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御剑,有我在,流星不会太快,”韩羽道,又说,“若是怕高便扶着我。”
“我没那么怕了。”凌灵上完药,见血慢慢止住,又细细将他的手重新包好,扶他坐下休息,自己转身站到剑头默念御剑心决。
流星剑缓缓上升,虽然飞得有些歪歪斜斜的,倒也还算稳当。
不知是心中愧疚压过了恐惧还是因为刚才已经摔过一回,凌灵只想着快些把人送回去疗伤,竟真忘了去计较这反重力飞行有多不合理,没有铁包/皮有多危险,高空飞行的寒风有多刺骨。
两炷香后,两人顺利回到了闲云峰。
尽管凌灵说自己毫发无伤,但杨云风在看过韩羽伤势后还是替他也摸了脉。他吩咐凌灵和青衫童子去熬药,将韩羽带入了偏厅。
“胡闹,”杨云风皱起白花花的眉毛,“他若再年岁再大些,身子再重些,你这双手只怕当场就会被切下来,变成灵藕原形毕露,到时候你怎么解释?”
“情况紧急,下回注意便是,”韩羽只觉得疼,催道,“师兄,帮我疗伤。”
“还有下回,”杨云风轻笑,“是谁此前张嘴便喊打喊杀,一月不到就变了?”
韩羽皱眉:“那我就看着他送死,等着情劫再落到不知何年何月何人身上?”
“他死不了,”杨云风将沾满血的布条丢到托盘上,“本就体质特殊,又吃了你十几株天山雪耳,现在就是从你那孤云峰最高的悬崖上纵身跃下也死不了。”
韩羽不说话,只把血淋淋的两只小手摊在杨云风跟前:“治是不治?”
“不治。”
“好疼,”韩羽又把手往前伸了伸,“你这糟老头子,快些。”
杨云风看他了一会儿,突然笑道:“师弟果真还是小时候可爱。”
姬寒彧入师门最晚,当时杨云风已经两百多岁,虽还是满头青丝,却也常因逗了姬寒彧生气而被他呼作臭老头。
当时只道是童言无忌的玩笑话,谁知十年后果真一夕白头,那之后他也懒得再管容颜老去,渐渐的真成糟老头子了。
“……”韩羽一怔,原本因失血而苍白如纸的小脸竟涌起一股淡淡的血色,恼怒道:“是你替我捏了这不中用的身子,你要负责修缮,否则原形毕露定瞒不过宗主师兄,你去和他解释。”
一百年前,凤鸣尘在扶摇峰飞升成仙,方圆百里霞光万丈,赤月宗因此名声大噪,无数修士和世家大族慕名而来。姬寒彧和杨云风不喜经营,硬推了剩下的师兄弟里修为最高的谢玉堂接任宗主之位。
谢玉堂确实善于打理宗门之事,当上宗主后的一百年间培养出许多高品级修士和善于经营管理的人才,赤月宗也逐渐成为九州大陆最有威望的门派之一。
他本人并不急于冲击更高境界,对姬寒彧这位能冲击飞升境的小师弟却格外紧张,什么紧要的稀有的资源都往他这里堆,只盼着赤月宗能再出一位真仙。
当年那孽障坠魔后重伤姬寒彧、叛出师门,谢玉堂气得破口大骂,亲自出马提着剑追了他十年要清理门户,如今一个甲子过去,任何人提起司寇尧他就怒发冲冠,比姬寒彧还生气。
若被谢玉堂知道凌灵便是姬寒彧飞升的最大阻碍之一,他大抵会直接将人关进地牢当犯人看管,天劫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将人提出来献祭,不给他任何坏事的机会。
这也是当初姬杨两人选择瞒着谢玉堂的原因,杨云风不想如此虐待一个孩子,姬寒彧也认为没有这个必要,区区一个凌灵坏不了事。
“还赖上我了,”杨云风笑道,“你一出手就把自己伤成这样,就算我有灵药,也得至少休养一月。”
韩羽:“等不得那么久,换新的。”
再过七八日就要小考,之后便是上实操和实战课,那凌灵不是个逆来顺受的性子,薛仲铉等人显然也不会善罢甘休,不知还要闹出什么事来。
杨云风思忖一瞬,点头道:“灵藕倒是有,你先把元神收回去,两三个时辰后再回来,否则我替你断掌重接会伤到元神。”
韩羽点头,按照他的指示在一旁的榻上躺下,闭上眼将这缕元神放走了。
再次醒来时,他的手掌依旧火辣辣地疼着,但在可以忍受的范围内,杨云风大概为了不叫人发现端倪,还是在他受伤的地方留了伤口,又将他两个手用白色纱布缠了起来,只露出几个指头。
凌灵趴在床边睡着了,白嫩柔软的小脸枕在手臂上,两条秀气的眉毛轻轻皱着,睫毛湿成一缕一缕贴在眼睑下,腮边还有未干的泪痕,显然又哭过。
韩羽静静看了他一会儿,伸手把那泪痕轻轻擦去。
柔软微凉的触感稍纵即逝,他垂眸看着指尖上的那点湿润的痕迹,低声道:“你这样,不值的。”
凌灵听到声音便迷迷糊糊醒了过来,揉着眼睛看了看韩羽,见他脸色比之前要好些,微微松了口气:“韩师兄你感觉如何,还疼么?”
韩羽摇头,拨开被子想要下床。
“你要干什么?”
