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 第 31 章
殷聿是前两天搬过来的,阿姨说的隔壁正在装修的新邻居就是他。
这两天,水舒只要出去遛狗,都能遇见出门跑步的殷聿。巧合得水舒以为殷聿每天都蹲点他,毕竟游戏里打野抓中都没有那么准时。
窗外的雨下得又快又急,水舒也懒得计较殷聿话里的真假。
殷聿拉上一半窗帘,走近坐下,接过水舒手里的园艺剪刀:“今晚吃什么?”
水舒看过去,打量殷聿冷淡得不近人情的脸,“你要在这里吃饭?”
殷聿和水舒对视,视线就像是交错的荆棘,相互缠绕着抽枝发芽,最终殷聿承受不住地别过眼:“嗯,也可以出去吃。”
水舒:“……”
水舒剪掉花束多余的花枝插在花瓶里,瞥他:“装什么。”
朋友贴近窗户,嘶声,怎么感觉这背影有点像季环?
手机震动,水舒放下手中的盆栽,是秦连生的消息。
后辈水舒隐在黑暗里,抱手倚靠着墙,腿微微曲着。浅金发色在这样昏暗光线下也微微泛着光,低调的黑色耳钉缀在耳垂,肤色苍白脆弱,周身气息倦怠,偏偏神情冷淡,更让人生出摧毁的念头。
殷聿有些忧虑,下一秒,额头被弹了一下。
水舒看的房子位置比较偏僻,但胜在安静少人,旁边还有一片湖,闲了可以去钓鱼。
白宁和沈秋予位居中央,旁边甚至还有综艺摄像头拍摄。
ss:最近吧,很快了,谢谢舅舅帮忙^^
朋友捧腹大笑。季环不会这么蠢吧?这真要是季环他直接吃!
突然,他在雨中看到个有点熟悉的身影。
沈秋予图穷匕见,原来有的人没有乐子是真的会无聊死。水舒推开亚瑟凑过来想吃零食的脑袋,冷淡:“死了我可以过去看看。”
沈秋予就等他这句话,微笑:“上次关于水舒出国的打赌还没有结果,我们再加注一个怎么样?”
水舒给他倒了杯下午茶:“又要过来吃饭?”
沈秋予摩挲手机,可要是水舒出国了,他就体会不到这种乐趣。
高中,他和水舒做过无数次对手。大到学生会竞选、年级考试,小到聚会打游戏,他和水舒从来都不让着对方。
熟悉的声音,有条不紊地说着开学致辞。
白宁那边安静了半分钟,才遮遮掩掩地开口:“有。”
漆黑合身的学生制服,只有在水舒身上穿得出模特的效果。
人还很嚣张。借过也不说,直接绕过他。沈秋予恶趣味地侧了侧身体,两个人的肩膀猝不及防相撞,他看见水舒藏在外套下有些青紫的伤痕。
脸色总是那么疲倦,因为身边两个朋友都很惨吧,季环纯纯问题儿童,殷聿又穷又惨。自己都麻烦缠身,还要帮着别人解决麻烦。
以为是拍马屁结果拍到马腿,前任会长急急忙忙地道歉。
沈秋予接通:“喂?”
什么也没说,只是一张图——他和综艺里外出约会影帝接吻的高清图。
“???”
殷聿性格很冷,平时表情也很少。高二收留殷聿那会儿,水舒就意识到了。但后面相处发现,其实殷聿也还挺可爱,像是灰头土脸的小狗,碰一碰反应都很青涩,挺有意思的。偶尔逗逗,还能愉悦心情。
?
“秋予,明天我就可以休息两天啦。”白宁语气兴奋,背景音很嘈杂,听起来应该是在剧组。
水舒正好开了扩音。
又是功德无量的一天。
“如果除了这件事就没别的话,那我挂了。”
“你是什么垃圾货色?”沈秋予十分不耐烦地打断了前任会长。
“……有请年级代表,水舒。”
国外的生活并不好过。
他在等。
秦连生:[图片]×n
空荡荡的回音,殷聿:“……”不远处,水舒支着下巴笑意吟吟:“这下有声音了。”
真的能解除吗?林霁月是不是在骗他?
如梦惊醒。
这些热搜水舒也是清楚的,他奇怪的是林霁月居然没有出手帮忙压热搜。
今天的太阳不大,一会儿树下就阴了。
另还有一个好消息就是白宁的黑料。白宁最近拍的综艺是边播边拍,拍好一期发一期。
距离林霁月说的一周已经过去五天,季环住院过去两天。
“没……沈少爷,我不是那个意思。”
雨里的要真是季环,那得是偷空调外机被林霁月发现,然后慌不择路从阳台掉下来吧?
公司被盘活,秦连生很感谢水舒,做梦都想回报水舒。
现在水舒更有意思了。
对视是最简单的情感交流,掺杂了大量的私人感情,仿佛有形的胶水,黏在身上,死死地剥夺感官。
沈秋予站起来,推开门,正好碰到来送文件的水舒。
如果不是因为这件事,那天他就不会因为太难过和影帝出去约会,喝醉之后……
手机扩音,清晰传来沈秋予的声音:“季环住院两天了,看起来不太好。”
“朋友们,看过来,我将宣布今晚最重要的事。”
一下、又一下地碰撞着,像是心跳震动的频率,也像是在试探底线。
殷聿下意识闭眼,再睁开,水舒闲懒地又碰了碰他的额头,“你的表情,好像我下一秒就要去世了。”
看起来那么冷漠,内心却意外圣母。
“金秋九月,硕果累累,”
嘟嘟嘟——
能帮上水舒,秦连生开心得要死,脸都要笑烂了。水舒搭上顾初凉后,他那半死不活的娱乐公司突然就活了,现在就等剧拍完大爆一次。
水舒等来的电话不是沈秋予,而是隔了一堵墙一片花园空地,隔壁新邻居殷聿。
走路一瘸一拐,似乎还出血了?
……
一杯又一杯,很快,桌上的下午茶被喝光。过量摄入的下午茶像是酒精,思绪被充盈,桌面压过一只手,克制、青筋凸起。
……
水舒和沈秋予的视线首次有了交接。这一刻宿敌也有了相同的敌人——台上朗诵的会长。
出国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殷父染上赌瘾,把家底挥霍一空。出国找出路就是骗局,只是因为还不上国内负债而已。
水舒知道季环住院已经是两天后,还是因为沈秋予的电话。
季环说的小聚会,也就是两天后,经历了三个大晴天之后的阴雨天气。
很快,水舒手机又响了。
“哎,你看水舒,一点眼见力都没有,尊重前辈都做不到。”前任会长即使在交接时也在记恨水舒的阴阳怪气。
手臂无意间被水舒碰了一下,对于两个成年男人来说,那张桌子还是有些小了。殷聿悄悄碰了回去,眼底柔和:“你还记得。”
通话挂断。
沈秋予没来得及嘲笑,伴随着会长的吟唱,另一道灯光落在他身上:“他,也是温柔有礼、风度翩翩的校草,”
……
会长沉醉地张开双臂:“今天他们将在这里展开激烈的角逐,就为了接替……!!我的位置!”
水舒轻轻地望过来,浓密鸦羽轻眨,“我以为你从国外回来会放开点。”
“装?谁在装?这里还有别人吗……”
说实话,这几天林霁月好像不在家,朋友是真担心季环去偷空调外机。
秦连生:打算什么时候搬过去呢?我请你吃饭!乔迁之喜耶!
别墅对面,季环的朋友正好做完工作,伸懒腰来到阳台,对着雨幕发疯似的喃喃:“这工作真几把谁爱做谁做。”
:这里环境很好呀
会长震声:“他,是名副其实的高冷校草,”
“听说殷聿住在他隔壁,平时抬头不见低头见,感情应该也蛮好的。”
这一切发生的同时,水舒正在家里淡定地剪花喝茶,亚瑟在一边玩铃铛球。
无趣。
???
高二那一年学生会竞选,当上一任会长发表退休感言,他和水舒各自站在一边,昏暗的舞台打光在中间,前会长深情并茂致辞。
哈哈哈哈。
……
“说起来,还没问过你在国外过得怎么样。”
林霁月再也没有找过他。
沈秋予勾了勾唇。
为了保住功德,朋友清咳收回笑意,给保卫室打了个电话,让他们帮忙把这位伤者送去医院。
殷聿滚了滚喉结,有些失态地退回去,用手臂挡脸,平复呼吸,又说:“抱歉。”
水舒自然而然地挣了挣,漫不经心道:“拍恋爱剧呢?松开。”
白宁有些担心,但更多的是赌气和埋怨。林霁月一直都说过,他会和水舒解除婚约,可这么久了,林霁月甚至带水舒回了两次林家,婚约还没有解除。
“你很紧张?”
