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你就这么着急把我送给别人吗
沈郁澜满脸自嘲, 那双她当作宝贝一样的高跟鞋现在看起来是那么讽刺。真好啊,给她穿漂亮裙子,把她打扮得这么漂亮, 竟然就是为了这一刻。
沈郁澜忍着情绪,“薛先生, 麻烦回避一下可以吗, 我有话想跟她说。”
薛铭识趣离开。
夜色照着她们各怀心事的脸,说不出谁的脸色更难看一点。
沈郁澜满含怨念地看着她, “你就这么着急把我送给别人吗?”
倔强的姑娘从不轻易流眼泪, 却一次次在她面前,憋不住眼泪。
闻砚书无视不了她的悲伤, 像是后悔了,向来沉稳镇静的她, 语无伦次地解释说:“没有,郁澜, 我, 我没有。”
“怎么没有?”沈郁澜指着低胸裙子,委屈得要死,还是不舍得吼着跟她说话, 哽声道:“都穿成这样了, 啊, 你让我穿成这样,去见一个陌生男人, 你还说你不是要把我送给别人?”
“郁澜, 我只是让你见一见, 没有非要逼着你和他在一起的意思,如果你对他不满意, 那我就带你走,我还可以给你找更好的。”
沈郁澜落寞地看着她,“你可以不喜欢我,但你不可以用这种方式把我推开。”
闻砚书身体一颤。
“我不喜欢男的,你明明知道。”沈郁澜挤出来的笑容僵硬而可怜,“闻阿姨,我不喜欢,我不喜欢啊。”
闻砚书压抑着情绪,喉间隐有哽意,“我猜你应该是喜欢年长的,成熟的,所以才想到了他,对不起,郁澜,下一次,我不会再给你介绍男人了。”
沈郁澜脸颊两道长长的泪痕,“还有下一次呀,闻阿姨,你是不是觉得我就是没有心,就是没有脸呢,所以你怎样无视我的真心都可以。怎么,下一次,你是打算给我介绍女人吗?”
“嗯。”
“好,真好。”
闻砚书的手不受控地抬起,想要拭去沈郁澜脸上的泪。
沈郁澜赌气地躲开了,声音嘶哑而疲倦,“我说过,我会听你的话。好,不就是跟男的相亲吗,没问题,一天相十个都没问题。”
她扯开狼狈的笑,“闻阿姨,这下你满意了吗?”
闻砚书缓慢低下满是红丝的眼。
沈郁澜擦去脸上的泪,坚强地不让眼泪再流,转身进去了,一步一步地远离身后无声滑落眼泪的女人。
门没有关,路灯把闻砚书的影子拉得很长,她失神地站在那里,看着刚还在她面前委屈流泪的沈郁澜和薛铭聊得笑容满面。
通红的眼眶告诉月亮她有多嫉妒,那颗矛盾的心却转不过弯,还是嘴硬。
“我喜欢不好她,我也不能喜欢她,所以我不喜欢她了。”
背靠墙,颓丧地低垂眉眼,抬手放在眼角,不停地抹去什么。
月光洒了满地,悄悄遮住她的悲伤。
沈郁澜和薛铭聊了将近一小时,闻砚书一直在外面陪着,虽然知晓薛铭人品怎样,但她绝对不会把沈郁澜交给一个男人让他们单独过一夜。
她看起来真像是一位注重家规的严厉长辈。
回家路上,沈郁澜没有再哭,也没对她质问,手机不停地弹消息,她眯会儿眼睛,就拿起来回两句。
今晚的沈郁澜和以前都不一样,气质里有种带着少女感的成熟。
她又拿着手机回消息了。
闻砚书目视前方,余光却不知道第几次瞄过去,每当沈郁澜察觉到看过来时,她就会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其实心里在意极了。
沈郁澜聊了很久,对着手机笑了好几次。
闻砚书再也忍不住,不经意的语气问:“跟谁聊得这么开心?”
沈郁澜抬起眼皮,没看她,一副委屈还没消的样子,切走和丛容的聊天页面,“跟薛先生啊。”
想要气她,但她毫无反应。
又想哭了,沈郁澜把头扭到另一边。
闻砚书余光扫过去,眼神慌了两秒,淡淡的声音随之响起,“不喜欢就别聊了,下次,我给你介绍女人。”
沈郁澜憋了一肚子气,“不用了,就他吧。”
闻砚书肩膀轻轻一抖,“什么意思?”
“就是我觉得他还不错的意思呀,别麻烦了,闻阿姨,我先跟他接触看看,万一……”
沈郁澜看了她一眼,语气里都是试探,“万一哪天我就不喜欢你了,而是喜欢他了呢?”
闻砚书知道沈郁澜目光都在她脸上,坦荡一笑,“那最好了。”
那是沈郁澜这辈子露出的最假的笑容。
无法自拔地爱上一个让自己束手无策的人,除了等待一场未知的心死,似乎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只能走在她身后,看她薄薄的背,却不能借着靠一靠。
回到家,叶琼听见声音就出来了,看到沈郁澜第一眼,皱眉道:“哎呦,枣儿,告诉你多少遍了,小姑娘穿衣服要得体,穿成这样,要是让你那些叔叔婶子看见了,不知道得怎么在背后讲究你呢。”
“服了。”沈郁澜没再跟她犟嘴,吐槽一声就回房了。
叶琼只好拉着闻砚书问:“咋样啊,砚书,那个小伙子枣儿相中没?”
“郁澜说,先接触接触。”
“那就好,那就好。”
闻砚书特别累,实在没有精力再陪聊,回自己房间了,没有洗澡,呆呆地坐在沙发,脑海里回荡的都是沈郁澜和薛铭聊天时的样子,当然,还有薛铭欣赏的目光。
手不自觉地嵌进沙发。
眼神忽然惊恐地闪烁一瞬,刚要起身离开这个有沈郁澜的家,却在门被推开时,跌坐回去。
叶琼还在客厅大嗓门地和她二姑奶打电话。
沈郁澜就进来了,刚洗完澡,睡衣一颗扣子都没有系,一手拢着,站到她面前,紧紧盯着她,表情不太对劲。
闻砚书微微仰着头,张开一条细缝的唇颤了一下。
一个往前凑,一个往后退。
总感觉下秒沈郁澜就要欺身吻上去了。
闻砚书躲闪的动作太伤人,沈郁澜嘴角勾起落下,摇了摇头,在她身旁坐下,从兜里掏出手机,玩了起来,时笑时沉默,那副自在的样子,仿佛她真的只是寻个安静地方,好好玩一玩手机。
“我要睡觉了。”闻砚书说。
过几秒,沈郁澜视线从手机移开,“那你就去睡呀。”
“你在这里,我怎么睡?”
“哦。”沈郁澜转向她,拢紧衣服的手松了一点,“但是闻阿姨,你可以让出一点时间给我吗,我有事想要请教你。”
“什么?”闻砚书往不该看的地方看了一眼,抿了下唇。
沈郁澜轻轻一笑,把薛铭发来的消息给她看,“闻阿姨,他又约我了,你说,我应该怎么回呀?”
「郁澜,今晚和你聊得很愉快,明晚,我可以再约你吃饭吗?」
刚认识,他就喊上郁澜了。
除了闻砚书,从来没有人这么喊过她。
闻砚书眼神定格在那两个字,愤怒压下去,醋意压下去,板着表情不要失态,不露破绽地笑笑,“想怎么回就怎么回,问我干什么?”
“可我不会嘛。”沈郁澜突然往她肩上一靠,撒娇的语调说:“要你教我。”
闻砚书克制不去抖,还是因为她的靠近抖个不停,到底是避不开那场噩梦,还是受不了女孩滚烫柔软的身体,或许,都有一点。
轻轻推她,“郁澜,你坐好。”
“我就靠一靠嘛,不会对你做那些过分的事。”说话间,原本还拢着的衣服被沈郁澜彻底敞开了,“闻阿姨,快教我嘛。”
“你就回他…… ”
闻砚书一本正经地说话时,沈郁澜抓住她的手,放到自己胸上,用自己的手带动她的手,揉了起来,“闻阿姨,你抖什么啊,说啊,继续说。”
这样很不道德。
刺激也是真的刺激。
身体在抗拒,心理却在兴奋。
闻砚书推她,推不开,紧张地看着没锁的门,生怕叶琼什么时候会进来,看见她和她的女儿在做这种事,急得快要哭了,“他想让你去,那你就去。”
沈郁澜一条腿架在她腿上,整个人攀着她,贴在她耳边说:“怎么办呢,就是追不到你,你也不让我追了,我好伤心啊,但我最伤心的是,你就这么把我推给别人了,你知不知道,我现在真的有点恨你了,不过,这都是我自己的情绪,你不必替我承担。”
“既然你都清楚,那你现在是在做什么?”闻砚书刻意冷淡。
沈郁澜狠狠抵着她的肩,咬住她的耳垂,“我不会逼你的,闻阿姨,我真的不会逼你跟我做那种事。我很听话,很乖的,你想让我跟谁约会,我都会去…… ”
她在她耳边低喘起来,“还有,你不要想多哦,我不是在勾引你,我也不会勉强你,我就是对那种事不太熟练,啊,不是,是我都没有做过,很没有经验的,万一到时候跟别人做了,什么都不会,被别人笑话了怎么办啊。”
抓着闻砚书的手越来越用力,“这些我不会的,你要好好教我啊,闻阿姨。”
门口时不时传来走动的声音,闻砚书浑身软得没有力气,根本推不开她,只能任由她胡作非为,脸色苍白,一颗心紧张得快要蹦出来了。
“别怕,别发抖,別推开我,我知道你是我的阿姨,我的长辈,我很尊敬你的,把我教会了,我自然会走的。”
沈郁澜在她怀里抬头,轻啄一口她的嘴唇,眨了眨无辜的眼睛,“要是以后他这样抱我,我就这样亲他,对吗?”
闻砚书忍着醋意,点头了。
门口走动声没有了,闻砚书还是无法专心,一直往门口看。
沈郁澜捏着她的下巴,笑着深吻一次,闻砚书往后躲,她就追着找上去,边吻边说:“还是这样呢,张开嘴唇,缠绕住舌头…… ”
“不要,郁澜,停下来,我们不能…… ”
嘴唇贴着嘴唇,沈郁澜搂着她的脖子,边吻她,边拿起手机准备给薛铭发消息,“我跟他说,明天见,可以吗?”
“嗯。”
“真的可以吗?”声音里渐渐出现哭腔。
“嗯。”
突然一股力气把闻砚书彻底推向靠背,沈郁澜跨坐上去,双手插进她的头发,把她冷静的眼吻到迷离。
闻砚书克制不住地仰起下巴。
沈郁澜微微拉开她们之间嘴唇的距离。
“真的要把我推给别人吗,一旦我是他的了,他也会这样吻我,这样摸我揉我,这样占有我,闻阿姨,你真的,真的毫不在意吗?”
闻砚书压着眉眼,片刻后,抱住自己微微发颤的身体,直直地盯向那扇门。
她的沉默,都是她难言的苦衷。
心里有多矛盾,眼睛就有多红。
“嗯。”
温柔的表情在麻木之后出现,再多的温柔也没用了。
沈郁澜从她腿上坐回沙发,委屈难过全都卡在喉咙里,把衣服扣子系好,逞强地给她笑脸,“好吧,那明晚,你陪我去跟他见面,好不好?”
“好。”
沈郁澜离开之前,深深看她一眼,撂下一句无可奈何的话。
“我的爱,真的让你的心你的身体抗拒到这种地步了吗?闻阿姨,是不是非要等到哪一天,我和别人上床了,你才能满意。”
第72章 她被抛弃的那三分钟
听完事情始末的丛容, 抛出一个犀利问题,“她让你去死,难道你就去死吗?”
沈郁澜仔细想过后说:“嗯。”
“服了。”丛容不停地给奶茶杯里加小料, “枣儿,作为朋友, 我当然支持你的选择, 但是现在,你知道我特想干嘛吗?”
沈郁澜趴在桌子上, 无聊地抠着桌缝, “说。”
“我特想给你介绍漂亮女孩,比她更漂亮的, 让你移情别恋。”
沈郁澜笑出声音。
“你别笑,我真这么想, 枣儿,你说咱差哪儿吧, 你要是想找个对你好的女朋友, 那不是分分钟的事嘛,至于吗,又是想给人家当情人, 又是郁郁寡欢地想喝大酒, 我都不想说你, 真是忍不住了。”
沈郁澜按灭手机屏幕,看着自己的脸, “丛容, 我不好看吗?”
“好看啊。”
“那就好。”
前一秒还瘫着像死人, 下一秒就站起来了。
丛容问:“你要干啥?”
