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挑拨
听到面前的谢老夫人这样说, 面色仿佛有些犹疑,韦念意的眼?睛不由得?闪了闪。
面上的笑意愈深,望着面前的谢老夫人,韦念意轻轻摇了下头, 笑道:“母亲这话说得?不对?, 长嫂那?般和气善良的人, 或许会答应也未可知, 而且, 这到底是长房的事,母亲这般做, 未免有越俎代庖的意思, 会让长嫂误会。”
谢老夫人听到韦念意的这一番话, 不禁愈发迟疑起来,她先是轻声冷哼了一下,道:“那?个没心肝的小丫头片子,会有意娘你说的这么好心?”
只是片刻之后,顿了顿, 想到韦念意说得?确实有道理,谢老夫人思忖片刻,终于点了下头,道:“意娘, 你说的也的确是如?此?, 那?便先将柳姐儿带到寿安院来, 然后再?让玉衡院那?个丫头过来,问问她的意思再?做决定?罢。”
一心挑拨离间的韦念意, 岂能放过这个让卢宛与谢老夫人不和睦的机会?
听到谢老夫人说罢这番话,韦念意想了想, 未再?反驳,而是望着面前的谢老夫人,笑着点头道:“母亲说得?有道理,是媳妇欠考虑了,媳妇这便过去,接柳姐儿先过来。”
望着面前的韦念意温文贤淑的模样,谢老夫人眼?中尽是欣慰之色。
抬手,轻轻拍了一下韦念意的手背,谢老夫人神色慈和地笑道:“意娘,辛苦你了。”
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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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离开寿安院的回廊中,想到方才谢老夫人所说的那?些话,韦念意面色虽然淡淡的,但眼?眸之中,却带着几分漠然的冷意。
想到谢老夫人对?卢宛若有似无的妥协退让,虽然韦念意知晓,谢老夫人素来是这样讲究家宅和睦的人,所以哪怕不喜欢卢宛,也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与她闹得?僵持难堪。
但,只要想到谢家的所有人,在面对?卢宛时,总是要将她的感受放在首位,为她着想,无论是喜欢她,还是不喜欢她的,韦念意心中便觉得?阴沉不快。
眼?中闪过一缕阴沉沉的算计来,韦念意未曾说话,只是脚步如?常地走出寿安院。
韦念意来到柳姐儿所住的院子时,房间中,只有两个十岁出头的小丫鬟守着方才用了药,这会子正?躺在床上的谢柳。
看了看房间中的摆设,与两个有些战战兢兢向自己行礼的小女使?,韦念意面上忽然流露出几分诧异与心疼来。
望着听到自己过来,要自床榻上坐起身来,模样有些见到陌生?的人的胆怯的谢柳,韦念意慈祥笑着上前,坐在谢柳的床榻边上。
握住谢柳的手,让她不必起身,韦念意看着面前面色有些苍白憔悴,神情怯懦的小姑娘,笑道:“你便是柳儿罢?你如?今生?着病,不必起来,好生?休养着,快快好起来才是。”
见面前这位瞧着优雅雍容,又慈爱可亲的夫人,谢柳不由得?愈发胆怯起来。
心里有些诚惶诚恐,谢柳望着面前正?笑吟吟看着自己的夫人,张了张口,因为生?病,声音微微有些沙哑道:“姑母好。”
谢柳从未见过韦念意,所以想了许久,方才胡思乱想起来一个称呼。
听到面前的谢柳这样说,声音有些怯怯的,韦念意笑着叹了口气,望着她道:“真是个天可怜见的丫头。怕是不曾有人怎么带你出过院子罢?我是你的二婆婆啊,傻孩子。”
说着,仿佛甚是怜惜心疼面前的谢柳,韦念意抬手,为谢柳绾了绾耳畔散落的头发。
有些茫然的谢柳看着韦念意,怔了一会,方才垂下眼?帘,对?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改口道:“二婆婆好……”
看着面前的谢柳,韦念意笑着夸了她几句懂事,然后望向一旁侍候的两个小丫鬟。
微敛了神色,皱眉望着面前两个有些战战兢兢的小丫鬟,韦念意有些冷肃了面容,问道:“你们院子里的婆子与嬷嬷们呢?怎么只有你们两个小丫头片子在这里侍候?”
两个女使?听到韦念意有些冷的声音,因为年纪小,而且本来胆量便不大,所以,一下子变得?愈发畏惧惶恐。
望着面前的韦念意,两个女使?声音中带着哭腔,忙答道:“姑娘身旁的嬷嬷,之前因为没有伺候好姑娘,所以被老夫人派来的人打了卖出去了,新的嬷嬷还没有过来,所以如?今便只有奴婢二人。”
她们二人所说的这些话,在韦念意过来之前,便已经听谢老夫人提起过。
韦念意早已知晓,谢柳身旁的婆子玩忽职守,被眼?睛中不揉沙子的谢老夫人给发现了,岂会不收拾了她们?
此?时此?刻,听到两个小丫鬟说着说着,都?快要哭出声来的模样,韦念意不由得?叹了口气。
拍了拍坐在榻上的谢柳的手背,韦念意望着她,慈爱心疼道:“柳儿,这些日?子真是委屈你了。不过,待你去了玉衡院,你太太那?里,想来便柳暗花明了。”
笑着望着面前的谢柳,韦念意道:“你们太太可是我们府中最和善温柔的人,想来你见到太太,定?会觉得?和蔼可亲的。”
谢柳听到面前的这位二婆婆这样说,不由得?有些茫然与犹疑,轻声道:“太太?”
见面前的谢柳面上流露出几分困惑来,韦念意笑着点了下头,道:“是啊,今日?二婆婆过来,便是带你到你太太那?里去的。你太太人长得?美,心底也善良,定?会亲自好好抚养你长大成人的。”
顿了顿,韦念意面上笑意愈深,笑吟吟地继续道:“在玉衡院,便不会有人再?轻视,欺负你了,所以,柳姐儿,你到了玉衡院,可要好好讨好你太太,莫要教她不开心,将你赶出来了。”
听到面前的韦念意这样说,想到姨娘去世之后,便不曾有人再?疼爱自己,相反的,因为自己年纪小,还常常被院中的女使嬷嬷所欺负。
鼻子有些酸酸的,望着面前和蔼可亲的二祖母,谢柳神色认真地点了下头,道:“谢谢二婆婆,柳儿晓得?了,在玉衡院一定?会孝敬太太的。”
望着面前不过几岁,因为长年累月的营养不良,更是有些瘦弱的小丫头谢柳,韦念意目的达成,不再?言语。
她笑着抬手,怜爱地摸了摸谢柳的头发,像一个慈祥的长辈那?样。
……
对?谢老夫人的话充耳不闻,阳奉阴违的韦念意,在接到谢柳之后,便径直带她去了玉衡院。
方才用过午膳,卢宛坐在案前,正?在望着收拾书卷与宣纸的谢璟,却忽然听到走进?房中的女使?,告诉她二房夫人过来了。
不晓得?之前谢行之昏迷之时,跳出来闹事,同自己已经算是撕破脸的韦念意今日?过来要做什么,卢宛微皱了下眉心。
想了想,卢宛正?待开口,命女使?下去,告诉韦念意自己这会子有事,不方便见她,却看到女使?偷眼?望着自己,有些欲言又止的模样。
望着女使?这副迟疑的神色,卢宛不由得?有些纳罕。
面上浮现出一抹不解之色来,卢宛问道:“怎么了?可是她说,有什么要紧的事?”
听到卢宛这样问,谁料,面前的女使?面上的神色,却愈发有些怪怪的。
点了点头,仿佛不晓得?该如?何形容,女使?想了片刻,方才道:“太太,二夫人带了从前大公子的女儿,柳姑娘过来,说是老夫人同意了的,今后要让您抚养大公子的女儿……”
卢宛听罢面前的女使?这一番话,知晓每回都?是来者不善的韦念意今日?要做什么,不由得?气极反笑。
虽然卢宛晓得?,并?不该因为大人的恩怨,而迁怒于一个孩子,但,她这里如?今难道很方便吗?竟然要让那?个叫谢柳的孩子,在玉衡院养着。
见平日?里温善和气的太太,姣好的面容上鲜见流露出几分愠怒之色来,女使?忙劝道:“太太,您莫要动气,仔细腹中的小公子与姑娘。若您不想见二夫人与柳姑娘,那?奴婢便出去,请她们先回去。”
听到面前的女使?这样说,卢宛想了想,想到女使?所说的,韦念意说这件事是谢老夫人授意了的,不由得?觉得?气恼且无奈。
侧首,望了一眼?坐在身旁的谢璟,见小小的孩子正?有些半知半解地瞧着自己,乖巧地保持安静,卢宛抬手,揉了揉他的面容,道:“璟儿,娘有事要出去一下,你先自己看书。”
仿佛觉察到卢宛身上所笼罩的怒意,谢璟伸手,轻轻牵了一下卢宛的袖角,微仰面颊,望着面前的母亲道:“娘亲,您莫要生?气,璟儿等您回来。”
望着面前安静懂事的孩子,卢宛唇畔微弯起一抹浅浅的笑意来。
在谢璟侧颊上亲了一下,卢宛扶着肚子,站起身来。
看了一眼?侍立在身旁的女使?,卢宛吩咐道:“走罢,去花厅。”
女使?听到卢宛这样说,忙应了。
其实今日?,韦念意并?不觉得?卢宛百分百会见自己,但她用了谢老夫人的由头,觉得?这件事是八.九不离十的。
想到卢宛与谢老夫人如?今关系僵持,想来也不会主动先向对?方说话,韦念意垂了下眼?帘,低头去喝茶,掩下眼?中的一抹精光。
到时候,她便同谢老夫人说,是柳姐儿愿意到玉衡院去的,卢宛又不能拒绝这件事,还不是轻易便糊弄过去了……
卢宛走进?花厅,望着坐在下首圈椅上的韦念意,目光微冷。
而瞧见卢宛过来了,心绪仿佛并?不怎么好,韦念意却好似恍然不觉她带着冷意望向自己的目光,甚是愉悦地起身,笑吟吟道:“见过长嫂。”
看了一眼?正?在向自己行礼的韦念意,卢宛不曾让她起身,只是冷淡地问
道:“什么风,将二夫人给吹来了?”
听到卢宛不怎么客气的冷声询问,韦念意想到来之前,自己已经准备好了的那?一番说辞,笑道:“是婆母让弟媳过来,将柳儿送过来的。”
卢宛听罢韦念意的这一番话,目光落在韦念意身旁,那?个穿得?有些厚,所以在生?着地龙的花厅中,巴掌大的瘦削面容上有些泛着不正?常潮红的孩子身上,微微皱了下眉。
虽然不想让韦念意起身,想在她面前立立规矩,让这个贱人安分老实些,但,卢宛却也不想迁怒这个一看便知晓,正?在生?病的孩子。
让韦念意与谢柳坐下,卢宛望着面前的韦念意,神色微冷,问道:“婆母将柳姐儿送过来,是什么意思?”
听到卢宛这样问,明摆着是在装傻,韦念意心中不由得?冷嗤了一声。
望着面前的卢宛,韦念意叹了口气,仿佛有些感慨地望着她,说道:“太太,不是做弟媳的有意要指摘您,您说您,虽然如?今身怀有孕,可是,也不能对?府中的公子与姑娘们不闻不问罢,这怎么能算一个合格的母亲,合格的当家主母呢?”
韦念意假惺惺,实际上带着幸灾乐祸的语气,让卢宛掩于袖中的手指微微攥了起来。
神色漠然地看着坐在下首的韦念意,卢宛忽地笑了一下,不客气地反唇相讥道:“长房的事,便不劳烦二夫人操心了。二夫人若真的想要看到一个合格的母亲,合格的当家主母,便回自己府中之后,好好对?待许姨娘所生?的六公子,宽容地善待为二房添了子嗣的妾室,莫要再?闹出那?些鸡飞狗跳,让人看了只觉得?无言的笑话了。”
平日?里在谢家,不论是装出来的,还是真的如?此?,面前的这个小丫头片子都?是有名?的和气,此?时此?刻,韦念意听到卢宛这摆在明面上对?自己的讥嘲,不由得?在心中骂道:这个小贱人,竟敢这样对?自己说话!
想到自己论年纪,论从前,也算是卢宛的长辈,叫她一声“长嫂”,她竟还真的把自己当盘菜了,敢这么对?自己冷嘲热讽,一时之间,韦念意心里尽是冷怒。
望着面前的卢宛,按捺着心中的腾腾怒意,韦念意气得?咬了会子牙,方才神色微沉,阴阳怪气道:“太太伶牙俐齿,弟媳说不过您。本来,弟媳不过是想要给您提些建议罢了,您那?么疼爱五公子,忽略府中的其他公子与姑娘,难免会让人背地里议论,您只偏心您所生?的五公子……”
听到韦念意这样说,卢宛忽地开口,打断了她的话。
微微冷笑了一下,卢宛望着坐在圈椅上的韦念意,道:“这话我倒是闻所未闻,只是不晓得?,二夫人说的‘难免会让人背地里议论’,是谁在议论,在哪里议论的,又是否,是二夫人亲耳听到的吗?这些,我其实也很好奇。”
韦念意听到卢宛接连不断的询问,面上的神色微僵了一下。
片刻之后,韦念意方才硬着头皮,对?卢宛道:“只是一些风言风语罢了,若长嫂这样问,弟媳也找不出谁在乱嚼舌头,毕竟,对?这些流言蜚语,弟媳也觉得?甚是可笑,并?且担心长嫂会受这些议论的影响,也想找出这些说闲话的小蹄子来,将他们卖出府中去。”
微顿了一下,望着面前的卢宛,韦念意叹息道:“长嫂也真是的,何必如?审问犯人一般审问妾身呢?妾身本来也是一片好心,却被您如?此?怀疑……”
望着面前倒打一耙的韦念意,卢宛冷淡地笑着,点了下头,随口道:“哦,原来只是猜测有人会这般说,果真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听着卢宛讥嘲的话,韦念意心中自然怒不可遏。
只是,想到自己今日?前来,可以借着谢老夫人与谢柳的由头,将谢柳留在玉衡院,从此?卢宛便日?日?要受闷气与膈应,韦念意心中近乎滔天的怒气,方才平息了几分。
笑着点了下头,韦念意眼?底阴沉,却仿佛甚是好脾气地望着卢宛,指了指坐在一旁的谢柳,说道:“那?些嚼舌头的小蹄子,的确是不像话。不过,长嫂素来宽宏大量,想来这般偌大的玉衡院,定?也可以容得?下柳儿一个小孩子罢。”
唯恐卢宛会开口拒绝,在她言语之前,韦念意继续道:“这件事,是老夫人也同意了的。”
望着韦念意一面这样说,一面神色隐约有些得?意地看着自己,卢宛只觉得?心中从未如?此?厌恶过一个人。
她不晓得?,韦念意为何对?自己,有这么深的恶意。
掩于袖中的手指紧攥成拳,卢宛尽力平复着尽是怒气的心绪,望着坐在圈椅上的韦念意,忽地笑道:“好啊。”
原本等着看卢宛气急败坏的韦念意,此?时此?刻,望着她面容上漠然平静的笑意,不由得?有些一头雾水。
故意要戳卢宛的心肝,韦念意假惺惺地欲拒还迎道:“若长嫂这里不愿意,那?便让柳姐儿继续回她的院子罢,千万莫要勉强。”
卢宛望着面前的这个恶毒愚蠢的妇人,新仇旧恨叠加起来,终于忍无可忍的同时,想到迟早有一日?,自己会让她好看。
而被卢宛冷漠的目光望着,韦念意虽然完成了今日?过来的目的,但却还是很快便寻了借口,借故离开了。
她虽然喜欢惹是生?非,但却并?不傻,如?今卢宛那?个小丫头片子正?受夫家长兄宠爱,而夫家长兄如?今的权势教人畏惧,若真的惹恼了卢宛,在玉衡院被打一顿,岂不是得?不偿失?
毕竟,谢家是要脸面的世家大族,这种事便是真的发生?了也不可能怎么样处置,到时候,不论怎么看,发生?这样的事,都?是自己哑巴吃黄连。
而不曾知晓韦念意心中百转千回的想法,待令人厌恶的韦念意离开之后,卢宛望着走到自己面前,正?在向自己行礼,有些讨好地怯怯唤自己太太的谢柳之后,心绪不由得?变得?甚是复杂。
平心而论,谢柳瞧着是个内向胆怯的孩子,模样也生?得?俊俏,看起来本质不坏。
但,卢宛却没那?么爱心泛滥,想要如?韦念意她们的意,真的将谢柳养在膝下。
一则是因为谢柳是让她想起,便觉得?厌憎的谢轩的孩子,二来,让谢柳留在玉衡院,她也无暇顾及。
想到韦念意所说的,这件事,是谢老夫人拍板定?下的。
卢宛不晓得?谢老夫人是真的能老糊涂到这般地步,还是韦念意从中作梗,所以才会发生?这样的事。
她如?今身子不方便,这件事,不想再?同谢老夫人与韦念意理论来理论去,谢行之出面来处理,或许正?合适。
若教她知晓,是韦念意在其中阳奉阴违,看她不教韦念意好看!
