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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章 甜疯


    这天晚上许若很晚才睡。


    她洗漱完毕之后, 在卧室里和亮晶晶玩耍一会,还合了两张影,和蛋糕鲜花的照片组成?九宫格, 发了条动态:你且迷这风浪, 永远十八赶朝暮。


    这句文案,改自一首民谣《记昨日书》。


    许若顺手在音乐软件里播放起这首歌, 听着歌,许若打?开?张赭送给她的那本书,没想到竟是《悉达多》。


    这让许若想起陈星彻的那本很旧的《悉达多》。


    她打?开?抽屉,拿出?那本书, 两本书版本不同, 封面也有新有旧。


    她掀开?旧书的扉页,“一闪一闪陈星彻”这几个笔迹洒脱的字映入眼帘,伸手小心摩挲一番,感觉心跳声在这静谧的夜晚都变得清晰几分。


    许若想了想,把旧书收起来, 重新放到抽屉里, 又起身把张赭新送的书放到书架上。


    次日睡醒, 许若发现那条生日的动态被好多人点赞, 她找了许久,没找到陈星彻的ID。也不知道在期待什么……摁灭手机,屏幕中倒映出?她自嘲一笑。


    这个寒假,许若在小区附近的自习室租了位子, 除了过年那几天,以及在某个天气晴朗的日子和许萧去骑马之外, 她每天上午的时间都用?来学习,下午回家则继续书写?那本未完成?的小说?。


    功夫不负有心人, 寒假结束之前,她终于敲下整篇小说?的最后一行?字,完成?了这个故事。


    她在故事的结尾写?道:


    我们?在年轻时太激烈地释放感情,面对爱,躲避爱,总是用?力过猛。


    后来冷静下来,才明白夏天的风会把人吹散,你站在浓荫下呼喊,声音却被蝉鸣掩盖。


    青春里,那个喊破喉咙也留不住的人,希望后来能再相逢,所有的念念不忘,都能有所回响。


    这是个简短的故事,还不到十五万字。


    但她陆陆续续写?了一年,每个字都反复斟酌过,饱含满腔真心。


    所以,其?实这也算是她送给自己十八岁的礼物。


    这篇小说?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读者是关?以宁,完稿后,许若把全文拿给她看。


    开?学前最后一个下午,关?以宁在许若的卧室里读完整个故事,哭湿了半包纸巾。


    后来关?以宁劝说?许若给出?版社投稿试试,正巧吴佳蓉就在某家知名出?版社工作,也算是近水楼台先得月了。


    许若考虑一番,却选择匿名给另一家出?版社投了稿,哪怕吴佳蓉是一个对文字有敬畏心的人,不会给她开?后门,她还是能避嫌就避嫌,毕竟瓜田不纳履。


    今年过年晚,下学期开?学已是三月。


    而2月27日是距离高考一百天的日子,往年学校都会举办隆重的百日誓师大会,由于开?学日期推迟,今年的誓师大会和开?学典礼一同举办。


    许若上学期考得好,会到主席台领奖,因此她穿校服套装上学。


    临出?门前,她在穿衣镜前整理头发,左右各编两只麻花辫,皮肤白皙透亮,整个人娴静又文气,如上世纪的女学生。


    只是百褶裙下没穿打?底裤,过膝袜遮住膝盖,露出?一小截大腿。


    许萧送她上学,一路上拧眉数次,劝道:“老了容易腿疼。”


    许若吐吐舌头,说?:“全校表彰要留影的,我想漂亮点。”


    到底是小女孩心性。


    许萧连连摇头,下车之后,还是追出?来,把他?的外套拿给她,说?:“在教室的时候盖住你的腿,别冻着了。”


    许若接过来,敬了个礼说?:“Yes sir!”


    “害,小女孩。”许萧宠溺一笑。


    许若转身进?校门,刚走两步,只见对面一辆白色的豪车从身边路过,驶入校园。


    半开?的车窗里,露出?陈星彻好看的侧脸。


    她脚步微顿。


    想起这个寒假,很少听到他?的动静,唯有除夕前一天,也就是情人节那日,看校园墙上有人在冰岛的机场偶遇他?,说?他?旁边跟着一个和宋楚同类型的高个浓颜大美女,两个人看起来很亲近,他?还帮女生拿行?李。


    再抬脚,许若的步伐沉重许多。


    这天上午准时召开?高考誓师大会暨开?学典礼。


    学校在仪式开?始之前,还在校门口放了鞭炮和烟花,并专门请来一支弦乐团,为大家奏响青春赞歌。


    各班按照队伍有序走过大红色“龙门”,升旗仪式之后紧跟着期末表彰,许若作为文科年级第一上台领奖状以及五万元的奖学金。


    为许若颁奖的人,是陈星彻的妈妈赵争妍。


    赵争妍把“三好学生”的奖状交到许若手里,许若双手接过,礼貌地说?:“谢谢。”


    赵争妍一笑,说?道:“原来你学习这么好,恭喜你,再接再厉!”


    许若没想到赵争妍还记得她,有点受宠若惊,笑着又道一声谢。


    当赵争妍转身去拿鲜花时,许若无意?间看到操场里一道熟悉的身影。


    这会儿大家都列队整整齐齐站在操场上,脱离队伍的人便?格外明显,陈星彻就像掉队的大雁似的,一个人从队伍最后往操场偏门去了。


    许若唇畔的笑意顿时凝滞,总感觉每次她受表扬,他?都是浑不在意?的模样,上次考第一,李璐在教室表扬她时,他也是没兴趣地先走了。


    为什么没有一次,是他?注视着她呢?


    她的光芒还不够耀眼吗?


    接下来的领奖仪式,许若有点心不在焉,心底有小情绪怂恿着什么,一下台她就借口肚子疼,说?要去厕所。


    她离开?操场后,开?始狂奔,四处搜寻陈星彻的身影。


    正当她不知是往校门口去,还是要回教室的时候,恰好在教学楼楼道一侧的透明窗户里,捕捉到陈星彻的痕迹。


    快到中午,阳光从南边打?过来,窗子里一片金光灿灿的明亮,男生走在灿烂之中,身上也被镀了层金光。


    这一幕像日本青春电影,应该拿DV记录下来,颗粒感的画面,会让时光显得很遥远却不陈旧。


    许若见陈星彻往楼上去了,也飞奔回教室。


    楼道里安静极了,连一丝风声都没有,许若的步子迈得很大,两三级台阶一起爬,越往上呼吸越急促,心跳也越来越快。


    当右脚踏上最后一个台阶,穿堂风吹过,冷而干燥。


    教室就紧挨着楼道。


    许若屏息上前,门虚掩着,还没靠近,就听到男生低哑的声音:“小家伙,你胆子肥了,又钻我书包,嘶,敢咬我——”


    “飞过来。”


    “再乱飞乱咬人回去把你炖汤。”


    “乖,不炖不炖。”


    “……”最后伴随几声口哨声。


    许若眼眸沉沉,她万万没想到——陈星彻竟是来……找鸟。


    眼前这只黄色的玄凤鹦鹉,和初见时一样漂亮,脑袋上一顶羽冠,脸边的腮红可可爱爱。


    只见它一会儿扑棱着翅膀飞到陈星彻肩膀上,一会儿又乖巧地溜进?他?的衣服里,从衣领处探出?小脑袋,眨巴着眼睛看陈星彻。


    陈星彻一会儿摸摸它的脑袋,一会儿用?鼻尖去碰碰它的嘴巴,或低头亲亲它,眼角眉梢都溢着笑。


    剧烈运动后,许若的额头早已一层薄汗,心跳也正疯狂。


    她头一次大着胆子,想窥探陈星彻的秘密,却无意?间看到他?从未示人的无限温柔的一面。


    这一幕实在太生动。


    许若有点不忍心离开?。


    谁知那只鸟似乎上辈子和她有仇,原本前一秒还乖顺地站在陈星彻手上,下一秒忽然?百米冲刺似的朝她扑过来。


    许若被这小家伙吓到过,顿时大惊失色“啊”地尖叫一声,“嘭”地关?掉教室门。


    陈星彻转头看到了她。


    有点诧异。


    他?吹了声口哨,喊:“噜噜。”


    那只小鸟很快飞回他?的肩膀上。


    他?起身去开?门,发现女生正一脸受惊蹲在地上,听到门响,她抬头,大大的眼睛里面盛满惊恐和窘迫。


    陈星彻居高临下看着她,先是说?:“起来吧,它不伤人。”又问,“你怎么在这?”


    他?印象里,他?离开?操场时她正在主席台上领奖。


    许若慢吞吞从地上站起来,看噜噜的眼神还是很害怕,往后缩着肩膀说?:“我有点冷,来拿衣服。”


    闻言,陈星彻瞥了眼许若的衣着,校服是裙装,四月份穿还略显单薄,何况现在。加上她又没穿打?底,露出?一截白皙纤细的腿,被冻得粉红,视线往上,只见她的鼻尖和脸颊也是淡淡粉红。


    陈星彻侧身,让许若进?教室。


    许若看他?一眼,犹豫一秒才进?去。


    她踏进?教室,才走了两步,只听身后“咔嚓”一声,不大不小的关?门声,让她的心跳快了几分。陈星彻就在她身后,手一伸就能把她揽过来的距离,她能感受到他?黑色的高大的影子,以及他?身上笼罩着的淡淡冷香。


    许若紧张起来,越是这样,越是要掩饰。


    她走到座位上拿起许萧的外套,穿在身上,回头望他?一眼,强装淡定问:“你怎么把它带来了?”


    陈星彻坐在桌子上,脚踩椅背,不拘小节的落拓相。


    他?看着她穿衣服的动作,说?:“溜我书包里了。”


    许若拘谨地笑:“还挺淘气。”


    陈星彻没说?话?,只看着她。


    许若穿好衣服,走了过来,总觉得就这样走了,会很刻意?,便?大着胆子在走到他?旁边时停下,看着噜噜问:“它叫噜噜?”


    这真是一个明知故问的笨蛋问题。


    陈星彻却没觉得什么,神色如常说?:“对。”


    许若问:“怎么取这个名字?”


    陈星彻伸手,让鸟儿飞到他?手上,又用?另一只手摸了摸它的下巴,不知想到什么,舌尖舔了舔唇,嗤一声笑了:“陆燏家的狗叫七七,明着算计老子,我就给这只鸟取名噜噜,也明着还回去,正好我俩相亲相爱。”


    一狗一鸟恰好谐音他?们?各自的名字,可不是相亲相爱?


    说?到最后陈星彻笑得不行?,许若察觉到他?的放松,不由也笑了。


    笑着笑着,忽然?感到不对。


    她发现陈星彻收敛了笑意?,就这么定定地望着她,目光里似有深意?,也许又没有。


    许若呼吸变得不稳,问:“怎么了。”


    陈星彻没头没脑回了句:“送你来的那男的挺帅。”


    许若不解。


    陈星彻忽然?一扬手,让噜噜扑棱着翅膀飞起来,在他?们?周围盘旋。


    许若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搞得又害怕又失神。


    陈星彻却噙着坏笑,伸了个懒腰说?:“比赵杭那小子帅。”


    许若后知后觉闪过一个念头:陈星彻在说?许萧?


    她微愣,忙说?:“那是我哥啊。”


    陈星彻却没听见似的,吹了个口哨又让噜噜回到手上,抬眸问她:“你敢不敢摸摸它。”


    许若心头泛起如涟漪般的小小的震惊,不敢想象地问:“我?”


    “你。”


    不知怎的,陈星彻感觉这个对话?似曾相识。


    许若问:“真的吗?”


    陈星彻看着她纯得要死?的眼神,莫名其?妙感觉特别愉悦,缓缓笑道:“交流一下,省得下次见面你又要受惊吓。”他?笑得更?深,“说?出?去也不怕被人笑死?,这么大个人,怕一只小小鸟。”


    许若怔然?,感觉自己被他?看轻了。


    于是也是有点不服,很快就伸出?手,试探着快速抚了抚噜噜的头顶。


    噜噜脑袋一缩一缩地叫了两声,似乎还挺舒服。


    许若欣喜,又伸出?手,摸之前又缩了回去。


    她看了眼陈星彻,陈星彻噙着淡笑,挑眉示意?她继续,她受到鼓舞,才又伸出?手,摸了摸噜噜身上的羽毛。


    这一刻真美好。


    在这个再普通不过的上午,平时他?们?一起上课的地方,此刻只剩他?们?两个人,阳光透过澄净的窗子照到他?们?身上,最前排的试卷被风吹得哗哗作响,除此之外一片安静,她甚至怀疑大声说?话?都会有回音。


    而她离他?很近很近,抚摸着他?怀里的宠物,被他?短暂地注视着。


    许若想,即便?毕业以后他?们?各奔前程,分散于世界的南北东西再也见不到,可在高中生涯里能有这一刻,她也值得了。


    陈星彻没有许若那么多小心思,他?只是觉得,女孩轻抚着噜噜的这一刻还挺温馨。


    过了会儿,他?开?口问:“要不要听它唱歌?”


    这话?让许若倏然?抬起头,大大的充满灵气的眼睛里有惊喜溢出?来:“它会唱歌?”


    陈星彻眼眸紧了紧,说?:“带你听听鸟国国歌。”


    他?转头看向噜噜,引导道:“噜噜,如果感到幸福你就拍拍手,唱。”


    噜噜有节奏地律动起来,吹口哨似的扯着嗓子唱出?旋律:“如果感到幸福你就拍拍手!”


    许若无比震惊,眨了眨眼说?:“真厉害。”


    陈星彻一副稀松平常的表情。


    刚要说?什么,忽然?听到外面一阵整齐的尖叫欢呼声。


    他?往窗外看了眼,说?:“誓师大会结束了。”


    许若也转头往窗外看。


    这栋教学楼紧挨着操场,她看到无数的气球被放飞,任何渺小聚集在一起就是盛大的,气球密密麻麻地飞往自由的蓝天,让人感到轰轰烈烈,激荡人心的澎湃之情,五颜六色的烟花也在白日升空,白日的烟花不那么醒目,却也是明亮而热闹。乐队的演奏慷慨激昂,音乐声越来越大,同学们?笑作一团,有的人正跳起来去抓气球,和气球挥手,好不欢快。


    陈星彻目光辽远。


    许若偷看他?一眼,心里雀跃,难以自抑。


    她很喜欢这种时刻。


    任凭外面如何热闹纷杂,我们?并肩沉默。


    世界上其?他?人是一起的,而我永远站在你这一边。


    真希望时间就此暂停,我们?天荒地老下去。


    第22章 晚霞


    开学之后?, 感觉只是一眨眼天?气就暖和起来,很快就步入春天?。


    誓师大会一过?,陈星彻和陆燏赵杭几人就去参加了南极考察, 据说这个考察名额很贵且需要?提前?很久预约, 但对他们来说不过?是一次说走?就走?的旅行。


    四月份,学校组织了一次研学, 高三?生只要?报名也可以?参与,但星南的研学活动多以?出国居多,因此一般只有家境富裕的人才会参加。而?高三?生时间紧,任务重, 想要?规规矩矩参加高考, 在国内按部就班念书的人,自然更抽不出时间去参加什么教科书以?外的活动了。


    班里宋楚是第一波去研学的人,但后?来许若在董巧巧口?中得知,她只不过?是以?这个名义去美国参加科切拉音乐节,还去文了身, 在大腿上纹了一个美少?女?战士, 环腰还纹了一圈儿粉紫色的爱心。董巧巧说, 宋楚在ig里说了, 那是专门找了贾斯汀比伯的文身师文的。


    许若自然是没去参加任何?的研学活动,高考对她来说很重要?,她一直在积极备考,连周六周日都要?学习到夜里十二点。


    他在南极看雪, 她在美国吹风,我在学校写卷子。


    好吧, 我们都有美好的未来。


    四月底,全校研学结束, 班里人基本到齐。


    在五一放假前?的班会上,李璐说起学校两年一次的艺术节,向大家征集关于开幕式的想法。


    开幕式一直都是艺术节上大家最期待的环节,届时学生会要?排练好多精彩节目,像去年就因为三?百人的齐舞而?上了热搜,每个班也要?走?方队,走?方队时各个班级都会准备亮点,去年还有班级踩高跷,可谓争奇斗艳。


    班会上大家七嘴八舌,一时讨论不出个所以?然,李璐就把艺术节这件事当做一个作业留给大家,等开学时再议。


    这天?的课上完之后?,因为即将迎来五一小长假,全校组织大扫除。


    许若被分到打扫博文楼天?台,以?及楼外小花坛那一组。她最讨厌打扫外面,曾经有两次都是因为打扫干净之后?又被人丢了垃圾,害得班级被扣分,她交20元罚款。


    所以?这次她学聪明了一点,等大家差不多忙活完,她才和同组的女?生拿扫帚出门。


    她们二人分工合作,决定各自打扫一个地方,打扫结束之后?再互相检查一遍。


    天?台向来是最难打扫的,总有人爱在天?台聚集,抽烟吃东西以?及别的什么,犄角旮旯特别能藏垃圾,所以?女?生主动提出想打扫花坛,许若不爱在小事上计较,无所谓地去了天?台。


    许若从五楼的小阁楼进去,爬到顶楼正准备推开通往天?台的木门,宋楚歇斯底里的声音传过?来。


    “陈星彻不是吧,你有病吗,就这点小事你犯得着专门拉我来天?台上。”


    “对,我是把那幅作品送给lisa了,怎么样啊。”


    “那本来就是我的东西,我怎么就不能给别人了。”


    “……”


    这些话像机关枪,说得特别急切特别快速,许若脚步一顿,却始终没有明白宋楚到底在说些什么。


    她靠在栏杆上,把扫把像根拐杖般拄在手里,心里微乱,一时不确定是该上去还是该下?去。


    宋楚很快说累了。


    另一道男声响起:“那是你的东西,但麒哥想买,等了你那么久,你送出去是不是要?说一声?”


