不行。”
韩羽:“你为何这么喜欢抱人?”
“我也不是谁都抱好嘛,”凌灵伸出小短手掰着手指头,“也就你呀、我师尊呀、晓晨师兄这几个。”
韩羽依旧看着他,星眸干净清澈,像能看透人似的。
凌灵动作一顿,将手放到背后,垂眸盯着雪白的宝剑,过了一会儿才小声道:“因为没什么人抱过我。”
说罢,又很快抬起头解释:“你也知道,我爹娘去得早,爷爷要挖灵石,都是将我背在背篓里,只有有空时才抱抱我。来了赤月宗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我爷爷,所以……”
他说的是林灵儿的感受,其实他自己比林灵儿得到的拥抱更少,几乎没有被父母抱在怀里的记忆,后来辗转在各个亲戚家,见惯了的也只有冷眼和嫌弃,哪有人愿意牵牵他、抱抱他呢?
或许不是因为爱出生的孩子,不配被人温柔对待吧。
等到年纪再大一些,上了高中和大学,他除了学习便是忙着到处兼职打工,更不会有这样的体验。
说起来,来这个世界后他虽然是被姬寒彧抱回来的,但那时他人事不省,只记得人家一个下巴,第一次醒着被人抱还是韩羽当初要带他回孤云峰时。
可是和人拥抱的感觉真的很好,所以即便是当初老给他下毒的江行弈和那个脑子不正常的易星津来抱,凌灵也很少拒绝。
哪怕只有一会儿,哪怕只是牵牵手,他好像也是被爱着、被接纳、被喜欢的。
韩羽轻轻点了点头,不再说什么。
“你放心,等我们长大了,你要去找道侣的时候,我就不会再抱你啦,”凌灵讨好地拉了拉韩羽的袖子,仰着小脸看他,眼圈却不自觉地有点泛红,“但现在我们还小嘛,我师尊又不喜欢和我亲近……师兄你不是比我大么,让让我嘛~”
他眼睛很大,脸却小,虽然带着明显的婴儿肥,此时却因仰头的动作露出了略尖的小下巴,使得那对乌黑清亮的眼睛格外显眼,鼻头因为吹风泛着粉,粉色红晕一路延伸至眼尾,看上去像只可怜巴巴讨食的小狗。
我要的不多,你给我一点点我就会超级开心。
韩羽垂眼看了他一会儿,突然问:“你和谁学的撒娇?”
第033章 十年
“啊?”凌灵一愣, “我没……”
“下不为例。”韩羽道,抬手把袖子从他手里抽走。
柔软的布料被抽离,冷风从掌心穿梭而过, 凌灵不禁有点失落, 果然是他太贪心了?
但下一刻, 手腕却重新被握住。他抬眼,身子却被韩羽拉近了,然后一个温暖的怀抱将他重新圈了进去。
“韩羽……”
“五息,不要乱动,不可讲价。”
凌灵笑着拥住他的小竹马,压下眼中热意,很响亮地回了声:“嗯!”
五息之后,韩羽放开他,凌灵却不撒手。
韩羽无奈:“凌灵,说话要算数。”
凌灵点头。
“时间到了。”
凌灵摇头。
韩羽垂眸要说什么, 却见肩上趴着的人满脸通红, 小腮帮鼓鼓的, 不由蹙眉:“你在憋气?”
凌灵又憋了好一会儿,实在憋不住才“呼”地重重呼吸起来,跺脚道:“可恶, 五息也太快了!我回去要好好练练。”
“……”
不知是因为理亏还是怂了,金鸣钟没把事情往上捅,也没敢去找紫阳圣君拿东西, 只是来要过几次香囊,甚至还好言好语去请凌灵帮忙说过情。他的灵石和金银、全部家当也都在里面, 没了这些日子很不好过。
可韩羽铁面无私,谁说都没用, 一言不合就抽锁灵鞭出来,一副打得过就来抢的姿态。金鸣钟和穆帆正是那天下毒手重伤凌灵的两个,哪里靠自己抢得回来,也怕事情败露吃不了兜着走,只得夹着尾巴灰溜溜地躲到一边。
薛仲铉最开始虽然骄傲、不服,甚至被拱着冒头欺负过凌灵,但自从猜到凌灵没去姬寒彧那告状、又亲眼见过韩羽的实力后便再没仗着他们这一届大师兄的身份欺压过谁,反倒是一直想找机会跟凌灵冰释前嫌,还托陈瑾瑜和林菀来做过中间人。
不过凌灵当初被他的话气得不清,一直没有搭理他。
过了几个月,大家要开始学着用法器了,金鸣钟早已没了当初的气焰,又可怜兮兮来求饶,韩羽这才从杨云风那儿把东西拿出来还给了人家。
经此一事,大家都知道凌灵身边那个不爱说笑的韩羽是个不好招惹的,谁都不敢再找凌灵和孟晓晨的麻烦,三人终于得以在初心殿安安稳稳地上起学来。
时间过得飞快。
每日下学回了琼霄殿,除去姬寒彧闭关或不在群仙峰的日子,凌灵练完枪法都要去陪师尊下棋,再和师尊贴贴——当然,十有八九会被按着脑袋进不得前,但他乐此不疲,一心想着等师尊什么时候习惯了,自然也就随他去了。
不过他不知道姬寒彧身上有业火,就算心理上不再排斥他,也决不能随意和他亲近,所以对他依旧清冷疏离,看上去完全不可撼动。
好在师尊这边暂时虽然没什么进展,凌灵的修为和实力却在不断上升中。
他虽然底子差,修为上是最后一个摸进筑基境的,但人并不傻,除了需要靠自身灵力驱动的课程外,他的炼金术和阵法学得很好,阵法甚至能排到前三,枪法练了这么多年更是百发百中。
下课之后,他时不时便画点图、做点吃的去地牢找易星津和江行弈薅羊毛,让两位师兄给他开外挂,再去找师尊指点。
结合这些,尽管灵力依旧相对最低微,他在班上的成绩倒也从没垫过底,时不时便开阵召唤出一两种众人见都没见过的枪械、灵力炮什么的,指哪打哪,渐渐地知道自己该走哪条路,也不为灵力的事干着急。
尤虹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小女王,心安理得地接受凌灵的投喂和刷澡服务,依然没有好脸色给他,只要没有外人在,还是要盘在他头顶端坐;不过时间久了,倒也不再把凌灵当成储备粮,默默给他抬了咖,将他“升职”成了自己的仆人。
凌灵本以为韩羽那天说的那句“我护着你”只是说在他受到欺负之时,韩羽会挺身而出,可没想到此后这冷脸傲娇小竹马却像变了个人似的,虽然依旧不苟言笑,偶尔也受不了他和孟晓晨的幼稚言行,还时不时就被他骚扰得满面寒霜,却当真说到做到,只要有危险便不声不响地护着他。
随着弟子们年岁渐长,修为也慢慢上去,该学的基础本领都掌握得差不多后,初心殿的课程范围也慢慢扩大。等弟子们都进入筑基期后,活动范围便不局限于群仙峰,时不时便组织大家分组在比较安全的赤月宗腹地做些小任务历练历练。
关系户三人组自然是形影不离、雷打不动的一队。
当凌灵和孟晓晨被意想不到的巨大凶兽追得满山跑时,挡在他们前面击退凶兽的是韩羽;当凌灵和小队不慎走散,深夜被鬼灵火吓得哇哇大叫时,及时找到他的是韩羽;当三人跋山涉水,粗心大意的凌灵滚落悬崖时,捞他上来的是韩羽;甚至当凌灵在野外吃错东西,中毒昏迷不醒,孟晓晨急得直掉眼泪时,去想办法替他解毒的也是韩羽……
凌灵呢,每次被捞,第一件事就是抱着他的冷脸小竹马不撒手,韩羽一开始总是一脸嫌弃,想把他从自己身上拉下去,可凌灵是个从不撒手的耍赖怪,嘴上答应得再好,手和身体却很诚实。
次数多了,韩羽只得随他去了。
孟晓晨没凌灵这么厚的脸皮,不怎么敢往韩羽身上扑,但和凌灵好得能穿一条裤子,没少勾肩搭背,跟连体婴儿似的。
三个人就这么磕磕绊绊、热热闹闹,在赤月宗的庇护下慢慢长大了。
一晃十年。
“凌师弟!”一大早,一个清亮的声音便从门外传来,木质房门也被他敲得“啪啪”直响,“快些起来,要迟到啦!”
“唔~”床上的少年揉着眼睛翻了个身,抱着被子蹭了蹭,小声嘀咕道,“尤虹还没喊我呢,还早……”
白色亵衣经过一晚上的折腾已经松散,被撸起的袖子里露出一截刨过皮的白藕般的小臂,修长的指头尖带着淡淡的粉色,将被子抓出几道细小的褶皱;敞开的领口被微微凸出的锁骨顶出一个小的弧度,顺滑的布料如丝般下泄,沿着白皙的胸膛一路埋进了被子里。
门外的敲门声还在响,少年皱起眉动了动浓密的眼睫,终于不情不愿地睁开了眼睛,打了个哈欠,分泌出一点晶莹剔透的生理泪水,却将薄薄的眼皮染得泛粉,一路延伸至眼尾处。
正在小屋里睡觉的尤虹也被吵醒,气得用尾巴甩开大门,冲出去爬到床上的少年脖子上对着他的脸“突突”就是两个小水柱,把人彻底浇醒了。
“嘶嘶!”尤虹生气地用短小的前爪指着门口,示意凌灵赶紧让门外的小鬼安静下来。
凌灵早就被尤虹淋习惯了,笑着擦了把脸,摸摸尤虹的小脑袋将它抱在怀里,起身下床去打开了门,无奈道:“晓晨师兄,你今日也太早了吧?”
他的声音原本非常清澈、带着少年气的鲜活,可因为刚刚起床,还带着点倦意和沙哑,听起来慵懒且散漫,身上轻薄的白色亵衣因为被水打湿沾在胸前,有一部分还变得有点透明,松开的领子也没来得及拉回去,几滴水珠挂在雪白胸膛上,随着他的动作滑落下去……
站在门外、样貌和小时候区别不大的孟晓晨倒没留意这些,大喇喇抬腿就往里面去:“自然要早些,今日是临仙大典,可不能迟到!”
临仙大典相当于现代世界的毕业典礼,他们这一届弟子老老实实在初心殿上了十年学,总算要毕业了。
孟晓晨这几年总算摸到敲门,修为提升不少,但他是灵修,附近无主的灵体不多,高阶的更是少,所以早就跃跃欲试想去更远的地方瞧瞧。可赤月宗在腹地边缘设了结界,没结丹的弟子根本跨不出去。
如今大部分弟子的修为早就无限逼近结丹期,临仙大典上师傅们会亲自护法助他们结丹,结丹成功便算正式毕业,以后不用再回初心殿报到,只要师傅同意,以后九洲大陆想去哪里就能去哪里,所以孟晓晨今日格外积极。
谁知他脚还没落地,整个人就被扯了回去,忙道:“哎!师兄你拉我干嘛?”
韩羽拎着师弟的衣领将他扯回门外,低声道:“我们去外面等。”
孟晓晨不解:“为何?”