……
带谢柳回到房间中,坐在案前,正?在临案习字的谢璟,不由得?有些诧异地望向卢宛,还有她身后的谢柳。
望着这个陌生?的姐姐,谢璟顿了一下手中的紫毫笔,向走到面前的母亲问道:“娘亲,这是……”
听到谢璟这样询问,卢宛想到,方才自己想要让女使?带显然还在生?病的谢柳去休息,然后去叫郎中来,谢柳却执拗地要跟过来。
目光中微有些无奈,卢宛望着面前的谢璟,向他解释道:“这是柳儿,府中大公子的女儿。”
谢璟听到面前的母亲这般回答,虽然想了想,并?不晓得?府中大公子是谁,心中有些疑惑,却还是点了下头。
自走进?房间中,便悄悄打量着房间中的一切,与坐在案前的谢璟,此?时此?刻,听到卢宛的话,谢柳想到自己来玉衡院之前,那?位二婆婆的嘱咐,心里虽然胆怯害怕,但还是鼓起勇气来。
对?面前的谢璟生?疏地礼了礼,谢柳怯怯道:
“见过五叔叔。”
谢璟看着谢柳拘谨的模样,仿佛有些害怕自己,想了想,眼?眉弯弯地笑着,对?她道:“不必客气,柳儿,起来罢。”
卢宛坐在谢璟身旁,让方才来到一个新的环境,有些畏手畏脚的谢柳也坐下。
不过片刻,女使?便进?来禀报,卢宛吩咐的郎中过来了。
想到身形瘦削,性格内敛寡言,但却甚是执拗的谢柳,卢宛看了尽管方才已经解去外裳,这会子面色却仍旧泛着不正?常的红晕的孩子一眼?,道:“柳儿,你如?今生?病,要好好用药,好好卧病在床,莫要再?勉强撑着了。”
听到卢宛这样说,谢柳不由得?有些踌躇。
知晓谢柳如?今在生?病,谢璟复又侧首望去,也有些担心地看着她,说道:“小柳,你快去休息罢,吃了药睡一觉,便会好受些了。”
谢柳闻言,却望着卢宛与谢璟,愈发犹疑地低声道:“我去休息,太太会让人将我抱走吗?柳儿不想离开玉衡院……”
听到她的这番话,卢宛不由得?觉得?无奈。
轻轻摇头,卢宛道:“暂时不会,柳儿,去休息罢。”
谢柳敏锐地分辨出,卢宛话中的那?个“暂时”来,不由得?望着她,张了张口……
第112章 撑腰
但是, 想?到自己如?今的寄人篱下,谢柳虽然张了张口,却终究,什么都不曾说?。
让女使带着面露病容的谢柳下去看病, 休息, 待到做罢这一切, 望着坐在身旁, 手中握着笔, 正在有些诧异瞧着自己的谢璟,卢宛笑了笑, 抬手摸了摸他的面颊。
不晓得谢璟在想?什么, 卢宛笑着对他道?:“快写罢, 莫要愣神了。”
夜色深深,暮色四合。
谢行之到玉衡院的时候,谢璟已经睡下,卢宛坐在窗畔软榻上?,正在梳着已经擦干, 只有些许湿润的长发。
听到门口传来推门声?,卢宛抬眸望去,在看到来人是谢行之后?,她眼眉弯弯地浅浅笑了一下。
握住起身的卢宛的手, 两人坐在软榻上?, 说?了会话。
便?这样坐着, 半晌,忽然想?到了什么一般, 谢行之垂眸,望着面前仍在慢慢梳发的卢宛, 问道?:“本王听闻,谢柳如?今在玉衡院?”
骤然听到谢行之提起谢柳,卢宛还有些诧异。
因为?,这件事?,她还有些迟疑,该如?何跟谢行之提起。
却不料,谢行之已经知晓了这件事?。
心中这样想?着,面上?却不显,望着面前的谢行之,卢宛笑了一下,颔首说?道?:“正是,柳姐儿如?今在玉衡院。”
顿了顿,想?到已经不是第一回?来玉衡院找事?的韦念意,卢宛沉默片刻,望着面前的男人,复又道?:“二?夫人说?,是老夫人让将柳姐儿养在玉衡院,可是,摄政王也晓得,如?今妾这里?,实在有些不方便?……”
见卢宛这样说?着,面露犹疑与担忧之色,谢行之抬手,抚了抚她的面容,唇角微牵道?:“这件事?,本王会解决,宛娘放心罢。”
说?着,将坐在身旁的卢宛揽入怀中,谢行之便?这般抱着怀中女郎,微一思忖,继续道?:“这几日?宛娘且先照顾着柳儿,待本王忙完这一阵,柳儿病好了,便?将她送走。”
听到面前的男人这样许诺,卢宛心中方才定了定。
让谢柳到玉衡院来,是否是谢老夫人的意思,她不晓得,也不想?晓得。
只要最后?事?情不动干戈地解决了,且不用她出面对付谢老夫人与韦念意,便?罢了。
这样想?着,望着面前愿意帮自己撑腰的谢行之,卢宛唇畔微弯地笑了笑,抬起手臂,回?抱住他,偎进身前的男人怀中。
几日?后?。
早晨的日?光下澈,透过窗纸落在房间中,一室温暖熹微的阳光。
让谢璟与谢柳用了早膳,卢宛带他们两个回?到房间中,谢璟照旧在案前写字。
卢宛让谢柳与自己坐在窗畔,一同插花,谢柳不过几岁,怕她拿着剪刀会剪到手指,卢宛只是将修剪好了的花枝递给她。
手中拿着两枝红艳馥郁的腊梅,谢柳往淡青裂纹的花瓶中放着梅枝,动作不紧不慢的,看着很认真。
抬起眼帘,看了一眼面前的花瓶,卢宛抬手,转了转案上?的花瓶,笑着垂首,闻了闻花瓶中的花枝。
见卢宛面上?温和的浅浅笑意,谢柳看着这个自己完成的作品,不由得有些羞怯。
笑着夸了几句面前这个总是有些怯怯的孩子,卢宛侧首,望向坐在不远处的谢璟。
在看到方才用过早膳,这会子正有些犯困的谢璟面容上?,不小心所沾染的墨迹,卢宛不由得失笑。
瞧着谢璟困意沉沉,小脑袋直往案上?靠的模样,卢宛无奈地笑道?:“璟儿,先歇歇罢,过会子再写。”
说?罢,复又瞧了瞧谢璟侧颊上?沾的墨迹,卢宛有些忍俊不禁。
听到一旁的母亲温和的声?音,还有声?音中所带着的笑意,困得有些迷糊的谢璟,不由得侧首望去。
看到谢璟面上?的墨迹,听到坐在面前的太太的笑声?,谢柳也不禁有些不好意思地,怯怯地笑了起来。
……
卢宛是在晌午的时候,得到寿安院下人过来禀报的消息,说?谢老夫人让她过去一趟。
听到寿安院来传话的人这般说?,卢宛顿了一下,心中仿佛对谢老夫人找自己过去,有所预感一般。
让女使们照顾好谢璟与谢柳,卢宛带了几个女使,到寿安院去。
走进寿安院,望着房间中的谢行之与谢老夫人,卢宛曲膝礼了礼,垂眸道?:“妾见过摄政王,见过老夫人。”
望着眼前对自己态度温和恭敬的卢宛,冷眼瞧着自己的大儿子让她起身坐下,谢老夫人心中不由得冷嗤了一声?,真会装。
觉察到谢老夫人落在自己身上?微冷的目光,卢宛坐下,方才想?要开口说?些什么,便?听到谢老夫人冷不丁开口问道?:“老大家的,我问你,当初是不是你自己自愿收养柳儿的?这会子又来告什么状?”
听到谢老夫人神色不快地这样问,卢宛不禁微愣了一下。
她自愿收养谢柳,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微顿了顿,意识到果然是韦念意从中作梗,卢宛只觉心中有些无奈。
抬起眼帘,望着谢老夫人看向自己,面上?显而易见的厌烦,卢宛摇了下头,对面前的谢老夫人道?:“婆母,媳妇从未说?过要收养柳儿,不晓得您是从何处,得知媳妇说过这种话的。”
见卢宛眼睛都不眨一下地这样说?,谢老夫人心中的愠怒不由得愈深。
谢老夫人不假思索地开口,有些咄咄地反问道?:“不是你愿意收养柳姐儿,你以为?我会同意将她放在玉衡院吗?敢做不敢当,会教人笑话……”
有些愤愤不平的谢老夫人一语未毕,便?被?坐在一旁的谢行之开口,声?音淡漠地打断道?:“母亲,这件事?其中有什么误会也未可知,您是从何人那里?知晓宛娘同意收养柳儿的,我们不妨让那个人过来,在宛娘面前再说?一次。”
一心相信韦念意的谢老夫人闻言,根本未曾想?过韦念意会撒谎这一个可能。
未加思索,谢老夫人便?答道?:“是意娘告诉我的,几日?前,我让意娘去接柳儿到寿安院来,意娘说?,柳儿愿意到玉衡院去,玉衡院也愿意收养柳儿,所以我才会答应这件事?。”
听到谢老夫人这不假思索的一番话,谢行之与卢宛还有什么不晓得的?
有些无可奈何看了一眼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显然是被?韦念意给哄骗了的谢老夫人,卢宛颔了下首,道?:“既然如?此,那便?让二?夫人过来,当着老夫人的面,与媳妇对质罢。”
见卢宛平静的神色,又听到她波澜不惊的声?音,谢老夫人不晓得她做了亏心事?,怎么还敢如?此笃定地坐着。
望了望坐在一旁,听到卢宛这般说?,也颔首,出言同意了这件事?的大儿子,谢老夫人很难不怀疑,这件事?是不是卢宛那个小丫头片子,哄着自己宠爱疼爱她的大儿子,在自己面前唱双簧,要欺负意娘。
目光怀疑地望着面前神色平静淡定的卢宛,谢老夫人思忖片刻,方才点头道?:“这样也好,不过,既然今日?老大在这里?,那让人去叫意娘的时候,便?顺便?将老二?也叫过来罢。”
不晓得谢老夫人在想?什么,不过也无所谓,卢宛笑着颔了下首,随口道?:“都听老夫人的。”
在到寿安院之前,其实,韦念意心中,便?有些不好
的预感。
尤其是谢老夫人竟让自己那个病恹恹的夫君谢献之,同她一起到长房来,这实在反常得很。
同谢献之一同走进房间,在看到坐在房间中的,卢宛身旁的谢行之,韦念意面色不由得微变。
想?到自己前几日?认为?神不知鬼不觉所做的那些事?,韦念意心中打起了退堂鼓,这会子竟生出想?要转身离开的念头来。
硬着头皮,向谢老夫人,谢行之与卢宛夫妇二?人曲膝礼了礼,韦念意沉默着,坐在谢献之身旁。
谢老夫人是个护短的人,此时此刻,见到韦念意过来,她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卢宛,率先对韦念意道?:“意娘,你将几日?前,你长嫂所说?的愿意收养柳儿的话,向她复述一遍。”
听到谢老夫人这样说?,韦念意不由得犹疑了一下。
只是想?到今日?自己那位大权在握,气势总是让人不寒而栗的夫家兄长也在,明摆着是要为?卢宛那个小贱人出头,这会子骑虎难下的韦念意,心知肚明,自己要一口咬定那些话是卢宛说?的,否则,自己恐怕没?什么好下场。
这样在心中想?着,打定了主意的韦念意开口,望向坐在对面的卢宛,神色有些许讶然与困惑道?:“长嫂,当初柳儿要到玉衡院,不是您亲口同意,也说?愿意收留柳儿的吗?怎么这才几日?,您便?反悔,觉得收养柳儿,是件辛苦的事?吗?”
韦念意三言两语,便?将这件事?,归因于卢宛之前同意收养谢柳,闹出今日?之事?来,是因为?她觉得收养谢柳辛苦,所以要反悔。
虽然韦念意信口雌黄,但谢老夫人,却显然相信了她的这番说?辞。
目光愈冷地望向坐在一旁的卢宛,谢老夫人看了她一眼,冷声?问道?:“老大家的,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想?到方才所听到的,韦念意那一番胡编乱造,无中生有的话,卢宛只觉得可笑。
望着面前的谢老夫人与韦念意,卢宛神色平静地摇了下头,说?道?:“媳妇从未说?过方才二?夫人所说?的那些话,婆母若是不相信,可以让玉衡院的女使过来,同二?夫人还有二?夫人身旁侍候的当面对质。”
未曾料到卢宛会这样说?,着急倒打一耙的韦念意,有些恼羞成怒地冷眼看着坐在对面的卢宛,道?:“玉衡院的女使都是长嫂的人,自然是向着长嫂的,长嫂这样说?,未免太过自欺欺人了。”
卢宛冷淡地看了韦念意一眼,颔首道?:“有意思,如?今我们各执一词,除了如?此,二?夫人还有其他更好的办法,来证明你所说?的那些,不是谎言吗?难道?二?夫人可以请来大罗神仙来作证?”
其实,方才听到卢宛那样说?,光明磊落,坦然无畏的淡然模样,谢老夫人心中已经有些泛起了嘀咕。
此时此刻,又听到韦念意不愿让玉衡院的女使过来对质,隐约有些退缩畏惧的态度,谢老夫人眉心不由得皱得愈发厉害。
她虽然护短,但却并不是傻子,意识不到韦念意的那抹异样。
目光复杂,若有所思地望着面前的韦念意,谢老夫人正想?要开口,说?自己同意将谢柳养在寿安院,这件事?也便?翻过去了,莫要今日?闹得长房与二?房难以收场。
却不料,被?卢宛声?音漠然地反问之后?,韦念意仿佛被?踩到尾巴的猫一般,不客气地望着她,语气有些咄咄地反问道?:“长嫂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您在说?弟媳是在撒谎吗?当初,的确是您同意了收养柳儿,如?今却出尔反尔,真是让弟媳大开眼界。退一万步讲,柳儿那么小的一个丫头,便?是养在玉衡院又能如?何?偌大的玉衡院,还住不下她一个几岁的孩子吗?按道?理,按规矩,如?今柳姐儿无人抚养,也理应由长嫂来照顾她,您却这样百般推脱,让人看了心中真是觉得心寒不耻。”
听到韦念意这一番出言不逊的话,谢老夫人眉心皱得更加厉害。
张了张口,谢老夫人正想?说?些什么,卢宛却忽然望着韦念意笑了一下,开口道?:“二?夫人真是好口才。”
说?罢,卢宛面色平静冷淡地看了房间中的其他人一眼——今日?他们都在场,收拾了韦念意,倒不怕这个惯会信口雌黄,张口谎话的人再倒打一耙。
目光愈冷地望着坐在对面的韦念意,卢宛神色微冷地笑道?:“二?夫人说?起话来头头是道?,口中尽是大道?理,的确让人大开眼界。不过,我倒是也想?晓得,二?夫人口口声?声?道?理规矩,是谁教你这样忤逆长嫂,不尊诰命夫人的?”
看了一眼下意识想?要张口,为?韦念意辩解的谢老夫人,卢宛神色微冷地温和笑道?:“婆母,二?夫人这样胡乱恶意地揣测媳妇,言辞咄咄逼人,按照家法,媳妇是不是可以命人掌二?夫人的嘴?”
望着卢宛说?这一番话的时候,神色温和平静的模样,谢老夫人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
可是终究,看着面前的大儿子,还有虽然神色平静,但眼中却有冷意的大媳妇,想?到方才韦念意在卢宛提议要玉衡院的女使过来对质时,那激动异样的反应,谢老夫人心中,不禁有些无可奈何。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不明了的?若是真的问心无愧,便?不会不同意这个可以自证清白的机会了。
有些无奈地看了卢宛一眼,见她正神色平静地定定望着自己,显然不会因为?自己出面当和事?佬,便?就此罢休。
谢老夫人想?了想?,不想?自讨没?趣,也不想?让自己的大儿子与大媳妇对自己心生隔阂,沉默着思忖片刻,只得颔首道?:“自然是没?问题的。”
听到谢老夫人这样说?,默认了卢宛方才的那番话,韦念意不由得忽然睁大了眼睛。
愤愤不平地望着卢宛,韦念意正想?要说?些什么,却被?谢行之出声?,让几个下人上?前,堵上?嘴带了出去。
被?带了出去的韦念意,在院中受罚,受罚时的声?音隔着房间,隐隐约约能听到些许的声?音。
对韦念意,想?到这些时日?以来她所做的那些愚蠢恶毒,损人不利己的事?情,卢宛生不出一丝一毫的同情来。
神色平静漠然地听着韦念意受罚的声?音,卢宛垂首,喝了一口杯盏中温热的蜜水。
谢行之正在同谢老夫人商议,今日?之后?,便?将谢柳带过来,谢老夫人决定,今后?让身旁的嬷嬷养着谢柳。
待到做罢这一切,谢老夫人已经甚是疲乏,想?要回?去卧床休息。
却听到自己的大儿子,忽然淡声?开口,命令道?:“自今日?起,若非祭祀与家宴,不许韦氏再到长房府中来。”
微顿了一下,谢行之继续道?:“韦氏不尊尊上?,自今日?起,禁足一年,期间不许出院子一步。”
看了一眼坐在面前的谢献之,谢行之淡漠问道?:“这件事?,献之可有异议?”