“喝水。”
“我给你倒,”凌灵转身麻溜地给他倒了杯水,和一旁放着的药一块端了过来道,“师伯说等你醒了就把这个药喝了,不久前才热过,还温着。”
韩羽伸手去接药碗,凌灵却将托盘往回收了收,放在床边小桌上,将那药碗端起来用勺子舀了一勺递到韩羽身边:“我喂你。”
韩羽别开头:“不必。”
“你手受伤了,不能自理。”
“无妨。”
“可这包得像木乃伊也捧不了碗呀,快喝,要凉了。”
“不唔……”
“师伯给你疗伤费了太多灵力,已经被晓晨师兄扶去休息了,这几天我会照顾你。”凌灵眯了眯眼睛,不管三七二十一将勺子塞进韩羽嘴里。
“不必,你回唔……”
这药比凌灵之前喝的雪耳味道好不到哪里去,但凌灵喝的时候每次都是一口干的,虽然难喝起码痛快,韩羽如今却只能一勺一勺地喝,简直难以下咽,脸黑得跟什么似的。
他瞥着一勺接一勺往他嘴里倒的凌灵,蹙眉道:“你故意的?”
难不成这家伙还记着之前他灌他喝药的事,故意想让他吃点苦头?
凌灵:“?”
“苦。”韩羽直接把碗抢过来仰头干了。
“是有点苦,”凌灵笑道,“不过我试过了,比雪耳好许多。我和师伯要了糖,一会儿给你。”
“……不必。”韩羽别开眼,两个白净的耳朵悄悄地变成了粉色,不久前他才嫌弃别人吃不了苦,到了自己却也矫情起来,实在丢人。
凌灵歪着小脑袋看了他一会儿,突然感慨道:“你真是挺好看的,大约是除了我师尊以外最好看的人了。”
韩羽的性格是傲娇且臭屁了些,可小小年纪便好看得让人挪不开眼,尤其是那双漂亮的眼睛:清隽眉宇,直长睫毛,眼尾收得略有些上挑,棕色眼珠清澈明亮,真真是剑眉星目,搭配高挺笔直的鼻梁,显得他整个人都英气勃勃的。
这样的韩羽不论说什么做什么好像都让人讨厌不起来,一声不吭在旁边呆着也叫人难以忽略,哪怕现在刚喝完药臭着脸,也只让人觉得天工造物如此精巧,而我等都是女娲娘娘随手甩在路边的泥点子。
凌灵虽然也好看,却和韩羽不是一个类型,又不常照镜子,内心还保持着上辈子对自己颜值平平无奇的认知,这么近距离看和他差不多大的小竹马,只觉得羡慕。
韩羽以为他故意扯开话题,张嘴想要说话,却听得凌灵已经叽叽咕咕说别的去了:“我师尊再有几日就要出关了,到时候我要回孤云峰不能再照顾你,所以你要快些好起来知道吗?我会每日抽时间来看你,你……”
“我说过不用你管,”韩羽将碗放下,下了床往外走,“你现在就回去。”
“你去哪?”
“回房。”
“还没吃饭呢,我去给你……”
“不吃。”
“那我帮你打水洗澡!”凌灵放好托盘跟上去。
韩羽扭头瞪他:“我说的话你能不能听一句?”
凌灵垂下脑袋,红着眼眶道:“是我害你伤成这样的,我想留在这里陪你。”
韩羽实在不愿看他这般,不好再冷着脸,便道:“救你是我自己的选择,与你无关,无需自责。”
“对不起,我不该说你无情无义,”凌灵抬眼看他,声音软糯糯的,“韩羽哥哥,你最好了。”
“不要胡乱叫我,”韩羽简直耳根一麻,立刻就拒绝道,但连他自己都没意识道,接下来他说话的声音比刚才柔和不少,“我可以用法术清理身体,这儿还有许多童子可以帮忙,不用你照顾。”
凌灵乖巧点头:“好,我听你的。“
“你明日还要上课,先回去歇息。”
“嗯。”
“那你去啊,为何拉拉扯扯?”韩羽蹙眉抬起手臂,想让凌灵放开不知何时挽住他的手。
凌灵却没放,目光一直落在他手上的绷带上,忍了许久的眼泪还是夺眶而出:“伤口那么深,流了那么多血……你是不是好疼呀?”
“不疼了,”韩羽有些无奈,“如果想我快些好,就听我的话,快回去。”
“那你不生我的气了哦?”凌灵讨好地晃了晃他胳膊,眨眼的时候又迅速掉下一颗泪来。
“嗯,”韩羽点头,见他哭得跟被抛弃的小狗似的,抬手用裹着纱布的手背替他把眼泪擦了,无奈道,“你怎的如此爱哭。”
“不哭啦。”凌灵笑着仰起小脸轻轻蹭他的纱布,说话间眼中又滑出眼泪来。
“为何越擦越多?”韩羽急了,偏此时手又不灵活,手忙脚乱地在他脸上擦来擦去,英气的眉毛皱起,白皙的小脸上闪过一丝慌张。
凌灵噗呲一笑,突然双手抱住他的腰,毛茸茸的小脑袋亲昵地蹭过他的脸和耳朵:“韩羽你真好看,皱眉也这么好看,嘿嘿。”
韩羽还没反应过来,便听见“啵唧”一声,一侧的脸颊被嘟起的小嘴亲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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