在那样畸形的水家,居然也能活得像是大少爷,维持着外表的体面。
白宁这么脆弱的内心,看到热搜估计要难过三天三夜。
今天天气很好,不管是阳光还是温度都十分合适,正好把前两天移栽的绿樱放阳台。
很地狱,但真的很好笑。水舒笑得眼泪都出来,他放下杯子,擦了擦眼角的泪花:“我也没打算放他进来,没想到他看到你直接摔了。”
殷聿也在看水舒。
但他记得水舒卧室后面应该是草坪才对,要摔出血,应该是逃跑路上又在水泥地上摔了一跤。
殷聿耳朵泛红,轻咳一声强装镇定打开铁门,把门边的亚瑟带了回去。
“去。”水舒是真有点困了,又打哈欠,补充:“我去,你去不去都无所谓。”
“殷聿,快点,休息够了没?后厨忙死了!”
沈秋予:“听说是从楼上摔下来了,你说人怎么能这么不小心。”
谄媚、讨好,拉拢的话语。
他要活着回去见水舒。
“抱歉。”
门后传来叫喊声,殷聿收起手机,闭了闭眼平复情绪。
“奇怪,怎么没声音呢——”
断腿的季环、出差的林霁月、缺乐子的沈秋予,以及……深陷黑料风波的白宁。
总结:很适合退休人群。
“我从十八岁过来,当然记得,”视线描摹陌生又熟悉的眉眼,水舒似乎在回忆什么。
柔韧得如同野草的生命力,让人……兴奋。
殷聿五年后变得放松不少,没有那么少言寡语,也没有那么害羞。
——
摔下去也就四五米的高度,底下还是草地,顶多吃点苦头,还敢来找他卖惨。
狗狗饼干,狗狗饼干是什么味道的。
这样的伤口偶尔还会出现在手腕、手臂、肩膀。
殷聿大概是没听到水舒的声音,还看了看手机,又喂了一声,纳闷:“奇怪,怎么没声音呢。”
……
朋友背手离开。
殷聿垂着眼,他五官实在锐利深邃,和无辜可怜沾不上边,桌下长腿委屈地放着,膝盖贴着水舒的膝盖。
殷聿起身拉开椅子,思忖:“季环,他邀请我们一起吃饭,说很久没见面了。”
水舒也没有担心的想法,殷聿能回国,就说明现在过得很好。他回忆:“唔,你给我寄的明信片里说到了,难吃得像是生日时吃到的芥末蛋糕。”
背着光,水舒身形修长,体态完美,规整制服贴合曲线,金发缱绻,古板的黑色外套更衬得肤色如雪,清冷绮丽。
“文件。”短促冷淡的两个字,水舒头也不回地离开。
水舒后退了一些,“喝茶也能喝醉?”
殷聿看着水舒低垂的眼睫,岔开话题:“我和你一起去。”
沈秋予每一句话的目的性都很强,季环不是傻子,他偏了偏头,闭眼,声音沙哑:“你到底想说什么?”
门内,辉煌明亮的装饰无法掩盖腐败的内里,这是一场华丽的明星泳池聚会。
时钟走点来到晚上九点。
水舒在小花园树底下,能听到铁门外的声音。
这几天相处下来,水舒总是很困的样子,而且也没什么精神,吃得也很少。高中他和水舒住在一起时,水舒吃的都比现在多。
水舒把手机丢在一边,偌大别墅只有他和亚瑟一人一狗。
其实没有。林老生日宴结束那天,林霁月给他发了最后一条消息。
日子这么平静,总有人要坐不住。
季环一点用也没有。
水舒挖苦人是有一手的,但殷聿不会讨厌水舒,在他看来这是水舒很可爱的一点。
秦连生很尊重地没有过多询问水舒为什么要搬走。
水舒对殷聿去不去都无所谓,总之最后到场的也不止季环。他看着殷聿,话题像是随便找的。
阴暗潮湿的地下室,沙发斑驳发霉,殷聿坐在角落,那是唯一一块干净的地方。为了省钱,并没有开灯。手机那一块小屏幕泛着蓝光,放着同学给他转发的开学典礼录像。
“那天打雷的也是他吧。”水舒淡声,拿杯子掩面,最后实在忍不住,细白手指拎着杯子,肩膀抖动。
于是各种奇葩聚会由此诞生。
游戏要有意思,一是要有合格的对手,二需要戏剧性的发展,现在看来,水舒似乎要退出这场游戏。
昏暗的学生会长办公室,仅仅靠着百叶窗的那点光亮,那张喋喋不休的脸是如此让人厌烦。
台下人哗然,不是哥们,你没事吧?
沈秋予视线紧紧跟着水舒。
医院病床,季环眼神放空,一条腿上打着石膏。
……
水舒很多时候都这样,倦怠、疲惫,多数学生会不工作的时间,他都会找安静的地方坐着发呆。
白宁看到消息已经是第二天,焦虑地不停咬手指,最后发出去的解释信息石沉大海。
殷聿下巴微抬,呼吸都不敢放肆,柔软白皙的手指贴着他的脸颊,又不经意地拂过他的喉结。他垂着眼睫,等水舒收回手,耳朵已经红透。
殷聿思考:“外国菜很难吃,算不好的一部分吗?”
桌上下午茶散发甜甜的奶香,水舒很安静地在看书。
大一号的手,指腹粗糙,也不清楚在国外经历了什么,手背还有斑驳的伤痕。空气中交接的目光胶着,周边鸟叫和风声似乎都变得朦胧。
水舒:“嗯。”
“我可是如实告知水舒你受伤了。”沈秋予摊手:“他态度冷淡得很。”
现在,白宁不知道怎么被反噬了,关于白宁的黑热搜一个接一个。
白宁最近在拍戏和拍综艺,忙得团团转,他们见面的时间都很少。
水舒给他被喝光的杯子补充下午茶,殷聿就跟机器人一样,给多少喝多少。
殷聿:“……”
全场疑惑,最终,那道丢脸的光打在水舒身上。
殷聿:“我装得很明显?”
vip单人病房寂寥空荡,窗外是萧条的落木。
也许是今天出了太阳,又或者是下午茶掺了点酒精,今天的水舒格外随意。换言之,就是没有那么大的攻击性,像是一只在晒太阳的猫,理所应当地看不起全世界。
水舒:“你怎么知道我是男的。”
“真可惜,你们三个人原本感情那么好,还是你先认识水舒,最后却是殷聿和水舒关系更好,你被排挤出去。”
因为某些原因,水舒没有和殷聿一起。水舒收起伞,推开宴会大门,映入眼帘的却不是季环所说的聚会,而是他最讨厌的、另一种形式的聚会。
枯燥乏味的演讲都因为声音和脸变得有趣,进度条一次又一次被拉回头,殷聿眼眶泛红,唇角却从始至终带着他发觉不了的浅淡笑意。
白宁的语气显然是在撒谎,沈秋予眯了眯眼,“嗯,那明天我去接你。”
藏在那一身冷淡的制服下。
秦连生每天点开热搜看看,觉得上班都快乐不少。
“季环?”
“对不起、对不起……”
学生会的工作包括巡视校园,这种地方很好找,沈秋予非常清楚水舒喜欢去的位置。
沈秋予正在回忆这几天侦探发过来的消息,漫不经心:“嗯,你想去哪儿玩?”
水舒前两天拜托秦连生帮忙去看看房子。
白宁抱怨:“我想休息,这几天太累了。”
电话马上被挂掉。亚瑟从阴影处跑出来,在铁门后兴奋跳来跳去迎接殷聿。
林霁月不回消息,白宁心里一直憋着一股气。不回就不回,每次都莫名其妙消失,婚约一直不解除,他就得一直这样提心吊胆吗?
即使沈秋予不喜欢古板规制的校服,也不得不承认这一身穿在水舒身上意外合适。
沈秋予手指点着桌面,手机跳出一个通话——白宁。
水舒当时表情很不耐烦,像是下一秒就要上台刀了对方,后面水舒也的确在演讲里阴阳了对方,导致最后结果和他差一票,也就是前任会长那一票。
水舒戏谑:“看来季环还是很怕你的嘛,小玉同学。”
水舒:“哦。”
开播的时候白宁风评还挺好,一直被营销是团宠甜甜小蛋糕,这让秦连生可恨地咬手帕咬了好久,纳闷这届网友什么眼光。
先是词条#白宁 茶#,在综艺里招惹每一个男人,后面又扒出来白宁虚荣心发作用假货、故意炫富等等。
这没什么不好的,使出全部实力,是对死对头的尊重,何况他和水舒成为朋友的天数还没有作对的时间长。
细密的雨水犹如丝线,连成一片雨幕。
台上,前会长还在演讲,多数人的视线都聚焦在要接班的后辈上,尤其多人在偷拍水舒。
从没被如此反驳的前会长愣了一下,心下慌乱,不是说沈秋予讨厌水舒吗?