沈郁澜望望门口,“闻阿姨待会儿应该就要来接我了, 我当然得提前准备好啊。”
丛容没好气地把做好的奶茶放到她面前,“恋爱脑多累啊,别到时候恋不明白了,喝吧,多喝点儿,补补你这坏了的脑子。”
吸管戳进去,沈郁澜吸了一大口,“丛容,咱俩抱一下呗。”
“谁要跟你抱,神经病哈,有病就去治。”
“你想哪去了。”沈郁澜皱眉深思,“我就是想不明白,为啥我一抱她,不,是我一碰她,她就躲,浑身发抖,你能想象吗,红着眼睛看我,嘴唇快要咬破了,就像我欺负她似的。”
丛容白眼快掀到天上了,“我好心安慰你,你在这打击我单身狗这颗寂寞的心呗,炫耀是吧,你就跟我炫耀吧。”
“啊?”
丛容深深叹口气,“我做梦都想谈一个这样的姐姐,无奈老天不长眼呢,就不能赐我一个顶级诱受,如果还是御姐那就更好了。”
话说完没两秒,盯着门口的眼直了。
张愿进来了,衬衫袖子挽到肘,扎着低低的盘发,特直女特姐。
这把丛容这个颜控迷死了,娇羞一笑,躲在沈郁澜身后跟她说小话,“枣儿,我又坠入爱河了。”
“你每天都坠入爱河。”
“这回是真爱,真的是真爱。”
沈郁澜盯着张愿身后,没有人跟进来,于是问:“闻阿姨呢?”
“老板有事,让我送你去,她稍后就到。”
“张姐,你能不能告诉我,闻阿姨在忙什么吗?”
张愿为难道:“不好意思,沈小姐,我就是个打工的,老板的事,我不方便透露。”
沈郁澜垂头丧气道:“好吧。”
张愿见沈郁澜这幅样子,精明地看她一会儿,边拨号边出去了,没到一分钟,她回来了,并且带回一句话,“沈小姐,老板正在陪秦小姐。”
沈郁澜脸色变了,“秦小姐?”
“嗯。”
是那个金毛吗?
还是别的女孩?
沈郁澜顺不过来气了,吸吸鼻子,想到闻砚书也会温柔对待别人,脸一拉,谁都不想理,径直走出去,坐上张愿的车。
途中张愿看她不下十次,每次她都是一个表情,失魂落魄。
还和昨天一样,她把沈郁澜送到县城的家。
沈郁澜无声下车,以为家里会有闻砚书。
推开门,看到坐在沙发的叶琼和薛铭,她愣了,没来得及做好表情管理,问话的语气也不是十分友善,“你怎么来了?”
薛铭抿着斯文的笑,“闻姐知道我想约你吃饭,便邀请我来这里了。”
沈郁澜不愿接受真相,“她让你来的?”
“嗯。”
昨晚撂下那样的话,气话里隐隐带着威胁,但凡闻砚书心里有她,也不会继续迫不及待地把她推给别人。
不是重要的人,不是喜欢的人,只是她朋友的女儿,所以舔着脸求她睡,她才会答应,才会一再纵容,怪不得那么抗拒她的触碰,怪不得急着给她介绍对象。
感受不到被爱,慌张就会绞杀理智。
完全记不起闻砚书对她的好了。
满脑子都是闻砚书嫌弃她讨厌她的证据。
比不上闻砚书喜欢很久的男人,也比不过那位秦小姐,唯一比得过别人的,大概就是这张豁得出去的脸皮了。
心里堵得慌,沈郁澜不想跟任何人说话,往卧室走。
叶琼在身后喊,“你这孩子,咋这么不懂事呢,小铭大老远来一趟,你不陪他说说话啊?”
“换身衣服,都是土。”
叶琼也是真心疼她,由她去了。
“多担待点儿啊,小铭…… ”
关门也挡不住他们的声音,沈郁澜烦燥得坐在电脑桌前,又想打开电脑,视奸关于闻砚书的过去。
不知道第几次压回去手了。
手机铃声响了。
看见来电联系人,她手忙脚乱地秒接,差点摔了手机,“闻阿姨。”
那边进行了长达三十秒的沉默。
“郁澜,薛铭来了吗?”
有那么多话可以说,非要挑戳人痛处的一句讲。
“来了。”
“我……”
电话里传来女孩子低低的啜音,不是沈郁澜,是闻砚书身边的女孩,是让沈郁澜猜测不到她们关系的女孩,带给她心里无限不安。
忽然耳边静了。
沈郁澜看着屏幕流逝的时间,眼里砸出泪珠,一分钟,两分钟,没有人可以共情此刻她内心的煎熬,她不知道闻砚书把手机静音的那三分钟,和那个女孩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她被抛弃的那三分钟,在她心里埋下一颗没有设定时间的炸弹,说不定某个忍耐不了的日子,这些要死要活的情绪和看不到未来的爱,全都会跟着那颗炸弹灰飞烟灭。
可是现在,第四分钟的第一秒,闻砚书的声音把她哄好了。
“郁澜,我可能要晚一点才能回去。”
“好。”
沈郁澜盯着屏幕,闻砚书连多一秒时间都不肯给她,很快挂了电话。
不安的感觉在听不见闻砚书声音时铺天盖地袭来。
只有视奸才能片刻稳住心神。
页面登录微博,搜索闻砚书的账号,从她的关注列表,一个一个往下翻,明星和模特的头像大部分都会用自己照片,那个女孩的模样早就被她记在心里,因此她很轻易就找到她的微博。
Kelly-QS
点进她的微博,就一眼,那条置顶微博让她呼吸不过来了。
只有一张照片。
闪耀的灯光聚焦成一束,金发女孩自信地走在T台,全场仰望都给她,而她的目光,全部交付给嘉宾席的女人。
戴着细边框的眼镜,含笑为她鼓掌,像看到学生获得成就而骄傲的导师。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闻砚书。
也没有让自己站在这样盛大的舞台,得到她这样的眼神。
闻砚书教她道理,助她成长,帮她扫平人生路上荆棘,就在她得意忘形时,突然认清现实,原来闻砚书栽培的女孩,不止她一个。
那可以睡觉的女孩,也不止她一个吗?
她坐在那里,觉得每一分钟都是煎熬。
房门被敲响,薛铭的声音从外面响起,“郁澜,吃饭了。”
听到这个称呼就想起闻砚书,这个称呼无形之中变成闻砚书专属,除了闻砚书,谁喊都不行。
带着烦闷的情绪开门,她没给薛铭好脸色。
薛铭长相很讨长辈喜欢,说起话来也是彬彬有礼,叶琼满意得很,心里已经暗暗把他当成准女婿。
饭桌上,叶琼问:“小铭,你是做地产行业的啊?”
“嗯,闻总…… ”薛铭眼神一闪,改口说,“闻姐应该早就跟您介绍过我,她说的都是准确的信息。”
“哦。”
沈郁澜钻起牛角尖——早就。
原来闻阿姨早就想把我送给别人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是我们哪一次亲密拥抱过后,还是哪一次我不要脸地勾引完她、沾沾自喜她对我有反应的时候。
没胃口了,一口饭都吃不下了。
叶琼旁敲侧击地问:“枣儿啊,小铭这孩子不错,妈挺喜欢的,你觉得咋样啊?”
沈郁澜放筷,心烦意乱地往门口看了一眼,等不到,就是等不到闻砚书回家。
“咋不说话啊。”
沈郁澜烦得头快要炸了,不耐烦道:“妈,你觉得行,那就是行,我没意见,成吧,满意了吧,这下你们都满意了吧。”
她憋着怒气走了。
叶琼不知道哪句话惹到她了,尴尬地对薛铭说:“小铭,你去看看她吧。”
“好。”
薛铭追出去,按开刚要下降的电梯。
沈郁澜冷冷地白了他一眼,等他进来,往后撤了一大步,“你跟过来干什么?”
薛铭笑着看她,“郁澜,昨天我们不是聊得很愉快吗?”
“昨天想聊,今天不想聊,就这么简单。”
“没关系,我可以等你再想跟我聊的时候。”
薛铭说话做事都有礼,谁也不欠谁,沈郁澜也不好一直阴阳怪气呛他,语气稍微缓和道:“薛先生,我现在只想一个人待。”
“好,可以。”
薛铭把她送出电梯,没再跟了,只是在她将要走出楼门时,说了一声,“以后叫我薛铭吧。”
沈郁澜本来就是爽利性格,没有转身,回应了他的话,“成。”
薛铭眼神复杂地看着她离开,拨出去一通电话。
第73章 薛铭,你想跟我谈恋爱吗
在外面转了一圈, 两小时后,天黑透了,沈郁澜回家了, 四下望望,闻砚书还是没有回家。
表情垮在脸上。
叶琼想说她, 被薛铭拿话挡住了。
沈郁澜走回房间, 往后一仰,摔躺在床, 漆黑的房间加重心中恐慌, 总是克制不住去想一些不好的事,疯狂想要联系闻砚书。
明知是在打扰, 还是想。
明知这样就不听话不懂事了,可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按下号码, 听着嘟嘟的声音,心脏快跳几下, 好怕闻砚书不接, 急得眼里泪花乱闪,焦躁地坐起来,撩了一把凌乱的头发。
“郁澜。”
熟悉而遥远的声音让沈郁澜顿觉委屈, 瘪着的嘴巴颤抖起来, 忍着哭腔说:“闻阿姨, 你回家好不好。”
“怎么了呀?”
“我想你。”
隐忍的哭腔揪得人心疼,闻砚书没有纠正她的话, 哄着说:“乖, 我现在走不开, 晚一点,我会回去。”
沈郁澜边说边啜泣, “可是我难受,特别特别难受。”
“哪里难受?”闻砚书担忧地问。
只想让她回家,只想见她,只想现在陪在她身边的人是她,用任何上不得台面的办法都可以。
沈郁澜撒谎道:“生理期了,肚子疼。”
“那我让琼姐…… ”
“不行。”沈郁澜忽然提起嗓音,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说,“我不要别人,我就要你,要你回来陪我。”
啜泣声一直没有停止。
闻砚书终究还是心软了,“等我。”
放下挂了的手机,沈郁澜鼻尖泛红,枕着手,双眼无神地望望窗外,笑得可悲,“我当然愿意给你做情人,但我,要做你最喜欢的那一个。”
数了很久的时间,隐约听到客厅的讲话声,她知道闻砚书回来了。
没有夸张地装出一副特别难受的样子,只是直勾勾地盯向门口,等那扇门被推开,给气都没喘匀的闻砚书一双红红的眼和一张委屈苍白的脸。
闻砚书反手锁了门,立在门口好几秒,看着她,眼神痛了一瞬,快步走过来,微微弯腰,下意识伸手想摸她脸,结果又是那样,手僵在半空。
这熟悉的动作把沈郁澜的眼惹得更红了。
沈郁澜试探着抓住她悬空的手,轻轻揉捏她的指尖,喊了她的名字,“闻砚书。”
是不是只有在锁门时,只有她们两个人的见不得光的地方,才能这样逾矩地喊她的名字。
“嗯。”闻砚书应了。
“你躺下来,躺到我身边,好不好?”
闻砚书摇头说:“不好。”
“为什么呢?”
闻砚书直身,“薛铭还在外面,琼姐也在外面。”
“我知道啊。”
客厅忽明忽暗的光涌进来,沈郁澜语气虚弱道:“肚子好疼啊,闻阿姨,疼,真的好疼。”
“我去给你烧热水。”
闻砚书转身要走。
沈郁澜忽然从后搂住她的腰,“别走,你别走。”
闻砚书没有挣扎,身体抖到沈郁澜也跟着在抖,还是任由她胡闹,挺直的背弯下去,她哑声道:“好,我不走。”
沈郁澜松手,躺回去,“那你帮我揉揉肚子。”
闻砚书坐到床边,帮沈郁澜揉起了肚子,看了眼沈郁澜,指尖微微一顿,模糊光影遮住她眼底让人看不真切的情绪。
妆容精致,深邃妩媚的脸没有一点失态的痕迹,她习惯体面,擅长隐藏糟糕的情绪,然后在沈郁澜最难过时,给她最宽容的微笑。
总是这样,总是这样。
小时候,对待喜欢的玩具,是这样。长大了,对待家里的猫,也是这样。
心脏熟悉的钝痛传来,沈郁澜还是问了,“秦小姐是谁?”
闻砚书早就预料到她会问,淡淡道:“模特。”
“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我问的是,她是你的谁?”
头低下去,长发挡住脸,内心的折磨和苦闷不能同别人讲,只有说一句违心的话,才是眼下对这段两个人都已经走向失控的感情最好的选择。
千错万错,都是她的错。她的郁澜,没有错。
不能让她继续这样为情所困了。
“你是我的谁,她就是我的谁。”闻砚书说了最伤人的话。
嘴角忍不住抽动,咽下喉间哽咽,想要坚强,想要和她一样体面,于是沈郁澜竭力憋住眼泪,笑着说:“那我就继续努力啦,争取早日超过她在你心里的位置。”
“你何必呢?”