    “去年你过?生日的时候就把《众神的晚霞》送走?了,合着七八个月过?去了,我们主动发现,特意来问你你才承认,你这不是遛人玩吗。”


    听声音,讲话的人是赵杭。


    陆燏紧跟其后?道:“你觉得麒能好脾气地围着你转是为了什么。”


    “你想买一双鞋,等了七个月,结果这双鞋七个月之前?就被卖完了,卖家一直骗你说还在,代入一下?你什么心情??”赵杭又道。


    许若大着胆子,往上又爬了几个台阶,从门缝间隙看见陈星彻靠着天?台栏杆,橘黄色的光镀了他满身,他脖子上挂着一个银色耳机,手里拿着相机。


    赵杭站在陈星彻旁边,被夕阳照得眯着眼睛,陆燏则找了把废弃的椅子坐那抽烟,宋楚在她的视线盲区。


    陆燏和赵杭你一言我一句,陈星彻却在那专心调试镜头,仿佛不是这个话题的中心人物一样。


    说到最后?宋楚先受不了了,她抓狂地用英文骂了句脏话,又道:“你们能不能别说了,烦死了!”


    宋楚的愤怒引起赵杭不满,他叉腰昂头难以置信地问:“你他妈是超雄还是躁狂症?老子还没喷脏呢,你先炸了?!”


    宋楚满不在乎:“反正东西已经被我送走?了,无论说什么也晚了,就这样吧。”


    门忽然被打开,干燥的晚风糊了满脸。


    许若一怔。


    宋楚也惊讶地后?退了半步,看清是她之后?,眼底浮现玩味的,轻蔑的,明晃晃的嘲笑,很刺人。


    她什么都没说就下了楼。


    擦肩而?过?的时候,肩膀撞到了许若,许若差点从台阶上踏空摔下?去。


    但是对此许若并不在乎。


    因为刚才她恍惚间得知了什么不得了的真相——陈星彻和宋楚之间,似乎不是校园墙上说的那样,也不是她理解的那样?


    许若感到激动。


    她偏头,看了眼天?台上的三?人,想了想走?过?去,说:“我来打扫卫生。”


    陆燏看她一眼没说话。


    赵杭倒是不尴不尬地和她打了个招呼,但自从上次表白失败之后?,显然也不像之前?话那么密了。


    陈星彻漫不经心扫了她一眼,说:“那你扫吧。”


    他起身要?走?,又对陆燏说:“把你造的垃圾带走?。”


    陆燏地下?一片烟头。


    他明显不想动弹,却还是不耐烦地弯下?腰,刚想捡,许若说:“没事的,我扫扫就行。”


    他也没客气,说:“哦,行,辛苦。”


    “……”


    他们三?个人很快离开天?台。


    刚才在门外偷看时落日还很辉煌,就这么一会,太阳已?经彻底落山。


    许若拿着扫帚和簸箕认真干了会儿活,却满脑子都是陈星彻和宋楚之间的事情?,非常不厚道地感到狂喜,如?果这也算幸灾乐祸的话,那就让她坏一回吧!


    于是干着干着活,她不自觉就开始手舞足蹈。


    陈星彻返回天?台拿遗忘的手机。


    就这么猝不及防看到这一幕——


    女?孩一身清新的蓝白色校服套装,手里还拿着扫帚,却轻盈地转了几个圈圈,停下?后?又张开双臂迎接西方的晚霞,闭着眼睛,迎着晚风,洋溢着满足的微笑。


    他不知道她到底在高兴什么,心想,如?果不是理智尚存,她怕是要?大叫几声。


    想了想,他轻咳一声:“咳咳……”


    许若明显浑身一僵,几秒后?,缓缓转头,木木地看向陈星彻。


    “我来拿手机。”陈星彻指了指不远处台子上的手机。


    许若秒变乖顺,忙说:“哦,我给你拿吧。”


    她在心里恨不得把自己大卸八块,表面上却只能硬着头皮装淡定,拿起他遗落的手机,走?到他身边,伸手:“给。”


    陈星彻没看手机,只看她,问:“刚才乐什么呢。”


    许若努努嘴,说:“因为晚霞好看……”


    她越说越想咬舌头,感觉告诉他因为要?放假了才这么兴奋都比这个理由强。


    谁知他却点点头,接过?手机时,说:“是好看。”


    许若看着他的动作,还没来得及回复一句什么。


    他很快又说:“但要?是两个人一起看,会不会太暧昧了。”


    许若:“啊?”


    他垂着眼梢看她,懒懒的,慢腾腾笑了一笑:“这样的晚霞我也喜欢。”


    许若眨眨眼,还是不明白。


    看着她茫然的表情?,陈星彻心头小小地激荡一下?,突然回过?了神。


    别说她没听懂,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这些话。


    他并没有深究自己内心的念头,只觉得是被宋楚气坏了,最后?瞥她一眼:“算了,你自己好好欣赏。”


    “……”


    直到陈星彻离开,许若都没明白他什么意思。


    放学回到家之后?,她把陈星彻的话誊写在演草纸上,这么一句句排列下?来,她才恍然大悟——陈星彻好像是想和她一起看晚霞耶。


    意识到这一点,许若差点一头栽地上,就这么晕过?去。


    其实这么久以?来,许若也能感受到,她和陈星彻之间虽然还算不上熟,但早已?不是最开始那么陌生,尤其是一起撸过?鹦鹉之后?,距离悄然被拉近许多。


    她当然不会认为陈星彻想和她一起看晚霞是别有用意,但就是普通的欣赏风景,就已?经是她不敢奢望的了。


    不知道为什么,许若觉得老天?是向着她的。


    一切似乎都在变好。


    ……


    艺术节定在五月中旬。


    那段时间,操场里每天?都能看到排练节目的人,就连高三?生的注意力也被分走?大半,全校莫名洋溢着艺术节即将开始的兴奋。


    在距离艺术节还有十天?的班会上,陈星彻和宋楚作为全校的风云人物,加之一个身高188一个175,个高条顺,看着养眼,被班级高票选为旗手。


    不过?陈星彻当着全班同学的面直接就拒绝了这个任务,理由是“有她没我,有我没她”,宋楚也不甘示弱,她本来没兴趣参与,闻言就改了主意“那我就光荣入选了”。


    这件事在校园墙上刷屏,半夜两三?点还有人在津津乐道。


    后?来和宋楚搭配的旗手,换成同样180以?上的张赭。


    而?陈星彻作为全校大红人,李璐不可能放过?他,又安排他给许若做搭档。


    许若在班会上被选为方队的领队,没别的,纯粹是因为她的皮肤恢复之后?,就成为班级里公认的唯一可以?与宋楚比肩的美女?。


    学生时代就是这么无聊,在枯燥的书本之外创造一些津津乐道的小谈资。


    隔壁班选择全员古装上阵,把方队走?成汉服秀。


    李璐就打算让班里的男生和女?生两两组队,穿西服和短纱裙,走?到主席台的时候,跳三?十秒《爱的华尔兹》。


    这个创意让李璐十分兴奋,她不知道哪里来的错觉,觉得班级到时候一定会出尽风头。


    对此全班同学都表示:只要?不是出尽洋相就好。


    大家对跳华尔兹的创意,都不是很感兴趣,或许只有许若一个人是期待的。


    想到能和他一起跳舞,许若都感觉自己是不是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


    这天?晚上,许若哼着歌回到家。


    刚进屋,忽然收到一通电话。


    竟是出版社打来的。


    这次通话十分简短,只为说一件事:许若所著的《夏悸》可以?出版。


    许若挂了电话之后?,内心升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感情?。


    多么年轻,又多么无畏,她仅仅凭借那么一丁点的天?分,就写下?了一个对她意义非凡的故事。


    因为那一丁点天?分之外是数不尽的热爱,而?热爱深处,是她对那个男孩的无声狂恋。


    她借了人间三?两风,去填十万八千梦。


    这梦不只是梦想,也是暗恋振聋发聩的回声,因为原本他也是她的英雄梦想。


    她激动地跑到客厅,飞扑进吴佳蓉怀里,紧紧抱住吴佳蓉,泪雨滂沱。


    吴佳蓉不明所以?,却还是伸手轻轻安抚着。


    许若哭了一会儿,才从吴佳蓉的怀抱里起来,告诉她新书可以?出版的事情?。


    许若写书完全瞒着家里,更遑论出版。


    吴佳蓉完全懵了。


    许若把事情?解释一遍,她才爆发出咆哮:“许若!你知不知道出版社之间有竞争!你知不知道肥水不流外人田!你怎么可以?把书卖给别人不卖给你亲妈!”


    许若顶锅盖道歉,解释:“我不想走?一丝一毫的捷径,哪怕前?期过?稿是匿名的,但这层关系在,后?期宣传时哪怕出版社是因为内容好才重点宣传,恐怕都会被说成我是主编的女?儿才得到优待。那样对你也是困扰。”


    吴佳蓉生气归生气,但也明白这点。


    后?来她气消了,又帮许若把关出版合同。


    看到出版用名还是许若的真实姓名,吴佳蓉建议:“用个笔名怎么样?”


    许若思考一番,说:“我想想。”


    这晚入睡辗转反侧。


    许若从窗户里,看到天?边的那颗星,忽然有了念头,心底浮现一个名字:


    念星。


    诚如?她在《夏悸》最后?所写:青春里,那个喊破喉咙也留不住的人,希望后?来能再相逢,所有的念念不忘,都能有所回响。


    念星,念念不忘陈星彻。


    希望她的念念不忘啊,终有一日能有回响。


    第23章 拉扯


    开幕式之?前, 大家纷纷挤出学习的时间紧锣密鼓地排练。


    陈星彻却一直没动静。


    许若也拿不定他是不是想拒绝,眼看艺术节就要开始了,还是要硬着头皮主?动去问?他。


    她?特意找了个陈星彻落单的时刻, 当时是晚自习, 他这天带了书包来学校,她?想他应该是去游泳了, 所?以在晚自习第二节课快要下课之?前,她?离开教室,独自去游泳馆找他。


    晚上的游泳馆不对外开放,但?对陈星彻例外。


    因?为高一高二不上晚自习, 许若来见陈星彻的这一路, 好几栋教学楼都?没开灯,校园里一片静悄悄,唯有?花坛里不时传来几声虫鸣。


    踏进游泳馆内,里面也是寂静无?声。


    泳池是玻璃墙,馆内只有?池外的休息区灯亮着, 她?疑惑了一下, 犹豫片刻才?走进去, 里面的空气是独属于泳池消毒过的干净味道。


    她?绕着泳池边慢走, 边看他在哪一列。


    走到第三道的时候,池边忽然有?人攥住她?的脚腕,她?惊呼一声,还没来得及反应, 就像下饺子?似的“扑通”落水。


    一双有?力的手,穿过腰际, 将她?抱紧,而后托起?。


    她?下意识缠上去, 用?双臂,环抱住那?个人的脖子?,再用?双腿缠住他的腰。


    她?当时完全是溺水反应。


    没有?感觉对方的身?体顿时紧绷。


    浮上水面没有?用?很长的时间。


    许若闷闷呛了一口水,一呼吸到氧气就大口咳嗽起?来,像只驴那?样很诙谐地大口大口喘息着。


    “哈哈哈。”有?人在笑。


    许若转眸,只见陈星彻胸腔震颤,笑得那?叫一个得意快活。


    他说:“妈的,我以为陆燏那?小子?呢,怎么是你。”


    求生的本能让许若的脑子?一片混沌。


    许若这才?意识到她?还像一只八爪鱼趴在陈星彻身?上,还好他只是笑,没有?做出什么暧昧举动,不然她?真的会立刻昏厥。


    本该放开的。


    可许若没有?放,她?露出惊慌的神色:“陈星彻,我,我不会游泳,你能不能把我带上岸,我有?点害怕。”


    女孩的脸上挂满了水珠,长而浓密的睫毛向下颤颤地垂着,白?色的校服此刻湿溻溻的黏在皮肤上,漏出一圈淡黄色的文胸轮廓,长发还在水中?像海藻般起?起?伏伏,视线再回到她?脸上,红晕漫天,娇娇怯怯,好一朵出水的清丽芙蓉。


    陈星彻清滚喉咙,眼眸渐深,身?体绷到了极致。


    他微微放开她?一点,她?惊慌抬眸,却不敢靠近,又问?一遍:“行吗。”


    陈星彻垂眸没看她?,因?为没开灯,脸上的表情并不清晰,许若的目光只落在他紧实而清健的肌肉上,出神地想,怎么有?男生的皮肤会这么白?,感觉他的肩膀都?在莹莹泛着光。


    正想着,陈星彻开口了:“行。”


    他目光向下扫,始终没看她?,对她?说:“先抓着泳道线,然后我带着你慢慢过去,很近。”


    如果此刻开灯的话。


    大概会看到陈星彻红透了的耳尖。


    许若点了点头,故作犹豫,踌躇好几秒后才?大着胆子?放开他。


    刚松开一点,陈星彻就感觉她?快溺水了,又要往下沉。


    他一把攥紧她?的手臂,没让她?栽下去。


    扶她?到泳道线,感觉她?四肢越来越抖,他说:“怕什么,就一点路。”


    许若没说话,慢慢挪过去,才?开口:“嗯,有?你在,我不怕。”


    陈星彻一怔,轻挑了眉头,没说什么。


    很快来到岸边。


    陈星彻让许若扒着岸沿,他先上去,而后俯身?,拉许若的手,把她?拽起?一点,然后搂住她?的腰把她?从水里捞了出来。


    这个过程他很绅士,明明有?大量肢体接触的机会,可他绷着手臂,几乎没让自己太碰到她?。


    上岸之?后,许若坐在地上大口喘息。


    陈星彻背对着她?,莫名深呼吸一下,到一旁的书包里随手拿了条毛巾。再转回身?,他把毛巾不温柔地扔她?头上,叉腰看着她?:“找我干吗?”


    许若把毛巾从脑袋上扯掉,才?说:“就是想问?问?你艺术节的事情。”


    毛巾上有?陈星彻身?上独特的冷香,她?一直都?不知道这到底是种什么香气,或许是淡淡的梅香,也许又不是的。


    她?站起?来,和他讲话的时候,她?手上没有?动作,只说:“那?个华尔兹,我们是领队,却一次都?没排练过。”


    陈星彻抓了把头发,嗤道:“就那?破舞你还真打算跳。”


    许若把头发悉数撩到右边,脖子?微微朝右偏,擦拭着头发,闻言停了停,问?:“啊?”