殷聿很正经地:“喂?”
沈秋予唇边笑容消失,表情冷漠且烦躁。
沈秋予的回忆戛然而止,想到一个问题:“这几天林霁月有联系你么?”
人类是社交性动物,社交又为了满足情绪、利益,又或者感官刺激。社交次数多了,阈值变高,自然而然需要更多、更刺激的社交行为满足情绪。
“还有三个月,我即将离开母校。任职期间,我看到了许许多多优秀的后辈……”
“你要来看他么。”
沈秋予坐在前会长细心擦拭的会长专用桌上,皮制黑鞋踩在地面,手插着兜,似笑非笑:“和水舒比?你算什么东西?”
这是刻意挑轻松的话题不想让他担心?
九月,已经是高中开学了。高三,暑假过去,水舒已经高三了。
沈秋予:“………”
殷聿别过眼,待水舒不看他,他又看回来,问:“要去吗?”
最迟下个月月初,林霁月就会和他解除婚约。
先前买的房子太小,他养的植物越来越多。所以水舒看了座更大的,打算和林霁月解除婚约后,把养的花和亚瑟都搬过去。
殷聿左顾右看,突然下巴被钳住,水舒的指尖带了点狗狗零食的味道,殷聿目光游移——哦,水舒刚刚喂亚瑟吃了两块狗狗饼干。
会长位置么,水舒都不挣扎就拿到了,没意思。沈秋予抛着手里的棒球,有些无聊地听着前会长交接工作。
他当时说了什么?
突然,会长振臂高呼——
水舒手未来得及收回就被握住。
只是一瞬间,过去之后再也看不见。
水舒掀了掀眼皮,即使想转身离开也来不及,身后提前站着一个人。
沈秋予的狗腿,既是把白宁日记本送给他,也是当初被白宁教唆,给他下药的人。
徐一微笑:“水先生,进去吧。”
第 32 章 第 32 章
宴会已经开始有一会儿,水舒是最后一个来的客人。他穿着很简单的牛仔裤和黑色卫衣,神色淡漠,浅金色发尾缱绻,单边银色金属流苏耳坠,在一众华丽的礼服西装当中格格不入。
这是……?
众人心里有疑问,面面相觑,也不自觉地替他让开一条道。
不远处,沈秋予笑容灿烂:“嗨,小水,来这里。”一旁的白宁皱眉别过眼,但有摄像头在,他又强迫自己露出一个笑。
水舒没有过去的意思。徐一看一眼沈秋予,便想伸手去拉水舒。
啪——,清脆的响声。
水舒厌烦地拍开徐一的手,神情恹恹:“滚。”
被这样对待,徐一也不生气,目送水舒到角落的位置,随后回到沈秋予身边。
水舒没动,他看着季环从轮椅上站起来。
“这都是挂在热搜上的话题,你看到的时候没哭么?”
白宁跑了。
眼看着有人要上去,沈秋予起身,身边的徐一也跟着。
水舒收起手机,路过二楼露台时被叫住。
“你监视我很久了吧?是不是朋友你不知道?连我打算出国都一清二楚,你喜欢我?”
悬空的感觉很奇妙,雨水不停下落,仅仅靠着手腕相连,足以牵起生命的重量。
季环入院时他没有去医院看,出院之后也没什么想要关心的意思。水舒看了两分钟,最后掏出手机对着室内拍照。手机自带的闪光灯毫无防备地照在季环脸上,算是无意、却也像是羞辱。
水舒:“?”
……
水舒眼里没有任何情绪。就像那时他因为父母闹离婚而故意叛逆考砸模拟考试,水舒看向他平静失望的表情。
白宁固执地重复:“他拉黑我了。”
水舒面无表情:“需要我吐槽你一如既往的恶趣味,还是你万年不变强迫人的手段?”
水舒没来得及回复,身边重新坐下来一个人。沈秋予自顾自地倒了一杯牛奶,也没有说话。
白宁拿出手机又看了看关于林霁月的对话框,始终还是他单方面的信息。他抿了抿唇,把手机收了回去。
水舒一直都不想把话说得那么明白。在他这里,感情上的相互利用双方心知肚明再好不过,他需要季环的助力度过那一段毫无势力的空白时间,季环也需要他的心理安慰,这是等价交换。
[“-在那样畸形的水家,却还能维持着外表的体面。”
“要我把话说得更难听?我在利用你啊。”水舒很真诚:“只要你离开白宁,我就能更好地收拾他,现在你已经没用了。”
连那么讨厌的他都能救,真是,无可救药的圣母。
同时,水舒收到殷聿的最后一条消息:吃饱了ovo
冷静却颤抖的声调。
沈秋予双腿交叠,脑海不断回放画面,毫无用监控视奸别人后的羞耻心。
“我可以告诉你的是,他在二楼。季环的确出院了,你可以去看看你的好朋友。他的腿很惨呢,伤到骨头,可能以后走路姿势都不能正常了。”
此刻,记忆和现实重合:“你一如既往的幼稚,为什么总想着用自己惩罚别人?”
是水舒让殷聿不过来这场聚会。有些事情他能解决,非必要他并不想牵扯到殷聿。
沈秋予轻笑,“嗯,看到有意思的东西忍不住分享。”
治了死对头,白宁心情好了不少。他看向一边的沈秋予:“你把水舒叫过来干什么?”白宁虽然不满,但想想后面要发生的事,那点不满又被覆盖。
打了石膏,并没有那么好走,疼痛也在敲打神经。水舒身后阳台雨幕似乎重构,和着那审视、打量的目光,重重地压在季环身上,然而季环还是一步一步走过来,光影将他的身影拉长,像是虔诚的朝圣者。
ss:看起来不好吃
有些冷漠的蓝色眼睛玩味看过来,仿佛看穿了监控外的人。季环还在不知羞耻地用鼻梁去碰水舒耳侧的流苏耳坠。
手腕被紧紧桎梏,水舒神情不变,似乎不管发生什么,他都是那样的表情。
“哦,这么关心,以后季家倒闭你要养他吗?”水舒微微偏头,耳坠跟着晃动。
话题无形中变得尖锐,气氛改变,原本离得近吃瓜的几个人都不由离远了些噤声。
“一直以来,他都是拒绝分享的那个人吧。”
“我会变得更有用,你利用我…利用我,也没关系,”
白宁还想着林霁月不回他消息的事情,没怎么注意,有些心不在焉地点头:“嗯。”
“确定吗,”沈秋予的声音在耳边,“他可能只是生气你找了别人。”
水舒在的那片区域很少人,但也不是完全没人。有那张脸在,总有人顶着压力飞蛾扑火。
沈秋予弯唇:“这对我来说是夸奖。”
脸颊火辣辣地发痛,季环神情空白。
ss:原来那么好看的胸肌需要承受这样的代价,真是辛苦了^^
“在你骂我小偷的那一天开始,”水舒揉了揉手,微笑:“我就想扇你了。”
他从来没想过,原来季环能卑微到这种程度,已经被玩弄得丧失主体性。
并不是对白宁,而是监控里的他。
唇边笑容逐渐消失,沈秋予阴沉着脸。
殷聿:今天吃这个
真呆。
白宁闭了闭眼,在好友页面直接按下删除键。
还保留了点理智,算是有点进步。水舒嗤笑:“你没有林霁月不也有其他人?你知道我手里多少你和别人的照片么?最近黑料不断,公司也不管,很苦恼吧。”
他们的位置靠近露台,偶尔有细雨飘进来。
……
一阵冷风吹过,窗外的雨水也跟着飘进来,水舒看一眼走廊还在亮着的监控,扯了扯唇角:“太贪心小心最后什么都得不到。”
沈秋予在,那人也不能反驳什么,因为沈秋予一定为白宁撑腰,只能尴尬脸红地退下。
白宁完全没收着力气,沈秋予反应已经很快了,他条件反射地抓住那一截栏杆。
安静的露台是很好作案的地方,只需要轻轻一推,人就可以掉下去。如果“恰好”露台的栏杆损坏,监控死角,那更是天衣无缝。
水舒表情总算有了变化,那是索然无味的,拒绝倾听的表现。
水舒微微偏头,金发拂过季环的脸颊,季环呼吸霎时变得粗重。不远处,白宁脸色煞白,手里捧着的托盘跌落在地。
水舒轻笑:“不追过去?”