眼泪哗地流出来,沈郁澜笑容更甚,“我何必,我也想知道我何必呢,我就是贱,天生就贱。”
哈哈笑了一声,她把脸转到另一边,哭了。
闻砚书满眼无措,“郁澜,你别这样。”
“我没有怎样啊。”沈郁澜转过去看她,开口尽是失态的呜咽声,“我不想让你失望,我想处处都让你满意,让你开心,可我什么都没做好,我根本就不知道怎么做了,啊,我到底该怎么做啊。”
说着,泪如雨下,“从头到尾,我从头贱到尾,我真的好没用,我根本就追不到你,闻砚书,那我给你当情人好不好啊,我求你,别把我推给别人好不好,别总是不回家好不好?”
闻砚书嘴唇不听使唤地颤抖,那一刻,心里的顾忌全都不算什么了,身体发抖没关系,头痛欲裂也没关系,她只想把沈郁澜搂进怀里,好好地抱一抱。
手还没伸出去,门被敲响了。
“砚书啊,咋锁门了啊,你们在里面干嘛呢?”
沈郁澜的抽泣声憋不住了。
闻砚书听着外面越敲越响的声音,回应一句,“没事,琼姐,我跟郁澜说说话。”
房间里只能听见沈郁澜渐渐放开的哭声,判断不出来叶琼走没走。
闻砚书生怕叶琼听出来端倪,无奈之下用手捂住沈郁澜的嘴,不让她的哭声溢出来,湿热气息扑在手心,不及浑浊眼泪钻进指缝时心脏一瞬的抽痛。
沈郁澜扒她手。
闻砚书凑近她,泪水在眼眶打转,认真而理性地小声跟她说:“郁澜,你想要什么,钱,地位,阿姨都可以给你,全都可以给你。”
她爱不下去了,也不能再爱了,长痛不如短痛,那就不该再给沈郁澜希望。
于是她松开手,狠心说:“除了爱。”
“可我只想要你的爱啊。”
“对不起,现在我不能给你了。”
沈郁澜按住胸口,压抑呼吸,心死了一样,“好,我知道了。”
闻砚书面无表情地点头,想要起身。
下秒,身后的人顶着一双空洞的眼,扳过她的肩,不管她抗拒,不管她颤抖,吻住她的唇,把她禁锢在怀里,舌尖推开她封闭的唇,手指插乱她的头发,失去理智地以下犯上,把挣扎的她吻哭了。
闻砚书双手握成拳,抵在她的肩,“郁澜,松,你松开我,我要生气了。”
唇妆被弄花,颤动带泪眼睫的样子格外凄美。
“那你打我吧,骂我吧。”
闻砚书睁眼看着近在咫尺的女孩的脸,那么多难过那么多委屈,用力吻她就像她们真的狠狠在相爱一样。她知道,沈郁澜想要多一点安全感。
但她就是不给。
任由沈郁澜把她吻到缺氧,却没有给她一点回应。
分开这个吻,沈郁澜非要给自己找不痛快,“闻阿姨,秦小姐的吻技,有我好吗?”
闻砚书眼神回避,沉默没答。
放在床边的手机嗡嗡响了。
沈郁澜率先低头,看见了来电联系人——Kelly.
闻砚书拿起手机,本来是想拒接,沈郁澜突然嫉妒地把她推倒在床,身体压上去,热切地从她的脸吻到脖子,她几乎是情不自禁地往后一仰,肩带滑下去了,这时,沈郁澜看到她肩膀那处一道淤青未消的咬痕,情绪顿时绷不住了,哭都哭不出来,冷笑一声,坐起来了。
闻砚书也不解释,默默提起肩带,起身走了。
拧开门锁。
沈郁澜无情无绪地说道:“待会儿再出去吧,别被我妈看出来了,我知道,你害怕。”
“嗯 。”
闻砚书对着门站,没有回头。
一个一直没有回头,一个一直没有逼她回头。
短暂失控,沈郁澜现在已经缓过来了。
她看着闻砚书的背影,一遍一遍确认,还是喜欢,还是很喜欢,被推开也喜欢,被拒绝也喜欢,被送给别人也喜欢。
她依然吊着一口气,觉得总有一天,闻砚书会回头看看她。
可闻砚书一句话摧毁她最后的倔强,“我会带Kelly回香港。”
“那我呢?”心碎的声音。
“留在这里也好,走出去更好。让你变成这样,都是阿姨的责任。郁澜,该弥补的,我都会弥补给你。以后的日子,阿姨祝你找到真正能给你幸福的人。”
沈郁澜已经没有力气再去挽留,仿佛认清现实,问了一句,“你什么时候走?”
“Kally还想再待一段时间,我陪她待到她想走为止。”
沈郁澜挤出一个酸酸涩涩的笑,“那你答应我的事呢,说了会陪我看看外面的世界,还算数吗?”
“算。”
“那就好。”
沈郁澜连叹气都无力,“闻阿姨,你说希望我能找到让我幸福的人,但你知道吗,如果给我幸福的人不是你,那么,是谁都无所谓了。”
闻砚书薄背一颤,纠结地想要转身。
沈郁澜走到她身边,握住门把手,“除了不爱我,我真的挑不出你一点不好的地方,你对我真的很好很好,闻阿姨,在你走之前,我也做一件让你开心的事吧。”
那副被伤透心的样子,做出什么离谱的事都不奇怪了。
闻砚书指甲嵌进掌心,别开眼不去看她。
门打开了。
沈郁澜先走出去一步,指尖握到青白的闻砚书站在她身后,微笑着掩饰心底的不安,却在沈郁澜开口那句话过后,笑容彻底僵在唇边。
“薛铭,你想跟我谈恋爱吗?”
第74章 将错就错
很奇怪, 沈郁澜问话,薛铭却将目光投向闻砚书。
几个人各自心怀鬼胎,除了薛铭, 没有人看见闻砚书那一下隐晦的点头。
“想啊。”薛铭说。
叶琼憋不住事,连连拍手叫好, “哎呀, 还得是你们小年轻啊,这才几天啊, 哈哈, 好好好,真好, 这事儿就算定下来了,我这心啊, 总算是踏实了。”
她拉着闻砚书往外走,“砚书啊, 咱做长辈的, 就别在这里当电灯泡了,走走走,正好姐吃多了, 陪姐出去消消食。”
临走时, 叶琼还朝沈郁澜挤眉弄眼一下, 心急的样子,生怕到手的女婿飞了。
沈郁澜没理她, 盯着闻砚书那张淡定的脸, 最让她无法接受的是, 叶琼起哄她和薛铭时,闻砚书竟然还轻轻笑了。
没露出任何违心的破绽。
嘴唇红肿未消, 十分钟之前,那里被她用力吻过,这么快就忘记舌头伸进去的温柔了吗,现在居然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沈郁澜气得腮帮子鼓起来,瞪了立在原地的薛铭一眼,闻砚书不在,还搭理他个屁,直接赶客,“我要睡觉了。”
薛铭并没有意外沈郁澜前后的反差,把岛台桌椅归位,朝她绅士一笑,“刚才的话,如果是冲动,那我给你时间再好好想一想。晚安,郁澜。”
他很有分寸地没多逗留,走了。
刚上电梯,松了松领带,他再次拨出去一通电话。
“霜霜。”
“你嗰边点呀?”(1)
“佢哋似乎系嘈咗一场交,沈郁澜问我,使唔使同佢拍拖,我唔敢应,但闻总岌头喇。”(2)
“好。”
“霜霜,你想要嘅,我都助你愿望梦成真,就算闻总要我条命,我都无怨无悔。”
出了电梯,来到地下一层,和薛铭擦肩而过的谢香衣警惕地看了他一眼,早年在香港漂泊过一段时间,粤语她能听懂七七八八。
注意到薛铭是因为他提到了沈郁澜的名字。
这男人很古怪,说的话也很难不让人多想。
谢香衣下意识拿出手机想要联系沈郁澜,想想还是算了,毕竟已经说了不再联系。
于是苦了沈半月。
第二天一早,早自习时间,谢香衣便把沈半月喊出去了。
自从镇里的狗肉馆倒闭后,再也不用担心街上的小狗会有危险了,闻砚书说到做到,沈半月也是如此,基本没有再闯祸了。
不知道谢老师突然找她是为了什么事。
难道是为了……
沈半月怀着一颗忐忑的心,可当谢香衣把话问出口,悬着的心算是彻底落不下了。
“沈半月,老师有点私事想问你,你姐姐最近是不是认识了一个男人?”
“什么男人?”沈半月脸色难看。
谢香衣自顾自道:“长相蛮斯文,说一口粤语。”
沈半月心思重,很容易联想到一些其它的事,姐姐也到了该恋爱的年纪,闻阿姨就是香港人,所以这个男人,会不会就是闻阿姨介绍给她的男朋友。
怪不得她们都不回家了。
为什么所有人都瞒着她。
沈半月一脸阴暗。
谢香衣本意是想暗地里关心沈郁澜,没想到好心办了坏事,竟然给沈郁澜惹了麻烦。
七月初,枣树上的绿果子是看得见的新鲜,虽然没有熟透,但看着头顶一串串果子,心里也是敞亮开了。
吹着带有枣香味的风,忧愁减去大半。
沈郁澜正和柳君说正事,沈半月阴着一张脸过来了。
沈郁澜被这祖宗闹怕了,第一反应就是看眼时间,中午十二点,是午休时间,吓死,还以为这祖宗又逃学了。
不过看她脸色,八成是要大闹一场了。
柳君听说过沈半月的光荣事迹,拍拍沈郁澜的肩,留给她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腾地儿给她们姐妹俩单独聊了。
“怎么噜噜脸儿了啊。”
沈半月憋屈道:“最近你和妈妈都不在家,留我一个人和爸住,我天天吃泡面,难吃死了。”
“害,早说啊,我把食杂店钥匙给你,以后你就去那里住。”
掏钥匙时,突然想到,都没脸到那种地步了,是不是该做一点有骨气的事,以后就不应该去闻砚书那里住,可是,下午就要练科二了,晚上回来不方便,只能“勉为其难”地继续住在那里了。
沈半月摇头不接钥匙。
沈郁澜生疑道:“有心事?”
“嗯。”沈半月直言道,“姐,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对于沈半月,沈郁澜从来没有往那方面想过,以为她是从小缺少父母陪伴,才会反常地黏着自己,以前她都惯着她,但每个人都是独立个体,都应该有自己的生活,半月年龄也不小了,也该长大了。
这一回,沈郁澜没由着她的性子,“差不多吧,没谈也快谈了。”
只见沈半月眼泪啪嗒啪嗒掉下来了。
沈郁澜实在不知她是在哭什么,问:“咋哭了啊?”
沈半月一抽一抽地说:“你谈恋爱了。”
沈郁澜纠正,“是还没有谈。”
“就是谈了,你就是谈了!”沈半月开始不讲理,“谈恋爱了,你就会有小孩,有小孩了,你对我的好就要分走了,我不管,我不许你谈恋爱,从今天开始,我要跟你住在一起。”
“啊?”
“你要是拒绝我,我就,我就去跳河!”
这祖宗,老毛病又犯了。
这可难办了。
“不行啊,半月,我要练车了,以后晚上得住在县城。”
沈半月当即说道:“我也去!”
什么?!
一阵风从身后吹过,沈郁澜小身板一晃,假笑一声,心里已经自动给此情此景配上一首伤感的非主流bgm了。
于是事情变得更复杂了。
练完车,拖着疲惫身体的沈郁澜推开家门,看见等待她回家的老母亲和妹妹,环顾左右,没有看到闻砚书。
第一句话就是,“闻阿姨呢?”
叶琼回答,“砚书说,我们人太多,住不开,她出去住了。”
“出去住了?”沈郁澜提起嗓门,“去哪了?”
“我哪知道。”
不知道还好,知道了,忍不住又开始乱想,闻阿姨是不是又去找那个金毛了。毕竟在她眼里,昨晚她问薛铭要不要跟她谈恋爱时,闻砚书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
是不是很欣慰,终于摆脱我这个累赘了。
再也不用花心思来陪我哄我了。
以后所有时间,都可以用来陪别人了。
沈郁澜就这样把自己贬低得一文不值,精力有限,她没有信心没有力气再去追寻一段遥不可及的爱情。
可是,还是会不甘心。
那么喜欢的人,放弃了,这辈子就错过了。
她被困在原地,除了自我折磨,毫无办法。
“妈,我出趟门。”
“干啥去?”