听到自己的长兄这样说?,方才一直望着房间中所发生的一切,一语未发的谢献之,仿佛这才回?过神来。
望着房间中,此时此刻,正神色复杂看向自己的母亲,以及目光淡漠平静如?出一辙的长兄与长嫂,谢献之赶紧摇首,道?:“不曾有意见,意娘做错了事?,理应要罚。”
谢老夫人有些无奈与失望地看了自己的二?儿子一眼,不晓得为?何自己这个二?儿子便?这么窝囊,半分不晓得心疼妻子,而自己的大儿子,却又宠爱妻子宠爱得让她时时觉得是不是被?下了蛊,或者被?冲昏了头脑。
心中无奈腹诽,面上?却不显,今日?的事?情已经告一段落,谢老夫人吩咐身旁的女使在寿安院收拾出一间厢房
来,给过会子要过来的谢柳住,然后?说?自己乏了,要回?去休息。
谢行之与卢宛,便?离开了寿安院。
……
坐在窗畔案前,卢宛正在为?怀中的谢璟穿上?一件厚实些的外裳,准备带他到后?花园去玩。
谢璟乖巧地偎在卢宛怀里?,待到穿好身上?厚实的衣衫之后?,仿佛一只小熊一般。
望着面前这样的谢璟,卢宛不禁心中甚是柔软。
抬手,笑着用指腹揉了揉谢璟的面颊,卢宛正要起身,带谢璟出门,却听到房门前传来推门声?。
抬起眼帘,看着走进房间中来,正在向自己行礼的女使,卢宛问道?:“怎么了?”
听到卢宛的询问,女使禀报道?:“回?太太的话,寿安院的人过来,说?老夫人送了东西,给您与五公子。”
卢宛听罢面前的女使这一番话,想?到平日?里?对自己横眉冷对,处处挑错的谢老夫人,不由得有些纳罕地挑了下眉。
片刻之后?,觉察到谢璟望向自己的目光,卢宛垂首,温和笑着望了他一眼。
想?了想?,卢宛对女使吩咐道?:“那便?让寿安院的人进来罢。”
女使应了一声?,忙退了下去。
寿安院的几个婆子女使,分别用漆案托着几个匣子走进房中,然后?循着规矩向卢宛曲膝行礼。
面上?带着一抹平淡的笑意,卢宛让她们起身。
领头的婆子悄悄看了卢宛一眼,笑道?:“太太,这些匣子里?,是老夫人送来的给您与五公子的礼物。”
听到面前站着的婆子这样说?,卢宛自然不会直接拒绝谢老夫人送来的东西,因为?,那与谢老夫人撕破脸的意思,也太明显了。
笑着颔了下首,卢宛道?:“原是如?此,那便?将东西放下罢,你们回?去之后?,告诉老夫人,我谢过她的好意。”
见这位大夫人和气温善的模样,领头的婆子将手中端着的漆案放在一旁桌案上?,恭敬地笑道?:“太太跟老夫人客气了,奴婢来之前,老夫人便?说?了,这些礼物都是特意为?您与五公子准备的。”
顿了顿,望着面前的太太闻言,波澜不惊的平静神色,领头的婆子猜不透此时此刻,这位大夫人的心思,不由得犹疑了片刻。
想?到在寿安院,谢老夫人所吩咐的那些话,婆子顿了顿,还是对卢宛有些奉承讨好地笑道?:“老夫人还说?,太太已经有许多时日?不曾带五公子到寿安院去,若太太改日?有空,便?带五公子去看望一下老夫人罢。”
其实,除了因为?韦念意的无事?生非,而去了一趟寿安院,卢宛已经有很久,不曾到寿安院去了。
想?到素来喜欢刁难自己的谢老夫人,卢宛心中便?觉得烦闷,所以,自从前因为?谢璟的抚养问题与谢老夫人闹翻之后?,卢宛便?再也不曾带谢璟去过寿安院。
谢老夫人想?要见到谢璟,也只有谢行之忙中抽闲时,带小小的孩子过去,虽然谢行之有两次想?要卢宛一同前去,但卢宛却每每都拒绝了。
此时听到面前的婆子这样说?,知晓谢老夫人今日?让人过来送东西,明显是来补偿,也是来拉下脸委婉求和,卢宛想?了想?,浅淡笑着颔了下首,应了声?“好”。
虽然谢老夫人不是位好相与的老妇人,但,与她缓和关系,彼此大差不差地过日?子,也没?什么不好的。
……
夜色如?墨,夜幕降临。
卢宛侧躺在床榻上?,面朝里?墙,手掌轻轻放在隆起的肚子上?,正睡得有些迷迷糊糊的。
方才要睡着,却忽然觉察到身后?传来轻微的声?响,卢宛睁开有些蒙胧的眼眸,慢慢地侧了下.身,往外望去。
在瞧见正在上?榻的男人之后?,她微弯眼眸笑了笑,懒洋洋地问道?:“摄政王回?来了?”
见自己尽管轻手轻脚,却还是吵醒了床榻上?正在休息的妻子,谢行之点漆般的墨眸中划过一抹柔意与怜惜来。
展臂,将慢慢转过身来的卢宛抱进怀中,望着怀里?安静温婉,困意沉沉的女郎,谢行之垂首,在她柔软的唇上?啄了一下。
卢宛困得厉害,阖着眼眸,枕在身前抱着自己的男人劲瘦的手臂上?,对他的亲吻仿佛没?有反应。
只是,片刻之后?,觉察到谢行之在自己身上?,不安分的灼热长指,卢宛又是羞恼,又是无奈地睁开眼眸,望了他一眼。
抬手握住谢行之正在解自己寝衣系带的修长指节,卢宛睁着睡眼蒙胧,潋滟含羞的乌润眼眸,模样有些可怜哀怨地说?道?:“妾好困,夫君,我们歇息罢。”
听到卢宛这有些扮可怜的一番话,谢行之抱着她,低沉沉地笑了一声?,卢宛可以听到他笑起来,隐隐微震的胸腔。
垂首,在卢宛柔软红润的唇上?厮磨亲昵地亲了亲,谢行之的声?音愈发含混起来,一面手上?动作未停,一面道?:“本王会小心些,宛娘既然困了,便?先睡罢……”
卢宛听到他这一番厚颜的话,不由得面容与耳朵滚烫地气恼迷糊想?着:这人真是厚颜无耻,这样……这样让她怎么睡……
第113章 经验
心中这样?想着, 卢宛睁着水雾迷蒙的眼眸,望着面前的男人。
见怀中的女?郎羞怯的模样?,谢行之点?漆墨眸中划过一抹清浅的笑意来,他解开因为羞赧, 这会子阖上了眼眸的卢宛的寝衣衣带, 灼热濡湿的亲吻, 不断辗转而下, 带起怀里女?郎烙印般的轻颤来……
帐幔轻轻摇曳, 掩下床榻之间的旖旎甜香。
……
翌日。
上午的日光温暖灿烂,透过杏色的窗纸落入房间中, 洒落在窗畔之人的身上。
卢宛坐在软榻上, 为面前站着的谢璟穿着一件不薄不厚的鹤氅, 准备过会子带他出门?。
想到?今日母亲要带自己去寿安院,看望自己的祖母,谢璟想了想,不由得抬手,握住了为自己穿完衣衫, 正要收回手去的母亲的手。
不晓得面前小小的谢璟要做什么,但瞧见他望着自己,乌润明亮的眼眸,认真的神色, 卢宛不禁有?些失笑。
回握住谢璟的小手, 捏了捏他微有?些胖的小松鼠爪子, 卢宛望着他,笑着问?道:“璟儿?, 怎么了?”
听到?面前的母亲这样?问?,谢璟神色认真想了一下, 方才看着卢宛,道:“娘亲,您不要生祖母的气。”
卢宛听罢面前的谢璟的这一番话,心中倒觉得有?些意外?。
不过,想到?之前谢璟在寿安院醒来,谢老夫人让寿安院的下人拦着,不让他们母子二人离开,卢宛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原来,这件事,璟儿?还记得,并且在担心她又会被谢老夫人给气哭。
这样?想着,卢宛未曾再说话,只是揉了下谢璟幼嫩白皙的面颊,心中一片柔软。
望着面前的谢璟笑了笑,卢宛牵着他的手,站起身来,准备带已经穿好?外?裳的谢璟,到?寿安院去。
到?了寿安院,谢璟坐在谢老夫人床畔的月牙凳上,跟面前的祖母说话,卢宛坐在一旁,看着正在说话的谢璟,目光柔和。
很快便到?了用午膳的时辰,在寿安院用过午膳,复又坐了一会,谢璟已经开始犯困。
因为立春之后,谢璟便要到?学?堂去读书,所以,这段时日以来,卢宛早晨总是让谢璟早一会起来,提前适应。
而且,谢璟本来便有?午睡的习惯。
望着坐在面前,小小的手掌托着下颔,直有?些犯困的谢璟,谢老夫人不由得有?些心疼。
慈和地笑着抬手,摸了摸面前的谢璟的小脑袋,谢老夫人问?道:“小璟,你是不是想要午睡?”
听到?面前的谢老夫人这般问?,谢璟揉了揉眼睛,神色有?些迷糊地点?了下头。
他应道:“嗯!祖母,小璟好?困……”
望着面前有?些哈欠连天的谢璟,谢老夫人侧首,看了看坐在不远处的卢宛,面上虽还带着慈和的笑意,但那?抹笑,却淡了几分。
想了想,谢老夫人开口,对卢宛道:“既然小璟这样?困,便让他在寿安院午睡,下午用了晚膳再回去罢。”
此时此刻,谢老夫人面上的神色虽淡了些,但却堪称和颜悦色。
听到?谢老夫人这样?提议,卢宛不由得微顿了一下。
片刻之后,想到?之前自己答应谢老夫人留谢璟在寿安院休息,谢老夫人做出来的幺蛾子,卢宛心中下意识划过一抹提防来。
阴晴不定,出尔反尔的事,谢老夫人做过不止一件,所以,卢宛想了一瞬,还是笑着摇了下头。
看了看
这会子困得如小鸡啄米一般的谢璟,卢宛对谢老夫人笑道:“便不劳烦老夫人让人去收拾房间了,媳妇带小璟回去歇息罢,正好?他下午还要习字,在玉衡院睡醒也方便。”
谢老夫人听罢卢宛这一番温和客气的拒绝,虽然心中还是很想留下谢璟,但想到?自己之前冤枉了卢宛,前几日又送东西到?玉衡院想要跟卢宛缓和关系,顿了顿,还是有?些无奈作罢了这个念头。
点?了点?头,依依不舍,同时有?些不敢再强求的谢老夫人望着面前的谢璟,有?些怅然地笑道:“小璟,等你过几日有?空,同你娘亲再过来。”
听到?谢老夫人这样?说,有?些不舍得自己的模样?,谢璟虽然很困,但还是打起精神来,对谢老夫人笑着认真点?头道:“嗯,小璟晓得了。”
卢宛起身,向谢老夫人曲膝行礼之后,牵着谢璟的手,带他离开寿安院。
……
天气一日暖过一日,只有?早晚的时候,还是有?些春寒料峭。
后花园中鹅黄色的迎春花开得郁郁葱葱,同鲜艳欲滴的枝叶翠色相?映成趣,还有?抽出嫩绿枝条的树,绿茵茵的草地,天地间一片清新浓郁的颜色。
早晨起来,让谢璟用了早膳,卢宛坐在窗畔,看着他读了半卷书,然后准备带他出院子走走。
想到?后花园里春意盎然的景色,所以,卢宛便带着谢璟到?了后花园去。
平日里,望着谢璟有时候疲倦,想要揉眼睛,卢宛总是有?些担心,长时间待在玉衡院,不经常出去走走,谢璟的视力会受损。
让女?使带上谢璟的玩具箱,小毯子,还有?已经做好?了很久的纸鸢,到?了后花园,女?使们将小毯子铺好?,谢璟却并不肯一直坐在上面。
吃了几颗乳酪果子之后,谢璟在玩具箱里翻找出自己的纸鸢来。
他眼眉弯弯地笑着,在卢宛面前晃了晃纸鸢,做出手中的纸鸢飞起来的模样?。
想到?这个纸鸢是冬日里,父亲忙里抽闲为自己做的,谢璟不由得很是珍惜。
虽然此时此刻,谢璟甚是想去放纸鸢,但将这个纸鸢拿在手中,他却有?些不舍得似的。
卢宛看出了他的心思,笑着抬手,摸了摸面前孩子的面容,道:“小璟,想去玩,便去罢,若你喜欢,你爹爹还会给你做纸鸢的。”
听到?母亲温柔含笑地这样?说,谢璟想了想,方才笑盈盈地点?了下头,然后站起身来。
手中牵着纸鸢的线,谢璟一面笑,一面将纸鸢在天空中放得很高。
天气温暖晴朗,所以不过一会子,卢宛便看到?谢璟脱下了外?面的衣衫,只穿着里面的直裰。
唇畔微弯起一抹有?些无奈的柔软笑意来,卢宛想让谢璟过来,先休息一下,再去接着玩。
只是在平坦宽阔的草地上跑来跑去的谢璟,却因为玩得太开心,始终不肯到?卢宛身旁去。
拿这个此时此刻,甚是无忧无虑的孩子有?些无可奈何,卢宛唇畔笑意愈深,虽然有?些无奈,但却由他去了。
便这样?坐在绣墩上,一直望着不远处的谢璟,卢宛方才垂眸,喝了一口杯盏中的茶水,便听到?不远处传来女?使们的惊呼声。
卢宛抬眸望去,在看到?摔倒了的谢璟之后,她放下手中杯盏,立时站起身来。
一面往谢璟身旁走去,一面微皱起眉心来,卢宛望着被几个女?使有?些担忧畏惧扶起来的谢璟,走到?眼圈有?些泛红的孩子面前,问?道:“璟儿?,你摔到?哪里了?”
听到?面前的卢宛目光忧心忡忡地这样?问?,谢璟想到?方才母亲阻拦自己,要自己过去陪她坐一会,自己却不听话,脱去外?裳,便继续放纸鸢,不由得有?些迟疑后悔。
他觉得自己不应该哭,于是忍了忍鼻尖的酸楚,摇头故作坚强道:“娘亲,我没事。”
虽然说着没事,但谢璟低垂眼帘,吸了吸鼻子,眼眶微红的模样?,却还是让卢宛觉得甚是心疼。
伸手,握住谢璟的两只小手,看他被摔得有?些发红,有?些破了皮的白嫩掌心,卢宛垂首,在谢璟掌心安慰地轻轻吹了吹,然后抬起眼帘来,望着面前的孩子,道:“璟儿?,娘带你回去,涂上些药罢?”
听到?面前的母亲这样?问?,谢璟看了一眼已经被女?使收了回来的纸鸢,虽然还是有?些想在后花园玩,不过……
不过,认真想了想,手掌有?些疼,谢璟皱了皱秀致的眉心,跟个受了委屈的小包子一般,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望着面前委屈巴巴的谢璟,卢宛浅浅笑着抬手,抱了下他小小的脊背,然后起身,牵着他的手,准备带他回去。
暮色四合,夜幕将要降临。
玉衡院已经掌起了灯,这会子正是一片灯火透明,坐在餐桌前,卢宛正在为谢璟布菜。
望着被母亲放在自己碗中的藕片,谢璟几口便吃完,然后继续用汤匙喝着碗中的豆腐鱼羹。
因为白日里有?些累,所以,今日用晚膳的时候,谢璟的胃口也很好?。
见谢璟斯文但却大快朵颐地用着碗中的鱼羹,一只手拿着汤匙,一只手护着面前的淡青瓷碗,虽然原本卢宛有?些食欲不佳,但此时此刻,却不由得也想喝一碗鱼羹。
让女?使在鱼羹中格外?添了两勺醋,看到?谢璟望着自己,有?些疑惑的目光,卢宛不禁笑着问?道:“小璟,怎么了?”
听到?卢宛这样?问?,谢璟想了想,望着卢宛答道:“娘亲,鱼羹不加醋,才更好?喝。”
卢宛听罢谢璟的这一番话,摸了摸自己隆起的肚子,方才对他道:“娘晓得,不过,如今小璟的弟弟妹妹还在娘的肚子里,娘有?时候吃东西有?些胃口不好?,所以要吃点?酸的东西开开胃。”
谢璟闻言,望着面前温柔含笑的母亲,点?了下头,想了一会,问?道:“等弟弟妹妹出生之后,娘亲便不会难受了,对吗?”
微顿了一下,谢璟看着笑着颔首的卢宛,也笑了笑,认真对卢宛道:“真想快点?见到?弟弟妹妹们,那?样?,娘亲也不会再不舒服了。”
坐在餐桌前的卢宛与谢璟母子二人正在说话,却忽然听到?房间外?传来行礼声。
房间的门?被推开,在看到?来人是谁之后,谢璟不由得眼眉弯弯地笑了起来。
望着走进?房间中来的父亲,谢璟侧了侧首,笑着问?道:“爹爹,您用晚膳了吗?”