他回来的第一个宴会,季环可是追过去了。
水舒倚靠在门边,背后是倾倒的天光雨幕。
娱乐圈最不缺年轻的肉体和漂亮帅气的面孔。但水舒似乎太超过,不禁让人怀疑是否上帝在创造他时给予了更多的偏爱。
好不给面子。
拍到最后一个,是白宁有些不喜欢的,偷偷内涵过他的人,他打断:“素材够了吧,不用拍了。”
即使林霁月和白宁没有任何亲密举动,甚至拥抱都很少,但林家人浸入骨子里的傲慢不允许他们分享。
美人不论性别,不少人看呆。
水舒往座椅后靠,黑色卫衣几乎和背后宽大的黑色皮革沙发融为一体,金发沾了窗外湿润的雨汽,他惯常没什么表情,冷淡疏离:“怎么,你要把赢的钱给我?”
清新舒缓,应该是让人愉悦的气息,季环紧绷的神经却在水舒要转身离开那一刻断线。
“怎么不说话?”
休息室的方向,也是季环在的地方。
“在聊天?”
身为宴会的中心,人群的视线也理所当然跟着沈秋予。
迎接季环的却是难堪的巴掌。
季环额头上冷汗不断,他勉强站着,眼眶泛红,视线急切地在那张熟悉的脸上逡巡,似乎想要找到让他安心的神情。
沈秋予思绪跑偏,“你不关心?他不是你的朋友?”
“你的人生和我无关,别总想着道德绑架我。”
然而这里有监控,水舒也躲过白宁包含恶意的推动。
殷聿:QAQ
是水舒。
别墅一层是半开放式,一边是露天泳池,另一边是庭院区域。二层是休息区域,泳池上方是一个大露台。
:[减脂餐图片]
水舒如果还不清楚沈秋予来意,那他大概是傻子。一直以来沈秋予都是这样,高中尚且有事情让沈秋予发挥,五年后,沈秋予似乎更热衷从他身边找乐子。
“沈秋予,不管是五年前和五年后,你都像是甩不开的狗皮膏药。”
二楼休息室很多,但水舒不费任何力气就找到季环在的哪一间。
不是朋友?
这场聚会里,水舒认识的人四个手指头能数得过来。除了惹人厌的三个,还有一个就是和白宁约会被偷拍的影帝。
:我真的很讨厌水舒!!
弹出确认。
沈秋予猝不及防地出声,水舒回完最后一条消息才抬头:“你有点没话找话。”
要从垃圾里二选一,水舒还是选择更沉默的那一袋垃圾。
很明显人为损坏。
沈秋予神态自然地坐在水舒身边,笑眯眯道:“很高兴你能接受我的邀请。”
“你把舞台建好,再邀请我过来,总不能只是为了和我说这两句话。”
原本只是微微敞开的门被水舒彻底打开,阳台走廊光线涌入,雨水的气息也随之而来。
高热的眼泪砸在下巴,季环有些讨好的吻落在他的额头、脸颊,独独不敢亲吻唇畔,像是亚瑟平时讨要零食的舔舐,急切、粗重的呼吸。
水舒:“哦。”
被抛弃的恐惧重现,季环喉咙哽得说不出任何话,他只能不断重复:“对不起。”
真好掌控,怎么就不会自己思考呢。真没有比水舒更有意思的对手了吗?
季环竭力平复呼吸,他把头发染回水舒最喜欢的银色,也听水舒的去上班。甚至腿伤住院那天,水舒罕见打电话过来让他答应沈秋予的赌约和聚会要求,他也做到了。他以为水舒会原谅他,没想到最后却是这样的结果。
沈秋予压下莫名泛滥的不知名情绪,伸手回握水舒的手。
水舒垂着眼,卫衣帽兜正好盖住了他的表情,只有一缕缕被打湿的金发落在露台处。
水舒嗤笑:“脸皮厚就是好。”
“……”
他站得笔直,目光像是审判的利刃。“与其想方设法求我原谅,不如去找真正愿意给你情绪价值的人。”
“说对不起也没用,我没打算原谅你。”水舒不愧疚,没人喊季环爬窗台,也没有人让他从上面摔下来。
直到他握住水舒的手腕。他们靠得很近,呼吸几乎交融,在这片昏暗的无人之处,没人能注意他们。
水舒平时格外忠爱有帽子的常服。休闲的冷色调卫衣,偶尔抬手能看见打底衣下柔软的腰肢,如同竹枝,细且韧,很难想象一个男人能有这样的腰。
水舒今天不想加班,他充耳不闻想要下楼,却被白宁冲上来拉住。也没跑步,却很紧张地在喘气:“我不是让你等等吗?”
楼下水池溅起巨大水花,还未离开的客人不由惊呼。
肤色雪白唇色浅淡,阴郁神情仿佛窗外冷淡的阴雨天气,让人心甘情愿被打湿。
巨大恐慌袭上心头,白宁慌慌张张地跟着过去,一道身影却比他更快。
潮湿的雨水源源不断,聚会还没有结束。
憎恨的语调,白宁撞过来,水舒反应很快,躲了一个身位,让他没想到的是他身后还有一个人。
刷题比赛开始,水舒没应。但做到第五题,沈秋予还在问,很吵。水舒干脆起身去了另一个角落。
然而他失败了。
手机跳出来两条殷聿的消息。
沈秋予顿了顿,水舒还是那么爱钱。
白宁像是被下了禁言术,终于懂得沉默。
影帝跟着看过去,眼底再度划过一丝惊艳,终于问出一直以来藏在心里的问题:“他叫水舒?”
加班时间结束,水舒再次拿出手机准备给殷聿发消息,没想到的是白宁还有后手。
怎么才能让水舒心甘情愿陪他玩游戏呢?
沈秋予:“还在聊?”
“人生容易无聊,所以总是需要很多乐趣。”沈秋予替水舒倒了杯饮料,他清楚水舒不爱喝酒,所以特意倒的是牛奶,但水舒碰也没碰。
[“看够了吗?”]
潜台词是什么,他们都清楚。
“如果不是你,这一切都不会变成这样。”
让人兴奋的,如同野草柔韧的生命力。
沈秋予慢慢变了脸色,缓声:“我不喜欢别人用问题回答问题。”
水舒本来就体力不支,他不耐烦地看向一旁只顾着哭不知道上来帮忙的白宁,刚想开口,忽而被拽着向下。
水舒没接话,冷淡地继续看手机。他在刷题,一些简单的逻辑分析题,还挺有意思。
……
整场聚会他几乎没吃什么东西,殷聿也贴心地给他提前准备。
没开灯也没关门,室内弥漫化不开的药酒气息。季环坐着轮椅隐在黑暗里,打着石膏的腿看起来笨重不已。
:我在外面等你oqo
“他很快要出国了,过来叙叙旧。”沈秋予漫不经心,视线触及角落孤零零的身影。
沈秋予眨眨眼,干脆自己喝一口,“我和季环打了两个赌。”
雨还在下,只是细密的如同砂糖,下落速度非常快。
——
殷聿:可以在车上吃
影帝眼睛亮了亮,心里正盘算怎么搭讪,抬眼却察觉一道似笑非笑的目光,和沈秋予撞个正着。影帝霎时出一身冷汗,他收了所有心思,尴尬地别过眼。
聚会接近尾声,大部分人离场,水舒坐在角落给殷聿发了信息。
殷聿那边显示了几次正在输入。
沈秋予笑着喝了口酒,白宁也在笑。综艺带来的摄像机组只有几个人,应该是联系好几个艺人的专门拍镜头,沈秋予身边的明星不停换人。
泳池外绵密阴雨不停,还有愈下愈大的趋势,一群人却也穿着格外清凉。
沈秋予往上看,阴沉的天色没有一颗星星,雨水灌满他的眼睛、口腔。握着他手臂的手腕纤细,顽强抵抗着向下的重力作用,
“所以林霁月拉黑你也和我没关系,来找我诉苦我只会嘲笑你。”
沈秋予跟着笑了笑,无所谓地耸肩:“赌约没必要告诉你,因为并不重要。”
“对不起,小水,对不起。”
露天泳池水面不断被雨水冲击,细小涟漪迅速蔓延。水舒无论如何都拥有着水家人引以为傲的礼仪教导,矜贵、完美,神态和坐姿都挑不出任何错处。
水池并不深,水舒比沈秋予更早从水池里起身,他浑身都湿透,金发往上捋,眼睫沾了几滴破碎的水珠,雨水连绵不断。
“对不起。”
要说让人不满意的,大概是他说话的语气。
水家不涉足娱乐圈,认识水舒的人很少,但因为林霁月,也有一部分人眼熟水舒。
细密的雨水沉闷地压在天边,水舒看到阳台那一截被雨水打湿,欲盖弥彰的栏杆。
沈秋予轻叹。
“还有,——看够了吗?”
不…!他只是想给水舒一个教训,他不知道栏杆是坏的!不对……徐一只让他撞水舒,…是徐一……!