沈郁澜拿出来挡箭牌,“薛铭找我。”
叶琼立刻乐了,“好好,去吧,好好玩啊。”
沈郁澜离开一个小时后,闻砚书给叶琼打电话,话里话外都是试探着询问沈郁澜状态怎么样了。
看着叶琼那副好事临门的样子,沈半月气不打一处来,抢过手机说:“闻阿姨,我姐谈恋爱了,你可得管管她!”
闻砚书失声好久,不晓得是没反应过来还是怎的。
沈半月添油加醋地说:“这都几点了,大晚上的,我姐竟然出去跟那男的约会去了,多危险啊,闻阿姨,你必须得管她!”
叶琼赶紧把手机抢回来,“砚书啊,你别听芽儿胡说八道,我对小铭满意得很。”
过了半分钟,闻砚书疲倦的声音响起,“郁澜现在和薛铭在约会?”
“是啊,都走可长时间了。”
隔着手机,叶琼都能感受到闻砚书情绪的不对劲,放下挂断的手机,嘟囔道:“咋了这是,一个两个的,全都奇奇怪怪的。”.
“咋了这是,一个两个的,失恋了啊?”
沈郁澜和丛容不停地碰杯,喝得脑袋快撞桌了。
从市里坐车赶来的黄玖儿看着一左一右的她俩,挥走飘过来的烟。烧烤摊是露天的,烤串小哥一把一把地翻着飘着辣味儿的串,黄玖儿馋得不行,一边咽口水一边问道:“到底咋了,谁先说?”
丛容一口怨气感觉都叹出县城了,“想加屋顶工姐姐的微信,然而又被拒绝了。”
“又?”
“是的。”丛容闷闷道,“那么多心动的姐姐,就没有一个给过我微信。”
黄玖儿笑她,“没关系的,多被拒绝几次,习惯就好。”
“滚哈。”
沈郁澜闷闷一笑,没说话。
黄玖儿问:“澜澜,丛容都说了,你也说说呗,咋回事儿啊,你看你那眼圈,乌漆嘛黑的,刚才打眼一看,都吓死我了。”
沈郁澜照照手机屏幕,“还好吧。”
黄玖儿也是关心她,都是朋友,没什么不能说的,眼神刚一示意,丛容就迫不及待地把事情原委讲给黄玖儿听了。
黄玖儿听完,哇了一声。
“澜澜,你该不会真要和那男的在一起了吧,你不会真直了吧?”
“去你的。”沈郁澜哼了一声,“姐从娘胎肚子里就是弯的,这辈子都直不起来。”
“那你跟他说那话?”
沈郁澜无奈垂眼,“你就当我脑子有病吧。”
黄玖儿是个鬼机灵,脑子一转,主意就出来了,“澜澜,我有一个好主意。”
“啥啊?”
“你听我跟你分析哈。”
三个人凑在一起,鬼鬼祟祟地研究起来。
黄玖儿笃定道:“我敢发誓,你阿姨对你绝对不是没有感情的,你换位思考一下,你会允许一个你不喜欢的人,一次次跟你发生亲密接触吗?”
“那肯定不能。”
“是吧。”黄玖儿贱贱一笑,“你忘了咱俩那次,开房想那啥……”
沈郁澜怼了她一下,“滚蛋,还提还提。”
“好好,不提了。”黄玖儿扳住笑脸,认真道,“我猜吧,你阿姨对你一定是有感觉的,但是碍于某种阻碍,她不敢跟你在一起。”
“嚯,厉害,我怎么没想到呢。”丛容不禁竖起大拇指。
沈郁澜满眼欣喜,“真的吗?”
“对呀。”黄玖儿清清嗓子,“你别管她性取向,别管她几个情人,反正你就确定一件事儿,她对你肯定是喜欢的,至于有几分喜欢,那我就不确定了。”
沈郁澜仿佛抓住救命稻草,“那我现在应该做什么呢?”
黄玖儿摸摸下巴,想了好一会儿,“既然如此,那就将错就错。”
“啥意思?”沈郁澜和丛容几乎同时问道。
“你跟那男的在一起吧。”
沈郁澜从凳子弹起来的动作把烤串小哥吓了一跳,差点烫到手,骂骂咧咧两句,在沈郁澜致歉的话语后,这才平息了怒意。
沈郁澜坐下来小声说:“玖儿,你别出那馊主意了,男的都一样,暴躁,远的咱先不说,你看对面那小哥,刚才那眼神,我都怕他能拿那个铁签子捅死我。”
“谁让你真和他在一起了?”
“那还能假在一起啊?”
“是呗。”
“拉倒吧。”
黄玖儿过来人的语气说:“澜澜,你听我一句劝,试试呗,反正我也是看出来了,就算不试,未来不知道哪一天,你可能真的会为了讨她欢心,让她满意,脑袋一抽,跟她介绍给你的男的在一起了。”
沈郁澜没有争辩,因为黄玖儿说得不是不无道理,不然昨晚她也不会说出那种离谱的话。
丛容也说:“是啊,枣儿,你就试一试吧,咱往好了想,万一试了,你俩就在一起了呢,退一万步讲,最后你俩没成,但你该做的努力都做了,咱也不后悔是不是,换个心死也值。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放弃不甘心,不放弃又把自己折磨得半死不活。”
沈郁澜对未来太迷茫了,这是眼下能找到的最好的办法了。
沈郁澜深思熟虑后,点头了,“但是玖儿,我不喜欢薛铭啊,我要不要跟他说…… ”
“不能不能当然不能。”黄玖儿推她额头,“你傻啊,你跟他说了,他转头就得告诉你阿姨,你忘了,他可是你阿姨介绍给你的,谁近谁远你不知道吗?”
“哦,是这么个理儿。”沈郁澜拧着眉,“那我不喜欢他,还跟他在一起,也忒不地道了吧。”
丛容放松地往后一仰,“枣儿啊,道德感不要那么强嘛,我不信,你俩到时候在一起了,他能不图你点儿啥,保护好自己就行了,不需要同情男人,该利用就利用。”
“成,听你们的。”沈郁澜问,“不是不是,说偏了,话扯回来,我为啥要跟他在一起啊?”
“为啥呢。”黄玖儿故作神秘,停顿一阵说,“爱的痛觉。”
沈郁澜先是一愣,随后秒懂。
黄玖儿勾勾手指,“澜澜,接下来该怎么做,我已经想好了,耳朵凑过来,听我仔细跟你说……”.
当晚十点,闻砚书收到一张薛铭发给她的截图。
是薛铭和沈郁澜的聊天记录。
沈郁澜说,「以前我有喜欢的人,但从现在开始,我不会再喜欢了,我放弃了。薛铭,咱俩在一起试试吧。」
闻砚书盯着手机,神色一秒钟恍惚,忽然笑了,要多心酸有多心酸。
摁住屏幕的手指在发抖,她发过去语音,“记住我对你讲嘅嘢,如果唔系,唔好再想返江城。”(3)
说完,她面无表情地瞥了眼坐在一边的Kelly,扶上去绸质披肩,起身往外面走。
Kelly问:“砚书姐姐,你去边呀?”
刚要追出去,门口四个保镖拦住她,“秦小姐,请返去。”
Kelly没办法只好停步,对着闻砚书的背影喊了一句,“砚书姐姐,我会听等你返嚟嘅,你一定要记得翻屋企吖。”(4)
闻砚书从昏黑过道走回来,抬起瘦出筋骨的手,拍了拍她的脸,眸光阴冷而无情,“我会嘅。”(5)
第75章 偷偷过来看她一眼
薛铭给沈郁澜发微信, 问她在哪,没到半小时,不请自来了。
看到他, 沈郁澜本来爱搭不理,和黄玖儿对视一眼, 朝他勾了勾手, 夹着嗓子,挤出很嗲很怪的腔调, “薛铭哥哥, 你来了呀。”
话出口,自己差点恶心地吐出来。
身边丛容实在憋不住了, 借口喝多了,躲去一边笑了。
薛铭坐到沈郁澜身边, “郁澜,你喝多了, 我送你回家吧。”
“你管我?”沈郁澜下意识道。
薛铭保持绅士距离, 儒雅笑道:“郁澜,你忘了吗,半小时之前, 你已经成为我的女朋友了。”
沈郁澜眉头一皱, 不适感涌出来, 想要反悔,被拧她大腿的黄玖儿用眼神劝住了。
沈郁澜把身体扭到一边, 「玖儿, 我真受不了了, 我的天,非得这样吗?」
「信我的, 坚持坚持。」
既然已经恶心一次了,也就不差二次三次了。
沈郁澜一副醉态,撑着脑袋,盯着薛铭看了好长时间,突然花痴一样的口吻说:“你好帅啊。”
薛铭疑惑地盯着她,显然是在怀疑阶段,不相信沈郁澜是出自真心。
沈郁澜适可而止,起身说:“我要回家了。”
“我送你吧。”
“好。”沈郁澜没有拒绝。
丛容和黄玖儿看着她上了薛铭的车。
丛容呢喃道:“爱的痛觉,究竟是什么意思?”
“你觉得,一个唯命是从的可以随意拿捏的宠物,和一个屡教不改拿捏不住的坏蛋,哪一个更容易激发人们的占有欲和征服欲呢?”
“当然是后者了。”
“所以,你懂了吗?”
丛容脑袋转不过来了,“没太懂。”
黄玖儿拍拍她的肩,“姐妹,多学着点儿吧,简单说,澜澜可以心甘情愿给她做情人,但不能一直把这种卑微的一面表现出来,就是不能一直往外给,也不能不给,要忽远忽近,若即若离,感情是求不来的,但是钓一钓,说不定会有惊喜呢。”
丛容大概明白了。
“太冒险了,玖儿,我们不能这么片面地把我们的思想认为和美女姐姐是一致的,这样的确有成功的可能,我承认,人性确定需要一点试探,可你有没有想过,美女姐姐是例外呢。”
“想过,当然想过。”黄玖儿面色凝重,“要么,她们有情人终成眷属。要么,她阿姨会对澜澜这种行为反感,无奈,然后狠下心,彻底斩断她们之间纠缠不断的关系。”
丛容不理解道:“这就是个馊主意,这不明摆着后面一种可能几率更大嘛。”
“说对了。”黄玖儿无奈而笑,“丛容,澜澜很单纯很简单,她没什么心机,也没什么手段,所以我们说什么,她都会相信。”
“喂,黄玖儿,这不是坑她吗?”丛容掏出手机,“不行,我得给她打电话,告诉她,这样不行。”
黄玖儿淡定道:“你尽管打。”
“你啥意思啊?”
黄玖儿理智道:“丛容,实话跟你说,我一直没有弄清楚我对澜澜到底是什么感情,我在她身上找不到那种爱的痛觉,所以姑且算是一场懵懂的好感吧,我不坏,我不是想要拆散她们,其实打从一开始,我是祝福她们的,我希望她俩能好,可现在你也看到了,澜澜为了她,变得连我们都觉得陌生了,她俩的差距实在太大,在一起的可能太低太低,如果这一回,能让澜澜死心,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丛容按亮的手机自动熄屏,她把手机揣回兜里,叹了口气,“其实我跟你想的差不多,再这样剪不断理还乱,我都不知道枣儿能变成什么样。”
想想还是有点心虚,“就是可怜枣儿了,被我们这馊主意忽悠了,刚才还在那傻乎乎的笑呢。”
“别想那么多了,等她脑子清醒了,会理解我们的。”
“但愿吧。”.
薛铭把车停在小区门口,“郁澜,到了。”
夜光照不亮沈郁澜脸上的情绪,按灭手机屏幕的手暗暗用力,像在纠结什么,又在抬头时,像是豁然开朗了什么,嘴角自然地抿出一抹笑,“谢啦,薛铭哥哥。”
薛铭回头,看着后排沈郁澜说不出是真心还是假意的笑容,愣道:“不用跟我这么客气。”
沈郁澜下车,走得摇摇晃晃,看起来醉得不轻,差点撞到路人。
一个站在小区门口的女人扶住了她,带着她往里面走了。
这个女人,应该不是偶然遇见,而是特意等她。
薛铭嘴角掠过算计的笑意,把手机探出车窗外,对着她们的背影拍了张照片。
瞄一眼表盘,整点了。
他拨出去电话,“闻总,已经按照你吩咐,十点之前,我将沈小姐送返屋企。”
“好。”
薛铭想要张口再说什么,犹豫两秒,选择沉默。
隔着手机,也很难瞒过闻砚书。
“薛铭,有话就话,唔好瞒我。如果想瞒,噉你到有把炮,唔好畀我喺人哋口中知。”(1)
薛铭立刻全盘托出,“闻总,我将沈小姐送去小区门口,见到个女人,将佢扶走嘞。”(2)
“有相发相。”
那张照片传过去,薛铭放下挂断的手机,表情胸有成竹,把车开走了。
十分钟后,他接到Kelly的电话,本以为会得到夸赞,只言片语也好,没想到,Kelly居然哭了。
“薛铭,你究竟同佢讲咗咩。佢至啱返嚟,因为你一通电话,佢就走咗,你知我等咗佢几耐啊?”(3)
薛铭不可置信道:“点可能,知沈郁澜三心二意,闻总唔系应该冷落佢呀?”(4)
Kelly气得把电话挂了。
薛铭目光危险而幽深,猛踩刹车,黑车很快汇入车流,视野里再也看不见.