韩羽皱眉,瞥了眼凌灵胸前露在外面那片雪白皮肤,耳尖微红,却一脸嫌弃道:“衣衫不整,不成体统。”
“师兄洁癖又犯了,”孟晓晨笑起来,“不是人人睡觉都跟你似的,一整个晚上一动不动。”
三人之前出门历练,偶尔得在山中将就一晚,他和凌灵都因为地面坚硬不舒服,睡得东倒西歪的;可韩羽不论在哪,一言一行总是规规整整,晚上睡着时什么样子,早上醒来还是什么样子,几乎连衣角都不乱。
平时就算两人来孤云峰约凌灵一块上学,多半也只是在露台等着与他会合,今日突然瞧见凌灵这副不修边幅的样子,师兄不嫌弃才怪。
被韩羽这么盯着,凌灵瞬间就醒了,扯了扯衣服道:“你们进来等吧,我带尤虹出去洗漱。”
说罢,他抱着正在打哈欠的尤虹朝水房去,心里却在嘀咕:幸好江师兄给的那两瓶药都被他收了起来,自己之后再也没做过那种荒唐的梦,否则如今都不知道怎么和韩羽相处。
十年前那场荒唐的梦他本来早忘了个干净,这两年却又想了起来,原因无他:韩羽越长大,竟和梦中的样子越像,如今几乎只剩眸子的颜色与师尊不同,简直跟照着师尊的脸长大似的。
害得凌灵见了他总是想到师尊,言行举止都不自觉地收敛起来。
可师尊少说也有五百岁了,又没有过孩子,就算韩家是姬家后来的旁系分支,也不至于有子弟和师尊这么像。
除非这韩羽的长相返祖了……他甩了甩脑袋不再多想,抬腿跨进了水房。
水房的门槛比一般门槛高出许多,凌灵小时候还因此在韩羽面前丢过脸,如今却算不得什么了。
他在三人中年岁虽然最小,个子却排在第二,反倒是年龄最大的孟晓晨如今最矮。不过孟晓晨长得本来就显小,如今虽然已经年过十九,看上去才十五六岁,个子小一点倒也并不违和。
韩羽刚一进屋,瞥见凌灵那张乱七八糟的床又是一怔,刚放松下来的脸又崩了起来。
“师兄看不惯就别看了,”孟晓晨在桌子旁坐下,见怪不怪道,“我瞧你对我也没这么严格,为何总是抓着凌师弟不放?”
“……”韩羽别过眼,低声道,“没有。”
他只是,习惯了。
第034章 心事
其他人暂且不论, 凌灵虽战斗力不弱,可实际上的修为一向是班上最差的,他的修为还远远没到能结丹的时候。
想到这里, 孟晓晨又担心起来, 等凌灵回来后便将他拉到一边, 问:“凌师弟,你今日结丹怎么办?”
三个月前,赤月宗接到东皇洲仙府信报,说东皇边境有魔宗的魔修无故屠戮平民,企图在那里建一个万人坑助他们的魔尊复活。那魔尊早在两百年前被还未飞升的凤鸣尘杀掉了,如今突然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还牵连诸多百姓性命,谢玉堂得信后立即与姬寒彧一起前往东皇处理此事,至今未归。
穿来十余年,凌灵一直风平浪静地呆在赤月宗, 那会儿才体会到这个世界的血雨腥风并不少, 只是轮不到他们这些小东西出去送死罢了。
关门转身后看见韩羽, 凌灵又想起自己现在只穿着亵衣,便拿了衣服走到屏风后面去换,回道:“师兄不用担心, 我师尊昨夜回来了。”
孟晓晨眼睛一亮:“回来了?那……”
“他知道我靠自己暂时结不了丹,所以直接给我渡送了十年修为,今日大抵能成。”
“师叔直接给你渡修为了?!”孟晓晨捂住嘴巴, 压低声音道,“这是可以的吗?师叔他……”
十年修为对姬寒彧来说不算什么, 但就算凌灵此番结不了丹,也过是多等两年罢了, 不到直接渡送修为、强行帮弟子通关的程度。
师叔却特地为了这件事赶回来,实在是……
凌灵也很意外,师尊这些年待他虽然很好,却一直都是有些距离的,并没有和他预想的那般逐渐习惯他的亲近,反倒随着他逐渐长大,越来越不喜欢见他。
这两年简直到了看见他就烦的地步。
有时凌灵只是下棋时不经意间碰了师尊一下,师尊便生气地赶他走;偶尔师尊心情不错,凌灵想和儿时那般牵牵他的手,师尊也会断然拒绝;要是哪天他趁师尊不注意扑过去抱他一下,师尊竟能气到吐血。
十六岁那年,凌灵在棋室里自己和自己下棋下困了,直接趴在棋盘上睡着,师尊来喊他起身。
但他坐太久腿麻了,一时不察没站稳,倒在师尊怀里,手也下意识拉住了师尊的胳膊,两人一块摔倒在坐榻上,偏偏这个世界的衣服又累赘,师尊还喜欢穿宽袍大袖,袖子和衣摆被他压住,半日都没能起来。
他发誓他不是故意吃师尊豆腐,师尊却以为他又借机唐突,骂了一句“你这顽徒,本尊说了多少次不要碰我……”便一口血喷了出来,还晕了过去,把凌灵吓得魂飞魄散。
凌灵虽然顽皮,也有意识地想和师尊拉近距离,但也是有点良心的。靠强行贴贴去攻略师尊七八年几乎没一点进展,还害得师尊几次内伤,只得换了个思路,打算先做两年克己守礼的好徒儿再说。
自那以后,哪怕再想和师尊亲近,凌灵也时刻记得保持距离,连陪他下棋都格外注意,绝不碰师尊一下。希望师尊看在他“终于”懂事了的份上,不要总是防他跟防狼似的。
可他实在不明白,怎么易师兄两年前又闯了那么大的祸,师尊都没有这么激动,被他抱一下,师尊就能气出内伤来呢?
江行弈当初犯的错并不大,在地牢里关了一年就出来了。
易星津原本在两年后也终于“刑满释放”,刚出来那几年还算安分,可前两年又拉了坨大的,竟鼓捣出一个和导弹差不多的玩意儿,号称自带灵识的灵力导弹还弄错击打目标,把宗主谢玉堂所居的碧云峰轰掉小半个山头,差点伤到在上面巡逻的师兄弟。
于是他自然又被拍回地牢思过(搞炼金术)去了,姬寒彧还将地牢的阵法加固了五层,连什么时候让他出来都没说。
可饶是座下弟子这般鲁莽,也没见他气到吐血。
每每思及此,凌灵就有点怀疑师尊更喜欢易师兄一些,对自己真的是看见就烦,可师尊每次生完凌灵的气,过几日就好了,从没将他关进地牢过,对易师兄的惩罚却总是那么重……
直到昨晚睡前,他知道自己明日结不了丹,以后只能眼巴巴看着韩羽和孟晓晨真正地离开赤月宗的保护出门历练,所以心烦意乱得睡不着。
可将近子时时,本该远在东皇的师尊却送了传音符到了他房里,将他喊去寝殿,强行渡了十年修为给他。
凌灵能释放出的灵力一向微弱,吸收灵力的能力却很强,可短时间吸收太多也让他灵府几乎爆炸,等师尊停下,他也早就不省人事。
直到半夜在自己房间醒来,他才在传音符里得知师尊已经将他逼至结丹境,但师尊内伤复发,已经闭关去了。他还没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便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上全是鲜血……
凌灵叹了口气,心事重重。
“啊?”孟晓晨惊讶道,“师叔又受伤了?”
“兴许他在东皇洲受了伤,打算回来养伤,”凌灵推测,换衣服的动作也一顿,低声道,“可又放心不下我,才不顾自己的伤势来帮我……师尊身体本就不好,我还这么不争气,是我拖累了他。”
“玄夜师叔这么做自有他的道理,”一直没说话的韩羽看向屏风后的身影,淡淡道,“你不必自责,今日在大典上顺利结业便是。”
渡修为和输送灵力一样,两人之间不能设结界阻隔,姬寒彧本就碰不得他,自然又是当场业火焚心,吐血都是轻的,若不是修为深厚,恐怕昨晚连自己的心脉都护不住。
只是这样一来,今日这大典他是参加不了了。
“师兄你和玄夜师叔长得太像,”孟晓晨扭头看了韩羽一眼,笑道,“说话的语气也像,听你这么一说,我都觉得凌师弟只要今日能顺利结丹,便不枉费师叔这番苦心了。”
“我不会让我师尊失望的。”凌灵也振作起来,快速换好了衣服,和两人一块前往了琉璃峰。
临仙大典虽然不如以登仙大典影响力那么大,但对赤月宗内部来说也是大事一件,早早就准备妥当了。
在凌灵这届之后入门的新弟子们都在围场外面观礼,平日里在各个山头宅着的长老和师兄弟们也都悉数出席,谢玉堂不在,今日是杨云风坐镇,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本就百里挑一的弟子们不负众望,从薛仲铉开始,个个都顺利地突破了筑基期,成功结丹,一时间琉璃峰顶灵气冲天。
凌灵仰头看了一眼高台之上属于姬寒彧的那个位置,果然和十年前一样空荡荡的。
只是这次师尊是被他连累才来不了……
“凌师弟,在想什么呢?”孟晓晨拉了拉凌灵的袖子,“到我们啦,师尊会给我们三个同时护法,快走吧。”
凌灵点头,把目光从师尊座椅处收回,后腰处却被人轻轻拍了一下。
“别担心,”韩羽走到他身边淡声道,“集中精神。”
“嗯。”看了一眼和师尊样貌别无二致的韩羽,凌灵轻呼一口气,跟着他一块登上了临仙台。
同时给三个筑基期的小弟子护法对杨云风来说本就易如反掌,更何况韩羽还是压根不需要他操心的,于是本打算把注意力都放在孟晓晨和凌灵身上。尤其是修为浅薄的凌灵,若实在结不了丹,杨云风打算偷偷助他一臂之力。
可等三人在临仙台坐好入定、开始冲关后,杨云风才发现了异常:原本绝无可能自行结丹的凌灵修为竟大涨,如今连临门一脚都不算,几乎只用了点戳破窗户纸的力气,体内便隐隐出现了结丹的征兆;而韩羽是早就结了丹的,此番本只是走个过场,可杨云风却发现他的修为比起从前不增反减……
凌灵也是催动灵力后才发现自己都没怎么努力汇聚,丹田之内已有金丹成型并持续团聚灵力,心中不由疑惑,师尊的十年修为竟这么厉害?
不过眼下不是分心的时候,他甩掉杂念一心冲关。
两炷香后,凌灵终于吐出一口浊气睁开了眼睛,只觉浑身一轻,整个人神清气爽,丹田之内更是像有一颗小小的火种,腹部暖洋洋的,舒服极了。
“凌师弟,你怎么这么久?”坐在他不远处的孟晓晨见他安然醒来,松了一口气。
“他如今的修为比你高上许多,金丹稳固,自然更久。”杨云风收了势,意味深长地看向韩羽,白眉微蹙,显然明白是姬寒彧做了什么。
韩羽面色如常地起身,将杨云风扶起来行礼道:“多谢师尊为弟子等护法。”
凌灵和孟晓晨也连忙起身跟着行礼道谢。
“罢了,”杨云风大袖一挥,笑道,“既然你们都已顺利结丹,老夫今日的任务也算完成了。”
三人再次行礼,走下临仙台,和已经结了丹的薛仲铉金鸣钟等人站在一处。
眼下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下一组上台结丹的弟子身上,无人在注意这些已经顺利通过的弟子。
“没想到凌师弟结丹竟花了那么久,”金鸣钟笑道,“我还以为你此番结不了了。”
凌灵看了他一眼:“让金师兄失望了。”
“金师兄此言差矣,”孟晓晨也不甘示弱道,“凌师弟的修为在你我之上,且金丹稳固,这才花了更多时间。师兄若不信,等会典礼结束,可以跟凌师弟过几招试试。”
且不论初心殿规则早已更改,结丹之后,弟子们便不归初心殿管了,光明正大的比试是不违反宗门规定的。
金鸣钟等人这些年虽然老实了,可总和凌灵一行不大对付,见了面总要互掐两句。孟晓晨还记着当初他和凌灵被人围着揍的仇,早就想找个机会好好教训他们一顿,如今凌灵白多了十年修为,打他个落花流水还不是顺手的事?