心跳在这一刻前所未有地加速,凉意爬上心头,季环控制不住地颤抖,他扶着水舒的肩膀,发丝低垂,前几天补染的银发柔软,还带着洗发香氛的气息。
水舒洗了脸才下楼,沈秋予已经不在位置上,白宁朝他投来怨毒的目光,水舒立刻不客气地看了回去。像是意想不到,白宁表情反而滞后了一些,随后尴尬地红了脸。
水舒冷笑,沈秋予看着他站起来,往二楼的方向去。
………]
“对不起、对不起。”
“水舒”会对他露出温柔的表情,可“水舒”又不是水舒。他更喜欢水舒的,为什么说那样的话?
仿佛沈秋予的默认,没人去打扰水舒。只当水舒从没出现过,聚会如常进行。
他做错了很多。从他父亲说他离不开水舒开始,就在他心里种下了逆反的种子。五年来他一直想要证明他并不是离不开水舒,然而他一事无成。
身后是刚来的沈秋予,水舒躲过去之后便是他。
水舒真是个,该死的圣母。
殷聿:是不好吃qwq
白宁眼眶泛红,身上还有酒气,显然喝了点酒不太清醒:“林霁月拉黑我了。”
他把水舒叫过来,可不是让这些人搭讪的。
然而他说完这一句话,季环却是天塌了的表情。
一直以来都是这样,只要是他闹脾气,林霁月从来都不会哄他,也不会主动给他发消息。
但做下这一切的人不就想要这种效果么?抓住栏杆那一刻自以为是的希望,结果栏杆是断的。
沈秋予平常疏松的一句话让白宁手指紧握,最后熄灭手机屏幕。
水舒漫不经心收回视线,坐回原来的位置继续看手机。
水舒说的话实在是气人,白宁脸很快涨红,“我哭没哭和你有什么关系?”
精神紧绷得像是要分裂,季环哆嗦着,他离水舒很近,高热的唇在脸庞游移,呼吸尽数喷洒。
白宁匆忙:“水舒,你等等!”
身后的徐一目光闪了闪,手机也跳出来白宁的抱怨信息。
身边位置空出来,沈秋予唇角笑容消弭,呢喃:“有时候舞台搭好,演员不配合也是一种烦恼。”
水舒这一番话仿佛一盆冷水,白宁霎时被泼清醒,理智回笼,他似乎意识到什么,表情逐渐变得僵硬:“你说什么?你怎么知道这些?”
“关我什么事。”水舒不耐烦地甩开他的手,白宁吃过上次的亏,有些恨恨地瞪一眼水舒,没有敢多说什么。
白宁发现撞错人,瞳孔放大,想要收回手已经来不及,声音惊恐变调:“秋予?!”
季环急切地想要表明他的内心,“我不喜欢他,我……”
高大身影足以包裹水舒,却像是信徒依偎匍匐在神像脚下,每一次触碰但是小心翼翼的、亵神的试探。
水舒到底有多少耳坠。
水舒神情阴郁,另一边沈秋予似乎在笑。水舒看向他,眼底却没有笑意。
一秒、两秒、
水舒拽着沈秋予的头往下按,冷漠弯唇:“不想活,就给我去死。”
第 33 章 第 33 章
混乱结束,水舒最后被殷聿带走。一楼逗留的客人也被送离,偷偷拍了视频的人单独留下,强制删除后才放行离开。
二楼休息室,白宁小心翼翼地拿着毛巾递过去,话未出口,眼眶已经红了一半:“对不起,秋予,对不起。”
道歉的同时,白宁又想起泳池里水舒的行为——把沈秋予强行按下水池三次,最后甚至拽着沈秋予的头,嘲讽地骂了句傻逼。
……
水舒怎么敢的?白宁抿了抿唇,眼神阴暗。
已经是晚上八点,休息室安静,沈秋予也不说话。
事情的发生白宁有一半的责任,他害怕沈秋予的迁怒,忐忑地坐在一旁。沈秋予已经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口鼻间似乎还能嗅到水舒的气味,大脑不断地回忆方才一幕。
水舒一共把他按进水池里三次,每一次预留的喘息空间都仿佛调教,极有技巧性地算准他呼吸的时间,再狠狠把他按进池水里。
他最喜欢为难别人了。
殷聿表情很忧虑,从昨晚一直忧虑到今天,抿唇:“我加了另外的奶,很好喝的,和之前味道不一样。”
白宁说得很慢,声音也越来越小,似乎自己都不太自信。
“我用了那么一点手段,”殷聿比划:“把徐一打进医院了。”
手心还残留着温度,殷聿沉默地从柜子里拿出来两块饼干,是水舒以前最喜欢吃的。
水舒笑了五分钟,殷聿也麻木了五分钟。
殷聿憋住,摇头。
至于那么生气?
桌上只喝了一半的姜茶已经凉了,沈秋予这才想起来还有个徐一,他眯了眯眼:“还有什么想和我说的?”
只是不到两秒,水舒脚步突兀停住,亚瑟急得又开始团团转。
水舒支着下巴,细碎的金发落在耳旁,耳垂处简单廉价的黑色耳钉也被那张脸拉高身价。
“外面冷,你身体不好,车里开好暖气了,也放了衣服,快进来。”
最后一次,沈秋予笑了一下,头皮传来惊人的疼痛,水舒强迫地抓着他,似乎是在欣赏他狼狈的表情,最后松开也像是丢掉一件垃圾,居高临下地冷眼看他:“离我远点,傻逼。”
——不对、不对…
真觉得添麻烦就应该自觉出门左转直接跳。水舒退出对话框,最底下还有一个很久没动过的对话。
殷聿发信息让司机过来,手上熟练地给热水袋灌暖水,又给水舒撕开两个暖宝宝。
而那个所谓喜欢他的影帝,也是因为他和林霁月沈秋予的关系才接近他。在他抱怨林霁月把他拉黑之后,影帝的态度明显淡了很多,综艺上都不怎么和他待在一起。
水舒的声音像是恶魔,折磨了白宁一晚上,更别提水舒手上还拿着他很多把柄。
沈秋予的态度很明显。
沈秋予问:“徐一让你这么做?”
沈秋予态度有点奇怪,和平时不太一样。像是突然撕下温柔的面具,冷淡得有些违和。但时间容不得白宁细想,他着急:“我说的都是实话,而且就算我推的是水舒,下面也是水池,完全没影响,也不会摔死…”
徐一烦躁地抽出一支烟,看到白宁泫然欲泣的眼睛,他沉声:“我有办法。”
虽然殷聿不说话,表情也很少,但水舒看得出来殷聿恨不得替他挨冷受冻。
闷闷的笑声从耸动的肩膀发出,水舒趴着,桌子都被带得震动。
说完,殷聿自觉站得远远的,远看像个人形立牌,水舒叫都叫不回来。
殷聿:“……你要不要再喝一杯。”
苦笑呢喃:“有些人现在估计开心得不行。”
水舒赞同:“可以。”
白宁手指都快搅成麻花,他连忙点头,随后又摇头:“没有、没有。是我和他抱怨,我说我很讨厌水舒。”
殷聿目光很专注,轻柔地落在水舒身上。
聚会结束当天,水舒一身湿出来,殷聿比水舒还紧张。
…徐家不能失去沈秋予的偏袒。
像是被戳中什么,殷聿再度偏了偏头,耳朵有点热,否认:“没想什么。”
“那是什么?”
不会把他弄死,却也起到教训折磨的目的。雨水和池水混合,映入眼帘的水舒也带着阴郁的水色。雨幕之下,那张苍白脸庞下的姝丽唇色成为沈秋予视线撕咬的锚点。
水舒屈服了。
强迫?殷聿望过来。
沈秋予:昨晚给你添麻烦了^^
殷聿——盯
被水舒那样对待,沈秋予都不生气吗?那会不会也不生他的气?
……
“可是,…!”