夜色融融,繁星点点,宁静环境有利睡眠,有人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外面响起很轻的开门声。
沈郁澜睁了下眼,撞向漆黑,不小心碰到手机,看见亮起的屏幕显示现在的时间是凌晨一点。
有人进来,客厅灯却没有亮。
五六分钟过去,沈郁澜房门被推开了。
闻砚书站在门口,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呼吸都没有用力,像是风尘仆仆赶过来,头发乱了,眼睛一如既往地红在寂寞的夜里。
沈郁澜没有睁开眼,呼吸均匀,淡淡烟味飘过来,她眼睫一颤。
闻砚书没有往前迈出一步。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看到那张照片后,大脑一空,不顾Kelly哭喊着哀求,驱车赶过来,然后在车里坐了三个小时,等夜深人静,等沈郁澜睡着了,偷偷过来看她一眼。
三个小时的等待,只为换来一分钟的注视。
强迫自己转身。
闻砚书怎么来的,就怎么走的。没有发出声音,就像她没有来过一样。
可是,来过就是来过,就像飘过来的烟味一样,闻到就是闻到了。
沈郁澜缓缓睁开眼,久久盯着闻砚书站过的位置,捏紧手指,眼神忽明忽暗.
最近,沈郁澜和薛铭差不多每天都有见面,叶琼见他们关系稳定下来了,已经电话通知七大姑八大姨,说她家枣儿有男朋友了,处得挺好,说不定明年就能结婚了。
沈满德不来服软,她竟也没主动回去,这里日子过得不错,倒是落得个清闲。
闲久了,她就开始瞎折腾了。
「枣儿,明天我请你和小铭吃饭,县城吃太贵了,咱就去祥和家酒店,那里经济又实惠。晚上七点吧,你给我留出来时间啊。」
这不是询问,是通知。
但只是吃个饭而已,沈郁澜也就答应了。
看到这条微信时是下午两点,她正在驾校练车,等到薛铭来接她时,已经是晚上六点了。
“郁澜,走吧。”
薛铭下车,帮她拉开车门,挡住车顶框,很有绅士风度。
沈郁澜这一下午被太阳晒得头疼,揉揉太阳穴,眼一抬,看到了那辆由远及近朝她驶来的红色法拉利。
第76章 我只是你的阿姨
沈郁澜迟迟不上前, 薛铭伸手揽了下她的腰。
轮胎卷起的尘土扬到沈郁澜裤脚,余光瞄眼停在面前的车,她没有像往常一样望眼欲穿地看向闻砚书, 而是笑看薛铭。
薛铭眼神一闪,自觉往边退一步, 两手交握在身前, 低头不语。
因为沈郁澜的笑容热情过头了。
车窗降到底,闻砚书握着方向盘, 习惯性在停车后点一支烟, 火苗擦出来,咬在嘴里的烟还没凑过去, 沈郁澜暧昧的声音传进她的耳朵。
“薛铭哥哥,干嘛又不走了呢?”
窜起的火苗把烟点燃, 手指是抖的,眼神是不可置信的, 闻砚书还是平稳地吸完第一口烟, 烟从嘴里拿出来,手搭着车窗,纤细手腕露出去。
目光没有锁定谁, 淡淡地不起波澜。
她不仅没有生气, 还学着叶琼调侃道:“早不来晚不来, 偏偏赶上你们在调情的时候来了,薛铭, 你说, 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呢。”
头一侧, 她朝薛铭所站的方向吹了口烟,四散烟雾中隐约可见她危险的笑容。
相熟的人听久了, 差不多都能听懂她这别扭的口音。
薛铭脸色惨白,声音里都是畏惧,“闻姐,郁澜逗我呢。”
闻砚书哦了一声,使劲盯他,“你说,郁澜逗你呀。”
她说“郁澜”两个字时,眼神突然狠辣,烧着的烟自然垂落一撮儿烟灰,她朝薛铭勾下手指,“薛铭,你给我过来。”
沈郁澜仿佛是不敢看闻砚书了,眼神一直躲她,却在薛铭哆嗦着身体上前时,扯住他的衣角,又喊一声,“薛铭哥哥。”
那眼神,充满依赖。
那副样子,就好像快要移情别恋了。
闻砚书转眼看她,就一秒,嘴唇抖了一瞬,脸上顿现委屈之态,仿佛从来没有认识过沈郁澜这个人一样。
她不舍得对沈郁澜怎样,于是给了薛铭一个教训。
薛铭不敢回应沈郁澜,迅速走过去,站在车窗跟前,留给沈郁澜的背影是挺拔笔直,面向闻砚书的脸却是惊惧。
“闻姐。”
闻砚书面庞温和,和声细语道:“我不喜欢抽甜烟。”
薛铭结巴道:“记……记住了,闻姐,下回,我……我不给……不给你拿甜烟了。”
“真记住了吗?”
“真的。”薛铭已经开始腿抖。
闻砚书嘴角挂着冰冷笑意,“那好吧,帮我把烟扔了。”
薛铭颤颤巍巍地伸手过去。
手指轻轻滑过自己的脸,闻砚书藏不住委屈的看了沈郁澜一眼,脸转向薛铭时,双眸骤然眯起,从中走过的狠戾让人不寒而栗。
“衬衣袖子挽起来,别弄脏了。”
薛铭反复吞咽口水,解开袖口,还没来得及挽上去,只见闻砚书漫不经心地把正在燃的烟头摁向他的手臂,由轻及重,慢慢折磨他。
这只手臂,刚才揽过沈郁澜的腰。
薛铭身体猛地一颤,痛到表情扭曲,紧咬牙关,愣是一声不敢出。
闻砚书另一只手撑着下颌,平淡语气道:“薛铭,你可千万得记住啊。”
薛铭使劲点头。
闻砚书面无表情地把烟在他手臂按灭,压迫感十足地盯了他几秒,随后下巴一抬,薛铭知道,这是她放过他的信号,立刻毕恭毕敬地放下衣袖,挡住瘆人的伤口,接过她手里的烟,转身去扔了。
薛铭没有让沈郁澜看出任何端倪,转身之后,便恢复那副斯文模样了。
即便如此,沈郁澜还是看出他脸色的苍白,闻砚书再次装作看别处实际是看她时,她紧张地跑过去,抓住薛铭的手腕,关切道:“薛铭哥哥,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我们去医院吧。”
好巧不巧,她抓住的正是被烟烫到的地方。
薛铭额头直冒虚汗,痛到发抖,“没事。”
急着想要跟她拉开距离,但他只要退,沈郁澜必往前进。
动作里出现了闻砚书熟悉的小心翼翼。
沈郁澜一开始对她有好感时,就是这样。
闻砚书强压下戾气,轻声说:“郁澜,琼姐还在等你,我看薛铭的确是不太舒服,让他去医院吧,我送你回枣镇。”
沈郁澜一会儿看薛铭,一会儿看闻砚书,纠结不知怎么选。
闻砚书又是那种调侃语气说:“郁澜,有了男朋友,连阿姨的车也不肯坐了?”
沈郁澜眼神闪躲,满脸心虚。
最后,她还是上了闻砚书的车。
系好安全带,车窗升上去。
闻砚书欲言又止,似乎有话想说。
沈郁澜并拢的双腿朝向车窗,身体也是,不看闻砚书,不跟闻砚书说话,深深低头,手指快被搓红了。
车开出去,闻砚书问道:“最近和薛铭相处的怎么样?”
“还好。”
“我发现…… ”闻砚书抿了下唇,“你对他,和对其他男人,都不一样。”
沈郁澜仔细想过才说:“没有不一样啊,只是他很绅士,很尊重我,比我认识的那些男的都好。”
闻砚书保持得体微笑,“那蛮好的。”
握着方向盘的手骨筋抖颤,面上却不动声色,言语间偶尔还有调侃意味,真就像是关心晚辈感情生活的长辈。
沈郁澜不免心痛,黯然神伤道:“反正你也不要我,反正他还不错,闻阿姨,你放心吧,我会努力忘记你的。”
“说什么傻话呢。”闻砚书看起来很满意她的态度,恢复往日温柔,“你已经是薛铭的女朋友了,我只是你的阿姨。”
她说尽惹人伤心的话。
过去很久,沈郁澜哽咽着嗯了一声,靠着座椅,闭上眼睛。
再也不肯睁眼。
闻砚书目视前方,深深克制情感,不去看她。
这一路,闻砚书脸上变化莫测过许多种情绪,还是那颗被嫉妒醋意失望难过等各种负面情绪麻木过的心,但比之前多出了别的,很难想通,待闻到指尖淡淡烟味时,想起刚才折磨完薛铭后心里短暂的快意,她明白了。
是以前她最怕的,是现在随时就要暴露在沈郁澜面前的阴暗面.
她们一家人吃饭,闻砚书没有去,即使叶琼反复邀请,她都推拒了,但她没有走,去前台要了房卡,上楼了。
当时一下子付清三个月的房费,再来住,前台小妹连忙打电话给汤贵。
付了房费但没住,也没有索要剩余的钱,忽然又过来,汤贵生怕她是来要钱的,连忙拿了两条好烟,嘱咐前台小妹,“芬儿啊,你快去把烟送给她,多跟她说几句好话啊。”
芬儿为难道:“不行啊,叔,我去不了。”
“咋了呢。”
“我也说不明白话啊,哪有你会说,叔,这烟还得你自己个送给她。”
“你这姑娘,真完蛋。”
汤贵没告诉她,其实他已经去过了,敲了门,听见里面脚步声传来,他清清嗓子,说了自己是谁。
紧接着脚步声就传远了。
汤贵被晾了,只好找人帮忙。
在原地转了两圈,猛然想起包房里的叶琼一家人,这事还得找沈郁澜,这丫头嘴皮子溜,会办事,再加上人俩熟,指定能帮他把事办明白。
想着,他就去了。
见汤贵来,沈郁澜她二姨开玩笑说:“呦,就吃个饭嘛,汤老板客气啥,咋还送烟来了呢。”
汤贵摆摆手,“好事儿都让你想了去,没那白捡得便宜哈,我是来找枣儿的。”
沈郁澜抬头看他,“咋了,汤叔?”
汤贵过去,说起表面敞亮其实内里市侩的话,“这不你阿姨好久没来了嘛,我拿两条烟给她抽,就是怕人家嫌弃哈哈,我一大老爷儿,也不方便过去,枣儿,你帮我把烟送给她呗。”
“行。”
小忙而已,沈郁澜当然会帮。
汤贵前脚走,沈郁澜喝了口汽水,润润嗓子,拿着烟出去了。
询问前台小妹闻砚书的房间号,上楼了。
房门敲响。
闻砚书的声音从里面传来,“谁?”
“是我。”
房门打开。
闻砚书叼着一支烟,身体斜斜地往墙边一靠,眼神是受伤的,嘴角笑意却是散漫的,“怎么,不陪你男朋友了?”
第77章 你说得没错,我就是花心
“闻阿姨, 你非要这么说话吗?”沈郁澜一副心死的样子,“算了,你开心就好。”
再留恋地看她一眼, 一秒不到,目光迅速转移到别处, “薛铭和她们聊得很好, 我陪不陪他都可以。”
“嗯。”
沈郁澜把烟递给她,“闻阿姨, 你别生气, 我不是刻意打扰,是汤叔让我来的, 他说这两条烟送给你。”
说话间,她的脚尖有想要往后挪动的迹象, 闻砚书发现了,头一歪, 吸进嘴里的那口烟没有再吐出来。
“烟你拿去抽吧。”
“那怎么行, 这是汤叔给你的。”沈郁澜执意往她怀里塞。
推搡过程中,闻砚书软绵无力的身体前后微晃,直勾地看着她, 手臂垂着, 就是不接烟。
沈郁澜只好把烟放到地上, 看起来并不想跟她过多拉扯,跑着离开了。
闻砚书倚着墙, 仰头忍耐住情绪。
过了一阵, 门砰一声关上了。
躲在楼梯拐角的沈郁澜收回眼, 边下楼边思考。
回到包房,薛铭还在被二姨和三姑调查户口一样问东问西, 沈郁澜坐回去,也没人理她,她便拄着下巴发呆。
叶琼凑过来问:“你倒是把砚书喊下来啊。”
“啊?”
“你这孩子,你该不会是连喊都没喊吧?”