    陈星彻看着她修长莹白的脖颈,以及散落至腰际微微摇摆的长发,敛眸压下眼底细碎克制的暗光,说:“没意思,不跳。”


    说着转身?,去包里拿水。


    许若顿了顿才?又擦头发,心里是沮丧的,以为他是拒绝和她?组队了,于是什么都?没说。


    陈星彻背对着许若喝水,小口小口地抿,眼睛闲闲往后瞟,听着她?擦头发的动作。


    许若擦完头发,又擦了擦脖子?和胳膊腿,把毛巾叠好,说:“毛巾我拿回家洗了再还给你吧。”


    陈星彻摞上瓶盖,转身?,伸出手:“不用?,给我吧。”


    许若顿了下,也没有?再坚持,就走过去把毛巾给他。


    他接过来,看到毛巾上,缠着她?的长发。


    许若又说:“那?我先走了。”


    陈星彻手指不自觉摩挲那?两根长发,叫住她?:“几个意思,不是商量开幕式吗,还没说个所?以然就走?”


    许若不解:“你不是说你不跳么。”声音越来越小,说着说着低下头,有?点失落。


    陈星彻几乎要摊手,无?奈地问?:“我是不跳,但?我有?说不做别的?”


    许若抬头,眼眸亮亮地看着他,似在问?询。


    陈星彻拿着水的那?只手把矿泉水瓶握得喀喀作响,唇角微漾,露出一个稍显痞气的笑:“周六找我。”


    “……”


    这天陈星彻也不知道用?什么方法,给许若找了身?干衣服,送衣服来的是赵杭,看到许若浑身?湿透,他露出了晦涩的神色。


    周六这天,许若特意起?了个大早,对着视频美妆博主?的教程一点点勾勒妆容。


    或许化妆不会让别人惊艳,但?一定能够取悦自己。


    许若对着镜子?笑了笑。


    陈星彻约许若去的地方是太阳岛马术俱乐部。


    这个马场很贵,成立超过20年,占地30亩,从马具、赛马到教练,都?是专业级的,而且还是VIP制,普通人进不来。


    许若第一次到这家马场来,陈星彻比她?晚到,还好提前给这边的负责人打好招呼,所?以她?进去换好马术服后,边喝咖啡边等他。


    大概十分钟后,有?人喊她?一声:“许若。”


    许若回头,只见陈星彻牵着一匹白?马向她?走来。


    他头戴黑色的头盔,搭配同色系的马术服,脚蹬高筒马靴,一副贵气十足的现代骑士范儿,比平时显得成熟,好像一个贵族王子?。


    许若顿了顿才?上前去。


    陈星彻上下打量她?一眼,最后视线落在她?涂了裸粉色唇釉的唇畔,说:“你穿这身?马术服还挺像样的。”


    许若低头看了眼自己,腼腆一笑,问?:“我们要骑马吗。”


    陈星彻侧身?抚了抚他那?匹白?马的鬃毛:“嗯,你会吗。”


    许若想起?她?寒假才?和许萧在马背上驰骋过的样子?,目光闪躲一下,说:“不会。”


    陈星彻似乎是早就料到了,语气闲闲,说:“没事,我教你。”


    得知今天要来马场,许若就隐隐约约预料到什么,但?她?却始终没猜出陈星彻为什么要来骑马,而骑马又和他们的开幕式表演有?什么关系。


    陈星彻牵马转身?。


    许若跟上去,想了想问?:“我们为什么要骑马。”


    陈星彻说:“咱们不是一班吗,高三列队第一个进场,是不是要给后面的班打个样,酷一点。”


    许若内心的答案呼之?欲出:“所?以?”


    “我想骑马进场。”陈星彻说。


    许若微怔。


    哪怕是心中?早已有?所?察觉,还是忍不住大吃一惊——尽管学校的艺术节向来各种才?艺倍出,但?骑马入场仍旧是太惊心动魄了。


    陈星彻瞥了许若一眼,似乎察觉到她?的内心活动,笑了一笑,说:“别那?种表情,玩嘛,既然参与,就要尽兴。”


    许若的眼睫被狠狠扯动。


    这是与她?循规蹈矩的生活截然不同的体验,谈不上疯狂和反叛,但?却是自由和快意的。


    她?没想到,有?一天她?也能参与到他的这份天马行空里。


    来到马场上,陈星彻拍拍马鞍,说:“来,你上来我牵你骑。”


    陈星彻的这匹马是荷兰温血马,名叫“春天”,有?个看起?来很好脾气的名字,但?是瞧它打响鼻时那?牛气冲天的气势,就知道这是个性子?烈不好驯服的主?儿。


    许若虽然本身?会骑马,却还是犯怵了,后退一步说:“有?点高。”


    陈星彻拉了拉马镫,说:“我和它交流过了,它答应不摔你,你放心上。”


    许若:……


    “这还能商量?”


    陈星彻正对着阳光,眯眼看她?:“当然,我是谁了。”


    许若内心想笑,面上没有?什么异样,只垂下睫毛“哦”了一声,神色如常走到马匹旁边,试图上马。


    她?故作笨拙的动作,脚踏在马镫上,控制不住地发抖乱晃。


    陈星彻伸手想扶许若的腰和臀,顿了顿,捻了下手指,再抬手时,从后面虚虚托着她?的胳膊肘,说:“用?力一蹬,就和电视上演的一样。”


    许若点头接着尝试。


    旁边也有?人在初学骑马,还是个十三四岁的男孩,在马上“啊啊啊”地尖叫着,教练怎么劝都?没用?。


    许若目光黯了黯,然后努力让自己抖得更厉害了。


    她?转头,咬着唇,明明很害怕,却还强撑着不露出胆怯,眸中?泛着一层淡淡的雾气,神态却无?比澄澈地说:“陈星彻,还是不行。”


    陈星彻看她?乖巧,也没有?浮躁的意思,又低眉顺眼地害怕也不敢大声尖叫,心里不由软了软,干脆把手移到他本来想落下的地方,推着她?,说:“那?我帮你。”


    许若感觉到陈星彻放在她?身?上的手。


    他的手很大,手心滚烫、干燥,又充满力量。


    接触到的地方就像过电,蔓延至全身?的酥,一阵阵连齿缝都?发麻。


    她?犹豫一会,点头。


    头颅刚垂下,陈星彻就忽然用?力,把她?往上一带,让她?上了马。


    许若趴在马身?上不敢起?来。


    陈星彻摇了摇头,和旁边的教练对视上,俩人都?有?点无?奈,但?他却还是拉过她?的脚踝,把她?的脚一个一个安稳放进马镫里。


    这个动作好像大人在给小朋友穿鞋子?,许若的心软得一塌糊涂。


    做完这些,陈星彻变严肃了,清清嗓子?又指挥:“在马背上重?心要下沉,你别怕,大腿夹紧,上身?挺直,你动一动啊,控缰的同时压脚来给马指示……”


    陈星彻的话断在喉咙里。


    因?为他发现无?论?他怎么说,许若都?是一个怂且坚强的姿势,死死趴在马背上,动也不敢动。


    不仅如此,她?的头偏偏是转向他的。


    他说话时,她?就一声不吭地眼巴巴看着他,大眼睛水灵灵的,两腮因?太阳炙烤而浮现晕晕的两坨红,像醉了。


    陈星彻挑了挑眉,似乎在思考什么。


    许若见他不说话,忙问?:“你生气了吗?”


    陈星彻没回答,就这么盯着她?。


    许若本就因?为自己在“暗算”他而心虚,见他这样,还以为自己玩脱了,脑子?一乱,什么也不顾,猛地起?身?,想说什么。


    却忘记手里还有?缰绳,一下子?把“春天”激得一惊,前蹄嘶扬,她?一个不稳,从马背上掉了下来。


    第24章 暧昧


    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


    却听?到?一声闷哼——陈星彻在她身下咬牙切齿:“你, 真,行?。”


    许若动了动转头看他,身体微微摩擦, 她无知无觉, 看到?陈星彻脸色铁青。


    她顿时?慌了,赶忙翻了个滚, 从?陈星彻身上?起开。


    转身跪在地上?,扶了下快要掉下来的头盔,瞪着杏眼?,心?急如麻问?:“你没事吧。”


    陈星彻躺在那, 太阳过于热烈, 把他照得忍不住拧眉,他伸手挡了挡,忽地笑起来:“操——”


    许若还在那惊魂未定。


    可陈星彻却笑得奇怪,看样子在忍耐什么,过了会儿睁眼?睨她:“你……”


    许若眨眨眼?, 用眼?神询问?:我?


    陈星彻端详着她的神态, 两三秒后, 嗤一声:“算了。”


    他又笑了笑, 那笑意闲闲的,像是根本没把这个小插曲放在心?上?,慢悠悠坐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和?泥, 说:“再来。”


    许若一时?有点惊讶。


    陈星彻起身,瞥她一眼?, 说:“来。”


    他伸出手,向她。


    逆着光, 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看到?他微微扬起的下巴。


    许若眨眨眼?,心?里的小九九又冒出来,故作迟疑地把手伸过去一点,再伸过去一点,像在试探什么。


    陈星彻瞧她那慢悠悠的样子,伸出的手握了握拳,而后一把抓住她的小臂,把她从?地上?猛拽起来。


    她一个不稳猝不及防撞到?他身上?,唇瓣就磕在他坚硬的胸膛上?。


    “嘶——”陈星彻凝眸看她一眼?,“挺会撞。”


    许若呼吸一滞。


    只听?陈星彻用那种漫不经心?的调侃语调,叹气似的接着说:“撞心?上?了。”


    救命……


    许若感?觉可以听?到?自己心?脏狂跳的声音。


    陈星彻偏偏无知无觉,很快移开眼?,又看向“春天”,摸了摸它的脑袋说:“这次我带你骑。”


    “啊?”许若眼?睛不由放大。


    陈星彻侧身瞧她,见她吃惊,脸也红红的,问?:“不愿意?”


    许若连连摇头,她擅长装淡定,可这一刻她真的没办法淡定。


    陈星彻又问?:“那就是害羞。”


    许若眼?睛一瞪,鼓鼓的像金鱼,慷慨就义般宣誓:“我可没有!”


    这就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许若懊恼自己怎么那么失态。


    陈星彻慢慢扯了个笑,却没继续逗她,他怕待会儿太阳毒了晒得慌,拍拍马鞍:“那就上?马,带你遛弯去。”


    许若暗暗松了口气,再也不敢在表情上?出卖自己,只默念三个数,稳了稳自己,然后听?从?他的指挥,翻身上?马。


    这一次许若没表现得像上?次那么笨拙,因为她害怕他再托她的话,她又要产生什么异样感?觉,而她不想再失态,也不想再失控。


    陈星彻却夸她一句:“有进步。”


    许若:“……”


    她恶劣地想,其?实陈星彻也挺好骗的。


    或许是因为他从?小生活在一个很好的环境,天之?骄子,也没人?敢去骗他,所以她手段拙劣却也能小有成效。


    这天,陈星彻带着许若在马上?颠跑。


    骑了一会儿,察觉到?许若还是颤抖,陈星彻就像个老师那样,向许若讲述他野骑的经历,他说野骑和?在马场上?完全不同,当马儿穿过山谷,树林,沟渠还有公路,你去追逐闪电,蹚过小溪,感?受树枝刮过你手背的感?觉,真是无比自由,无拘无束。


    就像狂野的风,可以肆意穿梭这世界的任何一个角落。


    陈星彻不知道,许若颤抖不是因为害怕,是因为心?里有他。


    他们的距离这么近,她的头发丝就黏在他的衣领,而他的手臂,就横在她的两侧。


    呼吸虽然没缠绕,却在同频。


    许若没话找话问?:“你不害怕吗。”


    事实上?,她也从?没尝试过野骑。


    陈星彻闲闲一笑:“怕什么?”


    他语气里满是轻飘:“不都说勇敢的人?先享受世界吗,所以害怕什么?征服畏惧,体会畏惧,也是我享受世界的一部分。”


    他说话的时?候,许若会觉得他们之?间距离很近,但?暧昧很远。


    她的心?就这样又一次被他俘虏。


    每个字都像一张网把她拢住。


    ……


    艺术节在所有人?的期待中如期而至。


    开幕表演各种争奇斗艳,此时?正是短视频发展最火爆的时?期,学校准备好几架摄像机拍摄,同学们也都带了手机来学校,恨不得记录下每一个精彩的瞬间。


    开幕式在二?十辆卡丁车轰隆隆入场中拉开帷幕,卡丁车不断变换队形拉横幅挥旗帜,引起一片尖叫。


    星南高中向来玩得大,运动会上?全体大跳韩团舞,戏剧节同学们可以反串表演,有一年还举办了一个小型漫展。


    任何形式的表演出现在学校的活动上?都不稀奇。


    入场表演之?后,由学生会组织的百人?国风舞上?场,而后是舞龙舞狮,民国风格的歌剧,五十名?男生扮演迈克杰克逊跳舞,以及校园墙上?票选最受期待的节目——漫画cos秀。


    各个班级,也都是各种才艺齐上?阵,什么汉服走方?队,迪士尼玩偶方?队,以及万圣节风格的方队……


    然而这些风光,都在陈星彻出场的时候,变得黯淡下去。


    李璐原本安排陈星彻和?许若一同出场,然而“春天”从?马场运到?学校的过程有点曲折,期间运马的小汽车出了点故障,固定马蹄的马蹄钉松动了,师傅怕汽车开起来马儿受惊再伤到?马,半路又下来重新固定。


    所以等“春天”到?校时?,开幕式已?经开始。


    陈星彻干脆去门口接它。


    于是就出现了那一幕——当主席台上?主持人?念到?,接下来上?场的是高三一班代表队时?,马蹄声从?操场之?外由远及近,大家的目光齐齐转到?操场入口,只见陈星彻一身黑色骑装,勒马驰骋而来。


    在这一刻,“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有了具体的写照。


    陈星彻一路狂奔,目光坚定又从?容,丝毫没有慢下来的意思,因为人?们会主动为他让路。


    许若遥遥看着他,和?许多心?怀憧憬的女孩一样。


    风从?他的额头和?周围穿过,丝毫阻挠不了他的勇往直前。


    阳光倾泻,似乎太阳也是为了这一刻才升起。


    主席台上?的赵争妍惊讶地站了起来,因事先并不知道他要做些什么,竟有些失态。


    陈星彻在抵达班级所在方?队的时?候,勒紧缰绳,停了下来。


    他低头,看着许若,伸出手,也没有任何的表情,只是头一歪,示意她:来吧。


    尽管没有表情,但?许若还是觉得他这一刻是非常轻狂而不羁的。


    许若低下头,先是没有动。


    她今天是一身白裙子,头顶一个类似竹蜻蜓,但?却是白毛边圈圈样式的发箍,身后佩戴了一副白色的翅膀,COS天使来着。


    她先把翅膀摘掉,给旁边的同学,才伸出手。


    陈星彻二?话不说,拉她上?马。


    她坐稳,心?却颤了颤。


    他又转头,把翅膀接过来,拿在手里左右看了两遍,低笑一声,说:“穿上?吧小天使。”


    他的语气分明丝毫旖旎都没有,就是他平常那懒散的感?觉。


    但?许若还是感?觉非常心?动。


    好在这是众目睽睽之?下,许若自认她的理智占比非常多,完全不会失态,她接过翅膀,如常穿上?。


    陈星彻说:“坐稳了。”


    然后勒马转头,昂首抬头,说:“驾。”


    这次却不是信马由缰,而是遛弯似的往前小步慢走。


    刚才陈星彻过来的时?候,主持人?已?经念完一遍一班的入场词,见状又重新念一遍,音响师也去调整音乐。


    来到?主席台前,身后的同学开始跳华尔兹。


    陈星彻控马把焦点让给大家,去一边站着,却是面对着主席台的,许若可以看到?赵争妍落在她身上?的目光,看上?去是在笑,但?又隐隐在审视。


    许若控制住自己的理智与情感?不要失衡。


    垂眸不让自己想太多。


    “你翅膀扎吗。”偏偏陈星彻在她耳边低语一句。


    许若紧绷着神经:“还好。”


    陈星彻说:“有点扎我下巴。”


    许若今天的白裙子是吊带款式,翅膀上?的羽毛很硬,确实是有一点点扎,但?她没想到?陈星彻也会觉得扎,不由往前挪了挪:“那我朝前一点吧。”


    陈星彻忽然抓住她的手:“不用。”


    这一幕莫名?被学校大屏切到?。


    底下一阵惊呼。


    许若忙抽出手,屏息凝神。


    陈星彻本来是想说“不用,乱动会惊着马”,谁知她这么谨慎,碰一下都不行?。


    搞得跟他耍流氓似的。


    他也就随了她,收回了手,先是什么都没说,直到?方?队继续往前走了,才低低一笑:“我知道,天使都很纯洁。”


    许若:“……”


    这天光开幕式就举办了一上?午。


    中午时?,许若回家吃饭,回班放东西的时?候,一路上?不少人?对着她在窃窃私语,想必校园墙上?一定有不少关于她的帖子。


    而陈星彻这边也是少不了被人?追问?。


    中午赵争妍请客,喊上?陆燏、赵杭以及其?他几个平时?和?陈星彻有交情的男孩子去吃饭。


    在包间里,陈星彻就被堵住了,一人?接一句问?:“你和?那女孩什么情况。”


    陈星彻嚼东西的时?候不喜欢讲话,他把一大块红烧排骨咽下去,才说:“什么什么情况。”


    “你们会不会……”赵杭第一次这么吞吞吐吐。


    陈星彻没等他把话说完就打断他:“滚蛋吧,连你也传我绯闻。”


    赵争妍伸手打他一下:“怎么动不动就凶你弟弟。”


    陈星彻夹了块干煸豆腐没说话,因为没有耐心?多说什么。


    赵争妍见状,想了两秒又问?:“儿子,你说实话,真没什么?”