“我哪敢和凌师弟过招啊,”金鸣钟看了一旁面无表情的韩羽一眼,讪讪道,“你们瞧,我不过和凌师弟说笑两句,韩师弟便一副要吃了我的样子。”
“谁不知道韩师弟把凌小师弟看得跟眼珠子似的,”一旁的穆帆也笑了,阴阳怪气地看了孟晓晨一眼,“也就孟师弟你心大,亲师兄看旁人比看你重,你还整日跟着乐呵呵的。”
“听说韩师弟和孟师弟还是亲戚,可这心却全偏外人身上去了,”金鸣钟摇摇头,“要是我啊,早就气死了。”
“你那般小肚鸡肠,自然要气死,我可不是你,”孟晓晨不屑地哼了一声,又道,“再说,若有人敢欺负我,我师兄自然也会护着我的,不然你也动我一个试试?看我师兄不拿锁灵鞭把你抽筋扒皮!”
说完,他还扭头对着韩羽扬了扬下巴:“对吧师兄?”
韩羽:“……”
十年过去,这些人依旧如此幼稚。
“几位师兄打不过我家韩师兄,就来挑拨离间?”凌灵抬手勾住孟晓晨的脖子将人往自己身边兜了兜,笑道,“可惜啊,我和晓晨师兄亲同手足、不分你我,你们这点火力可不够。”
“就是,”孟晓晨也眯着小狗眼,亲热地抱住凌灵的腰,脑袋还在他肩膀上蹭了蹭,“你们就别费劲了,以后有多远走多远,成天跟在我们屁股后面叫,属狗的吗?”
“你!”
“大家别吵了,”薛仲铉抬手制止这帮人的吵架,又瞥了眼抱在一块的两人,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提醒道,“两位师弟,人多眼杂,注意影响。”
“是他们先胡说的,”孟晓晨不服气,将凌灵搂得更紧,“薛师兄不管管他们的嘴,反倒管起我们来。”
凌灵也点头,非常配合地勾紧孟晓晨的脖子,一副兄友弟恭的样子。
“我……”薛仲铉早不爱和他们拌嘴,眼下只得扭过头,不再多管闲事。
金鸣钟他们也气得转过身,不搭理这俩腻腻歪歪的家伙。
“好啦太紧啦,”孟晓晨的脸都被勒红了,拍拍凌灵的手,“放开我。”
“不放,”凌灵坏笑,凑到他耳边小声道,“叫你方才偷偷掐我的腰,我差点没忍住笑出来。”
“我不是故意的,啊哈哈,别掐我!”
“看你下回还敢不敢!”
两个十八九岁的少年完成这一时期最重要的事情后便偷偷在底下打闹着,亲密无间。
一旁的韩羽终于看不过眼,出声提醒:“大典还没结束,别闹。”
韩师兄一句抵得过旁人一千句,两人立刻停手站好,一脸正经地看着前方,背在身后的手却依旧你来我往地戳来戳去。
站在两人身后的韩羽:“……”
第035章 偷看
在徐参月宣布今日所有弟子全部顺利结丹、大典结束的那一刻, 弟子们都欢呼起来。
从现在开始,他们就是真正的修士,以后再也不用每日子时就起床来上学, 再也不用每日固定练功打坐两小时, 再也不用学一段就考一次试了!
大家三三两两抱在一块又蹦又跳的, 和现代世界高考结束的少年们没有两样,唯一的区别可能就是没人敢把初心殿发下来的资料和书籍漫天丢。
韩羽静静看了一会儿兴奋地抱在一块跳个不停的凌灵和孟晓晨,转身往人群外走去。
“凌师弟,那个……”孟晓晨见状小声道,“我们不去跟师兄抱抱么?”
凌灵看着那挺拔的背影摇了摇头:“算了吧,韩师兄不喜欢。”
虽然他曾经很丢脸地耍赖要韩羽多抱抱他,后来也时不时就厚着脸皮去抱韩羽,但随着大家年龄的增长,他也想起来小时候许下的承诺:等韩羽到了能找道侣的年纪,自己就不再抱他了。
韩羽不仅长得好看, 这两年个子更是蹿得飞快, 骨架大了许多, 脸上的婴儿肥一退,气质立刻就变了,小时候的那点可爱和稚嫩荡然无存, 只剩芝兰玉树、清冷出尘,很快就俘获了赤月宗诸多女修的心。
光是凌灵和孟晓晨知道的就有好几个,其中还有和他们不同期的师姐, 经常回初心殿吃饭就为看韩羽一眼。
眼见着这两年韩羽身边的桃花多了起来,作为从小一块长大的竹马, 凌灵自然也要懂点事,于是许久都不曾和少时那般对他搂搂抱抱, 免得引起什么不必要的误会。
韩羽本就不爱和人亲近,小时候已经纵容他多次,现在他也懂事了,知道身边疼他的人很多,自然不能再做韩羽不喜欢的事。
“也是,师兄本来就有洁癖。”孟晓晨点了点头,扭头回去继续疯,突然看见一个女修手里拿着什么东西正朝他们走来,韩羽走过去说了句什么,她便跟韩羽走了。
“哇塞,”孟晓晨连忙兴奋地戳了戳凌灵的胳膊,“你看那边,苏苏师姐这是要去跟师兄表白了吗?”
凌灵朝他指的方向看去,看到经常结伴回初心殿,频频朝韩羽看来的那两个师姐之一的苏苏。
苏苏出身名门,长得也很美,且气质温婉、落落大方,是早凌灵他们一届入门的弟子,如今早就出落成大姑娘,是赤月宗弟子中数一数二的美人,平日里宗门内外追求者众多,没想到竟也看上了不苟言笑的韩羽。
“走,我们看看去。”凌灵坏笑一声,拉着孟晓晨鬼鬼祟祟地猫过去,蹲在转角偷听。
可不知是不是苏苏师姐布了结界,半天了什么都听不到,两人只好扒着墙角一人露了半个脑袋出去偷看。
半晌后,两人重新躲到转角后面,对看一眼,摇了摇头。
果不其然,韩羽又把人拒绝了。
凌灵把脑袋探出去时,苏苏正好转身看到他。他刚要挤出一个笑来打招呼,她却突然红了眼,转身跑了。
“第几个了?”孟晓晨问。
凌灵掰着手指头数了数:“六个吧,算上上次想跟我们组队被师兄直接赶走了的秦霜儿。”
秦霜儿是他们同届的弟子,虽然没有明说,可她一直想跟加入凌灵他们队,私下来找凌灵说过。不过三人组一直都是单独行动,又没和女孩子一块过,凌灵猜想这小姑娘也是冲着韩羽来的,便让她去问韩羽,要是他答应,自己自然也没意见。
谁知道韩羽居然当面把人拒了,说他们不缺人。
和秦霜儿一样对韩羽有意思的还有好几个,但无一例外都失败了。
“不知这回苏苏师姐要哭几天。”孟晓晨耸耸肩,目送苏苏师姐落寞离去的背影。
“真是蓝颜祸水,”凌灵举起自己的两个手摇头叹息,“这还只是我们赤月宗内部呢,以后我们再遇到多些其他宗门的女修,这十个指头怕是很快都不够数了。”
“没事,还有我的呢,”孟晓晨笑着把自己的双手插进凌灵手里摇了摇,“我们加起来有二十根手指!”
“实在不够还有脚趾!”
“哈哈!”
“看够了?”清冷低沉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哇——”凌灵和孟晓晨吓得瘫坐在地,缠在一块的手一时之间竟没分开。
孟晓晨屁股都摔疼了:“师兄你走路怎么没声音的?”
韩羽垂眸扫了一眼,弯腰将那十指交缠的手拉开,沉声道:“起来。”
被抓包的两只立刻一个激灵站得笔直。
可惜正经不了两秒。
孟晓晨八卦道:“师兄,苏苏师姐跟你说什么啦?”
“我猜肯定又是问你要不要结成道侣的吧?”凌灵也一脸吃瓜的表情,“你是不是又说‘我不可能心悦于你’呀?”
进入仙门的修行者虽然大部分也都会找道侣,但不同于尘世的婚嫁,不需要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也没有那些繁琐的流程,几乎都是自己找。找到之后若是想举行个什么仪式,可以宴请各方修士昭告天下;若不想,只要两人心意想通,各自带回去给师傅喝过茶便行。
不过虽然这个世界也讲究个自由恋爱,可像韩羽这样招蜂引蝶的的确不多,为此,孟晓晨和凌灵没少吃瓜。
可惜当事人韩羽却是个冰棱子,完全不懂什么叫怜香惜玉,回绝起人来一点余地都不给,凌灵曾亲耳听见他对爱慕者说:“别浪费时间在我身上,我不可能心悦于你。”
啧啧,听听这无情的发言。
要不是他长得帅又厉害,这么说是会被很多人打的!
“不是。”没想到这回韩羽却给了个令人意外的答案。
“嗯?”凌灵立马竖起耳朵,“展开说说?”
孟晓晨更是目瞪口呆:“难道你你你、你答应了?要和苏苏结成道侣?”
“咕噜。”凌灵听见自己吞咽口水的声音。
同时不知为什么,心里又怪怪的……
“都不是。”韩羽淡淡丢下这一句,抬腿走了。
“哎,师兄你说清楚嘛~”孟晓晨追着韩羽跑。
凌灵却没跟过去,而是抱着手臂倚靠着墙,脚无意识地踢着地面,心里胡思乱想。
吃瓜归吃瓜,可韩羽和师尊实在太像,要是他和谁一块出双入对的,就跟要凌灵看着师尊跟别人在一起似的。
尽管穿过来已经十年多了,但凌灵并没忘记自己的官配CP是师尊这件事。
师尊虽然总是将他推开,总是说不喜欢他靠近,可待他却是真的好,否则这回也不可能特地赶回来替他升级,还把本就受了伤的自己伤得更重,连临仙典礼都无法出席。
所以在这些年的相处中,凌灵是真的对那谪仙般的人动了心。
不过姬寒彧深居简出,两次和他们这届弟子相关的大典都没出现,所以还有很多人至今连见都没见过他,知道韩羽和他长得像的人并不多。
但凌灵几乎日日都见这两个人,知道他们有多像。
这也是他不再抱韩羽的原因之一:如今再抱别人,不管那个人跟师尊有多像,好像都对不起师尊似的。
师尊就是师尊,哪怕多看他一眼就能让他高兴半日,他哪能随便将别人当做师尊呢?
而且他也很珍惜韩羽,不想让他觉得自己是因为抱不到师尊才去抱他。
可如果韩羽真的有了道侣,顶着和师尊那么像的脸和别人……凌灵光是想一想都感觉心里有点发酸。
哎,不管了。
反正韩羽对谈恋爱一点不感兴趣,说不定等他把师尊都攻略到手了,这家伙还谁都没接受呢!
凌灵重新冲进人群里找到孟晓晨,和几个平日里关系不错的同门一块疯。林菀和陈瑾瑜拉着薛仲铉也跑了过来,大家挤在一块拉拉扯扯、勾肩搭背地蹦来蹦去,又跳又笑的闹了好一会儿。
“凌师弟,”薛仲铉趁着被人挤到凌灵跟前,终于鼓起勇气将他拉到一边,“我有话同你说。”
凌灵看了一眼还在人群中疯玩的孟晓晨,随口道:“薛师兄有话直说。”
薛仲铉滞了滞,突然郑重地对他行了个道礼:“当年是我年幼无知、狂妄自大才害你受了重伤,你却没与我计较。我早就想与你道歉,一直没能……今日借此机会,师兄正式跟你赔罪,还望凌师弟你……”
“那都是小时候的事,我早忘了,”凌灵闻言笑了笑,“况且我也对师兄出言不逊过,若都要记仇,岂非算不完了?”