“我……”沈郁澜眼珠一转,想要编一嘴。
叶琼一眼看穿她,“不能这样啊,枣儿,你闻阿姨平时对你多好,说是亲闺女都不过分,咱做人不能这样哈,得有感恩之心。”
“我咋没有感恩之心了?”
“别管她来不来,你得喊一声啊。”
“整那些虚的干嘛。”
叶琼拍她脑门,偏要让她再去一趟,好商好量看看能不能把闻砚书哄下来。
沈郁澜敷衍点点头,再次出去,她没上楼,而是出了酒店,蹲在楼后灌木丛后面抽了根烟,约莫着时间差不多了,随手摘了两颗长在旁边的野葡萄,嚼进嘴里,想要散一散嘴里的烟味,正抬头,透过开着的半扇窗,她看到站在二楼的闻砚书。
没想到沈郁澜能抬头,她的身体晃了一下。
天很黑了,月光几乎没有,看得清的,也可以装作看不清。
沈郁澜拢拢头发,笑问:“一个人待也是待,要不要过来跟我们一起?”
闻砚书低了低头,没有答话,夜风吹皱眉头时,她转身走了。
沈郁澜以为她是回房间,又吃了好几颗葡萄,这才慢悠悠地走进酒店。
然后就在包房看见了刚落座的闻砚书。
她身上自带疏离气场,左右两个座位都是空的,即便礼貌待人,但就连最健谈的二姨也没有跟她说太多的话,客套一句,发现也听不太懂她说的是什么,哈哈一笑,转头就继续稀罕薛铭去了。
沈郁澜坐回原位,闻砚书对面的位置。
她二姨看着薛铭,笑得嘴都合不拢了,“哎呦,我们枣儿是真有福气,能找到这么好的对象,攀上高枝儿喽,哈哈,我们家红红就没有这个命了。”
她四姑说:“美翠儿,你家红红才二十,小岁数,急啥呢。”
“都二十了,该抓紧了,我像我家红红这么大的时候,月子都坐上了。”
她小舅妈连忙接话说:“姐,现在的年轻人跟咱那时候可不一样了,人家都提倡晚婚晚育,哪有十九二十就结婚的。”
她二姨发出冷笑,“妈呀,还晚婚晚育,笑死个人了,到了该结婚的年纪,就是得结婚,不然老姑娘年纪大了,剩家里了,街坊邻居不得笑话死啊。”
叶琼跟了一句,“笑话也笑话不着我家了,反正我家枣儿是有对象了哈哈。”
她二姨抬抬屁股,憋不住话的样子,两眼冒光地讲起她从村口老太口中得知的消息,“那个谁,就那个修车铺的老杜他家的大女儿,今年都四十一了,快从老姑娘熬成老太的年纪了,死活就是不结婚,你们说怪不怪吧,她都没念过几天校,现在都在大城市买别墅了,前阵子回来,开了辆特气派的车。”
说到这,她顿了顿。
几个人交换一下眼神,达成了某种共识,先后咂了咂嘴。
“这女的啊,到岁数不结婚,要么是不正常,要么就是在外头乱搞了,不然她一个要啥没啥的女的,咋能那么有钱啊……”
闻砚书垂眼,手肘撑桌,手机拿得很低,拇指滑动屏幕,仿佛心思都在手机上,压根不在乎她们嚼什么舌根。
沈郁澜反常地没有跟她们争辩,靠着椅背,看着薛铭,眼带笑意。
闻砚书手开始不稳,抬眼越来越频繁。终于,手机铃声响了,她起身走了。
叶琼聊得两眼放光,没注意到她。
沈郁澜余光看见,但没喊她,收回眼,盯着桌上那瓶开了盖但就下去一点的白酒,眼神闪烁,毫不犹豫地倒了满杯。
半小时后,那瓶酒空了,手挡住嘴,她打了个有声音的哈欠。
薛铭问:“郁澜,你困了吗?”
“嗯呢,白天又是干活儿,又是练车,累死了。”
“那你回去睡吧。”
沈郁澜点头,刚站起来,虚弱地扶了下头,“头好晕啊。”
站起来没两秒,她又坐回去了,“不行不行,我得歇会儿。”
叶琼关心一句,“没事儿吧,枣儿?”
看着她面前空了瓶子的白酒,叶琼明白了,这哪是累着了,这是自己把自己喝多了。
这边叶琼还没来得及絮叨沈郁澜喝大酒,没个小姑娘样子,那边几个人已经吃饱喝足聊尽兴,站起来准备走了。
趁着她二姨出去要打包盒的功夫,薛铭对叶琼说:“阿姨,太晚了,我送二姨她们回家。”
“行行。”
叶琼满意得不行,这小伙子是真会办事儿,真给她长脸,心里开始琢磨着,得催着他们早日更进一步,要不然这么好的金龟婿,可别被别人抢了去。
帮她二姨打包完,叶琼把她们送出去了。返回来,发现沈郁澜已经醉倒在桌上了。
叶琼推了推她,她不高兴地嘟囔两声,翻个面,继续趴了。
这可怎么办。
回食杂店还得一段路,叶琼一个人也扶不动她,愁得都想拿扫帚抽她了,终于想起来闻砚书还在这里,于是撸起袖子,一把给她提溜起来,扶着她走出包房,前台的芬儿看见了,过来帮了把忙。
醉酒的人格外沉,再加上沈郁澜哼哼唧唧说胡话,一点也不老实,她俩废了好大力气才把她送到闻砚书房门口。
开门后,叶琼如释重负地把她塞进去。
沈郁澜醉到站不稳,直挺挺地倒进闻砚书怀里,闻砚书下意识往后撤了一小步,她就跟着倒过来。
“怎么喝成这样了?”
“估计是开心的吧。”叶琼瞎说道。
闻砚书垂着的眼睫颤了一下。
叶琼歇过来气了,说:“砚书,今儿晚上,辛苦你照顾枣了哈。”
“姐,你住哪?”
叶琼难为情地笑笑,“我也不是没有家,老住你那算什么事儿啊,她爹那个犟种,这几天也不知道把家给我祸害成什么样了。”
“我家就是你家,姐,你可以随便住。”
“不住不住啦,既然都回来了,我就回家看看吧。”
“姐,我觉得,你不应该主动回去。”
叶琼满脸无奈,“砚书啊,你没听见刚才她二姨说,小方媳妇儿天天有家不回,街坊邻居都说她在外边搞野男人了,我…… ”
她认命地笑笑,“你别笑话姐啊,我确实是不想回,但我得回,得回啊。”
闻砚书劝不出什么话,底层就是这样,活一张体面的脸不容易,女人得结婚得生孩子,得贤惠得顾家,眼界超出不了低矮的屋檐,思想层次一辈子就那样了,改变不了。
想跟她说,人得为自己而活,说不通。想跟她说,婚姻不是人生必须完成的一件事,也说不通。更不要说什么同性恋,能直接吓死她。
闻砚书除了心疼她离开时心酸的背影,帮助不了其它。
门一关,把沈郁澜扶到沙发,给她盖了条薄毯,闻砚书坐在床边,头疼,胸口闷,又想点烟了。
沈郁澜裤兜里的手机响了,被聒噪的铃声吵到,她不耐烦地掏出来手机摔到沙发,可铃声响了一遍又一遍,仿佛只要她不接,那边就不会罢休。
闻砚书夹着烟,走过去看了一眼。
来电联系人就一个字。
「谢」
指间没点燃的烟顿时被捏出一道痕。
被吵烦了,沈郁澜眯着眼睛,接了电话,手机怼着耳朵,没有按免提,闻砚书只听得见她对电话那边说的话。
“别烦啊,咱俩早就结束了,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了,死心就是死心了,我死都不可能吃回头草。”
人是醉的,口齿是不清晰的,讲话却是有逻辑的。
听着她的话,闻砚书流露出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恐慌,忘了点烟,挺着背站在那里,绝不再允许自己弯腰,似乎背上有什么卸不下的重担。
“早干嘛了,啊,你早干嘛了!”
最后,沈郁澜来了怒火,“对,你说得没错,我就是花,就是今天喜欢你,明天喜欢她,就是容易变心,行了吧!”
电话一挂,脑袋埋进抱枕,沈郁澜没心没肺地把耳朵睡得通红。
闻砚书愣站很久,猛地把那支变形的烟塞进嘴里,左顾右盼,像是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一样。
第78章 叫我郁澜,叫她宝贝
一通电话拨给远在江城的秦叙。
“老板?”
奇怪, 闻砚书主动打电话,却不主动讲话。
闻砚书站在走廊窗口,张嘴想要讲话, 嘴里的烟掉出来了,从窗台弹到脚边。
她把手从腰往后往下滑, 拢住裙摆, 蹲身捡起那支烟,盯着那道刚才因为失控捏出来的痕, 淡淡的带着苦感的烟草味道环绕四周, 她一脸后怕。
“秦叙,我待不下去了。”
“老板, 七月几个行程,我都已经按照你前几天吩咐, 全部推掉了,你是改变主意了吗, 打算最近就回来?”
闻砚书心里计算一下。
十天, 再用十天时间,足够带沈郁澜去见更多的世面,她答应她的事, 得做完, 这是现阶段她认为的自己出现在沈郁澜身边最后的意义了。
“给我订一张十天后从江城回香港的机票。”
“好。”
闻砚书回到房间, 看着睡相安稳的沈郁澜,确定她不会醒来, 这才缓慢弯腰, 温柔地为她挽好耳旁碎乱的头发。
然后悄无声息地退出房间。
关门声过后, 房间一片寂静,原本呼吸均匀的沈郁澜睁开眼睛, 轻抚脸上闻砚书碰过的肌肤,眼底一片清明。
两小时后,闻砚书回来了,她不是一个人回来的,带回来了一个人。
熟睡的沈郁澜听见声音便醒了,看见了额头缠了一圈纱布的Kelly。
三个人对峙在月光洒进来的房间。
十分离谱的画面。
沈郁澜甚至搓了搓眼,表情清晰可见从不敢置信变为愤怒伤心。
闻砚书搂着Kelly的腰,扶她坐到床,温柔而贴心地朝她笑,“bb,唔惊,冇事,姐姐陪住你。”(1)
Kelly拉住她的手,贴在脸上蹭了蹭。
“你叫她什么?”沈郁澜坐起身,头发乱得狼狈,眼睛湿得可怜。
闻砚书转头看她,嘴角抿着波澜不惊的笑,“郁澜,干嘛这么看着阿姨呀,乖,你喝多了,好好睡觉。”
“我问你,你叫她什么?”沈郁澜满脸倔强。
“bb。”
沈郁澜真是被伤透了心,双眼无神,讽刺笑出声,“闻阿姨,你为什么不把她藏好,为什么要把她带来我面前?”
闻砚书同她讲话依然是温柔腔调,“因为她一直很听话很懂事呀。”
“那我呢。”
“你偶尔会不乖哦。”
忍耐再忍耐,沈郁澜最终没有克制住渐渐拔高的嗓音,“是我的阿姨,是她的姐姐。叫我郁澜,叫她宝贝。闻阿姨,你怎么能这么对我,怎么能这么狠心啊,你太让我伤心了。”
闻砚书眉心颤动那瞬,沈郁澜憋不住的眼泪流了满面。
闻砚书移眼,“郁澜,你和Kelly不一样,我早就跟你说过,你妈妈是我的朋友,我怎么都算你半个长辈,所以我跟Kelly怎样都行,但我跟你,不行,真的不行。”
“好,明白了。”
“郁澜,薛铭是我把过关的人,你身边需要一个这样的人来应对那些流言蜚语,而且……”闻砚书眼一低,沉下来语气,“这些天你们不是相处得很好吗?”
“嗯。”沈郁澜笑,分辨不出来是不是气话,“闻阿姨介绍给我的人自然是最好,我相信你的眼光。现在,我是觉得他还蛮好。以后,我会努力去看到更多他的好。”
闻砚书愣了愣才点头。
Kelly扯扯她的衣角,“砚书姐姐,我眼训,我哋可以瞓觉呀?”(2)
闻砚书轻扶她后脑,边轻声哄边让她躺下,那一刻,她眼里只装得下她,没有别人的位置。
沈郁澜悲痛欲绝,呆坐,忘了她该离开。
闻砚书沿着床边坐下,摸着Kelly脸颊,低头分明是想亲她,忽然想起来房间里还有一个人,抬眼道:“郁澜,你是想留在这里继续看下去吗?”