听到?谢璟这样?问?,谢行之摇了下头,唇角微弯地沉声道:“还不曾。”
未曾料到?今日谢行之会过来的这样?早,没有?等他回来的卢宛,让侍候在一旁的女?使去再拿一套餐具来。
谢行之方才坐下,他身旁的谢璟便凑了过去,认真望着他道:“爹爹,您要好?好?用膳,您都瘦了好?多。”
已经将碗中的鱼羹都喝完,这会子用完晚膳的谢璟,坐在谢行之身旁,这样?看着他说道。
听到?谢璟这般说,想到?这段时日以来,自己回来得时常太晚,面前的孩子常常已经睡着了,谢行之眼眸中划过一抹柔意来。
用女?使端过来的玉瓷盆洗过手,谢行之对谢璟点?头笑道:“嗯,晓得了。”
卢宛看了看桌上的菜肴,思忖片刻,对坐在一旁的谢行之道:“妾让小厨房再做几道菜过来罢。”
闻言,望向坐在身旁的妻子,谢行之摇首笑道:“不必了,这些便足够了。”
望着颔了下首,不再言语,只是垂首喝粥的卢宛,谢行之拿起公筷,为她与谢璟夹了菜。
谢璟本来已经吃饱了,可是望着被爹爹放在碗中的糖醋小排,想了想,还是没有?抵抗住诱惑。
看了一眼津津有?味的谢璟,卢宛唇畔笑意微弯。
房间中静谧无声,坐在一起的一家?三口,让柔和的灯影之下,时间变得更加平静温馨。
……
夜色深深,夜幕降临。
用完晚膳,坐在窗畔软榻上,已经沐浴过,这会子身穿白色寝衣的谢璟,正被谢行之抱在怀中。
想到?白日里自己在后花园不小心摔倒了,此时此刻,谢璟不由得还是有?些委屈。
抬手,卷了卷自己身上的寝衣的裤
脚,谢璟望着面前的谢行之,有?些眼巴巴地说道:“爹爹,我今日在后花园放纸鸢,不小心摔倒了,摔得可疼了。”
指了指自己有?些泛红的膝盖,谢璟越说,便越觉得委屈。
他只要想起来,就有?点?想哭,因为被摔的膝盖与手掌,现?在还隐隐有?些作痛。
卢宛坐在一旁,看着委屈又有?些生气的谢璟,面上不禁浮现?出一抹浅浅的笑意来。
望着怀中的谢璟,将为他擦拭完湿润的长发的帕子放在一旁,谢行之垂首,望了望谢璟有?些泛红的膝盖,拿过案上的药膏来,慢慢为他涂着伤药。
想到?方才所听到?的,谢璟膝盖上的轻微磕伤是怎么来的,谢行之垂首,在谢璟情绪有?些低落的眉眼间亲了一下,清浅笑着问?道:“下回还乱跑吗?”
谢璟听到?谢行之这样?说,不由得眼眶有?些泛红,有?些生气地嚷了起来:“坏爹爹,你还笑!”
看着怀中生气的谢璟,谢行之摸了摸他的头发,为他顺毛。
复又垂首,在谢璟面容上亲了一下,谢行之轻轻拍了下怀中孩子的脊背,道:“只是小伤,璟儿?已经是将要去学?堂读书的大孩子了,男子汉大丈夫,不要哭。”
只是话虽然这样?说,但瞧着谢璟望着自己,仍旧有?些红通通的眼圈,谢行之顿了一下,还是不由得安慰道:“爹爹为小璟涂了伤药,很快便会好?起来了。”
听到?谢行之这样?说,谢璟想了一下,忽然摊开手掌,将白嫩的掌心放在谢行之眼前。
觉得父亲方才劝自己的话很有?道理,谢璟想到?自己快要做大哥哥,快要去读书,的确是不应该随便哭的大孩子了,于是忍着鼻酸,对面前的谢行之道:“爹爹,待会您也帮我涂一下手上擦伤的罢。”
望着面前有?些可怜巴巴的孩子,谢行之笑着颔了下首。
其实?,谢璟膝盖上,手掌上的擦伤并不严重,毕竟,他是摔在了春草萌发,绿茵茵的草地上。
除了方才摔倒时疼得有?些厉害,到?了晚上,不过只是轻微的,隐隐的疼痛。
但是,在谢行之面前,谢璟总是变得分外?娇气。
谢璟在谢行之面前会这样?,也是因为平日里,谢行之对他疼爱得有?些骄纵溺爱。
坐在谢行之面前的谢璟,见父亲点?头,不由得抬起小小的手臂来,抱住正在抱着自己的父亲的脖颈,将面容埋在他的怀里。
便这样?坐在一旁,望着幼小的谢璟坐在高大伟岸的男人怀中,卢宛的唇畔不由得微弯起一抹浅淡的笑意来。
平素喜欢说自己是大孩子的谢璟,在谢行之面前格外?喜欢撒娇。
而瞧着清冷淡漠的谢行之,在谢璟面前,却是个宽容慈祥的父亲。
或许是因为谢璟是幼子,所以谢行之更加疼爱他,卢宛望着面前的谢行之与谢璟,这样?想着,不由得笑着接着想到?:也不晓得将来璟儿?开始读书,慢慢地真的长大了,谢行之是否对璟儿?,还是这样?要求并不严格,处处疼爱宽容。
……
翌日早晨,卢宛醒来的时候,身旁已经不见了谢行之的身影。
侧着身体躺在榻上,望着面前空着的床榻,卢宛抬手,摸了摸面前的被褥,果不其然,是凉的。
不晓得这会子是什么时辰了,卢宛懒洋洋打了个哈欠,扶着肚子,慢慢转过身去,出声问?道:“什么时辰了?”
听到?帐幔中的太太这样?问?,侍候在外?面的女?使,忙躬身礼了礼,然后答道:“回太太的话,这会子已经巳时一刻了。”
卢宛听到?女?使这样?回答,不由得微愣了一下。
片刻之后,扶着有?些酸涩沉重的腰肢坐起身来,卢宛让女?使将帐幔挂起来,问?道:“璟儿?醒了吗?”
听到?床榻上的太太这样?问?,女?使回答道:“五公子已经醒了,只是……只是……”
说着,女?使的面容上,不由得浮现?出一抹犹疑来,想了想,在卢宛开口询问?之前,女?使继续道:“只是,五公子许是昨日受了些风寒,所以,今日起来的时候,有?些发热。”
卢宛闻言,面上不由得流露出几分担忧来。
望着面前的女?使,卢宛问?道:“可叫了郎中过来?”
听到?卢宛微微皱眉,这样?问?道,女?使点?了下头,忙应道:“郎中已经过来了,五公子早晨用了粥之后,便喝了郎中开的药。郎中便是摄政王吩咐叫来的,也是摄政王说,不要让奴婢们吵醒太太。”
得知谢行之知晓了谢璟生病的事,早晨的时候,谢璟身旁并非没有?父母在,方才有?些担忧谢璟会哭,会觉得委屈的卢宛,这才松了口气。
颔了下首,卢宛坐在床榻边上,对女?使道:“嗯,过会子我去看看璟儿?。”
昨日放纸鸢的时候,谢璟有?多开心,此时此刻,便有?多病恹恹的。
想到?昨日看到?谢璟跑来跑去,因为太热了,所以脱去外?裳,而自己觉得如今天气转暖,应该也没什么大碍,便不曾阻拦谢璟。
谁料到?,今日,谢璟便受寒生病了。
望着面前面色有?些病容的谢璟,卢宛觉得,虽然这几年自己一直在学?习做好?一个母亲,但有?的时候,却还是照料孩子,有?些缺乏经验。
见谢璟靠在自己怀中,眉心微皱,神色有?些低落,卢宛轻轻在他的背上拍了一下,放柔了声音,说道:“璟儿?,你睡一会罢。”
一大早晨,便因为发热而急坏了侍候的人,郎中开了药方,喝了药,便沉沉睡了一个多时辰的谢璟,这会子虽然身体不舒服,但却困意全无。
望着面前的母亲,谢璟摇了摇头,道:“娘亲,我早晨睡了好?久,这会已经不困了。”
听到?谢璟这样?说,卢宛低头,在谢璟额头上试了试温度,果不其然,这会子谢璟的额头,虽然比自己的温度要高一些,但也并非是高烧不退。
心中的紧张与担忧方才缓解了些,垂眸望着面前的孩子,卢宛忽地轻声道:“璟儿?,你今日真是吓娘一跳,下回再出去玩,身上有?汗,莫要再随意脱外?裳了,晓得了吗?”
若非昨日谢璟跑来跑去,出了一身汗,又耐不得热,解去了外?裳,那?么,今日他也不会风寒生病。
谢璟听罢面前的母亲的温声细语,想到?昨日所发生的事,身体不舒服,模样?也瞧着有?些恹恹的。
点?了下头,谢璟应道:“嗯,小璟晓得了。”
垂着眼帘,望着怀中懂事听话的孩子,卢宛暗暗记下了此次的教训:哪怕春日天气回暖了,小孩子身上有?汗,也不能让他们随意解衣服。
第114章 带兵
几日后。
夜色深深, 卢宛坐在窗畔软榻上?,怀中抱着已经洗漱过,身上?穿着白色寝衣的谢璟。
望着怀中已经不再发热的孩子?,卢宛喂一直皱着小小的眉心的谢璟喝完药之后, 端过放在一旁案上?的川贝雪梨汤来。
虽然谢璟已经不再发热了, 但却还?不曾好全, 这几日, 卢宛常常能听?到?谢璟咳嗽的声?音。
所?以今日, 卢宛为他煎了川贝雪梨汤,期望他喝了这个, 能快些好起来。
喜欢甜食的谢璟, 在卢宛用汤匙舀起瓷碗中的甜汤, 喝了几口之后,秀致漂亮的眉心不由得舒展开。
抬起眼?帘,望着面前的母亲,谢璟握住她的一片衣角,问道:“娘亲, 为何小璟会生病呢?生病好不舒服。”
听?到?怀中的谢璟这样问,卢宛不由得笑了起来。
将汤匙中的甜汤放到?谢璟的唇畔,垂眸望着怀中正微仰面颊,看着自己的孩子?, 卢宛想了想, 摸了下他的小脑袋, 回?答他道:“这几日方才初春,还?春寒料峭, 小璟出了汗,又脱外裳, 所?以才会受寒生病。”
微顿了一下,目光柔和地望着面前的孩子?,卢宛浅浅笑着说道:“等下回?,身上?有汗,莫要再随意?脱衣服了,晓得了吗?”
听?到?母亲的这一番话,谢璟忽然咳嗽了几下,然后看着面前的卢宛,点了点头。
有些半知半解的孩子?,点头乖巧地“嗯”地一声?。
喂谢璟喝罢川贝雪梨汤,卢宛让女使上?前,侍候着谢璟漱了口,然后准备让谢璟去外面的房间休息。
只是,谢璟方才要离开,便见外面有女使进来,禀报说摄政王身旁的人回?来传话,说摄政王今日晚上?不回?来了。
听?到?女使这样说,卢宛点了下头,顺着这个话题,随口问道:“摄政王身旁的人,可有提起摄政王今日为何不
回?来吗?”
女使听?罢太太的这一番问话,想了想,摇首道:“回?太太的话,那?侍从只说摄政王今日出城了,赶不回?来,所?以晚上?不回?来了。”
闻言,卢宛点了点头,不再言语。
望着已经下了软榻,这会子?将要离开的谢璟,卢宛瞧出他眼?眸中的期待与跃跃欲试来,温和地点头笑道:“既然如此?,璟儿你今日便留在娘这里罢,娘跟你一同休息。”
谢璟听?到?面前的母亲温柔含笑地这样说,不由得雀跃欢喜地欢呼了一声?,然后展开小小的手臂,上?前抱住母亲。
扶着腰肢站起身来,卢宛牵着身旁谢璟的小手,带他到?床榻上?去。
侍候在旁边的女使落下帐幔,外面的灯影被?隔绝,朦胧隐约的光线,显得格外柔和。
伸出手臂,抱了抱面前的谢璟小小的脊背,卢宛在他光洁白皙的额头上?亲了一下,垂眸笑着说道:“小璟晚安。”
谢璟仰起面颊,在卢宛唇上?也亲了一下,眼?眉弯弯地点头道:“娘亲晚安。”
说罢,谢璟伸手,摸了摸面前的母亲的肚子?,然后阖上?眼?眸,抱着怀里的一角锦被?,静静地休息了。
抬手为面前的谢璟掖好被?角,看他盖好身上?的锦被?,卢宛方才也阖上?眼?眸,唇畔微弯地准备沉沉入梦。
原本以为今日谢行之不会回?来,所?以,卢宛才会留下谢璟,带谢璟一起休息。
只是,夜半时分,卢宛快要睡醒一觉的时候,隐隐约约,觉察到?身后传来轻微细碎的声?响。
不晓得这会子?是什么时辰了,卢宛有些困乏倦怠地睁开眼?眸,侧首望去,在看到?正上?榻来的人是谢行之后,她的面容上?,不由得浮现出一抹诧异之色。
轻轻揉了下惺忪睡眼?,望着面前的谢行之,卢宛想了想,问道:“摄政王怎么回?来了?您不是差人回?来说,今日不回?来了。”
望着面前神色娇慵,睡眼?蒙胧的妻子?,谢行之点漆墨眸中浮出一抹清浅的笑来。
这会子?已经是深夜,谢行之展臂,将面前的女郎抱在怀中,未曾说话。
卢宛见他沉默不语,身上?一身沐浴之后,清新的气息,仿佛只有这些,才能让她相信,面前的人是真实的,而?不是一场梦。
温婉顺从地由谢行之抱着,靠在他怀中,卢宛有些心不在焉,阖上?眼?眸,想要继续睡觉。
只是耳畔散落的长发被?身前的男人绾在耳后,卢宛忽然听?到?面前的谢行之出声?问道:“璟儿风寒怎么样了?”
听?到?谢行之这样问,卢宛想了想,想到?谢璟已经不再发热,应该是快要好了,于是有些困乏地随口答道:“郎中说,若是不继续发热,再喝两日药,便能彻底好了。”
卢宛的语气,带着几分若有似无的,略带不耐的敷衍。
垂着眼?眸,望着面前困意沉沉的卢宛,谢行之晓得,她是犯困,所?以才会如此?。
只是……
只是,想到?这段时日以来,妻子?在自己面前表现出来的隐约淡漠与疏离,谢行之眼?中,不禁划过一抹若有所?思来……
半晌之后,谢行之垂首,在卢宛面颊上亲了一下。
他敛起心中思绪,望着面前妻儿美好恬静的睡颜,也阖上?眼?眸,渐渐沉入梦中。
……
翌日早晨。
卢宛望着身旁已经坐起身来的谢璟,见他正垂着小脑袋,用手揉着惺忪朦胧的睡眼?,不由得弯唇笑了一下。
握住谢璟的手,让女使去倒一杯温热的开水来,卢宛将面前方才醒来,只着白色寝衣的谢璟抱在怀中。
想到?昨日郎中所?说的话,卢宛垂首,用自己的额头,在谢璟的前额上?试了试他的体温。
觉察到?谢璟并不曾再发热,卢宛心中方才松了一口气。
女使已经准备好了温水,卢宛接过女使奉过来的杯盏,让怀中的谢璟自己拿着杯盏,将里面的温水喝完。
两只小松鼠爪子?抱着杯盏,谢璟将杯盏中的温水慢慢都喝完,然后,卢宛让他穿衣服起床。
虽然谢璟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但为了避免再次病来如山倒,卢宛还?是让女使煎了药,准备喂他喝。
用过早膳,等了一会子?,卢宛拿过药碗来,让谢璟喝药。
望着面前母亲手中端着的汤药,谢璟白皙的小包子?脸,不由得有些愁眉苦脸地微皱了起来。
见他明显有些不情不愿的模样,卢宛不由得弯唇笑了笑。
拿起放在一旁的汤匙来,搅了搅碗中的汤药,卢宛望着面前的谢璟,笑道:“娘喂你喝,好吗?小璟乖,待会喝完药,娘给你糖吃。”
听?到?面前的母亲这样说,谢璟想了想,见避无可避,有些勉勉强强点了点头。
苦涩的汤药还?是温热的,谢璟越喝,越觉得委屈。
待到?忍着鼻酸与眼?眶的酸楚喝完药,谢璟
抬起眼?帘,望着面前的卢宛,眼?角有泪珠涔出,眼?圈红红的,睁着乌润明亮的眼?睛,声?音中有哭腔,道:“娘亲,这药太苦了……”
望着面前眼?圈泛红,面上?尽是委屈之色,被?苦哭了的谢璟,卢宛不由得有些心疼无奈地笑了起来。
见面前的母亲望着自己,不曾言语,竟还?笑了起来,谢璟觉得自己更加委屈,不由得哭得愈发厉害。
听?到?谢璟越来越大的哭声?,卢宛不敢再笑,忙接过侍候在一旁的女使手中端着的漆案上?的蜜饯来,放在谢璟手中。
垂下眼?帘,看了看卢宛放在手中的蜜饯罐子?,谢璟渐渐止住了哭声?。
他靠在卢宛怀中,打开蜜饯罐子?的盖子?,拿出一枚蜜果子?来,时不时吸一下鼻子?。
望着怀里哭的时候,给甜食就不哭了的谢璟,卢宛心中觉得有些好笑,但更多的,却是柔软。
璟儿这样乖巧,又展现出来天资聪颖,想来将来,会是个能支撑起谢家门楣来的孩子?罢?