背部又挨一记暖贴,水舒深呼吸。
徐一脸色变了变,但也强撑着谄媚:“这是什么意思呢?白宁也不喜欢他,这次只是个意外…沈哥,我发誓,下次不会再发生了。”
他现在处境很不好。林霁月拉黑他,他在公司基本是放养状态,会给资源,却不会再向之前那样护着他。
消失了六天,第七天,林霁月也该回来了。
躲在树下,湿得倒是不多。
沈秋予让他去处理白宁的那些黑料。
他像个小丑。
又一个第二天,林霁月消失的第七天。
徐一讨好地上前:“哥,你不是说太无聊了吗?我才想着给你找点乐子。”
沈秋予眼神淡了点,“你大可以放心说,徐一不在这里。”
另一方面,徐一的手伸得太长。先前给水舒下药,再到这次的露台事件,沈秋予可以忍受徐一第一次小动作,不代表能忍受第二次。
沈秋予已经找到监控,划到半个小时前,看到水舒从泳池起身的画面,手指拂过屏幕里那一块湿润的锁骨,不耐烦地打断徐一的话:“不会有下次,滚。”
他现在应该问沈秋予,但他问不出口。从傅斯年、季环到林霁月,再到现在的沈秋予,他的所有问题都是自取其辱。似乎他们曾经的偏爱和喜欢都来源他是“水舒”的前提。
水舒点头:“好吧。”
怕殷聿在外面着凉,水舒用最快的速度换好衣服,降下车窗招手,殷聿才愿意回来。
徐一不是善类,大学入学开始他就清楚寝室里谁最有钱,班上谁的家世最好,当时很快锁定了最有钱的“水舒”,也就是白宁。靠着寝室关系,他成功和白宁成为混好关系,徐家也因为中间关系慢慢好起来。
溺毙窒息的感觉……还不错。下次,怎么才能让水舒再按一次。
咖啡厅,白宁和徐一相对而坐。
殷聿斟酌了很久用词,才小心翼翼说:“我怕你怪我插手你的事情。”
白宁先前行事没有收敛,结了很多仇家,网上很多关于他脾气坏、人品不行的言论。先前有公司压着,他的风评还算好,现在公司不打算替他处理,就算昨天拜托沈秋予处理过一些,今天还是有很多黑料冒出来。
殷聿:“……没有!”
车内暖气开得很足,水舒收回手,弯唇:“被人担心的感觉还不错。”
恨意袭来,徐一眼底闪过一丝阴狠。他们两个会变成这样,都是因为水舒。
“……一开始,我只是想整一整水舒而已,徐一就告诉我,可以在露台推一把水舒,剩下的他会解决。”
在关于水舒的事情上,殷聿总是会考虑很多。并不是他认为水舒脆弱,而是他尊重水舒的想法。
水舒拿起杯子,补完后面的话:“喝那么多的姜味饮料。”
没有人爱他本身,再说什么都没有意义。白宁动了动唇,前所未有的迷茫席卷全身。被林霁月拉黑的对话框还在他的手机里,面前的沈秋予也在走神。
殷聿别过眼。水舒喝完,凑近:“你刚刚看我,是在想什么?”
水舒毫不意外,徐一已经触碰沈秋予底线——愉悦犯乐子人怎么可能容忍一个比自己还会搞事的人在身边。
水舒好容易就放弃了。殷聿抿了抿唇,“……我其实也不是那么坚定的人。”
水舒摇头:“你不纯洁,小玉同学。”
殷聿视线多停留了几秒,看见水舒收回手后很自然地把那点碎屑舔掉。
对面的徐一没比白宁好到哪里去。甚至徐一之前仗着沈秋予的势力行事嚣张,被更多人记恨。光是徐家破产的消息传出去,家附近已经不少人在盯着,随时准备套他麻袋。
也没白费他特地打电话让季环答应沈秋予所谓的两个赌约,再去一趟那狗屁聚会。
消息栏里有沈秋予让徐一发过来的道歉视频,水舒嫌恶心,没看。
他接过去,水舒手指尖有一点饼干碎屑。
但撒谎无法改变这就是他身体的事实,这也是他原本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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肩膀和腿上各挨了一记暖宝宝,水舒:“……我真的没事。”
睫毛被搔了搔,殷聿忍着痒意微微后仰,抓住那双乱动的手,哑声:“要干什么?”
沈秋予却说:“上次给他下药的也是你。”
……
敢做还不敢当,借口也没编好。
殷聿有点紧张。人的喜好总是改变得太快,他怕现在的水舒不喜欢。然而水舒很愉快地接了过去,打开包装还掰了一块给他。
水舒:“……已经是第三杯了。”
水舒早起出门遛狗,照常遇见晨跑的殷聿。但这一次殷聿看见他身体很明显地僵硬一瞬,然后才干巴巴地打招呼:“小水,早上好。”
水舒:?
徐一深呼吸:“我还好。”
十分钟后,徐一回来,进门下意识左右看了看,没找到白宁才看向沈秋予,说:“哥,事情已经处理好了。”
——刚刚离开的殷聿再度出现在他身边,仿佛那几秒做了什么思想准备,神情更为冷峻深沉:“走吧。”
水舒牵着亚瑟后退一步,“真的不说?”
徐一咽了咽口水,斟酌措辞:“只有这样,游戏才有意思,不是吗?”
今天是林霁月出差的第六天。
水舒:“……”
沈秋予似笑非笑:“我和他的游戏,有第三个人参与,就没意思了。”
殷聿买的晚饭很合胃口,车窗外景色飞逝,水舒吃饱之后不想动弹。只是殷聿的视线存在感太强,他伸手,毫不意外地摸到殷聿的眼睛。
脚下的亚瑟不停转圈圈蹭裤腿,想快点去狗狗公园玩。水舒思绪被弄乱,也懒得去想,只是脚步刚动,身边闪现过来一个人。
力道很大,可以说是毫不留情,看起来还真是生气。不就是一起拽下来了么,底下是泳池也摔不死。
徐一刚从外面回来,没看白宁给他发的消息,并不清楚发生什么,他回忆了一遍,顿了顿:“发生什么了?”
回去的路上,水舒累得睡着,因为被殷聿盯着喝了两杯姜茶,房间还开足暖气,水舒并没有感冒。
说完,殷聿同手同脚快速走回别墅,砰一声关上门。
难怪那么心虚,水舒轻笑,“下次做坏事也带上我。”
水舒又靠近了点,殷聿背部快要抵到墙上,他用手背遮了遮脸,闷声:“别看我了,亚瑟都急坏了。”
曾经因为身边人失望的表情,他撒谎说这不是他的身体,只是灵魂转移过来了。他原本的身体不是这样。
殷红的舌尖一闪而过,殷聿艰难别过眼,默默啃饼干。
这是关心,忍。
他和水舒同居过也做过同桌,清楚水舒体寒,这些小事做得格外得心应手。
徐一选择了白宁。如今现实狠狠打了他的脸。徐家破产,他已经没有退路。
水舒疑惑:“你做春梦了?”
水舒挑眉看他。
水舒坐直,仔细地看殷聿,把殷聿都看得紧张。
殷聿显然要发呆,水舒吹了一口气,殷聿猛地缩回手。
温热手指擦过薄薄的眼皮,眼睫有些刺手,水舒虚虚拢住那双眼睛。
[“都是微博上的词条……你看到了没哭么?”]
徐家公司主业游戏,去年就和沈家签了对赌,这个月刚好是对赌结束的时间,徐家对赌失败,沈家不愿意放过徐家,徐家公司自然只能破产清算。
殷聿脸热得不行,他先是看向别处,最后又觉得要说点什么,又看向水舒。结果水舒都猜到了他的小动作,狡黠地眨眨眼,再度摇头,眼看着开口想说什么,唇却被急急地捂住。
徐一拿出手机,一目十行看完白宁发的消息,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
“……”
他和水舒住的时候,水舒拉着他看动漫,经常会吃这种饼干。
“嗯。”他先揍一顿,再找几个人狠狠揍一顿。徐一就“脆弱”地进了医院,估计没个十天半个月出不来。
桌子颤颤巍巍举起白旗,“不喝了。”
对于差点被推下泳池这件事,沈秋予是不怎么生气的,因为他又看到了水舒更有意思的一面。但水舒很生气,他总得做点什么挽回他和水舒的“友谊”。
“我从来没有被人这样强迫,”
沈秋予鼻尖发痒,有点想打喷嚏,他喝一口桌上的姜茶,思绪已经飘远。
后面水舒还那样粗暴地对沈秋予,按沈秋予的性格一定会生气才对,沈秋予却没有情绪,只对他生气。
后面殷聿有工作要处理,临时回去隔壁别墅,水舒也开始看书。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徐一在他这里已经没用了。
徐一一直认为,只要他不断讨好“水舒”,徐家能走得更远。直到“水舒”那天和他说,他并不是水舒。
水舒:?
水舒打了个喷嚏。
他说出来怕水舒生气,不说也怕水舒生气。喜欢一个人心情原来会变得那么忐忑复杂。
水舒更疑惑:“那这有什么不能说?”
殷聿很认真:“我现在把这个信息差消除了。”
因为水舒,一切都变得糟糕透顶。白宁咬牙。
接下来,坐不住的又是哪些人?
……
水舒凑近了些,但他一靠近,殷聿就后退,眼神还不断乱飘。看起来相当心虚,就差在脸上贴个字条:我做坏事了。
“动漫里反派干坏事总是得逞,就是因为主角那边的信息差。”
荒谬的结论浮上心头,白宁紧紧咬牙,只觉得喉头哽得慌。
沈秋予也爱上水舒了?