“是,只是…凌师弟你一直都不肯理我,不知是不是因为我…”薛仲铉抿了抿唇,脸颊上突然爬上两道红晕,渐渐地连耳朵都变成了粉色,神情紧张又窘迫,还带着一点自卑和落寞。
凌灵:“你怎么?”
薛仲铉又看了他一眼,轻声说:“是不是因为我……长得不好看……”
“谁说薛师兄你长得不好看的?”凌灵话一出口便想起说这话的人正是小时候的自己,差点咬到舌头,当下又立刻找补道,“我那是小时候不懂欣赏胡说八道,你千万别忘心里去,如今再看你,我觉得你可不错、气质可好了!”
凌灵这话倒也不假,薛仲铉小时候便不能叫丑,如今长大了,不仅五官张开了,又修的医道,十年间经常下山悬壶济世,所谓相由心生,如今他气质沉稳内敛、眉眼温和,当真是和当年那个带头欺负人的小霸王判若两人。
如果小时候的他是丑帅型,如今能称得上一句气质型,放在凌灵的时代,一样是很有市场的。
“真的?”薛仲铉闻言一喜,脸却更红了,“你、你现在觉得我不错?”
“当然,”凌灵点点头,一脸诚恳地道,“你放心,有些修士就喜欢你这样的,而且你医术高明、心肠又好,经常帮那些贫苦的人看病疗伤,不会找不到道侣的!我那时纯是说的气话,你也别记在心上了。”
原来这些年凌灵也在关注自己?薛仲铉心中一喜,再看他的眼神也亮晶晶的:“那是自然,我也忘了。”
凌灵虽然本来就不再计较和薛仲铉这点恩怨,现在说开了又觉得心情更好了一分,豪气地拍了拍薛仲铉的肩:“这便好嘛,咱们本来就是同门师兄弟,以后更要相亲相爱啊!”
群仙峰钟灵毓秀、灵气充裕,将这个十八的少年养得水灵白皙、眉目纯净,整体样貌非但没有逊于儿时,反而更填一丝出尘之气,偏双唇水润饱满、不画而红,像不小心点在洁白宣纸上的一滴朱砂,笑时如朱砂流动,随着纸张纹理自然散开,引人瞎想。
少年白如晶瓷的手还搭在薛仲铉身上,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云锦传了过来,他呆呆看了凌灵半晌才道:“那、那我能不能也抱你一下,祝贺我们冰释前嫌、也祝贺师弟你顺利结丹……”
“有何不可?”凌灵大度一笑,张开双臂便去抱他。
薛仲铉见状突然有些不知所措,伸出去的手又收回来在身上擦了擦,才满心欢喜去抱那仙童般的少年。
岂料两人身体还差一尺左右就要碰到一处,凌灵的后衣领却猛地一紧,继而便被拖离当场。
薛仲铉抬眼一看,发现韩羽不知何时走了过来,伸手将凌灵提溜着拎到了一边,狭长凤眸中淡棕色的眸子映着冷光,静静看着他。
韩羽并没什么表情,连眼神都算不上凌厉,可薛仲铉却莫名心惊,好像自己趁人不备要偷人宝物却被主人当场抓住似的,他伸出去的手轻轻抖了抖,遗憾地放了下来。
第036章 失落
“韩师兄?”凌灵扭头看清来人后眨了眨眼, “你不是走了么?”
“回来接你,”韩羽淡淡道,“不是说今日要做大餐请我师尊用晚膳?”
“哦对, 是该回去准备了, ”凌灵动了动身体, “你先放开我。”
韩羽看了薛仲铉一眼:“跟薛师兄告别。”
凌灵还被拎着,跟个鹌鹑似的,韩羽又死不放手,只得行了个别扭的道礼:“薛师兄,我们还有事,先走了。”
“两位师弟慢走。”薛仲铉也低头回礼,再抬眼时,那少年已经被韩羽拎走了。
“我可以自己走,”凌灵抬手去掰韩羽的手,又扭头看了眼远处, “晓晨师弟在那边呢, 得叫上他一起。”
韩羽却不接话, 依旧就这么带着他,直到无人拐角处才将人放开。
凌灵这才发现韩羽蹙着剑眉,嘴唇紧抿, 显然是心情不佳。
“……韩羽,”凌灵歪头看他,“你怎么了?”
韩羽闻言眉头锁得更紧, 冷声道:“你不是说不会谁都抱?”
“我没谁都抱呀?”凌灵眨巴着眼,突然恍然大悟, “哦,薛师兄特地来与我道歉、冰释前嫌, 而且今日大家都高兴嘛,所以就都抱抱啦!”
“那你为何不……”话说到一半,韩羽别开眼没再往下说。
“嗯?”凌灵不解地看他。
韩羽敛下眸中情绪:“去叫晓晨吧。”
“哦。”凌厉整理着自己被他抓乱的衣领,不明所以地看了他一眼,见他神色恢复正常,只得找孟晓晨去了。
晚上和杨云风吃过饭,凌灵又去珉霜洞外给师尊请安,便和孟晓晨带着尤虹去鹿鄂峰找江行弈玩去了,留韩羽陪老爷子下棋。
“师弟就算不回来,老夫也会出手,”杨云风喝着凌灵特地做来消食解腻的金桔柠檬茶,抬手放了一颗白玉棋子在棋盘上,“何必千里迢迢,放着正事不管亲自渡修为给他?”
“魔宗的事处理得差不多了,谢师兄自会收尾,”对面的韩羽瞥了一眼放在旁边的翠绿竹筒,淡声道,“凌灵体质特殊,师兄临时出手怕是来不及。”
“不过是十年修为,”杨云风不以为意,“一炷香也就够了。”
今日凌灵在临仙台结界里足足呆了两炷香,远比其他人结丹的时间要长。
落子的修长指头微顿,韩羽道:“凌灵的身体释放灵力时只能万中抽一,吸收灵力时却与饕餮无异,足足五十年修为才叫他明面上堪堪到结丹境。”
不过也正因如此,结丹之时连杨云风都没看出异常来。
“五十年?”杨云风吃了一惊,“你在东皇才历经大战,不好生修养,为何如此大费周章?”
难怪不仅姬寒彧这个本尊得立刻闭关,连韩羽这个分身身上的修为都受了影响。
韩羽不再说话,将手中棋子落下后没有去拿那插着吸管的竹筒,而是端过一旁的清茶,一饮而尽,低声道:“无妨,终究要欠他。”
话虽这么说,可实际上他也不知自己为何要这么做。
不管是韩羽还是姬寒彧,从前实在不喜凌灵那般毫无分寸,好似身体不和人碰在一块就难受似的,总是一有机会就往他这个师尊怀里扑,找到借口就要和韩羽手拉手。
不论他推开他多少次,下次再见,凌灵总是又一脸欣喜地朝他奔来;不管他对他多冷淡,说多少次离他远点,凌灵总是嘴上答应,下回又依旧亲热地凑上来。
[师尊,徒儿最喜欢师尊啦!]
[师尊,这路难走,徒儿只再牵一会儿。]
[师尊摸了尤虹,也该摸摸徒儿的脑袋。]
[师尊我真不是故意,嘻嘻!]
……
因为他总是那么执着往他身上撵,前些年姬寒彧没少被业火折磨,经常因他的“阳奉阴违”气得头疼。
可若要他和最初那般再将人打伤,他也下不去手,一再隐忍纵容,倒纵得凌灵愈发肆无忌惮,那次竟借口腿麻,直接将他拉到榻上……
幸而近两年不知是长大懂事了,还是终于对他这个师尊不再感兴趣,不知哪一日起,凌灵突然规矩起来,此后都呆在安全距离之外,没再引发过他的业火。
这本是件让人高兴的事。可除去最初那点如释重负,姬寒彧却意外地没有高兴起来,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反倒越来越好奇凌灵究竟为何突然转了性;想到他来不及结丹便要和韩羽分开,又急匆匆撇下东皇的事先赶了回来……
可结不成丹的凌灵只是继续留在赤月宗腹地,就算和韩羽分开也不会有性命之忧,况且他大可以让杨云风找个借口把韩羽留在身边。
拖着疲惫的身子将自己关进珉霜洞时,姬寒彧也在想自己为什么要消耗五十年修为、被业火灼伤心肺去替凌灵冲关。
直到凌灵结丹成功,和弟子们一块蹦个没完,在一旁看着的韩羽(姬寒彧)才明白:自己不过是不想让凌灵再和登仙大典那日一般,又是唯一的异类、又是最后一名、又是独自被排挤在众人之外。
他不想再看见那清澈明亮的黑瞳之中流露出沉重的失落,不想再让这个总是毫不犹疑向他奔来的少年只能艳羡旁人。
“若天劫之中你当真……”杨云风顿了顿没再往下说。
这种亏欠,岂是现在做什么能弥补的?
韩羽却没留意杨云风的话,他微垂着眼似是在看棋盘,心里却在想别的。
不过十年而已,当年那咋咋呼呼、爱哭又娇气的八岁小儿竟摇身一变,出落得干净漂亮、张扬鲜活,尚未及冠便已经引起许多人的注意,今日若不是他截下,那苏苏当场就要去将亲手所制的香囊相赠……
偏凌灵自己心性未定,成日八卦他的事,对自己的事却又懵懂迟钝,对旁人还和儿时那般不知设限,与谁都能合得来。
临仙大典后众人那般高兴,跟疯了似的,凌灵更是高兴得忘乎所以,不仅抱着孟晓晨不撒手,还差点和薛仲铉……后来连陈瑾瑜林菀那两个小姑娘都大大咧咧与他牵在一块转圈、奔跑、嬉戏。
竟忘了要和他这个一块长大的师兄庆祝一下。韩羽去接他时不过是碰到他的衣领,他竟两次三番要挣脱。
非但如此,这两年凌灵对他也是百般疏远,有时连他的主动触碰都要躲……
[韩羽再抱一会儿。]
[韩师兄,理理我嘛!]
[师兄别生气了,我下回不敢了。]
[韩羽~不要那么小气。]
……
儿时这些纠缠不休的声音仿佛还萦绕在耳边,可老是粘着他的人却突然不粘他了。
不管是师尊还是韩羽,那少年一长大,好像都不感兴趣了。
韩羽剑眉微蹙,起身对杨云风行了个道礼:“我先回房了,师尊也早些歇息。”
他只是姬寒彧的一具分身,虽然样貌气质与本尊越来越贴近,可到底也只存在了十来年,脾性心情多少写了些在脸上,杨云风看出他心情不佳,也猜到几分缘由,却没有点破,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挥手让他走了。
韩羽说是要回房,出了茶室却飞回了孤云峰,等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径直来到凌灵房门外。
“……”
他重重皱起眉,一甩袖子转身快步离去,走了几步却听到庭院里有人说话。
“苏师姐,我……”
是凌灵的声音。
韩羽脚步一顿,闪身隐入了黑暗之中。
凌灵意外地看着深夜到访的苏苏,暗暗心惊。
没想到这个大美人看上的竟不是韩羽,而是自己?
“凌师弟,”苏苏的神情已不见白天的神伤,淡淡笑道,“这个香囊就当是我祝贺你成功结丹的一点心意,没有别的。”
凌灵活了两辈子,这还是第一次被女孩子告白,对方还是个这么温婉大方的大美女,说自己那点虚荣心没被满足到也是假的,被苏苏那双含情似水的大眼睛看着,不由脸都红了起来。
“师姐,对不起我不能收,”终于找回理智后他还是婉言拒绝了,“这种东西太敏感了,我要是收了,会耽误你的。”
苏苏给的这个香囊上绣的不是别的,是一枝红豆,旁边还绣了一个娟秀的“苏”字,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定情信物,要是收了就跟答应了她什么似的。
凌灵两辈子都是弯的,当然不可能去招惹女孩子。
苏苏闻言秀眉微蹙,眼中立刻泛起涟漪,依然撑着笑意道:“不耽误的,我……可以等你。”
女孩子都把话说得这么白了,凌灵只能心一横,如实摊牌:“实不相瞒,师姐,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苏苏美眸微睁,下意识道:“是谁?”