沈郁澜一副被气得神智不清的样子,哭得泣不成声。
还是不走,就是不走。
闻砚书真就当她不存在,手探进裙摆里面,看着Kelly,眼里勾着媚丝,撩人的姿势把裙摆一点一点往上掀。
Kelly看痴了。
沈郁澜闭眼,任由泪水摧毁仅剩的自尊心。
闻砚书动作愈发僵硬,忍了又忍,还是回头看了她一眼,然后就看见沈郁澜死心的眼神和起身离去的背影。
门关上刹那,闻砚书慌了,起身追了两步。
Kelly下了床,虔诚地跪伏在她腿边,小心翼翼地拨弄她脚踝的铃铛,柔弱的声音随之响起,“砚书姐姐,咁夜嘞,将人哋嗌过嚟,我好辛苦呀,你应承畀我嘅奖,而家系咪要兑现咗呢。”(3)
月光照亮闻砚书幽冷的眼,紧接着,高跟鞋底抵在Kelly胸前,轻轻一顶,Kelly兴奋地仰倒在地,乞求地看着她。
“够晒呀?”闻砚书嘴角毫无感情地勾起。(4)
“要,仲要。”(5)
高高摇曳的树影烙印在墙壁,站着的人影慢慢挪动脚步,不一会儿,那阵尖但爽的女声刺穿诡异的夜晚。
凝结在闻砚书眉间的冷霜消散,她微眯着眸,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笑声.
“放弃了?”丛容瞪大眼睛问。
忙着回消息的沈郁澜聊得不亦乐乎,“嗯呢。”
丛容和黄玖儿对视一眼,她们早就猜到沈郁澜会死心,只是没想到她能死心得这么快,这么彻底。
丛容挠挠头,“不是,我咋这么不信呢,你是不是逞强呢?”
沈郁澜转了圈手里的手机,“追也追不上,舔也舔不到,天天哭天天难受,我真累了。”
“不喜欢了啊?”
“问的废话,能这么快就不喜欢吗?”沈郁澜按灭手机,“她敢这么伤我,那我何必自讨苦吃。我是还喜欢,但我不会再回头了。”
她眼神坚毅,丛容和黄玖儿低呼一声,先后朝她竖起大拇指,“帅,太帅了。”
黄玖儿心里别提多沾沾自喜,跟丛容耳语,“咋样,我这法子可以吧。”
“太可以了。”
她俩鬼鬼祟祟地嘀咕,沈郁澜站了起来,“你俩聊吧,我走了。”
“去哪啊,枣儿。”
沈郁澜笑着把凳子归位,双手撑着桌沿,“掉在地上的自尊心,我要一片一片地捡起来。”
“驴头不对马嘴,说什么呢。”丛容吐槽一句。
“说了你也不懂。”
沈郁澜在她俩诧异注视中走了,上了等在外面的张愿的车。
“张姐,半月怎么办?”
“沈小姐,你放心,我已经安排了车去她学校门口等着了。”
“好。”
沈郁澜抱着手臂,伤神地看着窗外。
张愿时不时透过后视镜看她一眼,她都是这个表情。
“沈小姐,我先提前跟你说一下今晚我们的行程,老板说要带你去酒吧玩一玩。”
“酒吧?”
“是的。”
沈郁澜摸着下巴,“只有我和她两个人吗?”
“是的。”
沈郁澜忽然丧气地垂头,抠起手指,“就我们两个人啊,我……我想再叫一个人。”
“可是老板交代过……”
沈郁澜坚持说:“我就想再叫一个人嘛。”
“好吧,我问问老板。”
张愿行事谨慎,拨过去电话,对面闻砚书讲话的声音隔绝在蓝牙耳机,沈郁澜听不见。
通话内容很简单,不到一分钟就讲完。
“闻阿姨怎么说?”
“老板说,可以。”
沈郁澜瞧不出情绪地摇摇头,“张姐,麻烦你先给我送到闻阿姨家里吧。”
“她不在。”
“我知道。”
“那你是要……”
沈郁澜叹了口气,抱住头,痛苦挣扎的模样全部落在张愿眼里。
“换身衣服。”
前面还有一秒就到红灯,张愿踩着刹车,盯紧后视镜,生怕错过沈郁澜脸上每一次情绪变化,“那我在地库等你。”
一片长久的沉默过后,沈郁澜猛然抬眼,无神的眼出现在窄窄的后视镜,“不用了张姐,我让薛铭来接我。”
张愿手指一动,“好的。”
下了车,沈郁澜上楼回家,家里空空的没有人,闻砚书果然不在家。
沈郁澜洗完澡,裹着浴巾就出来了,一时之间没适应外面的温度,头晕了一下,身体靠住墙,她皱眉缓了会儿。
刚有好转,有人敲门了。
洗澡之前她提前把门反锁,外面的人进不来,她也没多想,走过去开门了。
想过会是闻砚书,也想过会是薛铭,万万没想到,竟然会是他们两个人。
散在胸前的发尾滴着水珠,一滴一滴往隆起的沟壑深处流,浴巾是随便裹的,有点低了,应该往上提一提才算得体。
闻砚书脸色不佳,侧头看了薛铭一眼,他受惊地低头,再也不敢抬。
沈郁澜眼神淡淡的,仿佛什么都不在乎了,顺手把门完全打开,转身走回沙发去坐。
闻砚书先进门,薛铭谨慎地不敢动,一直杵在那里确实很奇怪,闻砚书给他使了眼色,他才低眉顺眼地进来,眼睛哪敢乱看,一会儿看手机,一会儿看地面。
沈郁澜随口问:“你们咋一起来了啊?”
闻砚书坐到她对面,“你不是想带他跟我们一起去酒吧吗?”
究竟是在答话,还是想要确定一遍沈郁澜的心。
沈郁澜点头后,她心里有了答案。
裹在沈郁澜身上的浴巾领口越来越低,弯腰去捡掉在地上的碎头发时,也不用手挡一下领口,不该露的那里就若隐若现在闻砚书眼里了。
闻砚书眼中乍现寒光,“薛铭,我的包落车里了,你帮我拿上来。”
“好的,闻姐。”
薛铭长舒一口气,受刑结束般转身离开。
这时,沈郁澜开口道:“薛铭哥哥,你先别走。”
第79章 我不会再回头
薛铭后退一小步, 头不敢侧,余光不敢瞄,笔直地站在原地, 等待沈郁澜接下来的话。
“等我一下。”沈郁澜语调扬起来,小跑着去卧室了。
她拐进房间后, 薛铭松了下绷到僵硬的肩, 习惯性观察闻砚书眼色。
闻砚书两指轻揉一边太阳穴,一言不发却让人感受到深深的压迫感, 片刻后, 小声道:“最好管住你的眼睛,管不住, 那就别要了。”
薛铭连连点头。
闻砚书目光飘忽,时不时往沈郁澜进去的房间看一眼, 可见她的不安。
沈郁澜进去没多久就出来了,怀里抱着两条裙子, 站到闻砚书和薛铭中间, 两条裙子分别在身上比量一下,“薛铭哥哥,闻阿姨, 你们说, 我穿哪一条更好看啊?”
先喊的薛铭, 然后才是闻砚书,这个小细节让闻砚书拧眉。
薛铭从底层爬到如今的位置, 全仰仗闻砚书的提拔, 察言观色是他拿手的本领, “郁澜,我眼光不行, 还是让闻姐选吧。”
“不嘛不嘛。”沈郁澜语气暗含撒娇意味,“我就想听听你们俩的意见嘛。”
“我……”薛铭后背发凉。
闻砚书事不关己的语气响起,“薛铭,帮郁澜选条裙子而已。”
“好……好的。”薛铭快速转头,看了一眼,又快速转回来,“粉色那条吧。”
沈郁澜对着全身镜比量一下,“嗯,很不错!”
手指抵着唇,戳了戳,她朝镜子里面的闻砚书微笑,“闻阿姨,你觉得呢?”
“另一条吧。”
闻砚书有意和薛铭选得不一样。
那么,沈郁澜选择的就不是裙子了,而是人。
“我听薛铭哥哥的,我也觉得粉色这条好看。”
话落,闻砚书咬了下唇。
沈郁澜全然对她失望透顶的状态,不看她,也不管她什么表情,迈开脚步朝薛铭走过去,步子迈快了,身上浴巾松了。
这一切都在不敢转头的薛铭视野之外,却没有逃过闻砚书的眼。
差一点,非常惊险地差一点就要走光了,是闻砚书几乎没有犹豫奔过来把她护在怀里的动作阻止了意外发生。
“为什么不好好穿衣服?嗯?”闻砚书声音低哑,极力压抑怒意。
被她禁锢在怀里的沈郁澜立即挣脱,却被她越搂越紧。
薛铭听到动静,转头看过去,视线刚扫向她们,闻砚书冷着脸,用口型无声说出一个字,“滚。”
薛铭仓促离开。
门关上刹那,沈郁澜顿时释放了眼泪,被动抵住闻砚书胸口的手不停地捶她,推她,“放开,你放开我。”
闻砚书固执地不松手,眼睛朝向那面全身镜,紧紧盯住,颤抖两下眼睫,像是在郁闷自己的眼睛为什么要红得这么厉害。
沈郁澜发出低低的啜泣声,“你又不要我,又不喜欢我,你别抱我,我不让你抱。”
“那你以后把衣服好好穿。”
“我怎么没有好好穿了嘛,再说了,你是我阿姨,薛铭是我男朋友。”
闻砚书脸色愈发苍白。
趁她分神,沈郁澜用力把她推开,拢了拢在她怀里蹭乱的头发,“我又没有不穿,况且,就算我什么都不穿,我裸着,那又怎么了?”
闻砚书哑口无言。
沈郁澜笑容苦涩,“是你不能看,还是薛铭不能看,啊?”
闻砚书扳不回愈发阴沉的神色了,“怎么,他看过了?”
“还没有。”沈郁澜伤感地看了她最后一眼,“不过应该快了吧。”
她没有再眷恋能和闻砚书多说几句话的机会,走得毫不留情,那份绝不回头的坚定,让闻砚书向来冷静的眼添上再也抹不去的慌张。
沈郁澜进卧室换裙子了。
关门声之后响起的不是锁门声,而是她决定就此慢慢远离闻砚书的决心。
闻砚书出了趟门,过去能有二十分钟,她回来了,手里拿着一方白手帕,倚着墙,慢条斯理地擦净手。
沈郁澜正对着镜子涂唇釉,问:“薛铭哥哥呢?”
闻砚书突然攥紧手帕,眼神定住半秒,随后嘴角缓缓绽开温柔笑意,“薛铭啊,郁澜不要担心,他突然有点不舒服,回去休息了。”
沈郁澜难掩担忧之色,“哪里不舒服啊?”
“眼睛有点疼。”
“眼睛疼?”
“嗯。”
“眼睛疼可不是小事,我得告诉薛铭哥哥一声,不能拖着,得赶紧去看医生。”沈郁澜边自言自语边找手机。
闻砚书看着满屋乱转的她,压不住情绪地问了一句,“你就这么关心他吗?”
“他是我男朋友,我关心他不是应该的吗?”沈郁澜说得轻巧。
“你喜欢他?”
沈郁澜在屋里转了一圈,终于拿到手机,先把消息发完,然后才不紧不慢地回答闻砚书的话,“我喜欢谁,闻阿姨你不知道吗,别再问我这种无聊的问题了。”
闻砚书一瞬间放松了神色。
谁知沈郁澜接着就说了一句,“我以前确实觉得男的都不咋地,但他确实不错,反正,我不排斥和他接触。”
她露出看淡所有的笑容,走到闻砚书身边,“真可惜啊,薛铭哥哥来不了了,那就只能我们俩一起去了。”
换好那双闻砚书送给她的高跟鞋,先一步出去了。
闻砚书转身看她,没有迈出去步子,深深看着再也看不懂的她。
“走呀。”
这样有来有回的交谈过后,闻砚书身上的气息渐渐不对劲了,“郁澜,你真的只喜欢女孩吗?”
“闻阿姨,你这问题,叫我怎么回答呢,是你给我介绍的男朋友,现在又问我,是不是只喜欢女孩,我都有点想笑了。”
“所以……”闻砚书深吸一口气,“你也有可能喜欢男的?”
沈郁澜挽了下头发,脸上表情显得分外悲伤,表现出怨恨失望的眼神让她看到,“随便吧,随便你怎么想。”
她走了,闻砚书默默跟在她身后。
开车往酒吧去的路上,沈郁澜坐在副驾,不睁眼不说话,无视闻砚书每一次深沉的注视,直到手机铃声响了,她终于睁开眼,看着来电联系人,眉心一拧,挂了电话。
手机还亮在通话页面,最顶端那个红色的「谢」字钻进闻砚书的眼,就像一根尖锐的刺,穿透猩红的隐忍,紧跟着涌出来的就是连疲惫麻木的心都抗衡不了的嫉妒。
抓着方向盘的手筋骨更凸,闻砚书笑不出,尝试几次,扯出的笑容略僵,“谁的电话,怎么不接?”
沈郁澜心虚地把手机扣过去,“哦,没谁,就……就是朋友。”
“朋友?”闻砚书的语气不知为何像是在质问,“朋友的电话有什么不能接的,还是说,根本就不是什么所谓的朋友。”
沈郁澜侧过头,认真看她,“那你觉得是谁呢?”