垂眸望着面前的谢璟,卢宛想到?,这个她已经倾注了许多心血的孩子?,是今后余生,她唯一有些指望的人了。
除了自己,便只有怀中的孩子?,可以算得上?靠得住了。
毕竟,她那?么疼爱璟儿。
不知不觉,望着面前的谢璟,慢慢想到?谢行之还?有卢家,卢宛有些出神。
觉察到?面前抱着自己的母亲,有些怔愣的模样,谢璟想了想,自手中拿着的蜜饯罐子?中,拿出一枚蜜果子?来,递到?卢宛的唇畔。
因为谢璟的这个举动,卢宛不由得回?过神来。
望着面前正瞧着自己,模样可爱的谢璟,卢宛用指腹摸了下他的面颊,唇畔浮起一抹浅浅的笑意?来。
……
临近谢蕖将要出阁的日子?,虽然卢宛如今身子?一日沉过一日,但却也不能一丝一毫也不过问。
用过早膳,卢宛将谢璟留在玉衡院,自己带了几个女使,到?谢蕖的院子?里去。
到?了谢蕖的院子?,谢蕖正在房间中看书,见到?过来的卢宛,她有些惊讶困惑,不由得站起身来,向卢宛曲膝行礼。
望着面前的谢蕖,卢宛笑着让她起身,自己也坐在一旁。
看了看坐在面前的卢宛,与她隆起的肚子?,谢蕖不晓得她如今月份这样大了,今日为何还?会到?自己这里来。
面上?浮现出一抹笑意?来,望着面前的卢宛,谢蕖笑着问道:“不晓得太太今日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听?到?谢蕖这样问,卢宛看着她,点了下头。
侍候在一旁的女使上?前,为卢宛与谢蕖倒了茶水,待到?没有旁的事要做,卢宛出声?,让房间中的女使们都退下。
谢蕖见到?卢宛这样做,
不由得愈发有些诧异不解。
面上?带着笑意?,谢蕖正想要开口询问,卢宛要做什么,却见坐在面前的卢宛,自一旁带来的匣子?中,取出一样东西来。
有些不解地望去,在看到?卢宛手中所?拿的,是一本书卷后,谢蕖不禁愈发茫然起来。
看了看面前的卢宛,谢蕖纳罕问道:“太太,这是什么?”
望着面前一直有些困惑不解的谢蕖,卢宛将手中的书卷,放在她面前的桌案上?。
待谢蕖有些好奇翻开书卷看了一眼?,一瞬间,面容变得甚是滚烫起来。
面容红透,羞赧望着卢宛,谢蕖有些磕绊地问道:“太太,这……这是什么?”
谢蕖将要出阁,身旁却没有亲娘,所?以,卢宛今日才会过来,送书给她。
望着面前垂着头,羞窘不已的谢蕖,卢宛柔和笑着对她道:“蕖娘,这是延绵子?嗣要做的事,不必这样害羞。”
微顿了一下,想到?谢蕖因为守孝,十七岁方才出阁,卢宛心中,其实觉得这个年纪不大不小,正是合适婚嫁的年龄。
便这样望着面前的谢蕖,直到?谢蕖红着脸,翻看了一会子?放在桌案上?的书卷,忽然抬起眼?帘,愈发羞赧地看了看卢宛,声?音有些低地问道:“太太,我听?嬷嬷提起过只言片语,会不会很疼?”
听?到?面前的谢蕖忽然这样问,卢宛想了想,望着面前的谢蕖,轻声?答道:“洞房花烛时会疼,但蕖娘你出阁的时候年纪大些,或许会没那?么疼,会略好一些。”
微顿了一下,温和笑着望着面前的谢蕖,卢宛想了想,在她耳畔轻声?说了些什么。
在听?罢卢宛温和的一番轻声?耳语之后,谢蕖的面容,不由得红得愈发厉害。
她面红耳赤地望着面前的卢宛,想到?方才面前的女子?,在自己耳畔所?说的话之后,羞赧得有些不好意?思抬首。
方才……方才,卢宛竟对她说,若实在有些难以忍受,可以真的或者假装哭着请求,让夫婿待自己怜惜一些。
谢蕖的嬷嬷也曾有些含糊其辞地告诉过她一些床帷之事,但再多的,却都是对她说,“将来姑娘成亲后,便都晓得了”。
哪里有人,同面前的卢宛这样实诚过。
越想,谢蕖便越觉得羞窘。
但她也并不是没心没肺的人,晓得卢宛提醒她,也是为她好,谢蕖垂首看着手中的书卷,半晌方才抬起眼?帘。
她面容绯红地望着卢宛,羞赧地对卢宛轻声?道:“谢谢太太。”
卢宛听?到?谢蕖这样说,笑着摇了下头,垂首继续喝茶,并不曾言语。
望着面前的卢宛,想到?方才她所?说的话,谢蕖复又垂下眼?睫,看着手中的书卷。
想到?卢宛所?说的,这是延绵子?嗣须要做的事,不晓得为什么,谢蕖忽然想到?了面前的卢宛——她不过进谢府几年,便与父亲有了五弟弟,还?有如今的两个孩子?……
这样想着,谢蕖不由得愈发别扭羞窘起来。
卢宛自然不能知晓此?时此?刻,谢蕖心中正在想什么。
望着面前面颊通红的谢蕖,卢宛见她垂首翻看着书卷,只是唇畔带着一抹浅淡的笑意?,望着她,未曾再言语。
……
夜幕降临,暮色四合。
卢宛坐在床榻上?,正在梳着方才擦干的长发,忽然听?到?谢行之开口,所?说的那?一番话,不由得有些诧异。
见坐在一旁的谢行之起身,行至自己面前坐下,卢宛想到?他方才所?说的话,想了想,问道:“摄政王这次去,要多久才能回?来?”
听?到?卢宛这样问,面上?似有忧心忡忡之色,谢行之坐在她的面前,抬手,摩挲着面前女郎的面容。
垂眸望着她,谢行之沉吟片刻,方才答道:“宛娘,这些本王也说不准,本王只能告诉你,或许只有一个月,或许更久。”
卢宛听?到?谢行之这样说,忽然抬手,抱住面前的谢行之劲瘦的腰,将面容靠在他的怀中,便这样静静地坐着,没有说话。
如今边境有外敌侵扰,来势汹汹,身为魏王与大将军的谢行之,要到?边境带兵打仗,的确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虽然想到?谢璟方才那?么小,战场上?刀剑无眼?,若谢行之不慎有什么事,她与谢璟所?面临的将是重重危机,但,卢宛也无奈地知晓,她阻挡不住面前的这个意?气风发的男人,去施展他的宏图。
两人便这样安静地依偎着,半晌,卢宛抬起眼?帘来,望着面前的谢行之,轻声?问道:“摄政王什么时候出征?”
听?到?卢宛这样问,眼?中带着担心,谢行之笑了一下,垂首,在她唇上?啄了一下。
望着面前的卢宛,谢行之沉吟片刻,答道:“便在这几日了。”
未曾料到?会这样火急,但战场上?的形势瞬息万变,想来,也的确是如此?。
卢宛依偎在谢行之怀中,听?到?他这样说,点头“嗯”了一声?,然后低垂下眼?眸,将环住谢行之劲腰的手用力?地愈紧。
垂眸静静望着怀中的卢宛,谢行之心中划过一抹怜惜的柔意?。
宛娘这样忧心忡忡,黯然失落,是太担忧他了。
心中一片柔软,谢行之静静地抱紧了怀中的妻子?。
而?对谢行之这回?带兵出征,隐隐约约似有预感与猜测的卢宛,垂着眼?帘,掩下眼?中的一抹思索。
此?时此?刻,她的眼?眸中带着几分若有所?思的筹谋,哪里还?有方才深重的怅然哀伤?
第115章 消息
几日后。
卢宛坐在窗畔, 身旁的?案上亮着一盏灯影柔和的?灯,手中拿着一册书卷,正在垂眸看着。
这会子夜色已经深了?,将近一个时辰以前, 犯困的?谢璟被女?使抱到了?外?面的?房间去睡觉。
虽然也?有些无所?事事, 困意翻涌, 但?卢宛却始终坐在窗畔, 等待着谢行之回来。
不?晓得便?这样过了?多久, 时间静静流逝,卢宛一直垂着首, 脖颈也?有些发酸。
方才抬起头来, 便?听到门口传来一道轻微的?推门声, 循声望去,在瞧见来人是她要等的?谢行之后,卢宛不?由得眼眉弯弯地笑了?一下。
笑着望着走进房间中,瞧见自己还没有休息,眼眸中划过一抹诧异之色的?谢行之, 卢宛笑道:“妾与摄政王真是心有灵犀。”
听到卢宛这样说,想到她方才恰好抬首的?动作,谢行之点漆墨眸中也?浮出?清浅的?笑意来。
行至站起身来的?卢宛身旁,握着她的?手与她一起坐下, 谢行之在卢宛手中拿过她方才看的?那本书, 放在一旁案上, 眼眸中带了?几分无奈与怜意。
垂眸望着面前的?卢宛,谢行之问道:“这样晚了?, 怎么还没有去休息?”
卢宛闻言,望着坐在身旁的?男人, 想了?想,唇畔微弯的?笑意不?禁愈深。
侧了?侧首,望着面前的?谢行之,卢宛笑道:“在等摄政王回来。”
听到面前的?妻子这样说,想到明日,自己便?要带兵离京,谢行之眼中的?怜意与疼惜更甚。
未曾说话,只是展臂,将身旁的?女?郎揽入怀中,谢行之灼热的?大掌放在卢宛的?肚子上,轻轻抚了?一下,自她耳畔叹息道:“宛娘,本王离开之后,府中要辛苦你了?。”
虽然谢府中的?下人有许多,但?,卢宛如今身怀六甲,谢行之离京之后,可以支撑谢府的?主人,便?只有卢宛一个了?。
毕竟谢老?夫人这几年来,一直久病缠身。
听到抱着自己的?谢行之这样说,觉察到他?方才的?一番话中,似带着浓重的?不?舍,卢宛低垂的?眼眸中,不?由得微闪了?一下。
便?这样静静地由谢行之抱了?片刻之后,卢宛抬起眼帘来,望着面前的?男人,浅浅笑道:“妾没有那样脆弱的?,摄政王不?必如此?担心妾。”
说着,卢宛伸手,握住面前的?谢行之的?手,与他?十指交扣。
想到谢行之明日便?会带兵离京,沙场上,刀剑无眼,卢宛微仰面容望着面前的?男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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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妾晓得,没人愿意无缘无故地打仗,但?外?敌侵扰作乱,也?该让他?们知晓,我?们大寅并非是轻易可以招惹的?。这回,摄政王便?放心去罢,府中妾会掌管好,也?会照顾好自己与孩子们。”
听着面前的?卢宛这样说,谢行之虽未曾言语,但?眼眸深处,却隐隐翻涌着动容之色。
卢宛对闻言,一语未发的?谢行之笑了?笑,忽然想到了?什么一般,自衣袖中取出?一件东西来。
将这几日,自己所?做的?平安符放到谢行之的?掌心,卢宛对谢行之笑道:“这是妾亲手所?做的?,里面有求来的?符咒,但?愿这个平安符,能保佑摄政王在战场上势如破竹,一切平安。”
谢行之望着面前柔和的?灯影之下,面容与笑容更加温柔沉静的?卢宛,见她虽这样说着,但?眼眸深处,却仿佛有着深深的?担忧与牵挂,心中的?动容之情不?禁愈深。
便?这样看着面前甚是在意自己的?卢宛,不?晓得过了?多久,谢行之垂眸,瞧了?一眼被卢宛放在手中的?平安符。
只见这个符咒的?绣工并不?怎么好,针脚有些歪斜,想到两人成亲几年,平日里从未见过卢宛做女?红,如今怀中的?妻子,却为了?自己,而穿针引线……
谢行之看了?看卢宛的?纤指,果?不?其然,卢宛白皙的?指腹上,有几处绣花针刺破的?轻微伤痕。
他?的?眼中,不?由得划过一抹疼惜来。
觉察到身旁男人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卢宛望着面前的?谢行之,摇了?下头,笑着轻声道:“没什么的?,妾只是不?太喜欢,不?太擅长做这些,所?以方才会扎破了?手。只是些小伤,摄政王不?必担心。”
听到面前善解人意的?女?郎的?这一番话,谢行之只觉心中愈发柔软动容。
垂首,在卢宛秀致的?眉心珍而重之地亲了?一下,谢行之低沉沉道:“宛娘,等本王回来,本王保证,不?会让你等太久。”
卢宛闻言,望着面前许诺的?男人,笑着颔了?下首,道:“妾等摄政王凯旋而归。”
望着面前面容姣好的?女?郎笑起来,笑眼盈盈的?柔美模样,谢行之心中微动。
墨眸深处蕴起几分清浅的笑意来,谢行之忽地将怀中的?卢宛打横抱起,带她往内间的?帐幔中去。
……
一个月后。
时间仿佛白驹过隙,不?过一晃眼的?时间,方才抽芽的?花草树木渐渐变得枝繁叶茂,放眼望去,天地间都是一片浓郁清新的?翠色,让人心旷神怡。
天气晴朗,半个月前,谢璟已经开蒙,去了?私塾读书,所?以,今日早晨,在与谢璟一同用了?早膳,让谢璟离开之后,玉衡院只剩下卢宛一个人。
想到今日早晨,谢璟要去私塾前,望着自己,有些可怜巴巴,有些期待的?眼神,卢宛唇畔不?由得微弯起一抹浅浅的笑意来。
这半个月以来,每每谢璟要离开玉衡院,到私塾去的?时候,总会期待看着卢宛,等卢宛在他?面容上亲一下。
在谢璟要去私塾的?头一日,卢宛并不?打算送他?到私塾门前,而是在玉衡院门口便?止住了?脚步。
一则如今卢宛有身孕,不?方便?外?出?,二来,她想让谢璟能自己独立起来,毕竟,卢宛觉得,开蒙以后,谢璟便?不?再是从前的?小娃娃,而变成了一个正式开始读书的大孩子了?。
只是,虽然平日里,谢璟总说自己是小男子汉,是大哥哥,但?第一日去上学,要离开从未离开过的?卢宛的?身旁的?时候,他?却还是眼眶有些红红的?,看起来有些可怜。
虽然卢宛想让谢璟坚强一些,但?看着站在面前的?孩子有些泛红的?眼眶,她的?心里,却还是不?由得有些心疼酸软。
所?以,在谢璟要去私塾的?头一日,卢宛在他?的?面容上亲了?亲,想着这样,可以让谢璟不?要哭。
只是不?曾料到,自那日以后,谢璟每回要到私塾之前,都要让她亲一下。虽然口头不?说,但?每回离开玉衡院之前,小小的?孩子都眼眸亮晶晶地望着她,目光中暗暗带着期待。
想到谢璟方才开始读书,卢宛自己也?觉得不?舍得他?,所?以,卢宛每天都会答应谢璟的?期待,让他?带着雀跃开心去上学。
如今方才立春,但?卢宛腹中孩子的?月份已经很大了?,加之她这次所?怀的?是双生?子,所?以,她的?行动,现在显得格外?不?方便?。
但?,这些时日以来,闲来无聊的?卢宛看了?许多医书,晓得快要临产的?时候,多四处走走,也?对以后孩子要生?下来的?时候有益处。
所?以今日跟谢璟一起用完早膳,谢璟去私塾,卢宛在玉衡院坐了?一会子,喝了?会茶,准备到后花园里去走走。
春初的?后花园,草木萌发,一片春意盎然的?景色。
坐在绣墩上,上午柔和的?日光落在身上,温暖的?阳光让人有些懒洋洋的?。
女?使站在卢宛身旁,为她斟了?一盏茶水放在手边,然后望着面前的?太太,笑着说道:“待今日小公子回来,明日便?可以休息了?,太太便?不?会觉得这样无聊了?。”
听到身旁的?女?使这样说,卢宛笑着点了?点头。
过了?片刻,忽然想到了?什么,卢宛抬起眼帘来,望着身旁的?女?使,问道:“这几日,可有边关送回来的?信?”
侍候在一旁的?女?使闻言,想了?想,答道:“若摄政王来了?信,下面的?人会第一时间将信送到玉衡院的?,太太不?用多虑。”
微顿了?一下,望着面前的?卢宛,女?使笑着继续道:“这一个月来,摄政王身为大将军,带着我?们大寅的?将士们所?向披靡,从未打过败仗,可是让那些本便?惧怕摄政王威名的?外?敌,愈发闻风丧胆。按如今的?战况,想来,很快便?能听到摄政王领兵凯旋的?好消息了?。”
听到女?使这一番奉承赞美的?话,卢宛只是弯唇笑了?一下,未曾说话。
不?晓得过了?多久,被温暖的?日光晒得有些困意翻涌的?卢宛,想要起身回去。
只是,她方才站起身来,便?听到身后传来一道急促的?脚步声。
有些纳罕地侧首望去,在看到来人是一个面露惊忧畏惧的?小丫鬟之后,卢宛微皱了?下眉,问道:“这样着急,怎么了??”