“我不能说……”凌灵低下头,感觉心脏快从嘴里跳出来了。
虽然从小就叫嚷着喜欢师尊,可那到底只是少时为了讨师尊欢心,故意宣之于口的口号,等到真的喜欢师尊了,凌灵在姬寒彧跟前根本一个字都不敢乱说。
不过他没想到自己第一次表白竟不是对着正主,一时间窘得手脚发麻,连苏苏后来说了什么,是怎么走的都不知道,等再抬起头,眼前早已空无一人。
“呼……”凌灵搓了搓自己滚烫的脸,转身回去拿了个茶壶,准备泡壶茶去珉霜洞外陪师尊闭关。
可泡了茶出来刚拉开水房的门,眼前却出现一个高高的人影,惊得他差点连茶壶都丢了。
“吓死我了!”凌灵拍着自己的小心脏,“韩羽师兄你怎么一声不吭站在这里?”
韩羽背着月光站着,看不清神情,低沉沙哑的声音从凌灵头顶传来:“方才你和苏苏说的话,我都听见了。”
第037章 过来
想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的凌灵下意识炸毛:“师兄你怎么偷听别人墙角啊?”
韩羽看着他不说话。
“……”凌灵立马心虚地清了清嗓子。
若说听墙脚, 他和孟晓晨可没少听韩羽的墙角。
“你今日跟苏苏说什么了?”凌灵想起今天看到的场景,还以为苏苏是去找韩羽的。
“我叫她不用浪费时间在你身上,”韩羽面无表情道, “因为你不会心悦于她。”
“你怎么知道我不会…不过你这说辞都不带换一下的哈。”凌灵皮笑肉不笑地哈哈两声, 伸手去抱茶壶却被烫得手指一弹。
韩羽走进水房, 一手接过他手里的茶壶,一手捏住他的指头垂眸检查:“你和她说的是真的?”
他真的,有喜欢的人了?
有没有都好,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在意?听完还不够,竟还要来当面弄清楚……
如果身负情劫之人喜欢的是其他人,会有影响吧?
韩羽凤眸微敛,快速接受了这个解释。
“我没烫到,”凌灵抽回手指,见韩羽目光平静,突然玩心一起, 仰头笑道, “你猜猜看?”
韩羽上前一步, 低头朝凌灵弯下腰来。
他个子比凌灵高一截,骨骼也大了一圈,从这个角度看上去像要将凌灵压在两人身后的泡茶桌上。
深邃又立体的五官在眼前放大, 离凌灵的脸越来越近,无声的压迫感袭来的同时,一缕清淡的莲香也钻入鼻腔……
韩羽是真的长大了啊, 这迎面而来的荷尔蒙真是让人难以抵挡……凌灵呼吸一凛,脖子后仰, 身体也不自觉的后退一步,腰窝抵到了桌沿。
韩羽伸手绕过他, 将手中的茶壶放在桌上,重新站直,沉声道:“我猜你在骗她。”
凌灵要是真有什么喜欢的人,哪还逃得过他的眼睛,何况除了孟晓晨,也没见他和谁分外亲近过……?
韩羽微滞,是孟晓晨?
“韩师兄真聪明,”凌灵松了一口气,也重新站好了,“我都来赤月宗十年了,要不是师尊相助,连丹都结不了,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打败我家乡那些凶兽,替我爹和被抓走的孩童报仇,哪有空想这些?”
他这话虽然是在替自己大逆不道、想把师尊压成老婆饼的最终目的打掩护,却也不假。
原身离开邬越已经十年,又信息不通,他也记不清林灵儿家那个村庄的具体名字,尝试过好几次都没能跟爷爷联系上,不知道他现在情况如何,是该回去看看了。
“真的?”
“当然了,”凌灵扬唇笑笑,又道,“说到这个,我们要不要先去一趟邬越?就算这次不能一举除掉那些凶兽,我也想回去看看我爷爷。”
为了防止管理突然松懈下来的弟子们如脱缰野马般四处乱窜、莽撞闯祸,参加完临仙大典后,弟子们还需留在师门听训两月、稳固金丹,报备之后才能自行申请下山历练。
这段时间,大家一般会用来筹划第一站的目的地,自发结成小队,同时为下山做些相应的准备,必要时还可以通知赤月宗在各大洲的仙府进行接应和引导。
不得不说,尽管赤月宗选徒严苛、封闭式管理的时间也很长,但内门弟子有一个算一个,都很宝贝,宗门不担心他们成长速度慢,而是更看重长期培养、青山长留,这也是赤月宗这么受世家大族推崇的原因。
“我陪你去。”韩羽点头,语气和神情都在无意识间温和下来。
“好,”凌灵眯了眯眼,“改天问问晓晨师兄一起。”
“你和晓晨之间真的……”
“嗯?”
“无事。”
“对了,师兄你大晚上来孤云峰做什么?”凌灵好奇道,师尊还在闭关,江行弈在鹿鄂峰,他总不是来找地牢里的易星津的。
“我来消食。”
“哈?”
“走了。”
“哦……”
……
两个月后,姬寒彧终于出关了。
一早守在珉霜洞口等了大半日的凌灵看见那道熟悉的身影从结界中走出,连忙迎上了上去:“师尊。”
姬寒彧此番其实也是赶在凌灵下山之前强行出来的,此时脸色还有些病态的苍白,却不想叫凌灵知道,于是本想端着师尊的架子随意应一声便是,看清门口的少年后却愣住了。
结丹过后弟子们不必再穿统一制式的服装,但多数修士还是喜欢些颜色浅淡单一、样式宽松的衣服,比如他自己的衣服不是黑色就是白色;杨云风多穿藏蓝宽袍;江行弈等许多修士都爱穿白色……头发也多半只用发簪挽一半,余下的长发都披散在脑后,讲求随性和飘逸。
可凌灵却将满头青丝高高束起,纯白里衣外面穿了件绛红色的圆领薄纱袍,胸前用暗红色丝线绣着赤月宗的宗徽,腰上系着挂了玉佩的腰带,平日里老蹲在他头顶的尤虹现在也被哄着乖乖蹲在他肩上,浑身干净整洁,脖子上还系着一个精致的红色蝴蝶结。
显然,这一人一蛟都特地打扮过了才来接人的。
姬寒彧的心情突然好了两分。
少年五官明媚精致,完全露出的脖颈白皙修长,一身红装衬得他肤如新雪,腰带出纤细的腰线,不像个修仙的修士,倒向哪个富贵人家的小公子。但这样的打扮在他身上非但没有丝毫俗气,反让人看着心生欢喜。
凌灵微微屈身行礼:“徒儿恭迎师尊出关。”
姬寒彧轻笑,伸手道:“过来。”
“是。”少年直起身露出笑意,走到他身边抬起臂膀,让灵蛟顺着他的手爬到了师尊掌心,却仍记得不让白皙的指头碰到师尊分毫。
已在身上提前布了结界的姬寒彧敛下心中那点小失落,以指腹轻轻抚摸尤虹头顶小角,转身往凌霄殿走去。
凌灵跟上,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简练说完,又仔细说了要去邬越的计划。
姬寒彧静静听完,随口问:“何时启程?”
“都准备好了,随时可以走,不过……”凌灵顿了顿,“徒儿想在孤云峰多留几日。”
“为何?”
“师尊为了徒儿耗损那么多修为,回来后便一直在闭关,”凌灵扭头看着姬寒彧的下巴,轻声道,“四舍五入徒儿已经小半年没见过师尊了……徒儿想陪陪师尊再走。”
姬寒彧垂眸看了他一会儿,末了笑道:“还有这种算法,都已经结丹了,怎的还与儿时一般,喜欢粘着人?”
“徒儿没有,”凌灵别开眼,脚步也拖拉起来,“师尊若是不喜欢,那徒儿明日便……”
“罢了,”出声打断人之后,姬寒彧也微微一怔,继而道,“三日后再启程。”
凌灵脚步一顿,抬头惊喜道:“是!”
姬寒彧回头看他:“停下来做什么?跟上。”
“来啦!”凌灵连忙快走两步冲过去,却在撞到姬寒彧之前堪堪停下,往旁边让了让。师尊的脸色还很难看,虽然出了关但身体显然还没好全,可不能再惹他生气了。
姬寒彧敛眸没出声,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屈了屈。
师徒俩安静地走了一会儿,踏上上山顶的台阶后不久已经能看到琼霄殿的飞翘的屋脊。
小时候每次接师尊出关,到了这里,凌灵总要借口路难走、坡难爬,伸手把师尊的手指抓住,直到琼霄殿门口,经由师尊三番两次提醒才放手。
凌灵垂眸朝姬寒彧雪白的袖口看去,可师尊袖子长又大,完全掩盖住了他的手指。如今他也长大了,这点路没什么难走的,不能再像小时候那样耍赖去牵师尊。
况且,现在的他别说牵师尊了……他偷偷看了一眼姬寒彧清冷淡漠的侧脸,心脏立马跟着突突跳了好几下,连忙又把目光挪走,耳尖已经开始发热,沁出一点粉色来。
为什么对喜欢的人单是看一眼就这么紧张啊?因为太久不见师尊吗?
可韩羽明明就很像师尊呀……
其他师徒文里的逆徒也都这么怂、这么没用的?
凌灵懊恼地咬了咬下唇,觉得自己给年下攻都丢脸了。
连脸都不敢看,以后还怎么对师尊酱酱酿……
“在想何事?”曾经一见他就叽叽咕咕说个不停的人好一会儿都没说话,姬寒彧忍不住侧头问。
因为太久没喝水滋润,他的声音不似平时那么清冷,低沉中带着点哑意和颗粒感。
两人虽然没碰到对方,但上坡的台阶就那么宽,姬寒彧骨架又大,只和凌灵隔了一个手臂的距离,本就因为偷看人而紧张、又正在想些口口文学的凌灵听到这个声音简直半边身子都麻了,整张脸迅速红了个底透。
“没、没什么……”他干巴巴地回话,感觉脑子像被烧开的水,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已经完全不能思考。
完了,有色心没色胆,他要攻略师尊起码还得十年吧?
姬寒彧见他的脸红得不像话,连脖子都红了,停下脚步蹙眉道:“可是身体不适?”
“没……”凌灵话还没说完,便感觉一只微凉的大手按在自己额头上。
他缓慢地眨眼,愣愣地不敢动了。
奇怪,师尊的手一向是挺温暖的,今日为何比我的体温还低?
“你有些发热,”姬寒彧又伸手去探他的脖颈,还拿起他的手腕去把脉,“方才是不是又一早就来等了?”
每次来接他出关,凌灵总是巳时不到就在洞口守着,生怕他偷偷出来溜走、不让他接似的。
姬寒彧手背的皮肤和丝绒一般丝滑,但因为长期持剑,指腹和掌心都留有一层薄薄的茧,略显粗糙的纹理从少年薄而白透的颈部肌肤滑过,引来一阵颤栗,又在他纤细的手腕上按压着。
凌灵下意识地哆嗦了一下,别开眼不说话,微微凸起的喉结轻轻滚动着,用力咬紧了下唇。
尽管师尊主动碰他的时候很少,可小时候也不是没被师尊碰过,他并不是敏感体质,怎么现在感觉如此煎熬?