    “没。”陈星彻脱口而出,神情坦荡。


    陆燏挑眉,来了兴致,问?:“你家小青梅啥时?候回啊。”


    赵杭目光一顿,提起这个,没人?不知道,陈星彻有个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叫翟礼俐,尤其?受爷爷疼爱,朋友们有时?会开玩笑,说他们俩是一对。


    陆燏摆明了调侃陈星彻,偏偏赵争妍问?陈星彻问?题的时?候,他就有点心?不在焉,咬着块回锅肉看似吃得认真,其?实后面的话他都没听?清。


    若不是这会儿被这么多人?质问?,他还真没想过他和?许若之?间会有什么。


    他脑海里浮现许若那张脸。


    或许是因为刚认识时?,她总戴口罩的原因,他对她的第一印象是头发多,茂密蓬松得像一片森林。还有睫毛,浓密而纤长,每次对视,她总喜欢垂眸,长睫毛微敛就投下一抹婉约的弧影。


    后来才意识到?原来她这么漂亮。


    性格也不是表面上?看到?那么软,反而有坚定不可欺的一面。


    他其?实蛮好感?她的。


    但?是好像真的没别的吧?


    第25章 毕业


    歌里唱“时间追不上白马”, 白驹过隙,倏忽而已。


    不晓得是只有?青春期的时光才这样抓不住,还是所有?人的时间都过得这么飞快。


    艺术节一过, 高考就只剩下半个月的备考期。


    这点时间对于任何一个高考生来说都是很短暂的, 因为这期间不仅要?忙着学?习和提分,还要?忙着告别或告白。


    高考前三天, 全校放假。


    放假前期,整个学?校陷入疯狂,没有?撕书发?生,但学?校历年?都会组织低年?级学?生喊口号为高三学?子加油。


    “高考加油!金榜题名!不负青春!”


    “高考加油!金榜题名!不负青春!”


    “高考加油!金榜题名!不负青春!”


    一声声震彻教学?楼的呐喊, 就像古代行军打?仗时给壮士践行, 很难让人不热泪盈眶。


    高三一班的教室里,李璐在黑板上签下全班同学?期限为永远的“请假书”,其他代课老师来交代高考注意事项的时候,也都紧跟其后签下大名。


    李璐还给大家准备了小?礼物,她?自印的旅游明信片, 每个同学?拿到的风景都不一样, 许若拿到的是“富士山”, 偷看了陈星彻书桌一眼, 看到他拿到的是“青海湖”。


    教室后黑板上不知是谁写下一句话——我们是一辈子的同窗。


    这句话周围,被同学?们用不同颜色的粉笔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学?校在下午六点零六分,组织跨龙门的仪式。


    在此之前,大家忙着在校服上签名, 忙着和老师同学?们合影,也忙着记录教室里生动的一幕幕。


    许若也拿了手机和拍立得, 她?从第一排第一个同学?开始合影,为了能够顺其自然地和陈星彻拍张照片, 她?的拍立得相?纸用光了两盒。


    来到陈星彻位子旁的时候,有?女生拿了校服正请求他签名。


    陈星彻平时不和班里同学?玩,后黑板上的签名他没参与,大家的合影他也兴致缺缺,因此来找他签名,无疑是第一个敢吃螃蟹的人,被拒绝的风险很大。


    许若观察着陈星彻的反应,心想,如果他拒绝了别人,她?就不去?自讨没趣了。


    “不好意思啊同学?,手疼。”陈星彻瞥了那女同学?一眼,态度不算冷漠,但不容置疑。


    女生脸一红,说:“没事的。”


    转身的姿态很像落荒而逃。


    许若深呼一口气,已经在心里宣判自己认输。


    她?从他旁边走过去?,做戏总要?做足,刚要?问他前面的男生愿不愿意合影,就察觉脖子一紧。


    陈星彻揪着她?的后衣领,把她?硬生生拽了回去?。


    “诶?”许若后仰着头往后倒,眼看要?摔,他长腿一伸,从后面挡了一下抵住她?的小?腿,让她?站稳。


    许若半天才回神,问他:“怎么了。”


    陈星彻看了眼她?手里的拍立得,反问:“搞区别对待?”


    许若紧紧握着拍立得相?机,外?头的学?生熙熙攘攘,教室里也乱成一片,所以?她?的心也被牵连,一点也无法平静。


    她?小?声问:“你要?拍吗。”


    陈星彻看她?好久,其实?他这个人也挺界限分明。


    这个班里算得上朋友的人,没有?。


    但是有?点熟的人,是她?。


    毕业氛围浓厚,他身在其中,不算没感触,但如果毕业注定?要?留下一些回忆,他为什么要?留给那些叫不上名字的同学?,而不是她?。


    陈星彻松开许若,扯出一个笑?:“还得我求你?”


    “那拍。”许若才不愿意放过这个机会呢,尽管她?并没搞懂陈星彻到底是在逗她?玩,还是真的愿意合照。


    许若举起拍立得,调整了一下她?的站位,让自己站在陈星彻的书桌旁边。


    她?站着,歪头灿烂一笑?,露出那只不常显现?的酒窝。


    后面的陈星彻只能露出半个身子,看着镜头,没有?表情,拽酷拽酷的。


    许若倒数“三、二……”


    “一”还没有?说出口。


    陈星彻突然站起来,用手指戳了戳她?腮边的酒窝,说:“一。”


    快门在这一刻被按下。


    洗出来的照片,是他念到“一”时很像微笑?的口型,以?及她?被戳了酒窝而微微愣神的呆滞。


    可许若很喜欢这张拍立得。


    喜欢到,当她?把那薄薄的相?纸拿到手里的时候,差点哭出来。


    而这张拍立得也怂恿了许若,她?大着胆子去?找陈星彻在校服上签字。


    陈星彻当时正接电话,急匆匆在校服上签下一个名字就离开了。


    他离开后,许多同学?都围上来,问她?:“许若,为什么陈星彻只给你签名啊。”


    许若知道,这不过是一种八卦,那时她的确是隐隐虚荣的,但她?并不想炫耀什么,只语气平和地解释:“他是我的搭档啊。”


    “……”


    下午六点零六分,学?校在门口放鞭炮和礼炮礼花,许若下楼准备跨完“龙门”回家的时候,远远望过去?,发?现?门口已是满地飘红,全是大红色纸屑。


    她?在快走到门口的时候被人叫住。


    是张赭。


    许若一笑?:“班长。”


    张赭背着斜挎书包,头发?理过,短短的,很清爽。


    他看着许若,眼底是一如往日的温柔。


    有?些话欲言又止。


    在他漫长的沉默里,许若仿佛察觉到什么。


    所以?当张赭开口说“许若,我有?句话想跟你说”的时候,许若打?断他,微笑?着说:“班长,谢谢你一年?来的照顾,我祝你高考顺利,金榜题名,前途风光。”


    张赭微怔,几秒后苦笑?一声:“你就不能等?我把话说完吗。”


    许若笑?而不语。


    张赭向后看了一眼,叹了声气说:“我也祝你。”


    许若说:“谢谢。”


    张赭顿了顿,又说:“你去?找他吧,我先走了。”


    “……”看着张赭转身,许若有?点蒙。


    稀里糊涂转头,猝不及防吓了一跳。


    后面三人,分别是陈星彻,陆燏,还有?李岁。


    陈星彻望着渐远的张赭淡淡一笑?:“上回是赵杭,这回是班长,你挺招人喜欢?”


    许若张张嘴,居然有?种百口莫辩的苍白。


    李岁走过来挽上她?的手臂,笑?了:“我们若若就是招人喜欢啊。”话还没说完她?突然想起什么,“妈呀,赵杭居然也给你表过白,你已经是我知道的第三个了吧,这个人怎么那么容易陷入爱情呢……”


    “啥?”话落,赵杭拎一袋子饮料和雪糕来了。


    李岁强装淡定?:“没啥。”


    赵杭看了许若一眼,说:“我听见我名儿了。”


    许若心虚地低头。


    陆燏过来搭上赵杭的肩,说:“看看你买的什么。”


    这话题就这么被掀篇了。


    然后许若被李岁拉入他们的小?团队,一起去?操场散步。


    李岁和关以?宁一个学?校,之前许若听关以?宁说过,她?们学?校昨天就放假了,所以?李岁今天是特意来接陆燏放学?的。


    因为许若的原因,李岁和关以?宁也认识,并成为朋友。


    李岁一个劲给许若夸关以?宁学?习好性格好,许若就对李岁说:“宁宁也经常夸你性格好,相?处起来很舒服,还有?啊,我们都没有?想到你理科成绩会这么好,全校前十诶。”


    也是熟悉之后才知道,李岁理科很牛,次次都能考到全校前十名。像许若和关以?宁这种拿物理化学?毫无办法的人,简直对李岁肃然起敬。


    她?们聊起成绩,自然而然引到了高考上,说起高考,又聊到梦想。


    李岁走着走着忽然张开双臂,迎着远处漫天夕阳,大声说:“我要?成为很厉害的人,我要?创业,我要?当霸道女总裁。”


    那一刻的李岁特别青春洋溢,在她?身上可以?看到梦想生长出萌芽的影子。


    说完,李岁转身问陆燏:“你的梦想是什么?”


    陆燏看着她?,目光不移。


    许若在那一刻的他身上看到了由衷地欣赏。


    他被这光芒照耀,好像也变得光明了一点,没那么阴沉而堕落了,迎着风,昂着头,淡淡说:“我没有?梦想。”


    他的视线从天边橘黄色的夕阳,移到李岁身上,又道:“我不需要?梦想。”


    李岁的脸上闪过失落,旋即是平静。


    是的,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人把梦想列为活下来的理由,可是也有?一些人,是不需要?梦想的。


    李岁压下心头的涩意,又笑?着问赵杭:“那你呢。”


    赵杭正咬雪糕,闻言“害”了一声,说:“我要?考军校。”


    赵杭的父亲,也就是陈星彻的舅舅,是军人,现?于某军区任职。


    别看赵杭平时吊儿郎当是个没心没肺的开心果,但其实?他一直都有?个军人梦,也希望自己和父亲一样报效祖国。


    许若看着他,目露赞许。


    陈星彻随意扫了许若一眼,看她?欣赏别人,唯独不提自己,就朝她?抬抬下巴,问:“你呢。”


    许若转头看了陈星彻一眼,又抬头,和李岁一样望向那漫天云霞。


    她?的声音笃定?,目光清澈,说起她?从没有?改变过的梦:“我希望未来有?一天,我的名字可以?在书脊上闪闪发?光,我的书籍可以?摆在书店最显眼的位置上。”


    风轻轻,扫过许若的长发?和裙摆,她?的影子被暮光拉得颀长。


    如果梦想有?色彩,那一定?是此时此刻,金光照耀的模样。


    陈星彻看着她?,很久。


    ……


    大家绕着操场慢悠悠转了两圈,走到运动器材旁时才停了下来。


    许若和李岁扶住双人漫步机上悠闲地晃荡,三个男生则爬到双杠上坐着。


    突然,赵杭问了句:“那你呢陈少。”他笑?,“你不会也没梦想吧。”


    李岁想到什么,说:“你和阿燏都是要?出国的吧。”


    不出意外?陈星彻和陆燏去?英国,会就读于最负盛名的大学?,念商科。


    许若心口像被一只小?虫子蜇了一下。


    早料到陈星彻会出国,班里也有?人传这件事,但她?始终强迫自己忽略这些声音,可是现?在她?不得不面对这一切。


    “梦想和出国有?什么关系?和高考也没关系。”陆燏淡淡开口。


    他看了眼陈星彻,那目光隐隐有?点骄傲:“麒和我不一样,那词儿怎么说来着……他心中有?丘壑。”


    鲜少听到陆燏夸过谁,李岁和赵杭都忍不住笑?了。


    许若却沉静地看向陈星彻——


    风把少年?的额发?吹得缭乱,白色的衣衫鼓起,青春意气此刻沐浴在夕阳里,自由懒散而张扬。


    他说出的话也很鼓动人心:“人生一百年?,纵横九万里,是要?找点事做做的。”


    他单手撑着双杠,从高高的杠上一跃而下,看向赵杭,声音一改散漫,而是难以?言表的认真坚决:


    “我要?让中国的美食被更多人看见。”


    “我要?拍出最好看的纪录片。”


    最后一句,他说——“我要?做我自己。”


    大家都看着他,许若也是。


    而赵杭看向了许若。


    许若不知道别人心里在想些什么,她?只知道她?的脑海里浮现?了一串英文——All eyes on Sirius。


    他的存在本就是一颗亮眼的星星。


    而总有?一天,全世界都会为之瞩目,许若永远相?信这一点。


    这天最后,大家在校门口互相?道别,李岁喊陆燏和赵杭陪她?去?路那边的文具店买东西?,赵杭起先没想去?,后来还是跟过去?了。


    一时间只剩下陈星彻和许若两个人。


    许若鼓起勇气,对陈星彻说:“高考加油。”


    陈星彻“嗯”了声:“你也。”


    和平常一样的松散。


    许若的心似有?千千结。


    有?些话哽在喉咙里,想说,却终于没有?勇气开口。


    如果他不出国,她?可能会说吧,她?这样想,又很快否定?,因为好像即便他不出国,他们之间也相?隔万水千山。


    他不是她?动动小?心思就可以?得到的人,有?些感情也不是她?许愿虔诚就能够实?现?。


    对于她?来说,暗恋是一种长在后背的痒。


    挠不到,也不能挠,因为挠了也不管用,反而还会流血留疤。


    那么就这样吧。


    高考,谢谢你的出现?,成为一个故事的句号。


    让再见也体面。


    让胆怯也有?了理由。


    许若转身,往前走,前面是灿烂晴朗的夏天。


    也是义无反顾的红尘。


    陈星彻看着许若的背影,在原地静了静,感觉心里空空如也。


    陆燏叫他一声。


    他答应着。


    很快就转了身。


    许若没有?回头,因为在转身的那一刻她?就已经泪流满面。


    因此她?并不知道,当陈星彻转过身后,竟又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她?,这一眼凝视许久,直到她?彻底消失在眼前。


