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黄昏,灿金的夕阳铺满走廊,散落在他周身,就像一位金光闪闪的英勇骑士,前来保护他的公主。
……
最后池砚把那三个男生揍得鼻青脸肿嗷嗷叫。
可一挑三,还是三个体格高大没少打架的混混,他也没能全身而退。
清校后,俩人坐在街边的长椅上。
池砚眼尾红肿,还在往外渗着丝丝血丝,因为打人太急失了以往的准头,手上也多了很多刮蹭的小伤口。
在她涂药的过程中,大多数时候他都面无表情,就那样懒懒地靠在椅背上,任由她处置,只有极少数的时候眉毛才会短促地皱起,又迅速放下,全程始终一声不吭,像没有什么痛觉一样。
可是这么多伤口,又不是铁人,怎么会不痛。
程麦越到后面手越抖,药水频频被擦出界,眼睛里也很快聚起一团浓雾,她眼里的世界在跟着她一起颤抖。
察觉到她的异样,刚才上药还淡定得不行的少年此时倒是明显急了:“欸,别哭啊你,被揍的是我吧。”
见她不理人,他挠挠眉毛,有些发愁,又故意逗她:“别哭了,你再不吸鼻涕,要掉我手上了。那我真想哭。”
她吸了下鼻子,没管他的调侃,半晌才很小声问他:“是不是很痛?”
池砚扑哧笑了声,语气夸张道:“昂,痛啊。怎么不痛。痛死了。”
他一脸戏谑,浑不在意的语气,程麦知道他是故意这样说,想宽她的心。
可这肯定不全是假话。
又不是真的超人,怎么会不疼。
程麦憋了两秒,还是没忍住,抬起头时眼泪汪汪的:“砚砚,对不起。”
要不是她,他也不会跟人打架受伤。
像是听到了什么惊天大笑话,他一脸荒谬,无语地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下:“傻了吧你?有你什么事儿?你还道歉上了。”
顿了下,他若无其事地拍了下她的头,耸耸肩道:“行了,刚骗你的。就这么点伤,大男人痛个屁。”
他现在才是骗人。
刚才她分明听得很清楚,被其中一个人踹中腹部时,池砚那一声闷哼。
都是人的身体,怎么可能。
明明伤的是他,可这会儿被他刻意的谎话安慰着,程麦心里却越来越难受,泪水就跟开了龙头的水一样流个不停。
看着她药上到一半罢工、自顾自哭得起劲,他罕见地有些不知所措,尴尬地拿手背碰了下她的手,“别哭了,等会儿别人看着,还以为我把你怎么了。”
“我手脏,刚刚蹭了泥灰,你自己擦擦,嗯?”
可不管他说什么,程麦这时候已经陷进了尴尬和自责的双重情绪里无法自拔,根本停不下来。
身旁的少年这时候比打架看起来更急,他挠挠后脖颈,低声下气地哄人:“祖宗,我求你别哭了成吗?不然人还以为我怎么你了,后头那姐姐看起来像要拿起手机报警了都。”
学校边上就是步行街,人流量大的很,这会儿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俊男靓女,颜值超高的小年轻,拉拉扯扯哭哭啼啼,简直就是活的偶像剧走进了生活里,是以过往无数行人纷纷对他们报以目光致敬。
池砚还真没在大庭广众下这么丢人过。
偏偏她哭那么伤心还是为了他,让他简直好气又好笑,被连累一起丢脸的怨言一句都说不出口。
又等会了,池砚被她整得彻底没脾气了,不顾自己眉梢破了皮的口子还在流血,直接起身拉着她往小巷里走,让这位水龙头精哭个尽兴。
进了小巷,池砚双手抱臂倚在墙边,好整以暇地等着。
在一个安静的环境里被人这样看着,没人能再那样旁若无人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过多久,程麦的情绪终于慢慢抽离了出来,伴随着几个哭嗝,眼泪渐收。
“完了?”他问:“能告诉我哭什么了吗?”
他没好气吐槽道:“我差点就要跑回去把那几个孙子抓回来,问问人有没有打你了。”
顶着少年戏谑的目光,程麦后知后觉有些难为情,想了半天小声给自己找了个借口,“因为很丢脸。”
“什么?”他像是没听清,轻声问。
“害你打架的原因,很丢脸。”
“?”
顶着他疑惑的目光,程麦慢慢克服自己的羞耻心,把事情的原委和盘托出。越往后听,池砚越气,瞬间后悔自己刚才下手太轻。但显然,揍那群王八蛋不用挑时候,现在更要紧的是眼前说着说着眼睛和脸又红起来的姑娘。
再不哄哄,又该哭个不停了。
青春期正是对身体发育变化好奇又讳莫如深的时候。可即便是再坦荡再亲密的关系,涉及到女孩子发育这事儿到底也有些挑战半大少年的心理素质。
他不自在地挠挠头,清了清嗓子咳了一声,“没事儿,回去跟我妈说一声,她带你去买。不要想这些了。”
“还有,”池砚帮她把围巾往上拉了下,只露出那一双眼睛,“真的没什么丢脸的,要丢人那也是那几个傻逼,懂?”