外面还下着雨,殷聿没带伞也跑得飞快。水舒有些无奈,副驾驶又不是不能坐人,就算他需要换衣服也是殷聿闭个眼睛的事情。
白宁还想说些什么,触及沈秋予表情那一刻,所有的话都咽了回去,取而代之的,是心里荒唐升起的疑问。
殷聿很配合地闭眼。失去视觉,其余四感都变得敏锐。窸窣的衣物摩擦声,指尖划过皮肤的触感都尤其清晰。
就算他把沈秋予推下去了,水舒也抓住了沈秋予。会掉下去,完全是因为沈秋予把水舒也拽下去了。
“但你推的是我。”沈秋予说:“你回去吧,这里没你的事情了。”
到了规定的休息时间,水舒伸懒腰,摸过一边的手机。
那张漂亮的脸露出软弱哭泣的表情,请求他的站队。
气氛绝望的沉默,白宁动了动唇,“你还好吗?”
“还把人揍了一顿?”
白宁心里燃起了一点希望,他想和沈秋予再次道歉,张唇的瞬间又看见沈秋予看过来,一如既往温柔的表情,却让白宁更紧张。
原本踌躇着想要说些什么的白宁怔愣,他看到沈秋予居然在笑。
——
手心和唇隔着一点距离,那一小片空气很快被呼吸打热。
到现在,身体差不多稳定,几乎没有感冒生病的可能,但殷聿不罢休,还想要水舒接着喝。
这也是水舒的目的。
殷聿感觉脑袋都被烧红,他强调:“不准说了,我没有想歪。”
殷聿立马忧心忡忡看过来:“再喝点好吗,你要感冒了。”
这是做什么亏心事了?
徐家破产了,这是聚会结束第二天后水舒听到的消息。
殷聿:“嗯。”
白宁刚拍完综艺,眼底青黑,神色也不太好。
良久,白宁什么也没有说,离开了休息室。
白宁握着咖啡,低声:“如果需要什么尽管开口,我能帮的一定帮。”
“………”
水舒心情显而易见地变得愉快,果然选择说出口是对的。殷聿心情也轻快起来,问:“那等他出院再揍他一次吗?”
“自己去问,问完之后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沈秋予心情不算太糟糕,放松下来后骨头都懒了,他用手机翻看整座别墅的监控,试图找到泳池那一部分。
殷聿顿了顿,顺着水舒的视线。
隔了两米的距离,林霁月风尘仆仆,一身商务西装没来得及换,膝盖处落了点烟灰,神情冷淡疲倦,却不掩那张脸的凌厉冷峻。
一旁的金助理悲催迎接打工人早上的第一个吃瓜暴击,有些尴尬地低声:“早上好,水先生。”
第 34 章 第 34 章
相比金助理的尴尬,水舒表情看起来要自然得多:“早。”
金助理硬着头皮继续打招呼:“殷总,早。”
殷聿点点头:“早。”
林霁月视线从水舒移到殷聿,再看亚瑟。最后又回到水舒身上。表情淡漠得几近于无。
被拖延那么多次,亚瑟已经急得要死,疯狂在水舒脚边打滚,呜呜呜呜地扯水舒裤腿。水舒安抚地捏捏它的小狗耳朵。
殷聿低声:“需要我先带亚瑟过去吗?”
水舒诧异,殷聿又补充:“它看起来很着急。”
亚瑟昨天没去狗狗公园,前天也没去,今天听到水舒要带它去狗狗公园耳朵都竖起来。
“谢谢。”水舒收回思绪走向餐桌。
——怎么会有这么善解人意的天使qwq
水舒快速思索着各种可能性,时间变得缓慢,偶尔能听见亚瑟小小的呼噜声。
冷光浮动,步入秋季的漫长雨季即将结束,只露出个脑袋的太阳照不到室内,冷湿空气窜在别墅各个角落。
闻言秦连生更感动,恨不得穿过屏幕狠狠拥抱水舒。
林霁月神情很冷淡,收回手,对水舒说了遇见以来的第一句话:“早点回来,有话和你说。”
过去六七分钟左右,林霁月从楼上下来,熟悉的香氛味靠近,水舒瞥过去,惊讶林霁月居然去洗了个战斗澡。
阿姨端着最后一盘点心出来,“呀,林先生,怎么还没吃就上去了。”
他已经吃完甜点,干脆地借力把椅子后推,挪出空间双腿交叠,“所以这是询问还是强迫?”
殷聿面不改色:“嗯,林管家特地给我推荐的装修。”
水舒脱下外套,踩着棉拖走进来。
水舒微微偏头,把落下的金发挽至耳后:“你想清楚了?终于要和我解除婚约了?”
九点半,水舒回到别墅,把亚瑟交给阿姨。客厅餐桌放着新鲜的早饭,阿姨正从厨房往外端早点,看见水舒,例行问候:“水先生。”
水舒坐下,阿姨把甜点放在他面前,小声:“其实林先生不怎么在家里抽烟了。”
良久,林霁月捋起额前湿润的黑发,凛冽的眉眼暴露在水舒视野里,开门见山道:“不解除婚约,我们协议结婚。”
手机弹出来两条消息,是秦连生给他发的装修图片。
庄园已经买下来,现在在翻新装修,秦连生自告奋勇揽下监工的活。但秦连生毕竟还要上班,水舒只答应让他帮忙看前期一半的装修,后面一半水舒接手。
阿姨一直以为他和林霁月是一对,努力地在水舒面前刷林霁月的印象分。
ss:谢谢舅舅^^舅舅辛苦
六七天,足够林霁月想清楚。
气氛没有那么紧绷,空间却在一寸寸收紧。
似乎没有休息好,林霁月声音微哑。
水舒放下杯子,舔了舔唇,随意道:“随便你在哪儿抽,别让我闻到。”
林霁月要来一杯咖啡,冷淡:“就算没有那些,你也是最佳的结婚人选。”
既然是欲言又止,那么也是没必要现在就说出口的话。水舒假装没意识到。
这是水舒的习惯,遛完狗之后会喝一杯豆浆。
你说人怎么总是这样呢,拥有的时候不珍惜,现在不就火葬场了?金助理心里摇头。但这毕竟是老板的私事,他不好说太多。金助理还是对三倍工资给足了敬意。
秦连生:梦中退休生活
他身上有浅淡的烟味,水舒皱了皱眉,林霁月摊手,把口袋里那根烟拿了出来,淡声:“没抽。”
当时他们两个人都没有闭眼,憎恨、厌恶,恨不得把他杀死的视线。
水舒闻到一点茶香,表情微妙地点头:“这样。”
桌面上手机弹出来一条消息,是殷聿发过来的表情包,后面跟着两句话。
如果林霁月越过他直接找水家,那么这是强迫。直接询问他,得到的结果肯定是拒绝,…所以林霁月的真实目的是?
客厅依旧安静得吓人,阿姨习以为常地路过打开暖气,把清理完的亚瑟从房间里放出来。
桌上的早饭都是新做的,林霁月只喝完豆浆,其余都没有动。
现在的确是林霁月的最好时机。
尖锐的压迫感。
林霁月很浅淡地看水舒一眼,水舒回视。不一会儿,椅子在地板上推开一段距离,林霁月上楼。
殷聿:今天的工作有点多
金助理下意识往后缩了缩。
水舒漫不经心地摘下耳机,讶异:“我说过了,别把我当救命稻草。”
脚步声靠近,林霁月拉开椅子坐下。
殷聿:“只是晨跑遇到,林总没必要太敏感。”
水舒有些无奈地听阿姨说完神秘的林霁月不抽烟理论:“林先生真的很在乎您呢!”
一般的家政阿姨其实不怎么管这个,但阿姨估计是带着林老的任务在撮合。除了偶尔的拉郎配,水舒清楚阿姨很关心他,是个很好的长辈,所以也不会对这些言论有太多不喜的想法。
但水舒第一次和殷聿接吻可是非常没有经验地被迫张开唇,所以后面被他强迫才那么死死地紧闭么。
餐桌不大,两人的距离也不过三十厘米。林霁月可以清晰地看见水舒眼睫下单薄的眼皮,微抿的唇,颈间脆弱的黛青色血管。
对面的椅子被拉开,水舒把音量调低打算戴上耳机,却听到林霁月的声音:“谈谈。”
秦连生这个监工很尽职,拍了很多照片,还特意给水舒拍了庄园旁边的湖,旁边几个钓鱼佬在钓鱼。
林霁月手指又起了痒意,视线和殷聿有过交接,盯着水舒:“几天不见,又换一个。”上次比家政阿姨还准时的是季环。
除了吃瓜群众,水舒在其中格外冷漠,他牵着亚瑟要离开,林霁月有话没说完,伸手想去捉住水舒手腕,中途却被殷聿无意间打了一下,非常“无意”,林霁月手被打掉,两人视线有片刻接触。
两人之间的氛围融洽,仿佛旁边插了一块生人勿近的牌子。
林霁月手边也是一杯豆浆,他喝一口,有些湿润的黑发垂下,抬眼看过去:“关于订婚的事情。”
“……”
林霁月是在看这盆花?