    第26章 偷亲


    高考那几天, 京市发布了入夏以来第一个高温预警。


    吴佳蓉和许君山不顾炎热,还是专门请了假,全程在考场门外等着许若。


    考完最后一场的时候, 许萧也意外地?出现在考场之外, 并给许若送了一大束向日葵。


    寓意:一举夺魁(葵)。


    考完试之后,许若并没补觉, 生物钟还是让她六点钟就起了个大早。


    简单洗漱一番,吃过早饭之后,她就开始收拾高三这一年用过的资料书?,快九点的时候, 许萧起床, 也来陪她一起收拾。


    整理到三分之一,许萧不知道是碰到哪里,书?架上一本书?掉了下来。


    许萧拿起来看,“嗬”了一声,冲许若勾唇:“这谁给你的。”


    许若蹲在一堆试卷里, 抬头看了眼书?皮, 说:“哦, 我班长。”


    许萧见她神?态自若, 把书?反过来给她瞧:“看过吗。”


    许若这才想到,当时收到张赭送给她的这本书?之后,她好像直接把书?放到书?架上,没打开过。


    她站起来, 拿过书?来,只?一眼, 眼眶微微发烫。


    纯白扉页上,书?写着张赭工整的字迹, 横平竖直,如专门印出来一样:


    许若:


    生日快乐。


    “平常不怕说出口,但在你身边时候,突然感觉好害羞。”


    ——张赭。


    许萧告诉许若,这是萧亚轩《表白》的歌词。


    许若的眼泪顿时落了下来。


    对于张赭的示好,许若从没回应过,因为她的沉默就是她的答案。


    她想说对不起,也想说谢谢,但最终她在心底默念:希望他前途无量,幸福快乐。


    ……


    高考之后的暑假无比漫长。


    同学之中,有人去做暑假工了,有人去毕业旅行,也有人选择在家躺尸。


    因为吴佳蓉和许君山工作?都忙,许若原本是要和许萧一起出去旅行的,然后许萧却临时有了别的安排。


    这是许萧第一次对许若失约,虽然他没具体?说原因,但许若知道,这一切都因为爱情。


    许若曾多?次听到许萧给一个女孩打电话?,也半调侃半认真地?问过他和哪个姑娘难舍难分呢,他一直都打马虎眼不肯正?面回应。


    而这一次,许萧因为失约,对许若心存愧疚,反倒主动给她透了个底:“追着呢,能不能追到要看这次了。”


    许若看着许萧认真的神?色,脑海中却冒出好友笑盈盈的脸庞,心里有点失落,问:“哥,你是真的很喜欢那个女孩,是吗。”


    “是。”许萧说。


    “什么时候喜欢上的。”


    “大一开学第一天。”


    “追不上的话?,会放弃吗。”


    “……”这个问题许萧没回答。


    许若又问:“那会喜欢上别人吗。”


    “不会了。”


    许萧笑着说不会了。


    不会有别人了,我就她了。


    要么一辈子单着,要么和她结婚。


    许若心里既高兴,又酸涩,最后笑着对许萧说:“哥,我希望你成功。”


    许萧说:“我加油。”


    许若又问:“她叫什么。”


    许萧思考了几秒才回答:“王超男。”


    超男,这是多?么巾帼不让须眉的两个字,许若对这个名?字的第一感受是,这个女孩子的家里人一定对她寄予厚望,希望她比男性还要出色。


    后来过了快两年,她才从许萧那里得知,王超男本来的名?字叫王招娣,上大学之后,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名?字改了。


    ……


    和许萧的旅游计划泡汤之后,许若接受了关以宁的邀请,又叫上李岁,三个人一起去西藏玩。


    路上每每看到关以宁,许若都有种对不起她的感觉。


    尤其?当关以宁打听许萧,亲切地?叫许萧“哥哥”的时候,她总感觉自己的心好像在荆棘上滚了一遭。


    虽然关以宁从没说过什么,但这姑娘太澄澈,藏不住秘密,许若不难看出什么。


    她思考许久,感觉暂时还不是挑明的时机,最后还是决定敷衍着把话?题揭过去,不能影响大家旅游的好心情。


    许若和关以宁的成绩接近,都报了京市本地?的双一流京华大学,一个学文学一个学法律。李岁原本是要和陆燏一起出国?的,陆燏家里好像发现了什么,临时出了些小状况,于是在报志愿前一天,李岁也把志愿填在了京华大学,学习金融。


    三个人本就认识,又要去同一所学校,有种亲上加亲的意思。


    抛去许若的一点“心虚”,她们这一路玩得很开心,尝试穿了民族服饰,品味了酥油茶,在海拔四千米的地?方挂上经幡,撒下隆达。


    除了上厕所有些不方便外,其?他都是享受……


    从西藏回来,已是八月末。


    许若在家无聊了几天,每天过着浑浑噩噩的生活。


    31号这天下午,她和关以宁在泳池里泡着纳凉消暑的时候,接到李岁的电话?。


    “你知道陈星彻和陆燏明天飞英国吗。”李岁那边安静得像在海底。


    许若握紧了手机,问:“明天吗。”


    李岁停顿许久,终是忍不住,直截了当问:“你要不要拼一把?”


    许若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


    李岁淡定说:“运动会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许若一阵沉默:“……”


    李岁见状便叹了叹,又道:“高考之前的告别,我故意支开陆燏和赵杭,想给你创造告白机会,哪知道你这么怂。”


    许若回想到当时的场景,回味过来什么,只?觉得哑然。


    李岁知道应该推她一把,干脆直接报了个地?址,又说:“快来,过了这个村,就真的永远永远永远没有这个店了。”


    李岁用了三个“永远”。


    太戳心。


    想到那么那么那么喜欢的一个人,今后再也见不到了,许若就感觉难以呼吸。


    何况此时此刻置身泳池,她突然想到某个晚自习,她到学校的游泳馆去找他,然后被?他拽进泳池的画面。


    她忽然难耐地?想,如果她此刻不去见他,当时又为什么去见他?如果她现在就彻底退出,当时违背自己的羞耻心,装模作?样的小心思又算什么?


    于是许若很快就决定去见陈星彻。


    离开游泳馆后,她直奔最近的成衣店,买一身漂亮的裙子。


    拦下出租车,说出“春风楼”三个字的时候,她还不知道,这个决定改变了她一生的命运。


    春风楼是陆燏家的产业,京市最高档的私人会所之一,坐落于繁华地?段某栋地?标大厦的第六十层。


    电梯停下,许若从上面往下看,城市高楼座座起,鳞次栉比,她好像俯瞰了整个京市。


    楼里的装潢风格很像陆燏给人的感觉,黑白灰冷色调,低调中隐见奢华,而冷不丁冒出几处大红色的摆设,如廊下一幅以大红色为主的油画,又使这里透出鬼魅而靡乱的感觉。


    许若往里走,长廊深深,安安静静听不到一丝声音,她的脚步踏在黑色的地?板上,每走一步都会显现一只?银灰色的脚印。


    李岁亲自来接许若进包厢。


    门被?打开才发现里面的声音居然这么大,桌上摆着一排瓶子各异的酒水和高脚杯,男男女女玩着掷骰子的游戏,赢了输了都扯着嗓子喊,还有人在唱歌,李玉刚的《贵妃醉酒》,爱恨就在一瞬间。


    许若雷达似的,捕捉到沙发里深陷的他。


    他一身黑,青筋泛起的手腕上挂着那块价格不菲的手表,脚踩桌子,随着音乐悠哉哉地?打节拍,有点堕落沉迷,脸上噙着笑,而这笑似有醉态。


    正?纳闷儿,李岁凑近许若的耳朵,低声说:“看来陆燏挺上道。”


    许若问:“什么?”


    李岁一副看小白的眼神?看着她,刚要说话?,这时有人看到了她们,喊道:“你出去接的是许若啊。”


    男男女女都望过来。


    包括陈星彻。


    许若穿了一条灰紫色的纱质裙子,裙摆堪堪遮住大腿根,少见的小妩媚。


    陈星彻看了眼她的长腿。


    许若的视线顿时不知道该往哪里放,有些拘谨。


    “对啊,不然我还能有什么朋友。”李岁推着许若的肩膀,把她带到沙发,按着她坐到陈星彻身边。


    坐下的时候,许若感觉浑身都在颤抖,倒不是因为见到他就紧张,只?是离得太近了,她的腿和他的腿紧贴着,他穿运动短裤,皮肤和皮肤互相?摩挲着,体?温传过来,触碰到的地?方滚烫发热。


    就……很暧昧。


    陈星彻看她一眼,问:“来了。”


    许若说:“嗯。”


    后来许若整整在包厢里待了两个小时,期间考上军校的赵杭,从《贵妃醉酒》唱到《咱当兵的人》,而他们之间始终就这一句对话?。


    许若小心翼翼不敢主动出击,让李岁有点窝火和着急。


    好在男生们酒水没停,陈星彻终于是被?陆燏给撂倒了。陆燏对大家说:“你们接着玩,我扶他去楼上休息。”


    过了会儿,李岁也出去了,又过了一会儿,许若接到李岁的消息,也悄然离开包厢。


    上楼之后,就见电梯斜对过的房间门大开着,陆燏和李岁分别靠在墙上。


    李岁一见许若从电梯里走出来,远远就上下打量着她,会意一笑:“这不是打扮得很漂亮吗,说明你也想把他拿下啊。”


    “我……”许若脸红了,嘴唇动了动,却是问:“他现在怎么样了?”


    李岁说:“没什么事,你去时机正?好。”


    许若有点懵:“你是说……”话?刚出口,她后知后觉意识到什么,大惊失色道,“你意思是,我们?!我和他,我……”


    在李岁的认知里,人这一生拼的就是机遇,如果不豁得出去怎么能抓住稍纵即逝的机会?


    当初她和陆燏就是这么开始的,这种模式适不适应别人她不知道,因为那是她仅有的经验。


    所以她在瞥了许若受惊的小脸一眼之后,就把她推进了房间:“女人,就是要当机立断。”


    说着,“嘭”一声关掉房门。


    陆燏挠挠眉毛,走过来揽过李岁的细腰,无比自然地?摩挲着她窈窕的腰线,对她一挑眉:“某人今晚还得奖励我。”


    李岁抬手,勾了勾陆燏脖子上那根翡翠佛的红绳,让他低下头,踮脚亲了亲他的耳垂:“好啦,答应你的我知道。”


    “……”


    门被?李岁大力关上。


    “咔嚓”一声落锁的清响,就像一只?小锤子砸到许若的心房,她开始疯狂地?心跳。


    陈星彻所在的房间是典型的公寓装修,进门却闻到酒店常有的淡淡香水味。


    屋子里的冷气开得很足,没有开灯,唯一的光源来自落地?窗外,对面大楼折射的点点霓虹,如点点萤火,给许若一种夜凉如水的感受。


    许若捂住胸口平复心情,半天没敢动一步,只?小心翼翼朝那张大床看去。


    很暗的环境,仍然可?以清晰地?看到陈星彻呈大字形睡在床上,一截小腿露出床沿,陆燏人还挺好,把鞋子袜子都给他脱掉了。


    许若站了足有十分钟,才终于挪动步伐,一步步走到床边。


    离近了,看清他睡颜平静的脸庞,听见他均匀的呼吸声。


    陈星彻睡着时十分安静。


    安静这个词语用来形容睡眠,看起来像是废话?,但他就是眉眼都舒展,模样很安然,像个安安静静没有任何烦恼被?保护得很好的小孩子,看着就让人心软得要融化。


    然后也不知怎么了,许若忽然想通一件事情——人在面对自己喜欢的人时,是会抑制不住和他亲近的。


    所谓的清心寡欲,或许只?是因为离得不够近。


    不然换成她现在的处境试一试,能有几个人顶得住?


    许若看着陈星彻。


    房间很静,她的心很空旷。


    她想,就偷偷亲一口,应该没关系吧?


    她忍不住单膝跪在床沿,俯身,靠近。


    发梢碰到了床面,一点点摊开,落在他的两肩,像黑色的帷幕把他们俩罩住。


    她的鼻尖碰到他的鼻尖时,她停顿了两秒。


    然后闭上眼,对准他残存着红酒甜气的嘴唇,吻了下去。


    只?是轻吻。


    刚要起身,蓦然发现腰际一紧,而嘴唇一痛。


    抬眸。


    只?见陈星彻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


    第27章 囍囍


    陈星彻的眼?眸中, 似有点点星光,亮而冰冷,凉却灼热。


    对视上?的这瞬间, 比起震惊, 许若更多?是一片空白。


    她本能地起身想躲。


    却感?到腰间蓦然一紧,被一双滚烫而有力?的手掌控住。


    同?时陈星彻的另一只手也按住她的后脑勺, 一点点地往下压。


    她的眼?睛先是距离他的双眸一拳之?隔,后来她的鼻尖碰到了?他的鼻尖。


    他的眼?眸冷倦,没有丝毫的沉醉,就这么注视着她, 像个猎物, 慢慢地,一点一点地扣住她的脑袋往下压,她可以感?受到他骨节向下用?力?的感?觉。


    他沉默,却强势地把控着她。


    直到她的嘴唇似有若无摩擦到他的嘴唇,他却没有继续把她的软唇再往下压, 每次堪堪吻到, 他就再放她起来一点, 然后再往下压, 再碰一碰。


    反反复复,轻轻地触碰,很痒。


    许若只是想偷亲他一口,别的从没想过。


    他动作孟浪, 有所暗示,她不由惊慌失措, 喊了?声:“陈星彻?”


    忽然间天旋地转。


    陈星彻别着她的腿,手臂用?力?一带, 将她反身压倒在身下。


    而后舌尖抵入唇瓣,转着她的脑袋含吮碾磨,强势到粗暴。


    房间里的明明暗暗都恰到好处,冷气低低打下来给人一种荒凉而空虚的感?觉,这样的时刻,人好容易散发出动物般的感?伤。


    许若躺在那,长发铺在床上?,他骨节分明的手指从她的黑发中穿过,让她仰头接受他更深沉更猛烈的亲吻。


    然后是耳垂,下巴,锁骨,胸口。


    不温柔,很凶很凶。


    对待她是这样,对待她的裙子也是……


    有那么一会儿?,许若耳边全是布料撕裂的声音,但她意志和身体一同?软了?下去,无法拒绝。


    陈星彻将野蛮贯彻到底,直到最后一步之?前,他才?托着她的臀抱她起来,走?到某个柜子旁拿出那一盒薄薄的东西?。


    那一刻,他问了?一句稍显温柔的话:“许若,你知道?我是谁吗。”


    许若的眼?泪掉下来。


    他叫了?她的名字。


    他知道?是她。


    她以为他不知道?,问也不敢问,只想由着性子疯狂一次再谈后事。


    可他一直都知道?,躺在他怀里的女生,是她。


    许若有点哽咽说:“嗯。”


    他问:“是谁。”


    “陈星彻。”她说。


    他又问:“喜欢陈星彻吗。”


    “……”她短暂地沉默,而后听到自己的声音,“喜欢。”


    他顿了?一秒,覆上?来之?前,告诉她:“许若,感?受陈星彻。”


    许若再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她愿意为他沉溺,和他一起上?天堂,再一起坠落到深海底。


    ……


    第?二天清晨,天将破晓,将明未明。


    许若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躺在一条有力?的臂弯之?中,她仰头,看?到陈星彻好看?的下巴。


    他还在熟睡,呼吸均匀,眉眼?间说不出的餍足。


    许若忍不住伸手想摸摸他长长的睫毛,胳膊抬起一点,却酸痛得立刻又垂下去。


    昨晚的痛,是许若始料未及的。


    她以为最多?不过如一场痛经,谁知真的如网上?科普的那样尖锐撕裂,像有人拿了?匕首一下下捅你。


    她疼得啜泣,他一点点吻去她的泪痕,偶尔也会轻声哄,动作放缓却无济于事,最后干脆还是按照他的频率来。


    许若看?着陈星彻,有点难以想象他们已经是这样亲密的关系。


    她脑子很乱,却又很空。


    按照那些言情小说所写,男主角是酒后乱性,她应该在他醒来之?前离开。


    但她没有那个打算。


    她觉得有必要让他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哪怕最后只是露水情缘。


    也要让他知道?,她给了?他很珍贵的东西?。


    陈星彻突然动了?一下。


    许若还没想好怎么和他说第?一句话,吓得连忙闭上?眼?睛。


    她紧张地屏息,很久没敢动弹,而陈星彻也没了?动静。


    过了?大概五分钟的样子,许若刚打算睁开眼?看?一眼?,忽然察觉嘴唇一麻。


    他,又亲下来了?。


    陈星彻强硬地揽过许若的腰,将她托向自己,察觉到什么变化,许若惊愕地睁开眼?,双手抵着他的胸口,把他往外推。


    陈星彻攥住她的手腕,微微起了?起身,看?着她,目光含了?三分笑意:“醒了??”