师尊你再不放开我,我就……
幸好姬寒彧还没等凌灵真的从头顶冒出烟来就把手收了回去:“没什么大碍,许是没睡好又受了风寒,稍后跟我去取些药回去煎了喝下,再休息两日便无事了。”
“师尊,徒儿没事,不用吃药。”凌灵伸手摸了摸被他碰过的地方,感觉那里比刚才更热了。
姬寒彧听了,只当他是又嫌药苦,唇角勾了勾:“不给你拿苦的。群仙峰本就寒冷,清晨更是霜华满地,你穿得这么少,自然要着凉。”
“……”凌灵立刻觉得挫败起来,师尊这分明还是把他当小孩嘛。
自己特地托采购执事买了许多衣服,挑了半天才选出最好看的一套,今天特地来穿给师尊看,他却只注意自己穿得少。
这和上辈子那些不肯穿秋裤被家长训的小屁孩有什么两样?
姬寒彧见他挎着肩一脸不情愿,不由莞尔:“真的不苦,你不信为师?”
凌灵低着脑袋摇头,大步往前走:“走吧师尊,徒儿喝药就是了。”
姬寒彧看着一步跨两个台阶,瞬间就爬了十几阶的鲜红背影,摇了摇头跟上了。
结了丹也果然还是个孩子,亏得自己还以为他对孟晓晨有那种心思。
第038章 19禁
在东皇洲聚集的魔宗魔修不仅大举屠戮平民, 还抓了许多灵兽去祭献,那万人坑虽很快就被发现捣毁,却也已经聚集了不少怨气和魔息, 如今虽然已经被封印, 但在此之前已经害得许多平民和灵兽入魔, 甚至有不少修士也受了污染,引发心魔发作,性情大变。
以赤月宗为首的正道众人虽合力击退魔宗,还有许多善后之事要处理。姬寒彧走后,谢玉堂又花了一个多月才把事情理完回来。
魔宗虽然溃败,代魔尊却逃掉了,如今只怕躲在哪个角落筹备反扑之事,四处逸散的魔修们对百姓们的残害也没有停止,因此谢玉堂回来后不久,便邀请各宗派汇集赤月宗, 共同商讨对付魔宗之事。
姬寒彧是赤月宗二圣之一, 又是九洲内唯一的超凡境, 自然是主要战力之一,因而一出关便每天都被请到扶风殿去议事。
凌灵本想跟在姬寒彧身边,虽然他的修为远不够到参与这种事务的时候, 可身为玄夜圣尊的弟子,跟着去听听也无妨,不过师尊让他留在琼霄殿准备下山事宜, 不必跟着去听那冗长的商议,凌灵便也作罢了。
收拾好行李之后, 他又花了两天时间做了些吃的。
这些年除了不吃东西的姬寒彧,凌灵时不时就给身边的人投喂点美食, 除了各种拿手菜和饮料之外,还有他在现代世界吃过的各种小吃。在吃货易星津的帮助和贡献下,孤云峰那个厨房简直焕然一新、设备齐全到连做蛋糕的烤箱都有。
如今别说几个小的,连杨云风都时不时嘴馋,暗示他该去找他喝茶了。
把路上吃的东西都放进玲珑宝镯后,凌灵照例提着食盒下了地牢,准备在临走前再去看一回易星津。
姬寒彧那五重结界只是让易星津再出不来,外面的人要进去也还是不受影响。
谁知竟撞破了某间不得了的事。
凌灵此前年纪小,一心想着自己要等长大了才能谈恋爱,十年里除了去和师尊贴贴培养感情,注意力都在好好交朋友、好好把自己养大上,剩下的精力都拿来研究怎么提升修为和武力值,以至于几乎忘记这个世界设定在本耽美文里,压根没留意其他男性之间的不寻常,连吃韩羽的瓜都只留心了小姐姐。
他正纳闷每次一来就迎出来的易师兄今天怎么没动静,要出声喊人,却被守在卧房门口的金龙剑用剑柄挡住了嘴。
金龙眨了眨红宝石“眼睛”,摇了摇身体,示意他别出声。
凌灵一头雾水地走过去,突然听得房中有断断续续的声响传出,间或夹杂着压抑的人声。
他以为易星津哪里不舒服,便竖起耳朵仔细去听。
“唔你……轻点……”
“别~啊!”
“太紧…嗯!”!
凌灵只觉天灵盖都冒烟了,红着脸伸手指了指紧闭的房门,这、这个声音好像是江行弈啊!
我去我去我去这是什么惊天大瓜!
他那俩脑子不正常的师兄兔子互吃窝边草,看对眼了?!
以及这是他不给钱就能听的?
原本盘在凌灵手腕上的尤虹听到声音后也好奇地钻出小脑袋朝门内看,吓得凌灵连忙掐了个诀将它整个脑袋裹进结界内,隔绝了它的听力还不放心,又用拇指和食指捂住了它的两个小耳朵。
尤虹还是个宝宝,可听不得这种脏东西。
“二师兄?”凌灵无声地做了个口型。
金龙剑先是下意识点了点剑柄,而后一顿,又疯狂摇摆起来。
凌灵:“……”
让它守门可真是守了个寂寞,以后他要是想和师尊办事,一定要把尤虹先封进师尊的太阴虚镜中。
咳,不是……
门内两人不知是真没听见外面有人来了还是情难自抑,动静越来越大,江行弈连声音都压不住,急促地叫了起来。
“不行!你…啊!”
“嘘,就快好了。”易星津的声音传来,可竟一扫之前的少年气,沙哑得不像话。
里面的人声戛然而止,之后只有粗重的喘息和闷哼声传出来。
但易星津卧房一直是用来睡觉而已,只是弄得花里胡哨了些,并没改造得更隔音或耐造,地牢本就空旷,现在这声音简直欲盖弥彰……
这辈子活得纯洁无瑕的纯情小处男凌灵冷不丁在19禁doi现场,脑子不受控制一片大黄,感觉比上辈子看无.码漫画还让人肾上腺激素狂飙,没坚持几分钟便面红耳赤、口干舌燥,只求这俩快点搞完,里面的战况却愈演愈烈。
这么摇下去床都要散了,到底谁上谁下啊?
不是!
凌灵抬手拍了下自己脑门,当即决定免了跟里面两人当面告别,放下手里的食盒便走。
走了几步又惊觉这么做简直是自爆,连忙又鬼鬼祟祟折回来把东西拿走,假装自己没来过,还警告金龙不许说出去。
……
孤云峰今晚难得没有起雾,月光虽然稀薄,但也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
两个月前被焚伤的心肺还没完全恢复,这两日又早出晚归去扶风殿议事,结束后还被谢玉堂留下来细谈,以至于姬寒彧几乎没怎么休息,他略显疲惫地轻咳两声,打算进了琼霄殿便沐浴歇息。
除他之外无人居住的寝殿门口无人点灯,却有一个蹲坐在门口石阶上的瘦长身影,周身被夜色笼罩着,不太真实的样子。
姬寒彧上前仔细一看,是凌灵。
少年穿着看不出颜色的绛纱袍,叠放在膝盖上的双臂枕着脑袋,还没完全长成的身子比靠着的粗壮石柱要细好几圈,暗淡的月光落在他露出的小半张脸上,将白日清亮的皮肤变成冷白色,睫毛像一把扇子盖在紧闭的眼皮下,高挺的鼻梁藏了一半在袖子里。
这是……在等我?
讨伐魔尊的事已经理出头绪做了安排,明日他打算留在琼霄殿休息。
明日……好像是凌灵启程前往邬越洲的日子。
虽然韩羽也会陪着去,但到底和自己不大一样,那个莲花脑子近来有些奇怪,不仅举止幼稚,还时常胡思乱想,不知是否因为这小半年都没机会将那缕元神收回体内温养,有些不受控制。
可他们明日就要走,眼下收回来也无济于事……
凌灵不知他能通过韩羽知晓他的一举一动,大抵因为这两日都没见着自己,才在他寝殿门口蹲他。
姬寒彧顿了顿,张嘴想将人叫醒,想想又算了。
凌灵睡得很熟,连有人过来了都没醒,不受力的身体渐渐沿着石柱往下滑。
姬寒彧掐诀用结界将自己包裹,上前把凌灵轻轻放倒后打横抱起。
十八九岁正是瞌睡最重的年纪,凌灵恍惚间感觉自己落入一个宽敞的怀抱,舒服得连眼皮都没动一下就沉入更深的睡眠,脑袋顺着被抱起的动作慢慢枕在姬寒彧肩上。
尤虹不在,大抵已经在自己的小房子里睡着了。
姬寒彧垂眸看着怀中少年,抬腿朝西厢走去。
凌灵早不是当年被他捡到的那个孩子,如今骨架已经比小时候大了两圈,皮肤倒比小时候还细腻些,在月光下白得有些泛蓝,像冰雕的娃娃,神情很温顺;整个人修长纤细,抱起来并不费力,腰更是窄得仿佛两个手能掐住……姬寒彧抿唇,将抱在少年腰背的手往上移了移。
直到身体碰到柔软棉被的凌灵才将眼睛睁开一条缝,房间本就没点灯,抱他回来的人又背着光,他迷糊着只看出个大概棱廓,想也不想便道:“韩羽?你又来消食啦~”
这声音因还未脱离睡眠状态而显得细糯棉软,不似平时那般清脆,随着少年躺倒的动作从姬寒彧耳边呢喃着滑过,撒娇似的。
“怎么在外面睡着了?”姬寒彧拉过被子盖在凌灵身上,下意识也放轻了音量。
凌灵眼皮直打架,缓慢地闭合又撑起你,喃喃道:“等我师尊下班~”
“下班?”
凌灵意识依旧模模糊糊的,温暖的被窝让他更难以保持清醒,手边摸到一个被角便拉起来将自己整张脸都盖住,又没了声息。
“这样会憋坏。”姬寒彧伸手替他把被子往下拉了拉,见他似乎又睡着,便起身欲走。
“韩羽……”
衣摆传来一阵拉扯感,姬寒彧回头,少年不知何时拉住了他的衣角,并动了动眉毛似乎努力想要醒来,却终究敌不过睡意,只是又轻轻嘟囔了一句,“师尊呢?”
“他已就寝,有事明日再说,”姬寒彧温声道,“睡吧。”
凌灵仿佛听进去了,却没放手,两条秀气的眉毛皱了起来,不大高兴的样子。
姬寒彧见他睡得不安稳,不知为何也没走,在床边看了他一会儿后,做了个连自己都没想过的动作。
他弯腰低头,将耳朵贴在少年唇边,诱哄般问:“怎么了?”
“师尊?”凌灵似乎看见姬寒彧的身影,可看又看不清楚,追又追不上,心中着急,嘴上嘟嘟囔囔的,“我明日就走了…师尊有没有舍不得我…”
少年人的气息裹在温热的吐息里,轻轻扫在耳边后荡开一丝清甜,一阵轻微的痒意从耳后刮过,姬寒彧惊觉自己靠得太近,长眉微蹙就要起身,耳边却传来衣物摩擦的声响。
凌灵将双手伸出锦被,环住了眼前人的脖颈。
“是不是没有……”终于抱到那虚幻的身影,凌灵无意识地在那温热的脖颈蹭了蹭,有点委屈地吸了吸鼻子,“师尊又不喜欢我……”
那天离开茶室后,他就再没见过姬寒彧了。师尊虽同意他多留三天,可又借口工作把他一个人丢在孤云峰,分明只是敷衍罢了。
微凉细腻又柔软的触感从颈边擦过,意识到那是什么的姬寒彧猛地一怔,湛蓝瞳仁微缩。
他垂眼,发现少年依旧闭着眼,浓黑的睫毛颤动着,显然还在梦中,便抬手轻握住凌灵两个手腕想将人拉开,甫一低头,却正和重新睁开了眼睛的凌灵对上视线。
姬寒彧:“。”
第039章 冲动
“韩羽?”凌灵看着眼前熟悉的棱廓, 瞌睡立马醒了一半,连忙将人放开。
妈呀,怎么做梦把韩羽和师尊搞混了, 还抱着人家脖子不放, 这洁癖小竹马怕是要炸毛。
不对。
他揉着眼睛坐起身:“你怎么还在这儿?”