说完,他动作粗鲁地搓了搓她快要被冻僵的脸颊,很用力,像是在泄愤,又像是在莫名其妙生她的气,直到程麦瓮声瓮气撒娇呼疼才放开。
……
几年前黄昏的天光和此时朦胧昏暗的路灯重合到一起。
和他对视的那一瞬间,程麦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他也想到了过去的事儿,憋着笑故意用棉签在他嘴角狠狠一摁,听到他的闷哼声才得意收手,起身要走,“这次打架可跟我没关系,休想要我在桐姨面前替你遮掩。”
转身时就听见他在身后低声咒了句:
“草,下手真狠。”
*
有了“新生代表市状元因嘴角之争打人”这种重磅新闻在前,后面几天的军训都显得泛善可陈。
由于先前的学神光环和现在的不良少年行为形成的巨大反差,池砚瞬间引爆在同学中的知名度,成为了茶余饭后最热门的话题王子。
那场雨就像是最后的狂欢,自那以后,太阳每天兢兢业业地高悬在头顶,晒得人要化。
前不着村后不着店那两天,医务室的生意简直好到爆棚,每天都是络绎不绝的病患和陪侍。
而程麦并没有跟随大部队的节奏,在结束前一天下午感受到脑子里的晕乎后半点抵抗都不做,直接顺水推舟往后栽。
快要结束了,训练节奏放缓,来医务室的人也变少了很多,空调一阵阵输送着冷风,程麦躺在那,感觉身上的毛孔都要被吹开了似的。
被人送过来以后,校医见怪不怪地给她灌了一支藿香正气水就被人叫走,她舒舒服服睡了快半个小时,才被耳边的动静吵醒。
偷偷掀开帘子一角,程麦看到一个背影,清癯的背骨在薄薄的迷彩t恤下十分明显。
他在弓着腰找药。
不过,这背影怎么看着还有点儿熟悉???
“哗”
帘子被她拉开,声音也引得他回头。
果然,是那天报道的时候在奶茶店和池砚说话的那个男生。
看到她起身,男生似乎也有些意外,冲她笑了一下。
“你在找什么?”程麦好奇。
“藿香正气水。”他笑得斯文,没有这个年纪男生的咋咋唬唬。
程麦回忆着校医给她拿药的地方,“等下啊,她刚帮我拿过,我想想。”
见她穿鞋要过来,他摆摆手,“没事,我自己找就行,你躺着休息吧。”
“不用,”程麦本来就没多大事儿,只是军训结束前临门一脚懒筋犯了,老毛病了。
她冲人眨眨眼,全是学生间心照不宣的暗示:“早没事儿啦。”
对面唇角勾起,被她逗笑。
程麦走过去,搭讪问出之前没得到池砚解答的问题:“对哦,我叫程麦,小麦的麦,1班的,你呢?”
“江越,而今迈步从头越的那个越,你隔壁。”
“你的名字听起来好好听,寓意也很好。”像小言男主的名。当然后面这句她吞下了。
男生似乎被她的直白逗笑了一下,“谢谢。”
她正帮江越翻药,却突然听到一阵脚步声和校医的声音。
和帅哥交流固然有趣,但……她看一眼外头雪亮的阳光,纠结一秒后立马做出抉择。
“医生姐姐回来了,先不跟你说了,”她把铁盘往桌面上一掷,发出一声巨大的砰,三步并两步跳回床上,拉上帘子前不忘叮嘱他:“装不知道我醒了。”
和江越搭话的机会以后还会有。
军训期间躺校医务室吹空调的奢侈可不常有。
显然是听到了动静,校医急急忙忙走进来,问:“怎么了?刚刚什么声音呢?出什么事了吗?”
“哦,没什么。”江越声音里仿佛还带着清润的笑。
程麦躺在那,听见医生的脚步越来越近,心里正发慌,突然只听江越咳了一声,打断道:“医生,我刚才训练突然觉得头晕恶心,请问这里还有藿香正气水吗?”
“哦,你等等啊,之前的都分完了,我去给你拆盒新的。”
医生的脚步渐渐远去,程麦心里松了口气,大着胆子勾起帘子露出一条缝,只能瞥见男生的背影。
就那么奇怪,一个背影,也能看出点温温和和的味道来。
和池砚那种安静的时候都头发丝都会写满了拽的人完全不同的风格。
后来意外听到2班人喊他班长,程麦也毫不意外。
不是所有的好学生都是池砚那样,骨子里带着点离经叛道。
更多的学霸,是像江越这种,不偏科、不违纪、友爱同学、尊敬老师、文体双开花。
光风霁月温和斯文,对谁看起来都一视同仁,让每个和他相处的人都感觉亲切自然,拿放大镜都很难挑出错。
但很可惜,这样的人气王,不管什么时候,身边总是不缺人围绕。
她再没见过江越。
也没有和他产生过任何交集。
直到军训结束后的那个傍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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