    许若还以为他会问“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房间”,还好他没问。


    她看?着他,很轻微地“嗯”了?声。


    陈星彻轻挑眉毛“哦”一声,模样有点闲散,还有点小坏。


    他脑子里浮现出昨天的前因?后果。


    包括他是怎么喝多?了?,怎么被陆燏扶上?来……最后定格在女孩柔嫩软糯的嘴唇覆上他时的感?觉。


    陈星彻好一会儿?没说话。


    心想这女孩大概对他也是有意思的,不然不会同?意他进行到最后一步。


    他神情放松,有一搭没一搭地用?手指绕着许若的长发玩。


    许若心里空空落落的,不知道?他会是什么反应。


    等了?一会儿?,才?听他又问:“你有什么想说的。”


    许若就算有什么想说的,哪里还能表达清晰,她太害羞了?,意识飞走?,只剩下一个空壳,大脑一片空白,就那么木愣愣地看?着他,然后红着脸摇头。


    陈星彻笑了?。


    他用?她的发梢搔她的鼻尖儿?,痒痒的,她鼻子一缩,他心情很好的样子,低头亲亲她的嘴巴,说:“我也没有,那要不再亲会儿?。”


    许若的嘴唇还火辣辣疼着,她像是受到了?惊吓,抿紧嘴唇,赶快别过了?头。


    陈星彻用?两根手指挑起她的下巴,又把她的头扳回?来:“躲什么。”


    许若咬着唇,就快哭出来,小声说:“我也不知道?。”


    好乖啊。


    是那种潋滟又脆弱的乖巧。


    不得不说,这一刻的许若漂亮极了?,腮边绯红,眼?含春露,娇气又柔软。


    陈星彻看?着她,眼?眸渐深。


    手机在枕头下闷闷振动起来,他反身捞起手机点击接听。


    因?为离得近,许若听到是陈星彻爷爷那声如洪钟的诘问:“麒麒,你跑到哪里去了?!飞机还有四小时起飞,你行李还没收,人也找不见,阿燏也联系不上?,你们一个个的像什么样子嘛!”


    陈星彻视线流连在许若的锁骨上?,敷衍着说:“一会儿?就回?家。”


    挂了?电话。


    陈星彻半撑着,看?向许若,想了?想说:“你也听到了?,我时间不多?,咱俩的事情定一下吧。”


    他说的是肯定句。


    许若抓紧被子,心跳很快地看?着他。


    陈星彻撩开散乱于她脸上?的头发,用?指腹摩挲着她的唇,那姿态太过温存,问的话也让人意乱情迷:“你觉得8月31号好一点,还是9月1号。”


    许若依旧不说话。


    陈星彻似乎也并不要她回?答什么,在某些方面?他是强势的,甚至有些不讲道?理,因?此他所说的一切不过是在给她下通知:“要不9月1号吧,就今天,好记。”


    许若知道?他在说什么,但是心情复杂到极点,一时间酸涩、甜蜜、伤感?就像好几种水果打碎的果汁在心间翻涌。


    她停顿好久,才?终于找到自己的声音:“什么。”


    陈星彻深深看?着他面?前的女孩。


    想起昨晚,迷迷糊糊发现被偷亲后,他脑海里像轰轰烈烈炸了?烟花般瞬间失控的感?觉。


    他应该很早就发现,他对她,好像不只是好感?。


    但要说用?情多?深,倒也没有,如果昨天她不出现,他们之?间也就各奔东西?了?,几个月后要是没人提醒,他大概不会再主动想起这个人。


    不过他确实是喜欢她的,要不然爽个一晚,第?二天就拍拍屁股飞英国,把一切责任推给酒精就好。


    但他从没想过这么对她。


    也不知怎么了?。


    想到要出国。


    竟有点放不下。


    想先把她在自己这棵树上?拴牢了?。


    “我们恋爱,第?一天。”


    陈星彻开口,这样回?答。


    许若的一颗心恍然就定住了?。


    她暗暗想,陈星彻就算没有多?么喜欢她,应该也是有好感?的吧。


    不然像他这样的人,即便一夜春宵,又怎会轻易给人承诺?


    刚才?心间那口味复杂的果汁,好似被注入蜜糖气泡水,她的心里泛起了?甜蜜的小小气泡,感?觉到了?清爽和甜蜜的味道?。


    许若点头,藏不住的甜蜜:“好。”


    陈星彻眯眼?看?她,轻轻一笑,说:“真乖……”


    最后一个字的尾音,碾碎在唇齿之?间。


    感?觉到某处,许若红着脸问:“昨天不是两次了?吗。”


    “两次是你的极限,不是我的。”陈星彻说。


    “……”


    这一次十分漫长。


    陈星彻还有飞机要赶,因?此所有人都在找他。


    他的手机不断地响起,一个断了?又一个打进来。


    他一个都没有接。


    手机响到最后,他有点烦了?,拿起手机,边动边操作,许若眼?睁睁看?着他开了?飞行模式,颇有种为了?春宵帐暖,君王不早朝的昏聩。


    他的热气灌进耳朵里,她一激灵。


    已经疯了?。


    再回?神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


    陈星彻起身去冲澡,回?来后见许若从床上?起来,刚下床就又重新跌回?去,整个人站都站不稳。


    原本打算穿上?衣服先走?的他,顿时改了?主意。


    后来陈星彻打电话让人给许若送了?衣服来,昨天那一条裙子已经被撕得不成样子。又带她去浴室帮她整理,这期间没少吃她豆腐。


    二人都穿戴完毕之?后,陈星彻也没急着走?,而是亲自送许若回?家。


    当时距离飞机起飞还有两个小时。


    许若一直说:“不用?送了?。”


    陈星彻每次都回?:“没事。”


    后来即便飞机要晚点,陈星彻还是把许若送到了?小区门口。


    两个人在车上?的时候,说不清为什么,或许是还没适应关系的转变,所以一直保持着淡淡的距离。


    直到许若要下车。


    陈星彻突然喊住她:“许若。”


    许若转头。


    陈星彻没什么表情,只偏头看?着她,伸出手,指了?指脸颊。


    许若秒懂,有点娇羞地飞快亲了?下他的脸。


    然后很快坐回?去,说:“再见,祝你一路顺风。”


    陈星彻的表情没有变,也没说什么,只是又伸出手,这次点了?点嘴唇。


    许若微愣,瞥了?眼?出租车师傅,有点犹豫。


    陈星彻还是这么看?着她,眸子慵懒,不言不语的,停顿好一会儿?,手指又点上?嘴唇。


    一下,再一下。


    慢悠悠地点了?两下。


    许若无奈,先是往前倾了?倾身子,很近很近地和他对视一秒,才?又凑近亲他一下。


    然后许若的心脏简直要爆炸。


    因?为,当她嘴唇覆上?他唇瓣的那一刻。


    陈星彻闭上?了?眼?。


    还以为他会强势地加深这个吻。


    可他只是闭上?眼?睛,任她轻轻地触碰他的嘴角。


    陈星彻的眉宇之?间几乎不掺杂感?情,看?不出是依恋还是不舍,半点也不深情,甚至因?为有点撩,而给人一种若即若离的感?觉。


    就像贵公子流连花丛中时,那种看?似意乱情迷,实际上?随时可以抽身的感?觉。


    但许若下车后,还是感?觉到一颗心地动山摇。


    久久难以平息。


    第28章 初恋


    回到家许若还没有?回过?神?。


    脚步软软地像踩在棉花里, 感?觉昨晚就如一场梦。


    家里没有?人在,父母去上班,许萧早已回哈尔滨念书, 她放心?地进门?, 到浴室清洗自己。


    温暖的水流倾洒而下,她看到身上的点点痕迹, 这才生?出原来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感?觉。


    从浴室出来之后,许若撸了会儿猫,又到冰箱里拿出吴佳蓉给她留的饭菜,微波炉加热后吃。


    边吃饭, 边点开手机。


    她目光微定。


    四十分钟之前, 陈星彻居然给她打过?一个电话。


    许若停下筷子?,拨打回去。


    却?已是无人接听。


    看了眼窗外的蓝天,心?想他应该已经起飞了。


    正想着,又有?电话进来,这次是李岁打来的。


    许若接听:“喂。”


    李岁声?音有?几?分沙哑, 笑道:“怎么样呀。”


    许若忍不住面红耳赤:“见面说?”


    李岁轻咳一声?:“嗯, 我正有?此意。”


    那边李岁刚要挂断, 许若想了想, 叫住她:“把宁宁也叫上吧,我的事宁宁都知道,这次也不能瞒着她,我们三个聊聊天, 正好还可以一起去买住宿用品。”


    友情之间?也有?占有?欲,许若不希望关以宁觉得自己被冷落。


    李岁知道许若的意思, 她本来就是后加入的那一个,闻言倒也敞亮, 非常大方地笑了声?:“好哇。”


    两个小时后,市中心?南悦广场,三个女孩坐在某家咖啡店外的树荫下乘凉,一人一杯柚C美式。


    “什么?!!!”


    “吱吱吱——”


    一声?歇斯底里的咆哮,把路边的电动车惊得狂响。


    许若和李岁看了眼路人,纷纷露出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的尴尬表情。


    关以宁偏偏不知不觉,把头拧成90度,瞪眼,再次咆哮:“许若你给我再说一遍!”


    李岁两只手一起用力,摁住关以宁的肩膀,让她冷静:“你小点声?,别激动。”


    许若双手合十,祈求道:“公主,别激动。”


    关以宁吹了下刘海,半天也没找到自己的理智,浑身都在抖。


    因为就在五分钟之前,许若把她和陈星彻之间?的事,简单地给关以宁讲述一遍,说到昨晚发生?的种种,关以宁炸了。


    “我能不激动吗,这感?觉就像是我养大的闺女突然被人拐了一样!我天,你还不如不告诉我!”


    关以宁脸鼓得像金鱼,气得把手里的美式一推,碰倒了李岁那一杯,洒了半把椅子?都是。


    李岁弹跳起来,看着牛仔裤上溅到的一大片褐色,哭笑不得。


    关以宁见状,也知道自己反应太大,却?又实在气不过?,掏了包纸巾往李岁怀里一丢,就甩头又进咖啡店了:“再赔你一杯好啦。”


    李岁:“诶?我又没说……”


    声?音被一道玻璃门?阻断。


    许若笑了笑:“你别在意,她就是一时受到冲击,毕竟我喜欢陈星彻这件事谁都没告诉,连你也是自己猜到的,何况……我和他进展确实太快了。”


    李岁抽出纸巾擦裤子?,闻言手顿了顿,倒是苦笑一声?:“我没生?气,只是有?点羡慕。”


    许若看着李岁把纸巾折了折,又继续去蘸裤子?上的咖啡渍,说道:“她很关心?你,你也处处体谅她,真好。”


    许若察觉到李岁小小的低落。


    走?过?来,接过?她手里的那包纸巾,抽出一张纸来替她擦拭身上。


    这个举动代替了言语。


    这天气温32℃,大晴天,无风。


    许若因为手臂上留下了陈星彻的指痕,就穿了件灰色长袖防晒衫,虽然下身穿短裤,却?还是感?觉有?点热。而李岁却?穿了长裤和高领薄打底,就像提前入秋一样,显得很奇怪。


    许若刚才就想问,这会儿看到李岁因忙着处理咖啡渍而满头大汗的样子?,不由脱口而出:“你昨晚和陆燏怎么了,穿这么多。”


    李岁顿时停下动作?,定定地看向许若。


    许若也站直了身子?,给她一个追问的眼神?。


    李岁伸手,翻了翻衣领。


    许若目光一沉——


    李岁白皙光洁的脖颈上,此刻遍布指痕,红紫色肿胀着像刮痧似的十分可怖。


    “他掐你了?”许若问了个很天真的问题。


    李岁声?音里的淡淡沙哑,在此刻也显得暧昧:“一点小情趣,他喜欢。”


    许若说不上来什么感?觉,试探着问:“你也喜欢这种吗。”


    提起这个,李岁悠悠摇头,摸了摸脖子上暧昧的痕迹,嗤道:“谈不上喜不喜欢,我有?时候挺乐意,愿意的时候皆大欢喜,但有?时候就不想,不愿意的时候也闹,不然你以为我们之前为什么总是吵架。”


    许若小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之后微微脸红。


    李岁却?神?色如常,又问:“所以你和陈星彻算是定了?”


    提起这个,许若还觉得晕晕乎乎,不敢直视李岁的眼睛,只看她的鼻尖痣:“嗯。”


    李岁看她甜蜜又羞赧,就故意调侃,问:“某人是不是要谢谢我。”


    许若扬起一抹明媚的笑:“晚饭我请。”


    李岁“切”一声:“谁稀罕吃你的饭。”


    然后话题一转,很自然地给许若提了个醒:“对了,你可不要觉得谈了就万事大吉了,有?了他的人还不够,可得抓住他的心?。他走?之后你给人发消息没有??”


    “他不是在飞机上吗,又收不到。”许若说。


    “那就是没发喽。”李岁看着她。


    许若抿抿唇,什么意思再明显不过?。


    李岁叹了声?气:“你应该让他一下飞机就看到你的消息。”


    许若莫名想起她没接到的陈星彻的那通电话。


    李岁又道:“我可提醒你,追陈星彻的人可以从这里排到法国!他身边还有?个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和陆燏他们都玩得不错,听说从初中开始就在国外念书,我不常听陆燏提女生?,却?经常听到她的名字。”


    话都没听完,许若就温温柔柔笑了。


    她并不像李岁那样杞人忧天。


    此时此刻的她,没有?什么忧虑,想到陈星彻那一句“许若,感?受陈星彻”,她就什么都放得很轻。


    李岁看着许若纯真的神?情,只觉得自己话太多,低头看了眼还是一片污糟的牛仔裤,苦恼说:“算了,我还是去公共厕所清理一下。”


    李岁离开时,关以宁恰好拿两杯柚C出来,看她往另一条路上走?了,问:“怎么了,她生?气了?”


    许若说:“人家才不会呢。”


    关以宁努努嘴走?过?来,说:“刚才说得太快了,你赶紧再给我说一遍你和那个陈……”


    “陈星彻。”


    “哦对,陈星彻,你和他怎么回事。”


    “……”


    许若其实并不打算说太多,但既然关以宁想知道,她不介意再简单说一遍。


    回忆的时候,许若才发现?他们之间?很好概括,不过?就是暗恋,以及暗恋成真。


    但每一个渺小的瞬间?渗透层层叠叠的情绪里,这份暗恋,又是那么的宏大与深沉,像宇宙、像深海。


    “等等!”听到许若讲述到某个地方的时候,关以宁急急叫停。


    许若问:“怎么了。”


    关以宁几?乎不敢呼吸:“为什么我觉得你俩的故事,和《夏悸》那么像?”


    许若眼神?飘忽,半晌才点了点头:“……你猜得没错。”


    “什么?!!!”