听到卢宛这样问,匆匆赶过来忙着禀报的?女?使,畏惧得快要哭出?来一般。
望着面前的?卢宛,女?使声音中带着哭腔道:“太太,京城外?如今暗中议论纷纷,说摄政王几日前带兵打仗,在沙场上受伤失踪,如今……如今还是下落不?明……”
听到面前的?女?使所?说的?这个骇人听闻的?消息,卢宛先是心神一晃,心头涌上同样的?惊骇来。
旋即,她用力揉了?下太阳穴,按捺住一阵头晕目眩——虽然之前她命下人们府外?若有风吹草动,便?及时向她禀报,但?,这个消息,很难不?让她怀疑是空穴来风。
望着面前畏惧惊忧的?女?使,卢宛让自己镇定下来,问道:“这件事,除了?传闻,便?没有别的?消息来源了?吗?”
听到面前的?太太这样问,面上有畏惧的?泪水的?女?使方才要说些什么,却忽见水榭外?面脚步匆匆走进来一个婆子,行色焦急对卢宛行礼之后,道:“太太,宫中的?太后娘娘派人过来了?,说有事要告知您。”
第116章 冷笑
听到面前面上尽是焦急之色的婆子这样说, 不晓得为什么,卢宛的心里,忽然涌上许多不祥的预感来。
手?指放在一旁的桌案上,慢慢地攥紧成一团, 卢宛望着?面前因为畏惧面上尽是泪痕的女使, 以及焦急不已的婆子, 稳了稳心神, 颔首道:“让太后娘娘派来传话的人进来罢。”
得到卢宛的吩咐, 婆子应了一声,出?去让张太后派来传话的内侍进来。
待得知张太后今日派人来, 说要告诉谢府的消息之后, 望着?面前的内侍面上好似有
担忧之色, 实际上眼睛深处有幸灾乐祸的得意的模样,卢宛心中?一冷。
几日前,谢行之送回来的信中?,还说前线的战况势如破竹,一切顺利, 再过半个月应该便能回来。
为何如今,他会忽然生死不知,下落不明?
卢宛不肯相信面前的这个内侍的说辞,冷冷地看着?面前, 张太后派来传话的内侍。
原本来传话的内侍, 知晓这个消息, 自然是为他的主子张太后扬眉吐气的。
可是此时此刻,发觉到面前的这位摄政王的夫人落在自己身上, 冰冷如寒冰一般的凛冽模样,不晓得为什么, 竟让他有一种?被看穿心思,无所遁形的感觉。
在这里站着?,被瞧得越来越有些头?皮发麻,内侍传完话之后,忙寻了个由?头?,想要匆忙溜之大吉。
而在冷眼让那个来传话的内侍滚之后,在水榭中?的女使们忧心忡忡的目光里,卢宛放在一旁桌案上的手?指,不由?得攥得愈紧。
想到下落不明的谢行之,虽然卢宛有一种?莫名?的信心,觉得他应该能平安回来,但……
但,抬手?复又?用力地揉了下太阳穴,卢宛却仍旧觉得甚是头?疼。
……
立春之后,天气渐暖,这日,是一个春光明媚的晴朗好天气。
走在回廊上,有灿烂柔和的日光披洒下来,照在经过的人身上,卢宛慢慢地走着?,日光下澈,同样落在她?的身上。
眼下韦念意被禁足,谢老?夫人的病情又?一直不曾好转,反倒有加重的迹象,所以,卢宛不得不在有的时候,到寿安院去,看望缠绵病榻的谢老?夫人。
到了寿安院,陪着?病恹恹的谢老?夫人坐了一会子,看到卢宛如今的身形,饶是平日里对她?有些刻薄严苛的谢老?夫人,也不由?得开口,让卢宛最近暂时不用过来了。
听到谢老?夫人鲜见如此善解人意,卢宛自然应了她?的这一番话。
在寿安院坐了两刻钟的功夫,卢宛便起身,离开了寿安院。
而走在回玉衡院的回廊中?,卢宛正不紧不慢,有条不紊地走着?,却忽听身后传来一道脚步声。
旋即,有熟悉的声音传来,正在向她?问?安。
只听那人正在向她?道:“见过大夫人。”
听到这道有些熟悉的声音,卢宛不由?得顿了一下,然后转过身去。
在看到来人是谢弦之后,卢宛虽然心中?有些纳罕诧异,但面上却不显。
浅淡地笑了一下,卢宛颔首让面前正在向自己行礼的谢弦起身,问?道:“二公子今日怎么有空过来?”
听到卢宛这一番冷淡客气的询问?,谢弦掩于袖中?的手?指不由?得微攥了一下。
不晓得想到了什么,谢弦垂眸,掩下眼中?的思绪,一语不发地沉默了片刻,方才答道:“我是奉父亲之命,来看望祖母的。”
卢宛闻言,不咸不淡地颔了下首,应道:“嗯,原是如此。”
说罢,仿佛想到了什么一般,卢宛望着?面前正在看着?自己的谢弦,笑着?淡声道:“既然如此,那我便不耽误你的时间了,快去寿安院看望你的祖母罢,老?夫人定也是甚想你的。”
听着?面前的卢宛这样说,谢弦复又?沉默了一瞬,待看到卢宛话音落下,便转身要离开,他心中?忽然涌上许多难以言述的,怅然若失的情绪来。
张了张口,谢弦出?声,叫住了转身要走的卢宛,失声道:“大夫人!”
不晓得谢弦在自己快要离开的时候,忽然叫住自己是要做什么,卢宛面上不由?得浮现出?一抹浅淡的不耐与冷意来。
顿住脚步,望着?面前的谢弦,卢宛明显有些敷衍地笑了一下,问?道:“二公子可还有什么事吗?”
听到卢宛这样问?,谢弦想到一个借口,他看着?面前的女子,沉默片刻,方才道:“伯父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夫人不要太担忧,伯父那样神通广大,定不会有什么事的,夫人……夫人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虽然面前的谢弦对自己的称呼,有种?说不出?的别扭,明明旁人这样唤她?,卢宛心里不会觉得这么明显的异样。
但,望着?面前低垂下眼帘,眼睫轻颤的谢弦,听罢他的这一番安慰的话,卢宛心中?,方才的厌恶不耐,慢慢消散了几分。
未曾料到谢弦要对自己说的,会是这些,卢宛闻言,笑着?点?了点?头?,道:“这些我都晓得,有劳二公子挂心了。”
旁人的好意,卢宛能看出?是不是虚情假意来,但,她?也只是平淡如水地领情罢了。
再次浅淡地笑着?催促谢弦快去寿安院看望谢老夫人,卢宛扶着?肚子转身,继续往回玉衡院的路上走。
而看着?离去的女子的背影,想着?如今她?对自己的冷淡疏离,还有记忆深处,几年?前,所见到的她?青涩单纯的模样……半晌之后,眼中?怅然若失的谢弦,方才在身旁侍候的侍从有些忧虑的提醒中?,回过神来。
看了一眼身旁的侍从,谢弦掩下眼中翻滚的复杂情绪,颔首道:“嗯,走罢,去寿安院。”
……
翌日。
当王韵书在谢弦身旁侍从那里知晓,昨日谢弦到长房去看望谢老?夫人,路上遇到了卢宛之后,指甲都气得生生掐断了一只。
她?便晓得,谢弦那个混账,不会那么容易收敛起来!
想到自己今日有意让谢弦身旁的侍从过来,为的便是询问?这件事,此时此刻,听到果不其然的消息,王韵书悬了一晚上辗转反侧,夜不成寐的心,一时不晓得是该落下来,还是该继续愤恨。
只要一想到方才侍从所禀报的,谢弦如今对长房那个不要脸的,轻浮的狐媚子仍旧念念不忘,王韵书便觉得心中?恼火得厉害。
虽然面前这个有时会做她?的线人的侍从,并不是谢弦贴身侍候的,且有的时候,还会在她?面前给谢弦那个混账打掩护,说好话。
但,只要想到方才面前的这个侍从所避重就轻,却还是让她?愤恨不已地所说的那一番话,说什么谢弦是在安慰卢宛,因为摄政王在战场上下落不明,生死未卜,王韵书心里便邪火直冒,简直难以按捺。
这两个人从前有过婚约,如今又?年?龄相近,却隔着?辈分,难道便不晓得什么叫做避嫌吗?
王韵书越想,便越觉得恼恨,心中?汹涌的情绪难以克制。
挥手?让谢弦身旁的侍从下去之后,王韵书有些歇斯底里地,让房间中?的其他女使也都下去。
伏在桌案上,呜咽着?哭泣了许久,王韵书忽然想到了什么,抬起头?来,用帕子擦干了面上的泪痕,面上的神色隐隐流露出?几分打定主意的决心来。
她?让战战兢兢候在外面的女使进来,让女使命人去套辆马车,在女使有些小心翼翼问?起马车是什么用途的时候,王韵书冷笑一声,答道:“还能做什么?我要回王家!”
听到王韵书这样说,声音中?带着?明显的愤怒与怨恨,女使不敢再多问?,忙应了一声,然后退出?去准备马车。
正在王韵书命下人们去准备马车,她?要回娘家的时候,谢弦忽然自外面回来,仿佛有事要找王韵书商议。
走进王韵书的房间中?,在看到面前的女子泛红的眼眶望着?自己,还有那冷漠的目光,谢弦不由?得微顿了一下。
看着?面前见自己走进房间,却缄默着?不为所动的王韵书,谢弦轻皱了下眉心,问?道:“你怎么了?”
王韵书听到面前的这个薄情之人这样问?,只觉得心中?既疲累,又?尽是伤透了的寒凉。
她?到底是做了什么孽,不过是想要嫁给她?喜欢的人,如愿以偿之后,谁晓得,等待她?的,却是更沉更重的痛苦!
目光中?尽是恼恨地望着?面前的翩翩如玉的温润公子,王韵书一开口,便尽是火.药.味地呛道:“妾身怎么了?原来二公子也会在意吗?妾身还以为,除了那个轻浮的狐狸精,二公子不会将其他的任何一个女子放在心上呢!”
听到王韵书这明显是在找茬的,咄咄逼人的质问?,谢弦的眉心不禁皱得愈发厉害。
意识到王韵书是
在指桑骂槐什么,在她?话音方才落下,谢弦侧了侧眼眸,有些掩耳盗铃地斥道:“你在胡言乱语什么?”
看着?面前的谢弦有些躲避的目光,心中?失望地觉得自己为什么会喜欢这样一个伪君子的王韵书,不由?得冷笑声愈重地笑了一下。
方才吩咐下去的女使已经回来,看着?房间中?的二公子与二少夫人,以及他们二人之间有些僵持对峙的情形,女使站在一旁,唯唯诺诺不敢开口。
王韵书不想再理会这会子一语不发的谢弦,她?已经不晓得自己同他撒泼大吵过多少回了,而且,她?也明白,今日便是回了王家,可能很快她?又?会回来。
可是,这个谢家,如今她?是一时半刻都待不下去了!她?要回王家,去见母亲,让母亲为她?出?主意!
对谢弦,她?绝不会善罢甘休!绝不会让谢弦与长房的那个好过!
而望着?王韵书离开的背影,谢弦想到自己此行过来的目的,不由?得自嘲地笑了一下。
听闻王韵书又?将自己身旁的侍从给叫了来,谢弦心中?的第?一个反应,便是无尽的愤怒与想要质问?的冲动。
他不晓得,王韵书究竟要做什么。
在经常歇斯底里的王韵书面前,他已经尽力保持自己温和平静的性格与修养,不与她?那样,在生气时口不择言。
只是,王韵书却一次又?一次地同他吵架,让他觉得身心俱疲。
原本是过来质问?王韵书为何一而再,再而三?地想要监视自己,却不曾料到被王韵书先发制人,反过来怒斥了一通,此时此刻,谢弦心中?有许多烦闷的怒火。
他拂袖转身离开,将这一切归结于王韵书的错,在有些畏惧的侍从上前,问?他要到哪里去的时候,谢弦冷声道:“去备几坛酒来,放到我的房间去。”
郁郁寡欢的谢弦,在受到打击时,总是有些一蹶不振,要将自己喝得烂醉如泥,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借酒消愁……
而在谢弦喝酒期冀排解苦闷时,王韵书的马车,已经回到了王家。
第117章 算计
王家的后宅中, 望着这几个月来已经是数次回娘家的王韵书,王夫人眼中不由?得划过一抹无奈之色来。
望着面前的女儿,王夫人让她坐到自己的身?旁,然后细细端详着面前的王韵书面上愤恨的神色, 不用询问, 也能?将这回女儿回来的来龙去脉, 给猜个八.九不离十。
抬手, 摸了摸面前的王韵书因为?来的匆忙, 而有些?散乱的耳畔鬓发,王夫人慈祥怜爱, 又甚是拿她无可奈何道?:“书儿, 你跟姑爷又因为?什么吵架了?”
听到面前的母亲这样问, 神色柔和的模样,王韵书心中的恼恨,妒火,与委屈,在一瞬间被?点?燃。
按捺了一路子的眼泪终于忍无可忍, 王韵书泪盈于睫,很快,大滴大滴的泪水仿佛断了线的珠子一般,簌簌而落。
王韵书是王夫人老来得女的独女, 也是她与王老爷的掌上明珠, 此时此刻, 见到面前的女儿这委屈哀怨的模样,王夫人心中也不由?得甚是酸涩。
拿出帕子来, 为?王韵书擦拭着面容上的泪痕,王夫人又是心疼, 又是无奈道?:“书娘,你何至于为?了一个男人,一丁点?事这样难过呢?总归你手中有钱财与产业,是谢家二房的少?夫人,亦是我们?王家千宠万爱娇养出来的好?姑娘,想让自己过得好?不过是唾手可得的事。更不必说如今姑爷房中连个侍妾都没有,对那个女子,便是有贼心,也没贼胆,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日子糊里糊涂将就着也便过去了……”
听到面前的王夫人这样说,话语中带着叹息之意,王韵书不禁哭着打断了王夫人的话,声音有些?尖锐道?:“我偏不要将就!谢弦分明是我的夫婿,为?何心心念念的不是我,而是一个他不该有妄念的人?阿娘,女儿实在不甘也不服!”
被?打断了话的王夫人愈发心疼地看着面前的女儿,见她闻言,眼泪流得更加厉害,哪里还敢再这样劝?
担忧心疼地为?坐在面前的王韵书擦拭着眼泪,王夫人沉默片刻,忍不住复又叹息一声。
望着面前的女儿,王夫人面上流露出追悔莫及的神色来,她看着面前的王韵书,因为?太过心疼,也有些?愤恨地含泪道?:“早知如此,便不该让书儿你嫁到谢家去,不然,也不会碰到这一家子!这谢家虽然尊贵体面,但?那谢弦却实在不是个良人!”
王韵书听到面前的母亲这样说,心里愈发妒恨委屈,她将面颊靠在王夫人的肩头,不由?得哭得更加厉害起来。
抬手,轻轻地拍着身?旁的女儿的肩背,不晓得便这样过了多久,王夫人忽然对已经抬起头来,仍旧在垂泪的王韵书问道?:“书娘,我问你,你这次回来,要在家中住多久?”
听到面前的王夫人这样问,已经抬起头来的王韵书望着面前的母亲,不禁有些?悲怆茫然地摇头,眼泪簌簌直落道?:“阿娘,女儿也没想过这个问题,女儿也不晓得……”
王夫人想到之前女儿回娘家,女婿从来都是冷处理的态度,不由?得摸着面前的女儿的发髻,心中酸软气?愤地想到:她的女儿,真是个傻丫头,这般天真纯善,哪里是谢家长房那个水性杨花的小狐狸精的对手呢?
摸着面前的王韵书的鬓发,不晓得便这样过了多久,王夫人摇首叹息道?:“书儿,照为?娘说,你每回与姑爷吵了架,便往王家跑,实在不应该。”
听到面前的母亲这样说,王韵书面上的气?恼与悲伤之色不由?得愈浓。
眼泪仿佛疾风骤雨,砸落得愈发厉害,王韵书张了张口,正想要说些?什么,王夫人已经开口,望着面前的王韵书继续道?:“书儿,你且仔细想想,这几个月以来你屡屡回王家,除了头一回的时候,姑爷来府中接你回去过,其他的时候,他可曾再来王家露过面?哪一次,不是你坚持不了两三天,便自己回去了?”