姬寒彧:“…消食。”
“哦, 那……”
“走了。”
房间很暗,只有一缕微弱的月光从半开的窗子照进屋内,凌灵连韩羽穿的什么衣服都没看清,人就不见了。
“跑那么快,没生气吧?”他挠了挠头,本想下床去找师尊,又想起韩羽说他已经睡了,便打了个哈欠重新闭上眼,抓住被子胡乱盖住自己,翻了个身又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 他做了个旖旎迷蒙的梦, 虽不甚清晰, 但他终于把师尊扑倒,而师尊乌发披散、玉体横陈,轻蹙着眉躺在他身下, 那总是白净清冷的脸绯红一片,额角的汗将发丝打湿,粘在细腻的皮肤上, 眼中水气弥漫,莲花般漂亮的唇瓣轻开轻合, 性感的喉结上下颤动,白玉般的脖颈泛着一层浅红。
再往下, 凌灵就看不清了。
只记得他叫他轻点……
……
被尤虹用小水柱喷醒时天刚亮,凌灵猛地瞪大眼,盯着头顶床幔看了几息后面红耳赤地把被子扯过了头顶。
尤虹歪着脑袋看着躲进被子里的人,以为凌灵要睡回笼觉,当即便跳到他脑袋上蹦来蹦去,一顿拉扯。
今天要下山,再不去见主人就来不及了!
凌灵的头发被扯得乱七八糟,头皮也传来阵阵刺痛,却依旧弓着身子闭着眼,感觉没脸见人。
都怪江行弈和易星津那两个混蛋!
不好好坐牢在监狱里乱搞!
乱搞就算了还不设隔音结界,不知道他这种大小伙子正血气方刚吗?!
这还怎么去见师尊?
嘤。
“嘶嘶!”尤虹可不管自己的仆人在想什么,见凌灵不出来,直接钻进被子里尾巴一甩,左右开弓地给了他两个嘴巴。
“啊!”
公主殿下的耳光格外有用,很快便把凌灵那点害臊送去了九霄云外,他捂着火辣辣的腮帮子坐起身,怨念地看着小灵蛟:“你能不能别这么暴躁?一言不合就打人,也就我这样的好男人天天被你家暴还任劳任怨了。”
“嘶!”尤虹抱着前爪,小脑袋一扭。
不过不管梦里多放肆、做了多么见不得人的事,师尊还是得去见的,凌灵把尤虹端到肩上,掀开被子起身下床。
裤子里一片湿滑黏腻……
凌灵捂脸,将尤虹又拿下来放在枕头上:“我不干净了,你在这里等……”
……
终于把自己收拾好,凌灵早饭也来不及吃便顶着尤虹来到了姬寒彧的寝殿,原以为又要和师尊错过,没想到他正穿着宽松的白色常服在茶室喝茶,似乎没打算出门。
姬寒彧本是清隽冷峻的样貌,眼下却神色散漫,眼神还带着点慵懒,原本浅淡的唇被温热茶水熨过,两片唇瓣的颜色都变深了一点,带着水润的湿意。且不知是否因为刚起,他连头发都还没束,黑色长发柔顺地披散在他身后,过场的发尾散成几股,垂了部分在坐榻上,还有两股像狐尾一般松散地卷在他身侧。
刚梦见过披发版师尊被自己这样那样的凌灵心里又痒起来,像有人拿了毛茸茸的羽毛在他心尖上拨弄,浑身都酥酥麻麻的,耳廓一阵发烫,连行礼都忘了。
梦中到底只是虚幻的想象,还是现实中的师尊好看。
“在想什么?”姬寒彧淡声。
这小弟子如今怎么看见他就走神?
凌灵连忙敛下心绪,垂眼行礼:“徒儿拜见师尊。”
而后,他抬手将尤虹放在了茶台上。
尤虹立刻顺着姬寒彧修长的的手臂爬到他肩上,用小脑袋亲昵地去蹭他的脖子,身后的尾巴也摇了起来,却不想姬寒彧衣袍本就宽松,被它的尾鳍勾住领口又抖了几下,本就只是松松交叉在一块的衣领立刻散开,露出一截锁骨和一片袒露的皮肤。
刚刚冷静下来在对面坐下,却又将这点景色全部收入眼中的凌灵:“……”
师尊虽然身子不好,身材却是没话说,那、那个胸肌……
姬寒彧见他一脸迷迷瞪瞪不大清醒的样子,脸也红红的,开口问:“这两日没按照为师的吩咐吃药?”
凌灵:“啊?”
“风寒似乎还未愈。”姬寒彧放在手中茶盏,抬手又要去摸他额头。
昨晚自己就那么走了,也不知他有没有盖好被子。
“我已经好了!”凌灵连忙躲开,转移了话题,“师尊今日不用去扶风殿么?”
姬寒彧抿唇,将手收了回来,不自觉地摩挲着指腹。
昨晚还一副委屈自己不肯亲近他的样子,怎的一醒来又躲人?
“今日无事,”他端起茶盏,随口道,“你何时启程?”
开口就问我什么时候走,师尊就这么嫌我烦么?前两天果然是因为不想见我,才故意加班到那么晚的?
凌灵心里一涩,别开眼道:“我……巳时走。”
韩羽和孟晓晨知道他要来拜别师尊,说好了在闲云峰等他,他本想赌气说现在就走,到底还是想多赖在师尊身边待一会儿。
姬寒彧见他又把眉毛皱了起来,饱满的唇不自觉地嘟起,显然不知为何又不高兴了。他看了一眼旁边计时的漏刻:“还有些时间。”
凌灵也抬眼去看那刻漏,心又提了起来,师尊不会又要找借口赶我走吧?
我才来呢。
“许久没看你下棋,”姬寒彧道,“可有好好修心?”
“有,徒儿每晚都练的,”凌灵见师尊似乎没有要赶人的意思,试探道,“师尊若想检查徒儿有无进步,不如我陪师尊下两局?”
姬寒彧闻言颔首,一缕柔顺的长发顺着肩膀滑到了胸前。
凌灵起身要去拿棋盘,眼神却又不自觉地朝那片冷白结实的胸膛瞟去,心尖一颤,想着赶紧找个话题分散注意力,却听自己说:“徒儿先帮师尊束发吧?”
说完他闭了闭眼,等着姬寒彧拒绝。
这个不听话的嘴!
师尊连碰都不许他碰,怎么会答应让他伺候束发呢?
姬寒彧平日都是直接用法术束发,但昨晚睡得不算好,这几日精神又高度集中,今日便有些犯懒,左右是在自己庭院中,便只想舒服呆着,听了凌灵这话,又觉得自己似乎过于散漫了。
为人师表,在弟子跟前这般不修边幅,的确不好。
于是他点头,默默下了结界后反手变出把檀木梳子:“你来。”
凌灵呼吸一滞,心脏砰砰直跳,不敢相信地看着他,见他没有要反悔的意思,才走过去接了木梳,抬手轻轻将所有头发拢到他背后。
尤虹原本呆在姬寒彧肩上,被头发扫得痒,干脆爬到他怀中,钻进他领口里窝着去了。
穿来这么久,凌灵早就能熟练地束发,但拿着梳子的手还是微微发着抖,一边感受着带着凉意的发丝在指尖流动,一边又不敢相信师尊居然会答应让他做这么、这么亲密的事。
他生怕师尊反应过来后反悔,往后退了一小步,除了发梳和自己的手指,浑身上下连衣角都没碰到他,除了师尊的头发和背部,哪里都不敢看,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的。
感觉到身后之人的小心翼翼和刻意保持的距离,姬寒彧又一次觉得自己猜不透凌灵的心思,昨晚说着那样的话,真给他机会和自己亲近,却又离得这么远。
尤虹本就是还未睡醒被拖来的,贴着主人的里衣趴在他暖洋洋的怀里,很快就重新困起来,他打了个哈欠,用两个小爪抓着他外衣衣襟防止自己滑下去,将小脑袋搁在衣襟分叉。
自从知道这条灵蛟是个小姑娘之后,凌灵便给它三天一泡五天一刷的,打理得油光水滑,见它不喜欢穿衣服便准备了许多不同颜色的缎带。今日它脖子上扎了个粉色的蝴蝶结,现下被挤成一团窝在小脑袋两边,显得这条黑鳞金角的小四脚蛇也可爱不少。
姬寒彧抬指轻抚尤虹的脑袋,它很快就舒服得睡着了。
“师尊,”凌灵仔细地将发冠和玉簪戴好,拿了个铜镜放在桌上,“弄好了。”
姬寒彧的头发虽然很长,但柔顺丝滑,梳起来并不费劲。
“不错。”姬寒彧随意看了看,抬眼朝镜子里的弟子看去。
“那、那弟子去拿棋盘了!”凌灵匆匆行了个礼,也不等姬寒彧答应便快速退出了茶室。
姬寒彧轻笑。
梳个头罢了,这般高兴?
天、天哪……
凌灵一口气跑到棋室里关上门,用小臂捂着脸蹲了下来,耳朵红得要滴血。
他本就是因为师尊衣领松了,眼睛不知道往哪放才提出要帮他束发躲到后面去了,谁知师尊却没将衣服整理好不说,方才他去放铜镜,许是尤虹睡得太死,将师尊的衣襟又往下压了不少,连亵衣都……
他一不小心,看到了本该隐藏在雪白衣襟下的一点红梅……
“要死了要死了。”凌灵甩了甩脑袋想把那个画面忘记,可越是如此就越是清晰,不由暗骂自己没用。
上辈子好说也看了那么多帅哥,虽然大多数都是二次元漫画里的,就算是真人也隔着屏幕,可别说一个点了,就算是三个点也看过,怎么如今只是瞥了师尊那里一眼,就这么落荒而逃?
他在手臂上蹭了蹭滚烫的脸,又将额头贴在膝盖上,只觉这冲动的身体突如其来的反应越来越汹涌,昨夜梦境中的画面又一次冲进了脑海里。
姬寒彧寝殿无人出入,日常的内务洒扫却都是由他用符纸化成的童子做的,这些虽然只是没有意识的纸片人,可保不齐看到和听到的都能被他感知到。
凌灵不敢在师尊的领地放肆,只好满脸通红地将双腿并拢死死夹住,简直羞臊得想死。可这个年纪的身体别说之前受过那些刺激了,无事也会突然起立站岗,如此蹲了好一会儿,那冲动还是一股接一股往小腹下涌。
他死死咬着下唇,眼睛都熬红了,眼尾沁出泪来,只觉得呼吸滚烫。
都怪师尊,长成那样还半遮半露的……
好色……
怎么办啊?
第040章 撞见
姬寒彧在茶室里等了好一会儿都不见凌灵回来, 见尤虹还睡着,便将它从怀里拿出放在一旁软垫上,他胸前衣袍被这小东西弄得一团糟, 和刚让凌灵束好的发冠实在不搭, 便又起身整理了一番。
不多时, 杨云风过来闲话,姬寒彧便让一块过来的韩羽去寻自己那心思古怪的小徒儿。
韩羽出门问过纸片人,知道凌灵不在棋室,便走过去敲了敲门:“凌灵?你在里面么?”
“嗬!”门背后正在忍受煎熬的凌灵听到那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吓了一跳,说话都结巴起来,“韩、韩羽,你、不是说好在闲云峰等我吗?”