    “吱吱吱——”


    李岁从卫生?间?清理完咖啡渍回来,就见关以宁平地一声?怒吼,直接让路边一排电动车再次“惊声?尖叫”。


    ……


    这天回家之后,许若总是时不时就看一眼手机。


    她特意把铃声?调到最?大,以便能够随时接到陈星彻的电话。


    和朋友们在一起的时候,这种分离的空虚感?还没那么强烈,和梦寐以求的人终于在一起的甜蜜,大于分别两地的相思。


    但这会儿想念就像一块大石头压着她的心?。


    很想发个消息问问他到了吗,也不知是哪里拧巴,她有?点没安全感?,感?觉如果表现?得对他太上心?,会不会让他不在乎自己?


    于是她只是等。


    她计算着飞机落地的时间?,也计算着时差,就连晚上也是眯一会儿就醒。


    望眼欲穿,也不敢有?丝毫风吹草动。


    第二?天,许若去京华大学新生?报到。


    她的宿舍是一个四人间?,也不知道是学校分配的,还是陆燏安排的,关以宁和李岁居然正好和她分到同?一个寝室。


    另外那个同?学叫丁黛儿,是个欧美风格的美妆博主,虽然交了住宿费,却?在报到第一天就宣告她不住校,为了拍摄方便,另在外面租了房子?。


    关以宁和李岁一起去办水卡。


    许若留在宿舍帮吴佳蓉扯被子?和整理床铺。


    正当许若把被子?套好,去拿枕巾的时候,手机进了个消息,她以为是关以宁和李岁其中之一,掏出一看——


    后来:【干嘛呢。】


    许若的心?差点从喉咙里跳出来。


    吴佳蓉忽然说:“把枕头套给我。”


    许若僵硬地执行这个动作?,把枕套递给吴佳蓉。


    拿着手机的手指却?用力到泛白。


    想了想,许若还是摁灭了手机。


    她不敢很快回复,怕太刻意。


    忍了快十分钟,这边吴佳蓉也帮她把床铺铺好了,她空闲下来,实在忍不住了,才回:【没干吗。】


    这条消息发出之后的下一秒,陈星彻的电话就进来了。


    许若浑身一麻,看了眼吴佳蓉,借口上厕所,出了寝室之后朝走?廊一端狂奔,找了个僻静的拐角,点击接听。


    她捂住听筒,感?觉呼吸还在呼啸。


    而他声?音懒懒地就这么飘过?来:“没干吗也不找我,刚谈就这么冷落我。”


    这句话任谁听,都知道他并不走?心?。


    但许若还是快要被他撩死?。


    呼吸乱了又乱,她拼命咬唇不让自己失态,才问:“那你干吗呢。”


    听到那边有?人叫了声?“Sirius”,似乎有?人在和他打招呼。


    他空了两秒,声?音才又接近听筒,咬牙笑说:“还能干吗,等你什么时候回我电话,渣女,睡完就没动静了。”


    他讲到“睡”这个字的时候,许若差点倒抽一口气,生?怕被别人听到了,于是反抗道:“哎呀,我问真的啦。”


    “就是真的啦。”他学她的口气。


    许若顿时想跺脚。


    他这才笑了下,其实他说得就是真的啊。


    所以有?在心?里做鬼脸。


    他清了清嗓子?,再开口就恢复正儿八经:“陆燏在便利店买吃的,我等他。”


    许若这才堪堪平复心?跳,她点点头,有?点没话找话,问:“你没买吗。”


    “没。”他说,“这儿的东西我都不喜欢吃。”


    许若想到陈星彻是个喜欢吃东西,对美食有?追求的人,在英国那样的美食荒漠还真是委屈他了。


    “出什么神?呢。”察觉到她的沉默,陈星彻问了句。


    许若说:“没啊。”


    陈星彻“哦”了声?,很自然问:“还疼吗你。”


    许若一惊,尽管是在没人的角落,却?还是下意识戒备地看向周围。


    确认讲话不会被人听到,才说:“就,有?一点吧。”


    “哦……”陈星彻发出了很为难的声?音,问道,“那怎么办。”


    许若说:“没关系,不碍事的。”


    陈星彻像没听到,自顾自地说:“是不是亲一口就好了?”


    窗外的人来来回回,周遭可以听到吵闹的人声?。


    而她躲着,和他在聊这些……总感?觉挺像偷情的。


    许若心?口一烫,忙说:“我先挂了。”又怕他多想,补充一句,“今天学校报到。”


    耳边传来陈星彻的一声?低笑:“许若。”


    他这么叫她。


    她:“嗯?”


    他问:“我是谁。”


    “陈星彻。”


    他说:“不对。”


    “……”她沉默了。


    他静了许久,才说:“是男朋友。”


    许若的眼睫似被什么扯了一下,狠狠地疼。


    陈星彻的声?音低低沉沉,变得有?几?分严肃:“无论是怎么开始的,现?在我们都是男女朋友,你别总那么有?距离感?,懂吗。”


    许若听得心?里有?点潮湿。


    像是被一场酣畅而坚定的大雨砸中、覆盖、包裹,心?里久旱逢甘霖。


    但却?非常不明媚。


    她知道,他其实是有?点想安她的心?的意思。


    毕竟那晚他们都有?点荒唐,而她又是第一次,事后他赶着出国,却?还是尽可能地多陪她一会儿,她什么都明白,也不是不感?动,只是那点感?动,在他离开她的时候就变得有?点凄凉。


    所以这会儿,听到他亲口说出他们是男女朋友,比起幸福和欣喜,她反而有?种一切都好不容易的感?慨,有?种心?酸而想哭的冲动。


    许若仰了仰脸,逼回眼底的水雾,然后乖顺地点头,又想起他看不到,才道:“嗯,我知道。”


    陈星彻这才又笑了一下,说:“先别急着挂,加我个微信。”


    高中的时候大家基本都用企鹅号,是上大学之后才发现?这么多人都用微信,于是许若也是刚注册没两个小时,好友列表里就五个人。


    她报了串号码给他。


    很快就看到屏幕上弹出的好友申请。


    陈星彻的昵称,还是“后来”。


    许若点击通过?的时候,莫名很想问些什么。


    想到陈星彻说“我们是男女朋友”,她的心?里就多了几?分从前没有?的安心?,最?后还是问了出来:“为什么叫‘后来’?”


    陈星彻似是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顿了下,回答:“喜欢这个词。”


    “嗯?”


    “后来,给人一种故事永远不会结束的感?觉。”


    第29章 关心


    和许多人一样, 许若的大学生活是从军训开始的。


    说实话,大学军训比高中?苦得多,这让许若第一次有点?羡慕留学的同学。


    尤其是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宿舍时, 却看到校园墙里有校友偶遇在加州过周末的宋楚, 视频里宋楚走在海岸线上,一身丹宁连衣短裙, 脚踩人字拖,端着杯冰美式,别提多么轻松悠闲。


    再?对比一身迷彩服浑身散发浓浓的防晒喷雾味的自己,许若就有点?心脏抽搐。


    但?幸运的是, 每个系分到的军训场地都不同, 李岁所在的金融系和关以宁所在的法律系都在操场上,丝毫没有遮蔽物,大太阳一晒就晒一整天。许若所在的中?文系被分到露天篮球场,旁边一圈树围着,下午训练时正好能被树荫挡住, 休息时也?能到树下乘一会儿凉。


    整个九月份, 宿舍里每天讨论最多的事情就是“我?是不是又?黑了”或“把你防晒借我?用用”。许若用光了三四罐防晒喷雾, 脸上的防晒霜一擦就是两三层, 只要不晒黑,闷痘也?无所谓。


    那段时间?虽然艰苦,却也?留下许多美好的回忆。


    许若最喜欢晚训时连队和连队之间?一起?拉歌,当大家齐声唱起?“日落西?山红霞飞, 战士打靶把营归”时,白天的疲惫会很神奇地一扫而光。


    军训期间?还有一件值得期待的事情——学长学姐来扫团。


    因为每次扫团, 大家都能获得几分钟休息时间?。


    许若加入了一个电影社团。


    陈星彻说过,他想成为一个纪录片导演, 所以她想看看用镜头记录的情感?,和用纸笔记录的有何不同。


    这件事她没告诉陈星彻。


    这一个月来,她忙着军训,陈星彻也?在适应英国那边的学校和生活节奏,加上有时差,二人并不是每天都联系,三两天才打一次电话,每次都感?觉没什么好说。


    这让许若心里总是没底,不知道要怎么把这场恋爱继续下去。


    九月底,军训结束。


    班里不少人哭着送教官离开,许若没有哭,但?心里是不舍的。


    当天“阅兵”结束,许若三人决定去洗浴中?心泡个澡再?按个摩放松放松。


    关以宁兴奋得什么似的,走半路才发现马扎忘在操场了,又?回去拿。结果一不留神,从台阶上双腿着地戗了下来,两个膝盖只能用“稀巴烂”形容。


    李岁默默掏出手机,用又?想哭又?想笑?的表情,拍了张照片说:“别动哈,摔这么牛逼,不得记录一下。”


    “……”关以宁脏话狂飙。


    后?来许若和李岁一人一条胳膊架着关以宁去医务室。


    关以宁的哀嚎声一路上没停过。


    李岁吐槽:“我?好像突然明白了,‘两岸猿声啼不住’这句诗的意思。”


    许若刚想接话,突然有个人叫了声她的名字。


    转头就看到右边小路上的男生——法律系大三的学长,也?是辩论社和电影社的社长沈辞。


    沈辞在学校很有名,高才生三个字在他这里要拆开来解释:高,有才,奶油小生。


    很多女生都是因为他才抢着加入辩论社和电影社,而许若对他的第一印象是——这个人好像张赭。


    毕业之后?,许若没再?和张赭见过,只从班级群里得知他也?考上京市的某所高校,学医。


    张赭和沈辞同样是温润如玉,看起?来很靠得住的长相,若说哪里不同,大概是沈辞比张赭更成熟一些,给人一种风雨不动安如山的气定神闲。


    沈辞早就看见关以宁迷彩裤卷到膝盖之上,离近了才发现这姑娘的两只膝盖伤得没法看,血混合土顺着腿往下流,就问:“你们去医务室吗?”


    许若点?头:“对。”


    沈辞说:“都伤成这样了,还是先去医院吧。”


    见许若迟疑,他又?补充,“伤这么厉害,看起?来韧带也?伤到了,去医院拍个片子吧,很多韧带拉伤都会有不同程度的骨折。”


    或许是常打辩论的原因,沈辞讲话总给人一种很沉稳很令人信服的气场,关以宁吓得脸色惨白。


    许若握了握关以宁的手,暗暗给她安慰,又?说:“那我?们这就叫车。”


    “好。”沈辞问,“需要我?陪着吗?”


    “不用啦。”许若笑?。


    沈辞也?不坚持,只说:“好,那我?先走了。”


    许若点头:“谢谢学长,学长再?见。”


    沈辞笑?了,笑容很治愈:“不客气,学妹。”


    “……”


    沈辞走后?,三人去最近的校门等车,李岁暧昧地朝许若抛了个媚眼:“我?记得你就参加入社竞选时和学长见了一面?吧,人家这么快就把你记住了啊。”


    许若一听就知道李岁接下来要说什么,干脆当没听?到。


    李岁抓狂:“行,许若,你会后?悔的。”


    到医院之后?,三个姑娘跑前跑后?挂号看医生,关以宁伤势的确严重,但?还好没有伤到骨头。


    许若陪着关以宁去处理伤口的时候,李岁坐在门口的椅子上给陆燏发消息。


    李岁先是把关以宁的腿伤图片发过去,又?发了个哭唧唧的表情:【求安慰,呜呜呜。】


    那会儿牛津清晨六点?钟,陆燏有点?轻微感?冒,没睡踏实,头一回醒那么早。


    他顶着一头杂毛去了卫生间?,出来时对着镜子捋了捋毛,他的头发比一般男生留得长,堪堪能在脑后?扎个小揪,但?他都是披散着,出国之后?染了个橘色,明明是傲娇帅美款,却常被陈星彻调侃是狮子狗。


    陆燏拿着手机去客厅喝水时,陈星彻正赤膊上身在跑步机上锻炼,汗水顺着胸前薄肌往下流,他随意一瞥,问:“几块腹肌了。”


    陈星彻把跑步机关掉,拿起?毛巾擦汗,反问:“眼瞎?”


    陆燏顺手给陈星彻也?拿了瓶水,扔过去的同时解锁了手机,开玩笑?说:“光看见有什么用,给摸吗?”


    “滚。”陈星彻笑?骂,“怎么跟你爹说话呢。”


    陆燏面?对陈星彻总是好脾气,笑?说:“是是是,这腹肌留着勾引媳妇儿,我?不配。”


    笑?意倏然收住。


    他看到李岁的消息:【求安慰,呜呜呜。】


    陈星彻本想接着插科打诨,见陆燏脸色变了,不由改口问:“怎么了。”


    陆燏什么也?没说,直接打了个电话过去。


    李岁那边很快接听?。


    陆燏沉声问:“怎么回事,摔那么严重。”


    李岁用哭腔问:“你心疼啦。”


    陆燏顿了顿,忽地讥笑?一声:“不是,我?就是觉得你能摔成这样也?挺牛逼。”


    李岁撇嘴,翻了个白眼说:“就知道你幸灾乐祸。”


    陆燏没反驳,问:“去医院了吗。”


    李岁“嗯”了声,又?说:“其实不是我?摔的啦,是许若,哎呀可惨啦,她还撑着不让我?告诉陈星彻呢……来了来了……”


    有人喊了李岁一声,她急匆匆说:“先不聊啦,我?去看看她伤口处理完了吗。”


    李岁果断地挂了电话。


    对着通话结束的屏幕,小声说了句“YES”!


    陆燏收了线,抓抓头发,骂了句口头禅。


    陈星彻问:“李岁怎么了。”


    陆燏打了个哈欠,笑?:“是许若怎么了。”


    陈星彻投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腿摔伤了,还不让李岁告诉你。”陆燏把手机往陈星彻怀里一怼。


    陈星彻拿起?一看,脸色瞬间?黑了下去。


    ……


    国庆假眨眼就到。


    关以宁的腿伤,导致她八天长假都只能在家度过,许若则和许萧约好去青海那边旅游,算是把暑假未完成的出游推迟。


    许若一路上都在拍拍拍。


    西?北的风光很出片,姑娘们大多都在拍自己,唯有她的镜头对准的始终是景色和其他人。


    他们从西?宁出发,走过青海湖,茶卡盐湖,翡翠湖,这边风景独好,每一个湖泊都像一片玻璃海。


    许若在茶卡盐湖之畔拍下一群五六十岁的阿姨,身穿各色连衣裙美美拍照的样子。许若在和她们的交流中?得知,她们这次是时隔三十年大学同学再?聚,大家来自五湖四海,都是狠心抛下家里的丈夫和孙子来玩的。


    “狠心抛下”这四个字,让许若久久难宁,离开之前,她给她们每人都留下一张拍立得照片。


    后?来许萧和许若坐了一夜的硬座前往敦煌。


    许萧有个同学的父母在这边开青旅,二人来他家里做客,拖着箱子走在铺满骆驼粪便的乡间?小路,路口的小卖部外,有人在跳舞,大多是当地皮肤黝黑的阿姨和叔叔们,外加两个身穿藏族衣服的游客,以及一个戴眼镜的美国人。


    许若当即掏出手机把这个瞬间?捕捉下来,拍着拍着,她把手机给许萧,自己也?加入翩翩起?舞的行列。


    许君山常说,许萧和许若性子都偏腼腆,像极了他年轻的时候,可其实许若的性格里也?有三分吴佳蓉的影子,有时候灵动起?来,也?是十分放得开。


    因为青旅已经满人,许萧和许若最后?还是去住酒店,在酒店里换上保暖的外套,才前往鸣沙山看日落。


    戈壁上走一遭,看着橘红的晚霞铺满天空,忽然发现“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原来并非一种描述,更是一句深深的感?叹。


    沙丘绵延不绝,砂砾吹得人睁不开眼,天黑以后?,月亮高高挂在天边,静谧而清冷。


    在这样的时刻,许若自然是忍不住拿出相机记录,然而刚掏出相机,打开镜头盖就接到了陈星彻的电话。


    许若开心极了,她看到好看的景色,莫名就思念起?陈星彻,忍住没给他发消息,却没想到他心有灵犀似的竟主动打给她。


    陈星彻问:“在哪呢。”


    许若瞥了眼许萧,走远一点?才说:“我?在敦煌。”


    来之前她乘飞机,手机要关机,已经对他说过了,她努努嘴:“不是说过了吗。”


    陈星彻静了半天,才说:“还真去了。”


    许若不解:“啊?”