王韵书听罢面前的王夫人的这一番话,不禁有些?怔愣住了,晶莹剔透的眼泪,顺着面颊滑落下来。
见女儿流露出这样失神落魄的神色来,王夫人便晓得,女儿这是终于将自己的话,能?听进?去些?了。
想要趁这个机会趁热打铁,王夫人握住有些?失神的王韵书的手,继续劝道?:“书儿,姑爷本来便对你有些?不满意,你一而再,再而三地这样,只会让他愈发觉得你无理取闹,愈发觉得自己可以轻贱你的一颗真心。”
王韵书听到王夫人这样说,眼泪流得更加汹涌,她痛苦地摇了下头,望着面前的王夫人,有些?语无伦次道?:“可是阿娘,我要如何是好?我……我想不出别的法子来,让自己的心里更加好?受一些?……”
握紧了手中握着的女儿的手,见面前的女儿茫然怔愣,被?痛苦折磨的神色,王夫人望着王韵书,道?:“书儿,母亲从前是怎么教你的,越是心里方寸大乱,面上越要镇定?,不能?自乱阵脚,否则,原本便对你不在意的人,更会因此轻视,想要践踏你的体面尊严。”
听到面前的王夫人这样说,王韵书面上,不由?得流露出几分半知半解的困惑来,她一面哭,一面不解地,泪眼婆娑地望着面前的王夫人,摇头道?:“阿娘,您说的这些?,女儿觉得自己理解不了,更做不到。”
平日里,王韵书一帆风顺,是在蜜罐里长着的,她性格要强倔强,我行?我素,王夫人这一番苦口婆心的话,她当然听不到心里去。
王夫人无奈看着面前的女儿,目光复杂地沉默了片刻,想了想,方才继续道?:“如今理解
不了便罢了,母亲也不想看到书儿委曲求全,更何况,也不是没有旁的法子。”
听到面前的王夫人这样说,王韵书心中忽然一动。
抬手,拉住王夫人的一片袖角,王韵书含着泪花的眼睛亮了一下,她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急切地问道?:“阿娘,您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看着眼中尽是期冀的王韵书,王夫人忽地笑了一下,然后点?了下头。
握着面前的王韵书的手,王夫人思?忖片刻,胸有成竹似的笑了笑,对神色焦灼的女儿道?:“书儿,母亲晓得你是受了大委屈,可是眼下,待母亲跟你交代完之后,你须得立时回谢府去。”
王韵书未曾料到王夫人会这样说,不由?得茫然困惑极了。
张了张口,王韵书方才想要说些?什么,王夫人却已经心疼怜爱地摸着她的长发,继续道?:“谢府长房那个浮媚下贱的狐媚子,如今身?旁没有可以庇护她的人,正是你下手,除掉她的好?机会——若那个小贱人死了,何愁姑爷今后不对你一心一意?”
不曾料到王夫人所说的办法,竟然是要除掉卢宛,在巨大的怔愣与惊诧冲击之后,王韵书心底,不知为?何,慢慢弥漫上蠢蠢欲动的赞同王夫人这一番话来。
只是,想到如今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卢宛,王韵书不禁有些?犹疑踌躇地摇首道?:“可是,阿娘,那个狐狸精如今闭门不出,女儿做不到您所说的那些?的……”
听到王韵书的迟疑,王夫人却不以为?然,她望着面前的女儿,笑了笑,怜爱地抚着她的鬓发,继续道?:“这些?都不是问题,那个小贱人如今闭门不出,我们?可以想法子让她出门,再设计后面的计谋。而且,书儿,在谢家,你并不是一个人,还有一个有力的,同样厌恶那个小贱人的帮手。”
不晓得为?什么,听到王夫人这带着冷意的笑声中,所提到的那个“帮手”,几乎是同一时间,王韵书便想到了自己的婆母,二房的二夫人。
但?,旋即又想到如今韦念意已经被?处罚之后,被?禁足关了起来,在卢宛面前被?狠挫了威风与脸面,王韵书有些?犹疑地望着面前的王夫人,道?:“可是……女儿不晓得,该如何去寻婆母,该如何谋划计策对付那个该死的狐狸精……”
听到王韵书这样说,王夫人神秘地笑了一下,然后附耳在王韵书的耳畔,同她低声说了些?什么……
待到听罢王夫人面上带着意味深长的神色的一番话,王韵书已经不再哭泣,她的眼中,闪烁着有些?欣喜若狂,蠢蠢欲动的激动狂喜。
伸手抱住面前的母亲,王韵书激动道?:“阿娘,谢谢你帮女儿出的主意!”
望着面前抱着自己,转悲为?喜的女儿,王夫人握着她的手,有些?胜券在握地慈祥笑道?:“你是母亲的老来幺女,母亲不疼你,还疼谁?”
当日傍晚,方才回了娘家的王韵书,反常地当日便自己回去了。
在回到谢家之后,王韵书下了马车,便以去被?禁足的二夫人院中看望她为?名,直奔韦念意的院子。
这一日,王韵书在二夫人韦念意的院中不晓得说了什么,待了许久,方才离开。
待到离开韦念意的院子时,王韵书一扫多日以来的阴霾与疑神疑鬼,面上带着将要扬眉吐气?的得意。
第118章 绑架
走在回廊中, 想到方才在婆母韦念意?那里,两人所商议的主?意?,王韵书眼中,不?由得尽是欣喜癫狂之色。
虽然?婆母如今被禁足, 出不?了门, 并且这段时日以来, 被气得卧病在床, 但, 王韵书不?曾料到,她?竟还这样有勇有谋。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王韵书这样想着, 眼中的得意?癫狂愈浓, 她?脚步不?停, 步履匆匆地走在回廊上,唤来下人吩咐了些什么,然?后继续往自己?的院子里去?。
……
几日后。
傍晚时分,暮色将要四合。
卢宛坐在窗畔,手中拿着一册书卷, 眼瞧着快要到掌灯时分,但平日里这个时辰已经回来了的谢璟,却?仍旧不?曾见到人。
手里的书卷迟迟不?曾再翻一页,卢宛望着窗外的天色, 不?晓得便这样过了多久, 女使上前来点灯, 她?方才回过神来一般。
望向身旁的女使,卢宛微微皱了下眉, 问道:“璟儿还不?曾回来吗?”
听到面前的太太这样问,眼眸中似带着几分忧心忡忡, 女使想了想,恭敬地笑着答道:“太太莫要担心,奴婢这便出去?让人去?问问,看是否是私塾的先?生今日多留了五公子一会子。”
往日里,私塾的先?生的确有拖堂的情况发生,只是,卢宛听罢女使的这一番话,不?晓得为什么,心中的那抹不?知所起的忧虑,却?仍旧不?曾消解。
眉心皱得愈紧,卢宛放下手中的书卷,揉了下自己?的太阳穴,不?知为何?,心忽然?跳得有些厉害。
点了下头,望着面前侍候的女使,卢宛道:“嗯,快下去?问问罢。”
得到卢宛的吩咐,女使曲膝礼了礼,正要转身离开?房间。
只是,她?行礼之后,方才转过身去?,便见一个守在外面的女使,脚步匆匆地走了进来,面上的神色尽是畏惧焦急。
在卢宛一瞬不?移望着的目光中,方才走进房间的女使行色匆匆地走到卢宛的面前,顾不?得礼仪规矩,恐惧凄惶地将手中拿着的,一封薄薄的书信奉给面前的卢宛。
卢宛接过面前的女使奉过来的书信,书信上并不?曾写什么,让人难以捉摸其中的内容。
但,不?晓得,卢宛心中那抹不?祥的预感,却?愈发浓重。
一面拆着手中的书信,卢宛一面问面前的女使道:“怎么回事?这封信哪里来的?”
被吓得这会子面如纸色的女使,听到面前的太太这样问,声音不?由得有些发颤,语无?伦次道:“太太,这封信是……是接送五公子上下私塾的车夫带回来的,五公子他……他如今被人绑架,现在下落不?明……”
听到面前的女使这样说,卢宛手中的动?作,不?由得僵住了。
片刻之后,方才回过神来一般,卢宛拿起掉落在膝上的,那封薄薄的书信,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指颤得厉害。
望着面前的女使,卢宛声音轻颤,但却?攥紧了手指,尽力保持平静与理智地问道:“车夫呢?将那个接送璟儿的车夫叫过来见我!”
女使闻言,缘于畏惧,眼泪大滴大滴地簌簌直落,她?望着面前的卢宛,摇头道:“太太,那……那个车夫,回来的时候身受重伤,这会子因为失血过多已经昏厥了过去?,府中的郎中如今还在尽力医治,想要从车夫那里知晓更多的消息,恐怕还要等他脱离生命危险……”
听到面前被这个消息吓得抖若筛糠的女使这般说,卢宛不?再言语,她?尽力让自己?的双手不?要颤得那样厉害,垂眸,撕开?手中的信封。
信封之中,只有一张薄薄的字条,卢宛在看到字条上所写的那一行简短的段落之后,心中那一缕最?后的期望,也终于全部落了空。
此时此刻,卢宛只觉得自己?的心,瞬间掉入了黑不?见光的冰窟之中,寒冷得让她?不?由得颤得愈发厉害。
璟儿在回来的路上,竟然?被绑架了。
一时之间,卢宛的脑海中有无?数的念头飞快转过,纷乱的思?绪几乎将要将她?的整个意?识埋没,她?不?晓得,究竟是谁做了这件事,目的又是什么。
虽然?脑海中浮现出几个会做这件事的人,但最?终,卢宛却?还是什么思?绪都没有抓住。
她?垂眸,望着手中的那张字条,眼中忽然?有眼泪掉落下来,砸在手中的书信上。
字条上,绑匪让车夫带来的书信中说,要她?在一个时辰内,带万两黄金,孤身一人到他们所说的地方去?。
卢宛自然知晓若她如约去了,恐怕也是凶多吉少,因为她?如今的身怀六甲,将要临产,也因为字条上所提的条件,严苛险恶至极。
但,除了去这场明知的鸿门宴,卢宛再没有其他的方法。
她?的孩子,是她?的逆鳞,也是她的软肋。
她?怎么可能?不?管璟儿?
望着手中的字条上,绑匪所说的,如果卢宛敢耍花招命人跟着,或者?不?去?,那么,一个时辰内,他们会立刻撕票,杀掉手中作为人质的谢璟,卢宛的心中,从最?开?始的凄惶迷茫,担忧畏惧,渐渐变得一片澄明。
如今她?除了去?字条上,绑匪所说的那个地址,还有第二条路吗?
卢宛知晓答案是否定的,所以,片刻之后,晓得如今情况紧急,她?要争分夺秒,于是,卢宛用帕子擦去?面上滑落的泪痕,竭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站起身来,望向身旁侍候的女使,卢宛掩于袖中的手指紧攥了起来,让自己?不?至于昏厥过去?,而是冷静下来,吩咐道:“备车,我要出府。”
听到面前的太太这样吩咐,几个侍立在身旁的女使担忧地面面相觑了一会子,都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什么。
毕竟,五公子不?曾回来,接送他的车夫带回了一封书信,但却?身负重伤,至今还生死?未知。
平素平静温和的太太,在看到车夫所带回的那封书信后,又鲜见情绪有些失控,眼泪不?断滑落,面上流露出悲怆惊忧的神色。
这样的情形,究竟发生了什么,也不?难预料到。
听到面前的太太冷静地吩咐,让人下去?备车,她?要出府,望着已经暗下去?的天色,想到这会子已经是掌灯时分,女使们都不?由得有些心惊胆战的骇然?。
望着面前的卢宛,几个女使在她?话音落下,片刻不?曾有动?作。
心中的念头急转,几个女使在卢宛面前跪下,面上带着深重的担忧惶恐道:“太太,奴婢们知晓您担忧五公子的安危,可这会子天色已晚,您又怀着身孕,还是让奴婢们出府,为您去?寻五公子罢!”
说到最?后,缘于心中的焦急,几个女使都不?由得哭出声来。
望着面前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的几个女使,听着她?们劝说自己?不?要出府,卢宛何?尝不?晓得,如今她?的身体不?方便,同意?那群绑匪的要求,甚是不?理智。
可是她?没有旁的办法,一个时辰的时间,流逝起来,仿佛指尖不?可挽留的烟云一般,很快便会消失。
她?必须要抓紧时间,快些到字条上所说的那个地方去?!不?然?……不?然?,她?的璟儿要如何?是好?
攥紧了掩于袖中的手指,尽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卢宛摇了下头,对面前的女使再度吩咐道:“我心意?已决,莫要再说了,快去?准备钱财,然?后备车,一刻钟后,我要出府!”
听着卢宛这一番不?容置喙的话,以及她?掷地有声的坚决语气,女使们虽然?心中的惊忧畏惧愈发厉害,但却?最?终,不?敢再忤逆劝阻。
一刻钟后,卢宛坐上了带着几箱黄金的马车,在谢府下人们心惊肉跳,胆战心惊,又尽是担忧惶恐的目光中,马车离开?谢府,驶入了已经全部黑透的夜色之中……
当卢宛来到字条上所约定的地方时,已经是快要半个时辰后。
面前是一座废弃已久,已经有些坍塌的荒庙,卢宛吩咐两个女使还有车夫驾驶马车离开?,到树林外去?候着,很快,这座荒庙前,便只剩下她?一个人,在乌浓如墨的无?边夜色中提着一盏微弱的孤灯。
站在这座废弃荒芜的庙宇前,卢宛深吸了一口气,走到庙门前,抬手,轻推开?寺庙虚掩着的门。
静寂无?声的夜色中,传来一道轻微的“吱呦”推门声,年久失修的庙门上,有灰尘沾染在卢宛方才推门的手上。
心中尽力让自己?不?要畏惧,让自己?冷静下来,思?索下一步要怎么做,才能?将谢璟安全带回的同时,保全好自己?,卢宛提着手中的灯盏,抬步走进这座已经有些坍塌了的寺庙,正鼓起勇气想要开?口,询问这里是否有人,却?忽然?听到寺庙中传来轻微的动?静。
觉察到危险的降临,卢宛意?识到了什么,下意?识地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在抬首,看到自己?所在的位置的正上方,有一张网正在落下来的时候,一瞬间,卢宛头皮发麻。
她?抬步,想要避开?正在落下来的这张网,只是,时间已经来不?及了,如今的她?,已经是避无?可避,没有退路,只能?在躲避无?效之后,被这张大网所笼罩……
第119章 营救
眼睛被蒙上了?一层密不见光的黑布, 卢宛的双手被捆着,被带到了?荒庙中的一个房间里。
待到面前?再度恢复光明时,卢宛睁开眼眸,第一眼所望见的, 便是靠在不远处的墙角, 正昏迷不醒的谢璟。
目光忧心忡忡地上下望着靠在墙角的谢璟, 在并不曾自谢璟身上发现明显的外伤之后, 卢宛一直悬着的那颗心, 方才渐渐落下。
但想到他?们?二人至今尚还不曾脱离危险,卢宛心中, 却仍旧带着一抹浓重的忧虑。
觉察到卢宛虽未言语, 但目光却悄无声息地安静环顾着四周, 方才将她押过来的几个婆子,不由得冷笑?了?一下。
面色尽是阴沉与警惕地望着正在被捆上双脚的卢宛,见她不曾挣扎,只?是沉默地望着这间房间中的布置,婆子语气中带着威胁道:“大夫人, 奴婢劝您,莫要想着耍什么?小花招,乖乖地待在这里!否则,会发生什么?, 奴婢们?也不敢保证!”
卢宛收回?落在不远处谢璟身上的目光, 此时此刻, 听到面前?的婆子这样说,不晓得意识到了?什么?, 卢宛面上忽然浮现出一抹浅淡的笑?意来。
夜色深深,房间中只?有一盏孤灯, 愈发显得此时卢宛面上的那抹笑?容,有种说不出的冷意,这让站在她面前?的婆子,瞬间有些头皮发麻,不寒而栗。
笑?意微冷地笑?了?一下,卢宛抬首,望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婆子,仿佛随口一提一般问道:“你们?是二房的人罢?”
忽然听到面前?的卢宛这样说,婆子面上的神情,不由得变得有些慌乱。
但这抹慌乱也仅仅维持了?一瞬,片刻之后,望着卢宛平静望着自己的,如古井一般清凌凌的眼眸,意识到面前?的这个女子只?是猜测,而并没有证据,婆子在心中恼恨卢宛的兵不厌诈,跟自己听到她的反问的自乱阵脚。
强作镇定了?片刻,婆子面色愈发阴沉地看着面前?鬓发有些散乱,一缕长发飘落在肩上,但神色与眸光却始终平静的女子,语气咄咄逼人地质问:“你胡说八道什么??”
卢宛并不曾提及她口中所说的“二房”,是哪家的二房,但她面前?站着的婆子,却在听到她的这一番话之后,面色明显大变。
望着面前?的这个婆子这副虚张声势,色厉内荏的模样,卢宛晓得,过来之前?,自己心中的那抹猜测,应该是八.九不离十了?。
唇畔微弯起一抹冰冷的孤独来,卢宛望着面前?的婆子,未曾再言语。
觉得被这样漠然平静的卢宛蔑视了?的婆子愈发觉得头皮发麻,恼怒畏惧不已,她正想开口,说些什么?,房间外却忽然传来脚步声,说话声。
只?听其中的一个女声,正在问道:“两个人都抓来了??”
听到这个女子这样问,一旁的婆子忙答道:“正是,按姑娘的吩咐,两个人现在都在这个厢房中。”
女子闻言,不由得冷嗤一声,吩咐道:“过会子,将红.矾端进去,灌他?们?两个喝了?。”
听罢掌事的女子所吩咐的一番话,几个婆子唯唯诺诺地忙都应了?。
房间中,这会子手脚都已经被捆上了?的卢宛,在听到房间外的几人的对?话之后,心中不由得一凛。
她怎么?觉得,房间外那个女子的声音有些熟悉,像是她曾经无意见过的女使一般……
卢宛默默思忖着方才所听到的话,来之前?,她便晓得此行恐怕是凶多吉少?,只?是却不曾料到,这些人竟会这样急不可待,她没有丝毫可以周旋的时间与机会。
望了?一眼靠在墙角上的谢璟,卢宛眼中尽是担忧之色。
而觉
察到此时此刻,卢宛的深深忧虑,在卢宛面前?的婆子,不禁有些得意洋洋。
看着面前?的卢宛,婆子耀武扬威地蛮横道:“大夫人,奴婢劝您,不该说的话,还是莫要再说,这样,过会子您将要赴死,奴婢们?也能让您跟五公?子去的痛快些!”