“师尊来孤云峰喝茶,我和晓晨无事也顺道来和师叔告别,”韩羽道,“你可是找不到棋子?”
说罢, 他推门要进去, 却只推开两根指头宽的缝, 门板便被什么抵住了。
“不是!你别进来!”凌灵急得汗都出来了,用后背抵着门道,“我、我马上好了。”
韩羽垂眼从门缝朝里看, 瞧见地上蹲着一个人,背对着他,只看得到一只红透的耳朵。
“为何坐在地上, ”他剑眉微蹙,“你不舒服?”
“没有!”凌灵一听更慌了, 偏偏身体又不听话,都这样了还没消停下去, 旁人一看便明白是怎么回事,情急之下胡乱说道,“我、我就是不小心摔倒了,你先回去,我很快就来。”
好端端的平地摔跤?韩羽更加狐疑:“让我进去。”
门板被推开的力度加大,凌灵被推得在地上往前滑了一尺,眼见着对方就要推门而入,吓得连忙站起来转身用手抵住门板,打眼瞧见韩羽那张和姬寒彧别无二致的脸,一时又慌又窘,身体却更加沸腾了。
啊啊啊啊啊色鬼!
他在心中大骂自己的小兄弟,这又不是师尊你对着人家发什么情啊!
可如此一折腾,韩羽已经从空隙里闪身进了门。
凌灵连忙重新把门关了还栓上,方才就是忘记插门栓才……
不能再放别人进来了!
韩羽见凌灵满面潮红,眼角泛泪,甚至有点气喘,以为他果真风寒未愈,又担心耽误出行才瞒着不说,便便抬手来碰他额头。
“怎么都这样,我真不是……”凌灵弓着身子背对着他想躲。
可本就对凌灵的疏远感到有些心烦的韩羽却不像姬寒彧那般,让人随意躲了就算了,他剑眉一蹙,伸手攥紧凌灵腰带,用力将人拽到了自己身前。
凌灵早饭都没吃,又因特殊情况正浑身无力,两人还离得这么近,被韩羽冷不丁大力一扯,身体便转了过来,重心一倾直直扑到了他怀里。
韩羽没料到凌灵已经病得这般绵软,抬手便将人抱了个满怀,身体也被少年那单薄的身体紧紧贴住。
某个地方不可避免地戳到对方身上时,凌灵双目大睁,脑子里跳出两个字。
完了。
大腿根被什么抵住,韩羽下意识垂眼朝下看去,眼前却突然一暗,一只冰凉的手贴到他脸上,捂住了他的眼睛。
“你别动!”凌灵四肢发凉,胡乱道,“也别看!我、我什么都没做……”
后面几个字甚至带上了哭腔。
为什么偏偏被韩羽撞上啊?
临仙大典后,终于不用再穿统一制服的凌灵和孟晓晨为了庆祝顺利结丹,托采购执事帮忙买了一大堆衣服,也给韩羽捎了一些。孟晓晨喜欢五颜六色、样式精致繁杂些的;凌灵偏爱深深浅浅的红,不过面料要轻盈、款式简单的;韩羽则选了些和凌灵差不多样式的,不过颜色只有黑白两色。
琼霄殿殿内很温暖,所以眼下两人都没穿披风或斗篷,同样柔软轻薄的衣服根本阻挡不了什么,对方的体温、相互间触碰的感官立刻清晰地传了过来。
韩羽闻言一怔,凌灵又是这般神态,立刻便明白抵在他腿上的是什么。
他的身体比凌灵还大一岁,成长中该经历的也比凌灵早经历,自然知道他现在不好受,虽然被蒙着眼睛是自己,可真正不敢动的人却是稍微再受下刺激可能就会失控的凌灵。
这个笨蛋。
连退开都不会么?
就这么怼着他。
明知此时哪怕只是勾勾唇角,对面那掩耳盗铃的少年就会认定他在笑话人,不知为何,一贯冷淡的韩羽此时的心情却莫名不错,差点便扬唇笑出声来。
原来有人迟迟不归,是因为在忙着长大。
还知道要背着师尊。
有点可爱了。
不过他到底担心平日里看似咋咋呼呼、实则单纯得有点过分的某人真的炸毛,便忍住了笑意。
“好,”为了叫凌灵觉得自己真的很平静,韩羽还贴心地压低了声音,“我不动,也不看,你自便。”
谁知他难得对谁体贴一回,竟弄巧成拙。
原本凌灵只是觉得他的脸像姬寒彧,此话一出竟觉得连声音也相像起来,偏眼睛又被捂着,连和姬寒彧唯一不同的瞳色也被掩住,露出几乎一模一样的下半张脸。
简直像姬寒彧本人站在他跟前与他说话。
被他蒙着眼睛。
却被他用…抵着……
还、还将他抱在怀里……
原本吓得要偃旗息鼓的小凌灵一个哆嗦,竟更加精神抖擞起来。
但这是他的好朋友韩羽,不是师尊啊!
“……”凌灵想死。
立刻便死。
他身上的反应,和他离得极近的韩羽自然也感觉到了,不由微微抬了抬眉毛:“倒也不是这个意思。”
掌中羽睫随着抬眉的动作也颤了颤,蹭到娇嫩敏感的手心,凌灵简直头皮发麻,大叫道:“不许动!你给我闭嘴!”
平日里凌灵哪敢这样跟冷脸竹马说话,眼下简直是恼羞成怒中带着点自我厌弃,话音里的哭腔更重,一点威慑力都无不说,倒暴露了他现下手足无措的窘境。
韩羽不再逗他,又静静等了两息,见凌灵还僵着身体,不由轻叹:“傻瓜,我不动,你是可以动的。”
“你、”凌灵看着那近在眼前的两片莲唇,不由自主地吞咽,“什么意思……”
什么叫他可以动啊喂!!!
“你要抵着我多久?”韩羽问,“还不退开?”
“嗬!”凌灵大惊,猛地往后一缩,却又蹭了一下,那股难耐的感觉像烧着的火里又被填了一把柴。
“嗯……”他不由自主轻吟一声,眼睛瞪得更大了。
韩雨心里突然像被小猫轻轻挠了一下似的。
他抿唇,白皙的耳尖泛出一点不易察觉的粉色来。
凌灵却没空注意这些,他依旧拿一个手捂着韩羽的脸,心里却难过极了。
原本盖在韩羽眼睛上的手随着主人缓缓蹲下,一路滑过那高挺的鼻峰、滑到嘴唇。冰冷的指尖将两片抿在一起的唇瓣分开,将下唇按得翻开又弹回去,顺着光洁的下巴往下去了。
韩羽只觉平静无波的心湖里被丢进去一个小石子,层层涟漪泛起。这人指尖明明是凉的,似有若无滑过他喉结时却像在那里留下了一点火星子,让他口干舌燥。
他睁眼,蹙着眉朝凌灵看去,想问他为何要撩拨自己,却看见一袭红衣的少年已经重新蹲下,抱着双膝将脸埋在腿间。
穿越以来,哪怕时不时便将师尊气得吐血,凌灵也从未恨过自己,也不觉得两辈子都喜欢男人的自己有什么值得唾弃的。
反正他只会招惹师尊一人,这辈子都会对师尊好,相应的,他所有的欲.望也只会在身为他道侣的师尊跟前显露。
这妨碍不到他人吧?这书本就是耽美文啊。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他又要经历这些?
为什么又要让他最好的朋友看见自己这副丑陋的样子!
上一世凌灵上大学后,和三个来自天南地北的男生分到一个宿舍。
一开始大家相处得很好,其他三人家境都还不错,却并不介意凌灵是个一穷二白的特困生,不仅跟他称兄道弟,还时不时就请他吃个饭、给他买个奶茶。
从小就没什么朋友的凌灵自然珍惜这样的缘分,将三位室友当成最好的朋友,虽一边忙着上课兼职,宿舍里有什么活动也尽量积极参加,平时也尽自己所能对他们好。
他实在没什么闲钱,还没去奶茶店打工时连喝的都请不起,因而除了占座带饭、答到掩护,还主动承包了宿舍的清洁打扫,查寝时还会帮室友们整理床铺,每回他们宿舍都是整栋楼里最干净的。
凌灵上辈子的长相和现在虽不一样,却也清秀可人,加上年纪最小,宿舍其他三人肉麻起来简直比着赛喊他“幺儿”“弟弟”。
然而好景不长。
一个不大的房间里住了四个人,本就没什么隐私空间,关系好的男生们从这床跳到那床也是有的。
那天很晚了,宿舍里早就安静了下来,只有此起彼伏的均匀呼吸声,间或伴着谁的小呼噜。
凌灵拉上遮光的床帘,躲进被子里偷偷存在私密文件夹里的漫画。
虽然他号称自己存了200个G的资源,吐起槽来一副见多识广的样子,但只内心偷偷狂妄一下罢了,实际上他买的绝大多数都只是清水漫和没什么尺度的爱情小说,比较刺激的也就一两部。
比如这次看的这本……
但他并不经常点开,他的生存空间和环境也不允许他沉溺于此,只有实在忍不住了,才会拿出来。
冲动的年纪、躁动的身体、隐秘的快乐很快就让这个憋了小半年的男孩子迷醉起来,连室友们什么时候偷偷下了床,开灯的开灯,爬床的爬床都没注意到。
“凌……”
名字被喊到一半,空气却突然安静了。
突然被掀开的被子里、乍然照过来的刺目的灯光下,凌灵正咬着上衣下摆,满脸通红地喘着气,汗水黏腻地沾在额头上,手还放在裤子里。
一旁手机屏幕停留在漫画中最露骨的一页,攻受的身体连在一起,以一个一目了然的角度告知读者:这两个都是男人。
凌灵睁眼,看到三个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的室友。
他们端着生日蛋糕围在他床前,还有一个手里拿着一个礼炮正要拉响。
“嘭!”
从来没庆祝过、被凌灵本人都遗忘的生日到了。
他所有的朋友却都随着这个生日消失不见。
并没有人骂他,也没有人说过什么,甚至没有人问过什么。
可也没人再和他说话,没人再靠近他,更没人再把他当成兄弟和朋友。
所有人都看着他、审视他,无论他有什么动作、做什么事情,仿佛都带上了别样的目的和特有的标签。他用过的公共用品不会有人再用,碰过的私人物品也被室友们换了新的。
一夜之间,平静的生活被打碎。
一个月后,勉强攒够押金的凌灵申请了退宿,去校外拥挤破败的城中村租了一个单间。
他再没自.慰过。
再后来,他被高空抛物砸中脑袋,离开了那个世界。
刚来这里时,他报复性地在心里自嗨,觉得老天就是看他太倒霉,才让他穿进一本耽美文里,还给他安排了一个人靓腿长却病弱的师尊,仿佛就等着他去把人攻了似的。
可是他又回到了八岁,心智也跟着迅速回到儿童时期,身边还出现了韩羽和孟晓晨这两个小伙伴。
他又想,老天待他真是不薄,上辈子的遗憾好像都能弥补似的。
他和天真的孟晓晨一见如故,韩羽性子冷,又比他成熟很多,本来是很看不上他的。他厚着脸皮一次次往人家身边凑,这才变得亲厚起来。
他几乎忘了那次不愉快,以为自己可以坦然面对他人,甚至在梦见韩羽中了药时,还能慷慨地出手相助。
可是等自己真的开始发育,第一次出现晨.勃时,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身体是怎么回事,上一世那被众人围观的难堪记忆却猛地涌入脑海里。
在这个世界长大的那一天,凌灵哭了。
此后尽管他一个人住一间屋子,谁都不会不敲门就闯进来,可不论多难受,凌灵都不碰自己。
不自渎就不会再发生那种事。
可事实再次证明,是他贪心了。
他捂着脸无声地哭,祈祷能够突发恶疾,立刻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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