    陈星彻说“没”,又?说:“出去玩也?不知道给我?发图片,我?以为你没去。”


    他还以为许若膝盖受伤,又?不想他担心,才故意说自己出去玩呢。


    但?其实许若是故意没给他发图片的,她自有她的打算。


    “我?拍照不好看。”许若敷衍了一句。


    陈星彻没再?追问,而是说:“住哪呢。”


    许若听?到陈星彻那边夹杂着嘈杂的背景音,其中?有一道声音让她懵了半天:“都说冰糖葫芦儿酸,酸里面?它裹着甜……”


    她难以置信,问:“你不会回国了吧?”


    陈星彻“哼”一声,他刚下飞机没多久,就馋这一口。


    大爷给他挑了个圣女果的冰糖葫芦,卖得很便宜,才五块钱一串。


    “对,回国来看你了祖宗。”陈星彻攥着冰糖葫芦到路边的长椅上坐下。


    “可我?在敦煌。”许若捂住胸口,心跳剧烈。


    “所以问你住哪。我?这飞过去,你睡一觉就见到了。”


    “啊……”许若几乎就地晕倒。


    陈星彻压根不觉得自己讲的话有多撩,又?说:“行了,我?先吃东西?,你发我?定位吧。”


    许若还在懵着:“啊?……哦,好。”


    挂了电话,许若激动地在原地跺小碎步。


    等她激动完了,转头,只见许萧正一脸审视地望着她。


    许若赶忙夹紧雀跃的“小尾巴”,走过去喊了声:“哥。”


    有点?心虚。


    许萧悠悠看她一眼,问:“喜欢的人打的?”


    许若微怔,没想到许萧这么直白,在心里犹豫几秒,还是点?了点?头。


    要把甜蜜藏起?来,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心里甜到爆炸的时候,总会忍不住想炫耀。


    许萧顿时变得有点?严肃:“叫什么,多大了,帅不帅,在哪上学?”


    许若哭笑?不得:“哥,查户口都没这么问的。”


    许萧一脸理所当然:“难道我?不该问?”


    许若双手合十,连连讨饶:“好啦,我?都没打听?你和超男姐的事情,你也?别问我?的,好不好。”


    提起?王超男,许萧的脸色变了变,嘴角勾起?,小甜蜜压都压不住。


    见状,许若惊讶地问:“你们不会已经在一起?了吧!”


    许萧轻咳一声,说:“刚说了不打听?呢。”


    “……”许若只好闭嘴。


    这晚许若和许萧在鸣沙山上坐到半夜,甚至看了一场流星雨。


    回去之后?,许若看了眼手机,发现陈星彻并没发来新消息,就把酒店位置和房间?号发给他,然后?把铃声音量调到最大,倒头就睡。


    第二天一早,许若被一阵激烈的铃声吵醒。


    她迷迷糊糊接听?,男声略带沙哑,像细小的颗粒研磨过耳膜:“开门。”


    第30章 蔫坏


    许若原本还困着?, 闻言眼睛倏地瞪大,从床上?跳起来。


    从床边到门口,短短几步路, 她走得跌跌撞撞。


    碰到门把手, 她却回过神来,疯狂冲进浴室, 整理了一番头发,又快速地洗脸刷牙,让自己?看起来不至于太丑。


    做完这一切已经是两分钟过后。


    她打开门。


    陈星彻高大的身影将门口的光遮挡大半,她抬眸, 看到他的黑色印花T, 灰蓝色牛仔褂,脖子上?的银色细链闪着?碎光,视线再往上?,就对上?他那懒懒的桃花眼。


    许若眼睛亮亮地对着?他笑?:“你来了。”


    陈星彻像摁一只篮球那样摁了摁许若的脑袋,说:“这么?慢。”


    说话时, 他扫了眼她的膝盖。


    其实昨天听说她出来旅游, 他就知道她膝盖没事, 但还是确认了一遍。


    许若不知道陈星彻的心理活动?, 只觉得他等烦了,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刚才洗脸呢。”


    她侧身为他让路。


    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脸蛋,似在确认她洗干净没有,又很快放开手。


    他除了个双肩包外再也?没带任何行李, 虽然是飞红眼航班过来的,却看起来神清气爽, 一点?没有疲惫的影子。


    他走进来时,打量了一下屋里?的装修, 把包脱掉随手扔床上?。


    许若关?上?门,向他走过去,问?:“你累了吧。”


    陈星彻又开始脱外套,说:“还行,就有点?饿。”


    许若看了眼手机,八点?了。


    她想起包里?有昨天买的吐司,问?:“我这有东西?,你吃吗。”


    陈星彻摇摇头:“洗把脸。”


    许若说:“好。”又顺手接过他的外套。


    陈星彻进卫生间?洗漱,许若帮他把衣服挂在门后的衣柜,把包也?拿到门口的柜子上?。


    做完这一切,陈星彻就出来了,洗过脸后,连发梢都微微沾湿。


    许若给他拿了张擦脸巾。


    他顺手接过,坐在床边。


    许若一动?不动?看着?他擦脸。


    没人说话,屋里?的气氛十分奇怪。


    又尴尬,但又暧昧。


    就像是两个人明明做过最亲密的事情,拥有最亲密的关?系,却很不熟的感觉。


    陈星彻先是没看许若,擦到一半,像是无意识抬眼,望见她在看他,就笑?:“看我干吗。”


    许若脸顿时就红了,偏了偏头,说:“我没有啊。”


    陈星彻把擦脸巾对折一下,还是笑?:“没有吗。”


    “没有啦。”许若嘴硬。


    陈星彻勾勾唇,把擦脸巾随手一丢,伸手拉她过来,把她圈在腿与腿之间?,盯着?她反问?:“再说?”


    许若害羞极了,只笑?,不敢和?他对视:“就是没有。”


    陈星彻还是笑?,环住许若的腰,直起身子,抬头去够她的嘴唇,边亲边说:“那现在看。”


    他一下一下地亲,不是缠绵深入的那种,而是每一声都发出令人面红耳赤的声音,她想躲,他不让,每亲一下就问?一句:“看不看。”


    她躲开。


    他亲一口:“嗯?”


    她又躲。


    他又亲一口:“看看我。”


    许若最后被他搞得没办法?,只好放弃抵抗,看着?他说:“好啦,别闹啦,我哥在隔壁。”


    陈星彻眼眸深深,闻言竟染上?一丝绮丽的光:“是吗。”


    他突然扣住她的后脑勺,把她往自己?这里?压,她没办法?坐在了他腿上?,他的手上?滑钻进她睡裙里?,又同时堵住她的嘴唇,舌尖紧接着?撬开齿关?,长驱直入。


    这一次不是浅尝辄止,而是缠绵的悠长的湿吻,两个人用了同样的牙膏,味道难分彼此。


    ……


    最后亲得她舌尖都发麻。


    “笃笃笃。”


    有人敲门。


    许若一激灵,刚想起身,却被陈星彻咬了咬舌尖又箍紧按了回来。


    许萧就在一门之外:“若若你醒了吗,借我充电器用用,我的坏了。”


    许若脸憋得通红,双手捶陈星彻的肩膀,示意他把自己?放开。


    陈星彻正亲得忘我,乍一被打断,心情很差,他最后又亲了亲许若才把嘴唇从她唇上?移开,手却丝毫没有放开的意思。


    许萧又喊一声:“若若?”


    许若紧张极了,小声说:“你快松开我,我去给我哥开门。”


    陈星彻眉头一扬:“给我什么?好处。”


    许若一张小脸委屈得不行,忍着?哭腔问?:“你想要什么?。”


    她细细的肩带掉下来一只,陈星彻望了眼她白皙纤瘦的肩膀,懒懒一笑?,不紧不慢问:“想要什么都行吗。”


    许若又紧张又害怕,这时她的手机响了起来,不用猜也?知道是许萧打电话了。


    她推着?他的胸膛,催促道:“你快说。”


    陈星彻看着?她,故意没说话,就当她真的快哭出来时,他忽然凑近,用牙齿将她的肩带归回原位。


    许若难耐地仰起脖子,被他嘴唇碰过的地方一片濡湿酥麻。


    陈星彻看她这样,心情变好许多,引导着说:“亲亲腹肌。”


    许若一怔。


    陈星彻神情懒散,盯着?她,掀开了衣角。


    八块腹肌,不过分健硕却十分紧实有力,人鱼线清晰地向腰线延伸,欲.气深重?,看一眼,脸就爆炸红。


    许若再也?受不了,嘴一撇,这下是真的眼中含泪。


    陈星彻心一刺,感觉玩脱了,面色上?却无比淡定,很快又补充一句:“或者?叫声哥哥。”


    许若眼眸微亮,害怕他会反悔,脱口而出:“哥哥!”


    陈星彻抱紧许若,脸埋在她颈窝闭上?了眼,别提多满足。


    却还是没把许若放开,而是就这么?把她抱起来,食指勾起桌上?的充电器,一步步走向门口。


    许若吓死了,攀着?他的脖子,后仰看他,忙问?:“你要干吗。”


    陈星彻轻笑?一声,不语。


    恶作剧满满的样子。


    许若吓得不敢出声,已经是抱着?必死的心态了。


    谁知到门口,他又把她放开。


    她还没反应过来,他忽然转动?门把手,打开了门。


    看着?门缝变大,而许萧一点?点?出现在眼前的短暂几秒钟,许若根本无法?呼吸。


    陈星彻就在门板后面气定神闲地勾着?她一缕头发,在指尖绕啊绕。


    许萧问?:“怎么?回事,这么?久不开门。”


    许若半个身子躲在门板后,头发还被某人绕着?,一圈一圈往手指上?缠,轻轻勾一勾,又很快松开,如?此反复。


    她只觉得紧张又刺激,却不得不强装淡定:“哦,我没听见。”


    许萧往屋里?看了一眼,眼看要进来,许若猛地把门合上?一点?,同时伸手,说:“给你充电器。”


    许萧接住充电器,刚要说什么?,许若抢先一秒,快速地说:“哥我要再睡会了,你回去吧。”


    说着?就努力打了个哈欠。


    许萧愣了愣,但因为昨天睡得晚,他倒也?没多想,而是问?:“那我们饭点?再出去?”


    许若点?头说好。


    关?上?门,“啪嗒”一声落锁。


    与此同时,许若忽然被一个力道扯住,摁在墙上?。


    空气在烧。


    ……


    有光透过薄纱窗帘,洒了满屋。


    许若坐在床边,把黄色连衣裙的褶皱抚平,又弯腰穿袜子,陈星彻裸着?半个身子,大爷似的躺在那看手机,瞥了眼她,又直起腰来,跪着?往前倾,手扶住她的肩头,说“别动?”。


    许若屏息,不敢动?。


    陈星彻勾起她的肩带,把缠住的一缕头发抽出来,又把她没有拉到头的拉链往上?拉了拉。


    许若的脸变得粉粉的,就像熟透了的粉红色草莓,陈星彻偏头看一眼,捏了把她的脸,问?:“你是什么?变色龙吗。”


    许若本就脸皮薄放不开,又想到起外号人家男朋友都是起小可爱之类的,就忍不住小声反驳:“你才变色龙。”


    陈星彻意味深长地笑?了,凑近“吧唧”亲她一口。


    许若被偷袭,捂着?脸站起来。


    陈星彻笑?得胸腔震颤,发梢都在抖:“把‘变’去掉吧你。”


    许若呆呆看着?他,几秒后明白过来他什么?意思,顿时也?忍不住笑?了。


    他伸手抓住她的手腕,揽她入怀,说:“这下不害羞了吧。”


    许若的心顿时变得又暖又软,意识到他刚才是在逗她开心。


    他表现得好像真的很爱她。


    这让她莫名有种想哭的感觉,最后却笑?了笑?,又关?心地问?:“你饿了吗。”


    她记得昨晚他就说饿来着?。


    陈星彻却摇头,凑近她侧边轻轻咬着?她的耳垂,说:“宝贝昨天喂得很饱。”


    “……”许若顿时又失语了。


    他讲话语气很平淡,但正因如?此才不刻意,反倒丝丝入扣地撩人心弦。


    她觉得他真是恋爱天才。


    而她像个笨蛋。


    后来又耳鬓厮磨一会儿。


    刚恋爱就是这样,介于暧昧与热恋之间?,总是腻不够。


    中午的时候许萧来喊许若出去吃饭。


    陈星彻箍着?她,用眼神威逼利诱,许若败给了他,第一次对许萧撒谎,说她有个女同学也?来这边旅游,她下午要临时和?女同学碰面。


    许萧只好自己?出去逛。


    后来许若简单化了个淡妆,她军训期间?晒黑了一点?,所以涂了层粉底液,连眼影也?没化,另外又抹了抹唇釉提气色。


    这期间?陈星彻去浴室洗头,连洗带吹不到十分钟搞定,清清爽爽的。


    随后,他们一起去吃胡羊焖饼。


    陈星彻对美食好像天生有探索欲,当许若跟着?他七拐八拐到一家门头很不起眼的小店坐下后,才知道他在起飞之前一直在做美食攻略,而这口胡羊焖饼是他馋了好久的。


    到店之后,他们除了点?胡羊焖饼之外,还点?了驴肉黄面,脆皮茄子,烤包子,素砂锅。


    每一道菜都很好吃,完全没有踩雷。


    陈星彻吃起饭来不喜欢说话,就专注于眼前的食物,吃到喜欢的菜时眼睛还会微微发亮,而且吃相也?好,吃得又香却又斯文,看他吃饭,很容易激起食欲,能比平时多吃两碗饭。


    许若看陈星彻吃得满足,顿时有些分不清,他来找她,究竟是为了吃一口当地特色美食,还是想睡她,又或是真的想念她呢。


    但转念一想,怎样都好。


    因为他来了。


    快吃完时,陈星彻问?:“你接下来去哪。”


    许若说:“要去沙漠骑骆驼。”


    陈星彻做了个不信的表情:“骑马都把你吓那样,骑骆驼你行吗。”


    许若一噎,压住小心虚,说:“没事,有工作人员帮我牵。”


    陈星彻点?了点?头,抽了张纸巾擦嘴,又问?:“喜欢沙漠?”


    许若顿了顿,她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


    大海,高山,森林,冰川,沙漠。


    好像每个人都有自己?最喜欢的地方,她现在思考一番,倒有一个清晰的选择。


    “喜欢。”许若对陈星彻说,“但是比起沙漠,我更喜欢绿水青山。”


    陈星彻将纸巾丢垃圾桶,随口问?:“为什么?。”


    “更环保,更治愈,而且我也?喜欢树林里?那种绿意盎然的感觉。”许若放下了筷子,很认真说。


    陈星彻点?点?头,说:“知道了。”


    许若又问?:“那你呢。”


    陈星彻想都没想就说:“和?你一样。”


    许若微怔,以为他是敷衍,就笑?笑?没在意。


    从饭店离开之后,陈星彻就要飞回京市。


    他这次回国比较突然,英国那边还有课要上?,要不是家里?想提前给他过生日,他就直接飞英国了,总之来回赶航班,行程挺紧。


    许若把陈星彻送到机场。


    坐上?车后,他们三言两句聊着?天,这期间?陈星彻总是含笑?看着?她,若即若离的。或许是分离前的脆弱作祟吧,许若总感觉虽然听得到他的声音,却抓不住他。


    然后很突然地,在路过某家旅店时,陈星彻让司机停下。


    许若不解。


    直到他拉着?她开了间?钟点?房,把她摔在大床上?的时候,她才明白过来,原来刚才在车里?她讲话的时候,他已经在盘算这件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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