说罢,冷笑?着对?卢宛冷嗤了?一声,婆子转身,离开了?房间。
想到方才所听到的,这些人过会子要端红.矾过来,卢宛的眼中尽是担忧之色。
如果这些人狗急跳墙,那么?,虽然来的时候,她留了?一手,让暗中跟来的人远远监视着这里的一举一动,却也是鞭长莫及。
望着不远处的谢璟,卢宛一面移动着身体,试图到他?的面前?去,一面轻声唤着此时此刻,这个正在昏迷的孩子,道:“璟儿!璟儿!”
只?是,她的呼唤声,却迟迟不曾将谢璟唤醒,反而守在门外的侍从推开房门,走了?进来,面色阴晴不定道:“老实点!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
侍从正在恐吓地说着话,一个婆子手中端着漆案,上面放着两碗浓黑的汤药,走进了?房间。
在看到婆子手中端着的那两碗汤药之后,卢宛心中不由得一凛。
她张了?张口,正想要说些什么?,只?是说时迟,那时快,却忽听房间外面传来瓦片破碎声,惊叫声,哭喊声。
端着汤药,来到卢宛面前的婆子显然也是意识到了什么?,但在面上一瞬间流露出惊慌失措的神情之后,婆子却没有退缩,反而更加加紧了?手上的动作,上前?,要用手中的红矾汤灌坐在地面上的卢宛。
只?是她的这一番举动,最终还是不曾达成,因为有箭.弩势如破竹一般,自远处射过来,直插她的后背。
因为箭.弩射过来的力道太重,婆子直直地向?前?栽去,背后中箭地倒在地上,口中溅出鲜血来,到处一片血流成河的景象。
卢宛哪里见到过这样的场面,来之前?与到之后的担忧,以及此时此刻,心中难以遏制的恐惧,让卢宛只?觉肚子忽然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
她不晓得来的人,是否是她吩咐的,暗中跟来的线人,但面前?端着红.矾汤的婆子已倒在地上,药碗被打碎,汤药四溅,她所面临最危急的危险,已经被打消。
心中庆幸与畏惧,各种滋味五味杂陈,卢宛肚子疼得厉害,不由得面色有些发白,额角有冷汗涔出。
听到房间外传来一道熟悉的匆匆脚步声,似有所感,卢宛抬起因为疼痛而泪眼模糊,还有被冷汗打湿的眼眸,望向?来人。
在看到来人是谢行之后,不晓得这一切是否是自己的幻觉,卢宛尽力让自己睁大眼睛。
看着坐在冰冷的地面上,手脚都被麻绳捆起来的妻子与孩子,谢行之眼中尽是翻涌的杀.意沉怒,与怜意疼惜。
阔步上前?,解开捆着卢宛的麻绳,谢行之将面色苍白,因为剧烈的疼痛,此时此刻有些奄奄一息的卢宛抱起来,命侍从?将谢璟抱起来的同时,大步流星地匆匆带卢宛往外走去。
意识到面前?的人真?的是谢行之,而并非是自己的幻觉,卢宛翕动了?一下唇,忍着肚子传来的剧烈阵痛,吃痛地皱着眉,轻声问道:“摄政王,您……您不是应该在塞外吗?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听到眼前?的卢宛这样问,觉察到自己所抱着的这个女郎,衫裙之下有血.水正在汩汩流出,谢行之将她抱得更紧,沉声安慰道:“宛娘,这件事的来龙去脉等回?去,为夫会都告诉你,现在我们?先回?去,为你请郎中来,你的身体如今是最要紧的。”
卢宛岂会意识不到,此时此刻自己身体的异样。
腹部传来剧烈的阵痛,已经生育过谢璟的卢宛,再熟悉不过这代表要发生什么?。
虽然离产期还有小半月的时间,但显然,因为方才受惊,她如今眼看着是要临产了?。
望着面前?在关键时刻出现的谢行之,卢宛不再问为何眼下他?会出现在这里,出现在京城,按捺下心中的许多疑问与困惑,卢宛阖上眼眸。
她期望这样能缓解身体的剧痛,只?是心中,却因为这次遇到的情形与早产,而有种不好的预感。
卢宛意识到,或许这一回?,自己将要面临的,是从?未遇到过的凶险……
……
东边的天空浮现出鱼肚白,香暖的房间中,此时此刻,侍候的女使仆妇脚步匆忙,灯火透明,房间中一片紧张焦灼的气氛。
躺在床榻上,卢宛的额角不断有大滴的汗水涔出,她疼得厉害,面色伴随着疼痛,愈发惨白起来。
咬紧了?牙关,只?是腹部却仍旧传来阵阵剧烈的疼痛,卢宛额头上的汗珠越来越多,随着面颊上滑落下来的眼泪,打湿了?耳畔散乱的鬓发。
她的指尖虽然修剪得圆润,但却坚硬地掐着掌心,留下十指分明的血印子来。
因为太过剧烈的阵痛,卢宛想要阖上眼眸,缓解疼痛,只?是难以忍耐的疼痛,却如影随形。
卢宛一面抽泣,一面声音嘶哑地低声嘶叫起来,她觉得自己从?未这样痛苦过。
一旁的嬷嬷面上尽是心疼之色,她用柔软的棉绸帕子为卢宛擦拭着苍白面容上的汗水与眼泪,柔声安慰道:“太太这回?是两个孩子,且忍耐克制,保存着些力气。您不必忧心什么?,五公?子已经被接了?回?来,一切都好好的,摄政王也回?来了?,如今正在外面等候着,您只?管生下肚子里的小公?子与姑娘就是了?……”
卢宛闻言,未曾言语,只?是面色惨白地咬着唇,点了?下头。
大滴眼泪仿佛断了?线的珠子,簌簌而落,卢宛觉察到腹部传来的阵痛愈发厉害起来。
侍候在卢宛身畔的嬷嬷正心疼担忧地望着面色苍白的卢宛,用帕子不断为她擦拭着面上的汗水与泪水,却忽然听到一旁的稳婆惊呼道:“天哪!太太这……这是要难产了?吗?!”
第120章 婴孩
仿佛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中一般, 从白日到夜晚,从夜晚到白日,不晓得便这样过了几日,卢宛方才从无穷无尽的痛苦中摆脱出来?。
身体疲乏疼痛至极, 觉察到两个孩子终于生下?来?, 卢宛如释重负, 旋即, 便在婴儿的啼哭声中, 困乏地昏睡了过去。
待到卢宛再度醒来?的时候,夜色已经乌浓如墨, 房间?中却?亮着?灯盏, 显得灯火透明。
在看到躺在床榻上的卢宛缓缓动了一下?身体, 然后面色苍白,微微皱眉“嘶”了一声,坐在床畔的谢行之抬手,拿过一旁的软枕来?,让卢宛半倚半靠着?, 软软地躺在床榻上。
温柔的灯影之下?,卢宛的面容显得愈发柔和。
望着?面前的谢行之,想到了什?么,卢宛张了张口?, 眼中隐有期待地问道:“孩子呢?”
听到卢宛这样问, 谢行之笑了一下?, 让侍立在一旁的女使去将两个方才出生的孩子抱过来?。
片刻之后,望着?面前的两个新生的, 阖着?眼眸的婴孩,卢宛只觉心中柔软成了一片。
垂首, 亲了亲谢行之怀中抱着?的两个婴孩,卢宛想了一下?,伸手,自谢行之怀中接过一个孩子来?。
襁褓中的孩子尚还不曾睁开眼睛,半醒半睡的模样,卢宛便这样望着?面前的孩子,目光安静柔和地看了一会子,忽然想到什?么,抬起眼帘来?,望向?面前的谢行之。
卢宛眼中划过一抹疑问之色,她眼眉弯弯地笑着?问道:“摄政王,妾怀中的,是姐姐还是妹妹?”
听到卢宛笑着?这样问,谢行之点漆般的墨眸中也浮出些许清浅的笑意来?。
望着?面前的妻子,谢行之唇角微扬地答道:“宛娘怀中的是妹妹,在本王这里的,是她的哥哥。”
想到自己?生下?孩子,昏睡过去之前,听到稳婆兴高采烈所说的,这两个孩子是一对龙凤胎,不晓得想到了什?么,卢宛微垂下?眼帘,未再言语。
自神色渐渐变得愈发疲乏的卢宛怀中,将小?小?的婴孩接过来?,谢行之扫量着?面前的卢宛有些苍白憔悴的面容,道:“宛娘,用些粥罢。”
有些眼巴巴望着?被谢行之接过去,交给女使的两个孩子,卢宛昏睡了一整日,这会子早已经饥肠辘辘,想了想,最终还是点了下?头。
微有些别扭地由谢行之喂自己?用了粥,一室的静谧无声中,卢宛想到了什?么,忽然抬起眼帘,望着?面前的谢行之,有些纳罕问道:“摄政王不是在塞外吗?为何会忽然出现在京城呢?”
听到卢宛这样问,眼中带着?显而易见的探究困惑之色,谢行之
想到在荒庙中见到卢宛的时候,她对自己?所说的第一句话,便是这个问题,知晓此时此刻,不应该瞒着?她这件事。
与卢宛清凌凌的目光对望了一眼,谢行之答道:“本王回京已经有几日了,原因之后会告诉你,现在还不是时候。”
说罢,微顿了一下?,谢行之望着?面前的卢宛,见她闻言,面上的疑惑之色被打消,神色转而变得愈发平静柔和,谢行之不由得有些琢磨不透面前的这个女子。
思忖片刻,谢行之握了握卢宛的手,望着?她道:“宛娘,希望你能理解为夫。”
卢宛望着?面前的谢行之,在此时此刻,他?一瞬不移看着?自己?的眼眸中,瞧出了几分仿佛可以吞噬一切的幽深。
其?实,卢宛倒并不曾有谢行之所担忧的,那些对面前的这个男人的成见与不快。
恰恰相反,这会子,她心中还有些纳罕,这一回,面前的谢行之竟会这样坦率痛快地告诉她,这件事现在不能让她知晓,而非从前的觉得她不应该参与进来?,或者是假惺惺地敷衍过去。
想到谢行之方才所说的,之后会告诉她缘由,虽然卢宛并不晓得,等到拔云见雾后,谢行之是否真的会告诉她什?么,但,此时此刻,既然问不出什?么来?,她也没兴趣继续追问下?去了。
不曾再言语,卢宛按捺下?心中的那一缕轻嘲之意,神色柔和地笑着?颔了下?首,垂眸,用了谢行之放在唇畔的汤匙中的温粥。
在用罢一碗粥之后,卢宛让女使将两个孩子复又抱了过来?,放在她的身畔,望着?面前两个已经沉沉睡着?的孩子,唇畔微弯起一抹浅浅的笑意来?。
抬手,轻柔地摩挲了一下?面前的孩子的下?颔,忽然发现了什?么,卢宛抬起眼帘来?,望向?安静坐在床畔的谢行之,微微皱眉,有些担忧问道:“摄政王,为何这个孩子,会这样瘦弱?”
听到面前的卢宛忧心忡忡地这样问,谢行之微顿了下?,方才望着?卢宛答道:“是早产与难产,所以茉娘才会生来有些先天不足。”
望着面前的妻子听罢自己的这一番话,愈发皱紧的眉心,谢行之话音落下?,便继续安慰道:“郎中来为茉娘诊过脉,只要好生照料,不会有太?大的问题,宛娘,放心罢。”
虽然听到谢行之这样说,但卢宛眼中,却?仍旧有深重的担忧与愧疚。
在这有些沉重的心情中沉默了片刻,卢宛方才反应过来?什?么。
抬眸望着?面前的谢行之,卢宛轻声问道:“茉娘?这是她的名字吗?是哪个字?”
听到卢宛这样问,眼中带着几分探究之色,谢行之笑着?点了下?头,应道:“嗯。”
修长的指节轻柔地拂过眼前的婴孩柔嫩的面容,谢行之的眼中,尽是柔和之意。
望向?面前的卢宛,谢行之道:“是茉莉的茉,芳香馥郁,洁白无瑕。”
见卢宛听到自己?的这一番话,笑着?点了下?头,然后下?意识张了张口?,仿佛要继续追问什?么,谢行之望着?她,继续道:“她的哥哥叫晏儿,是晏闲的晏。”
听到面前的谢行之这样说,卢宛不晓得想到了什?么,不由得沉默了一下?。
片刻之后,望着?面前的谢行之,卢宛笑着?颔了下?首,轻声道:“嗯,海晏河清,是个好名字。”
望着?面前低垂眉眼,瞧着?床榻上的两个新生的婴孩的卢宛,谢行之觉察到方才卢宛轻声细语中,一缕若有似无的情绪,有些想要一探究竟。
只是,卢宛却?始终不曾再抬眸,最终,他?什?么都不曾再发现。
……
夜幕降临,无边的夜色,乌浓得仿佛墨汁一般,伸手不见五指。
跪在祠堂中,想到今日,王家暗中穿插在谢家二房府中的线人,趁送午膳之际,悄无声息递给自己?的那一小?包毒.药,王韵书只觉得心中阵阵发冷。
她从未想到过,王家的人,竟会寒凉到这样的地步。
虽然知晓,恐怕自己?被罚跪祠堂,也不过是谢家暂时无暇处置自己?,这一回,恐怕自己?难得善终。
但,王韵书却?不曾料到,自己?从小?到大被疼爱长大的王家,也会这样狠心绝情!
大滴大滴的眼泪从失神的眼眸中流出,从面容上滑落,想到这一回,鲜见缄默不语,什?么消息都不曾传过来?的母亲,还有冷心冷肺让人送了毒.药来?,让她去死的父亲,王韵书只觉心中尽是怨恨。
可是她又能怎么办呢?
虽然死到临头,觉得这件事,当初母亲有撺掇自己?的意思,但,手上沾染了此事的,却?实打实是她王韵书,是谢家的媳妇,而非是王家。
眼泪簌簌直落,王韵书想着?想着?,不由得不寒而栗。
她想到了长房的那位夫家伯父,平素被暗暗议论冷面活阎王的名声,又想到卢宛那个贱人,平素是怎么被如珠似玉地宠爱。
越想,王韵书的身体,便抖若筛糠得越发厉害。
知晓这一小?包毒.药,或许便是自己?最好的结局了,待长房的夫家伯父有空来?收拾自己?,那么,自己?所要面临的将是更加险峻的情形。
王韵书凄惨一笑,垂下?眼眸,手指颤抖得厉害,撕开藏在袖中的纸包……
望着?面前手中拿着?白绫的谢献之,韦念意面目有些狰狞扭曲,歇斯底里地冷笑道:“谢献之!你这个伪君子,早该早死的病秧子!你还不死,凭什?么来?逼我自尽?我要见弦儿!不!我要见卢宛那个小?贱人!我不要死……我不要死……”
听到面前的韦念意精神崩溃,恶毒的咒骂,谢献之望着?她,像看着?一个完全陌生的陌生人。
记忆中方才嫁到谢家的韦念意,因为在娘家是不受宠的庶女,所以性情内敛温怯,总是低眉顺眼,怯生生的,仿佛容易被人欺负的柔顺的垂耳兔一般,虽然容貌平平,但却?让人不由得心生好感与怜惜同情。
后来?,她常年吃斋,并坚持照料自己?衣食起居,处处妥帖安稳,虽然之后不久因为府中的妾室,他?们夫妇二人经常有争吵,但,谢献之从未见过韦念意这样情绪失控过。
只是,想到韦念意这次所做的事,谢献之虽然不可置信又失望透顶,但在如山铁证面前,还有什?么不能相信,是韦念意做不出来?的?
将手中的白绫扔给韦念意,谢献之最后失望绝望地看了她一眼,一语未发地转身离开。
推门离开房间?,听着?身后的韦念意仍旧近乎癫狂,自言自语的咒骂声,谢献之吩咐门口?两个膀大腰圆的婆子进去,处置了韦念意。
离开房间?时,不晓得是否是脚步匆匆,所以,尖利的咒骂声渐渐被甩开,或者是旁的什?么原因。
走在回廊,廊檐下?的灯影中,谢献之正在赶路的身形忽然摇晃了一下?。
想到这件事的伤痛与羞愧,这几日以来?,心中羞愤不已,无地自容的谢献之,终于支撑不住这具羸弱的身体。
口?中涌上腥甜得仿佛铁锈一般的血味,谢献之扶住身旁的墙壁,方才不至于让自己?直接摔倒下?去。
只是胸口?窒.息之感愈重,他?紧紧抓着?胸口?的衣襟,在身旁跟随的几个侍从恐惧的惊呼声中,口?中忽然吐出许多?殷红鲜血来?。
从前,常年羸弱的谢献之也曾吐过血,但却?从未这样,吐出的鲜血几乎血流成河,让人看着?心中直觉情形不好,胆战心惊地忧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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