“暧昧对象?”
沈郁澜一根手指勾着下巴,轻挑地笑笑,“哦,暧昧对象呀。你说是,那就是吧。不过闻阿姨,这很奇怪吗?”
她叹气,声音有点不正经,细听尾音,飘着颤颤的喘,“反正,闻阿姨你不是也假正经其实玩得很花吗,又喜欢男人,又有那么漂亮的女孩子做情人。”
“郁澜……”
“干嘛呀,别打断我,听我把话说完。”手指上移,沈郁澜轻轻刮着下唇,“闻阿姨,你不要担心,我真放弃追你喜欢你了,不会再整天幻想穿黑丝爬到你身上让你撕了,也不会幻想你能再口……”
“沈郁澜。”闻砚书抿着嘴唇,分明是想脸红。
“哦,对不起啊,闻阿姨,我冒犯了,别误会,我不是在调戏你。”沈郁澜懊悔地咬了下手指,又发出和刚才一样带着颤喘的叹气声,“我认命了,我们没有可能,那我还不如潇洒地放手,去选你为我选好的那条路,我相信你,你为我选的一定都是最好的。”
她意味深长地看了闻砚书一眼,“而且现在我也看到了,你给我选的薛铭哥哥就很好。”
说完,她继续玩手机了。
开过前面的路口,闻砚书轻轻地嗯了一声。
没到半分钟,沈郁澜手机又响了,看了一眼,她再一次按下拒接。
这一回,闻砚书没问,她居然主动说了。
“是谢香衣打来的。”
闻砚书微微调整方向盘,故作随散道:“你们还有联系?”
“没有了。”
“那她为什么一遍一遍给你打电话?”
沈郁澜语气不着调道:“我跟她都认识好多年了,我是怎样的人,她最清楚了,她知道我爱跟别人玩暧昧,所以频繁打电话过来,可能是觉得,这样我就能跟她暧昧了吧。”
“那么,你会跟她暧昧吗?”
“绝不可能。”沈郁澜回答得斩钉截铁。
闻砚书让她看见的情绪只有关心,淡然,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压抑在风平浪静之下她的情绪开始变得有多反常,就像轰出去的这脚油门,要不是极力克制住负面情绪,她能把这一条街的车全都给超了。
“那你会跟别人暧昧吗?”闻砚书又问。
“会啊。”沈郁澜坐姿放松,“闻阿姨,现在这样也挺好的,我没必要在你面前装什么了,我就是没道德,没素质,没人品,薛铭现在的确是我男朋友,但在我彻底喜欢上他之前,我想跟谁暧昧,就跟谁暧昧,他要是有意见,那咱俩就一拍两散,反正闻阿姨还会给我介绍更好的……”
她停顿一下,刻意把接下来两个字咬得极重,“男人,不是吗?”
闻砚书脸上挂不住温柔了,阴沉着点点头,仿佛在不安什么,还问:“为什么不能跟谢香衣暧昧,但可以跟别人暧昧?”
前面堵车,车几乎走不动了。
“因为我喜欢过她,而最后,她伤害了我,伤透了我的心,所以我不会再回头,更不会跟她保持什么暧昧关系。”
沈郁澜把目光和闻砚书对上,话语里带着坚定的不可动摇的力量,“就像对闻阿姨你一样。”
第80章 你对我做过的事,她也做过
闻砚书淡淡笑道:“那最好不过。”
“嗯, 我也这样觉得。”
前方路段不见疏通,反而更堵,油门踩不起来, 车已经停在此处好几分钟。
手机铃声再一遍响了。
闻砚书目光幽深,“既然不想再联系, 为什么不拉黑?”
“为什么要拉黑呢?”
“你现在这样, 是在给她留有希望。”
沈郁澜懒散地笑,“正因为不在乎了, 所以才不在意要不要拉黑, 她愿意打,那便打, 反正我不会接。而且,如果我真的是那种伤透了心就要把对方拉黑的人, 那现在,我就不会坐在闻阿姨的车上了。”
光可以照亮所有, 包括那份破绽百出的伪装, 闻砚书抬手理了理一点都不乱的头发,嘴唇翕动,犹豫持续好几秒钟。
这时, 后方传来男人粗鄙的喊声, “前面的, 走不走了!”
几乎是瞬时,轮胎擦着地面发出嘶吼的声音, 车子跑出去, 闻砚书盯紧前方, 疾驰的跑车闷沉刺耳的声浪炸向街道四方,车速越来越快, 沈郁澜胃里生理性翻江倒海,表情却越来越平静,含笑看着速度升到夸张的转速表,那表情仿佛在说——
肆意加速吧,我不怕,我信你。
可当闻砚书余光飘过来时,只能看见紧闭双眼、微皱眉头的她了。
那一眼过后,车速降到让人舒适的速度,闻砚书凝神思索,脸色不佳,却没有再飙过一次车,一次都没有。
夜店在县城百公里往外,比上次去的那家私人餐厅还要远,越是远离县城,证明此处地段越繁华。
沈郁澜透过半开车窗望着高楼林立的都市,毫不夸张地说,她真的是第一次用眼睛直观感受到在枣镇感受不到的繁华,楼真高啊,快要通天了,脖子仰累了,还望不到顶。
小时候特别渴望往外走的心,这一刻,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真好。”沈郁澜呢喃一声。
车缓慢往前开,闻砚书左右看,寻找泊车位。
周围嘈杂的声音乱哄哄地往耳朵里面挤,沈郁澜隐约听到有人喊她的名字,看看闻砚书,发现不是她。
以为幻听了。
“看什么呢,郁澜?”
“我怎么听到有人喊我。”沈郁澜摸摸脖子,“奇怪,见鬼了吧。”
闻砚书没再应声,专心寻找车位,这边车挤车,基本没有车位,路途太长,担心再颠簸下去沈郁澜会晕车,于是她说:“郁澜,你下车等我吧,我找地方停车。”
“好。”
沈郁澜快速答应,快速下车,看起来早就不想和闻砚书单独待在一处了。
闻砚书看着她麻利离开的背影,愣着,后方车辆按喇叭提醒,她才回神。
以沈郁澜下车的位置为中心绕了很久的圈,总算把车停好,闻砚书戴好墨镜,下车去找沈郁澜。
人群里很容易就注意到打扮靓丽的沈郁澜,吸引人的不止是她干净的气质,还有围在她身边的一群女孩。
一群年轻的女孩。
她们谈笑风生,搂肩挽胳膊很养眼。
走路带风的闻砚书停在路人可通行的斑马线前,一拨又一拨人把她挤过,她的身体被撞得前后摇晃,眼睛却一直一直盯着被一群漂亮女孩簇拥在中间的沈郁澜。
那双被墨镜挡住的眼睛突然泛起的泪光成了永恒的秘密。
有个女孩伸手指了下,沈郁澜往这边看过来。
闻砚书身体震颤一瞬,又一次踉跄动作过后,她走入人群,即使墨镜挡住上半张脸,但依然能够被性感的烈焰红唇吸睛的她,凭着高级气质的走姿让越来越多的人把手机镜头朝向她。
模特的知名度在下沉市场并不是很高,因此枣镇里的人基本认不出来她,但这里不一样,抬头一看,镜头里的人居然就是最中心的商业街巨型广告牌上为奢侈品代言的国际超模。
于是人群沸腾了。
明星效应夸张程度一向如此,认识的不认识的,都得凑热闹过来举起手机,然后你推我搡,把本就人头攒动的街道堵得水泄不通。
闻砚书早已习惯这种没有准备的意外,习惯怼脸的镜头,习惯用礼貌淡然的态度回应他人一切不自知的冒犯。
不是没有耐心引导,无非是白费力气。在更多的交警赶来之前,没有人会听的。
闻砚书应该是累了,站在原地不走了,一手捂住黑色鱼尾裙领口,一手往后撩了下被风吹得很有氛围感的蓬松卷发。
美得令人窒息。
沈郁澜站在人群之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闻砚书,直到灵敏地捕捉到她嘴角一瞬间轻微下撇的细节,每一次她没有征求她同意抱她吻她,结束后,她就经常流露出这样的细节。
这是闻砚书强大外表之下只有沈郁澜一个人能感知到的无助。
沈郁澜紧抿唇,小声对身旁几个女孩说了一番话。
没一会儿,几阵兴奋的激动的声音让那些举起的手机换了方向,大批的人们立刻转移目标,不要命地往声音传过来的源头奔过去。
“Lady Gaga 来了!!”
“啊啊啊,我刚才看到了!”
“……”
原本堵得让交警都毫无办法的街道就这样疏通了。
沈郁澜把人引到后面宽敞的广场,提着高跟鞋从人群里挤出来,再从没有一盏路灯的黑暗小路跛着脚,一步一步,慢慢清晰在闻砚书眼里。
闻砚书没有片刻迟疑地走向她,刚才那种情形下,她没有半分失态,却在走向沈郁澜那几步,一秒更比一秒乱了分寸。
“郁澜。”她喊出担忧的声音。
脚踝发痛,沈郁澜咬牙坚持,“我没事。”
闻砚书扶着她坐到路边长椅,蹲在她面前,从包里拿出那方常用的白帕子,准备给她把脚上的石子泥土擦净。
沈郁澜往后一缩,“不用了,闻阿姨。”
起身就要走。
闻砚书拉住她的胳膊,“听话。”
这两个字让沈郁澜不经意想起那些伤心事,坐了回去,看着蹲在面前为她擦脚的闻砚书,“你不怕被拍吗?”
“被拍了也没关系。“闻砚书手一顿,抬头朝她笑,“长辈照顾晚辈而已,哪家媒体会这么不道德,在我们身上做文章。”
沈郁澜跟着一笑,“确实,毕竟你是我阿姨嘛。”
“嗯,我已经不年轻了。”
“你年轻着呢,怎么不年轻了?”
闻砚书眼里翻滚无尽忧伤,“至少和你,和那几个跟你年龄相仿的女孩比起来,我不年轻了,不是吗?”
沈郁澜洒脱笑笑,“年纪嘛,不重要吧,如果闻阿姨真的那么看重年龄差距,在意年轻不年轻,应该就不会找比你年纪小好几岁的情人了吧?”
闻砚书有点说不过她了,“情人而已,我没有想那么多。”
沈郁澜语调轻快,里面却好似夹杂阴阳怪气,“哦,原来闻阿姨找情人之前都没想太多哦,看来做闻阿姨的情人标准并不是很高嘛,可惜喽,有的人自尊脸面都不要了,还是入不了闻阿姨的眼呢。”
“郁澜,不是你想的这样。”
沈郁澜没有接着她的话往下问,“好啦,过去的事就过去啦,虽然你都睡过我了,但以后我们还是好亲戚嘛。”
闻砚书叹气。
沈郁澜沉默,右脚正被闻砚书捧在手心,轻轻按揉脚踝,她笑了下,认真道:“闻阿姨,你还记得吗,那天晚上,你吻过这里,禁锢过这里。”
等闻砚书抬头看她时,她随即发出一阵不太正经的笑声,证明刚才她所说都是玩笑话。
闻砚书保持抬头动作。
“哈哈哈你看你,你又当真了。”沈郁澜伸手指指朝她们走来的一群女孩,“刚才你就看到她们了吧,她们是我大学时候认识的朋友。”
闻砚书隐隐松口气。
沈郁澜接着说:“对了,中间那个,我同系的女生,也就是闻阿姨口中所说的同龄人啦,我俩暧昧过……”
闻砚书嘴角又要下撇了。
沈郁澜撑在两侧的手用力忍耐,很浪地朝那女孩抛出媚眼,扭头过来,继续盯紧闻砚书戴着墨镜的眼,把话说完,“很长很长一段时间。”
闻砚书几次尝试,就要撇下去的嘴角缓缓绽开成笑容,八卦语气说:“哦?是嘛?怎么暧昧的呀,阿姨都好奇了。”
“你想听呀?”
“嗯。”
“哎呀。”沈郁澜晃晃身子,故作扭捏,“谁能把这种事往外说啊,多不好意思啊。”
闻砚书看上去仍然不以为意,含在嘴角的笑愈发灿烂,“说吧,跟我有什么不能说的呢,我会替你保守秘密,不会告诉你妈妈。”
“好吧,那我就相信你,告诉你吧。”沈郁澜左右看看,“闻阿姨,耳朵凑过来。”
闻砚书为她穿好高跟鞋,站起来,弯腰,耳朵递给她。
在人群里捂胸口的动作没有了。
沈郁澜轻轻一笑,搂过她后颈,轻轻往下压,嘴唇贴在她耳边,呼吸密密麻麻,嘴里每吐出一个字,几乎就要咬一次她的耳朵。
“你对我做过的事,她也做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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