身为天才,林霁月记忆力好得有些过分,那张偶然被拍下的接吻照片不断闪回大脑。
何况阿姨也不是单方面对他输出,在阿姨口中,林霁月爱惨了他,他何尝不是爱惨林霁月。
水舒抬眼。
意料之外的回答。
水舒并不意外。有些问题他和林霁月迟早要谈,现在也正是时候。
水舒按了暂停,“谈什么?”
水舒看完图片发完消息,也正好喝完最后一口咖啡。亚瑟玩得差不多,他招手,小狗吭哧吭哧跑回来,老实地让水舒给它戴上止咬器和牵引绳。
已经是五年前的事,过去式的记忆没必要在意,但……大脑却不这么认为。
狗狗公园有很多小狗,亚瑟撒欢地开跑。
一纸合约从桌上递过来。
林霁月这次是赶行程回来的。本来预计出差时间大概是十天左右,硬生生缩成七天,中间基本没怎么休息。带着金助理也连轴转,就算是三倍工资金助理也苦不堪言,这七天算是彻底感受到林霁月高效的工作狂属性。
水舒昨晚睡得不是很好,在路上买了杯咖啡。到达狗狗公园后,殷聿去跑步,走之前欲言又止心事重重。
无法否认只能点头,阿姨又絮絮叨叨地说了两句,终于离开。
如同林霁月离开前的那一天晚上,他未说出口的那些话。林霁月不说,他也不会主动去提。
:预计一个月翻新装修完毕!
“家世、背景,你是所有人选中最合适的那一位。更重要的是,爷爷很喜欢你。”
胸肌练得不错,林霁月的身体的确很有资本。
作为学习前的休息时间,甜点就应该好好享受。水舒打开一部动物世界纪录片,认真看起来。
:你在吃什么
落地窗旁,林霁月背对水舒,衬衫挽至小臂处,手插着兜,光线穿过衬衫勾勒精悍利落的倒三角身材。
林霁月似乎笑了一下:“自然是询问。”
这是现下最接近答案的结论,然而水舒不动声色,什么也没说。
……
林霁月洗澡后依旧穿着衬衫,扣子解开两颗。
他出差这几天,水舒看起来过得很不错,气色好了很多,听阿姨说水舒一直在坚持健身,还有隔壁的邻居朋友监督水舒养生。
殷聿看起来颇为善解人意:“我可以先带亚瑟过去。”
白宁那边被他整得不轻,昨天聚会后沈秋予估计也不会对白宁再有什么特殊优待,退出也是迟早的事。
秦连生:昨日份进度~
气氛还在持续升温,金助理抱着瓜啃得很兴奋。
:师傅都很卖力
水舒顺着看过去,客厅的那一盆昙花已经结束花期,安静地呆在角落。
亚瑟去了狗狗公园回来很高兴,专门到有太阳的地方趴着。它已经习惯林霁月的存在,也接受这位“主人”很冷漠的事实,只是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林霁月。
“你憋疯了?”
同桌、前男友,国王游戏,接吻。殷聿资料上显示的就那么多,简单紧密的词语交织成密不透风的情绪网。
水舒点开,也随手回了个颜文字。
罕见的解释。
水舒往座椅后靠,细白手指伸长,桌面上的蓝牙耳机被重新拿起来。
“有趣的思路。”水舒轻笑。
林霁月突兀地想起来水舒和他接吻的表情。
今天还没有给花浇水,水舒思绪有些游离,阿姨又从厨房出来,把水舒提前交代好的放在桌上:“水先生,这是今天的豆浆。”
冷静的冰面开始破裂,露出有些狰狞的内里。从始至终他们的谈话都游离在核心问题之外,那晚没有继续的对话还未得到解决。
他抱着文件,左眼余光很努力地吃瓜。水先生是真一眼没看林总,给小狗的视线都比给林总的多。
吃瓜第一线果然很刺激,杀气四溅。金助理职业微笑,非常努力地忽略上司和对面甲方“友好”的视线交流。
听见动静,他微微回身,戴着平光眼镜,眼底没有情绪。逆光下五官似乎更为深邃,阴影都浓重。
林霁月:“住在隔壁也是巧合?”
这段时间他似乎变得更白了,浅金发丝缠绕颈间,蓝色眼睛专注地盯着屏幕。
“不知道。”
手机似乎迫不及待地跳出来更多信息,水舒熄灭屏幕,微微眯眼:“你什么意思?”
林霁月微微倾身,又把那纸合约往前推了推。
“还想逃避么,那晚的问题,不继续问了?”
第 35 章 第 35 章
想问就问,不想问就不问,哪里来的逃避一说?
水舒面无表情:“听不懂,转人工。”
既然水舒不愿开口,林霁月也不想多说。短暂的会话结束,餐桌响起碗筷碰撞的声音。
水舒没有离开,也没有拿起那纸合同,而是看向客厅那盆昙花,又看林霁月,“你看见了,它开花的时候。”
昙花开花凋谢那一晚,正好是林霁月出差那一天。
林霁月吃饭姿势很优雅,闻言顺着水舒的视线。花期过后,昙花存在感微弱得几近于无。他随意回道:“半夜两点开的花。”
“两点,你没睡。”
很简单的互动和问话,那双看过来的蓝色眼睛漂亮得出奇。
窗外阳光蔓延,开了暖气的室内温度逐渐变得舒适,亚瑟的睡姿变得更加狂放慵懒,像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小狗,和压抑的空气格格不入。
梦遗,男性青春期发育的重要标志。对于每个男生来说,首次梦遗时间一般在十一岁至十八岁之间。但林霁月天生性无能,青春期自然没有梦遗这一过程。
邻桌高声喊话的声音盖过,水舒没听清楚,“什么?”
沈秋予打了个电话过来,水舒把手机丢在床上,换了身舒服的睡衣,等电话快挂断了才接。
“学长讲的特别好!”
这一次,水舒比沈秋予先开口,嘲讽:“熟悉么?那天我把你按进水池里的节奏就这样。”
分明是仰视,却总能给人俯视的错觉。
水舒拉黑了沈秋予所有的联系方式。
学什么小说路人甲,你们特么的才入职一周!
先前空白的对话框这两天被完全填满。
谈话到此结束,水舒没看那份合同,也没回复林霁月关于“协议结婚”的问话。他只是上楼前不耐烦地看过来,说:“你看到花开,拍照了没?”
烟雾缭绕,林霁月闭了闭眼。
书页翻动的声音和着电话铃声,水舒踩着最后一秒才接通。
一晃学到中午,阿姨准时发消息告知饭做好。
突兀的声音惊飞树上群鸟。
ss:出去吃?
……
ss:你又是什么好人?
水舒脸色变得很差,林霁月又说:“没带手机。”
水舒很简单的挽了发,简单宽大的T恤露出光洁白皙的脖颈和大片锁骨,他戴了和发丝颜色相同的金色沙漏耳坠,下边跟着叶子形状的银色吊链。
高中生最不缺的就是彩虹屁和情绪价值。
在水舒眼里,大概只有一个人不一样,那就是殷聿。面对殷聿,水舒总是随和、放松的姿态,轻松的氛围,眼底时不时含着逗弄的戏谑。
“部长,他们说那位学长更喜欢五颜六色的花怎么办?”
这几个人一个比一个傻逼。
修长白皙的手指捧起一捧花,男生把花抱在怀里,微笑:“让沈秋予去死。”
仿佛刻意放置的潘多拉魔盒,等着水舒打开。因为那份报告对林霁月来说只是病历,但水舒是病历的药。
……
大脑牵连的神经电触似的兴奋,沈秋予头发似乎又被用力地拽住,湿漉漉的雨水池水滴落,幻想中酥麻的疼痛感袭遍全身。
林霁月一一回复,谢过这群闹腾的小孩后放下花束,找了个安静的地方抽烟。
迟到了快十年的梦遗突兀地在夜晚降临。混乱无序的梦境不断在初见和所谓的23岁初吻跳跃。
“没睡,那你在干什么?”
水舒冷漠:“还有什么?故意把检查报告放在那儿等着我打开吗。”
同一时间,学生会成员领着林霁月进门。
那是一张很出色的脸,出色到很久之后林霁月都记得水舒当时的表情。
忽而,男生抬头。
相较于其他人的不识趣,殷聿最大的好处就是不会多问。和殷聿的话题都简单有趣,除了学习,水舒并不想再动脑子,他揉了揉眉心拿过手机。
“他们?是他们还是沈秋予?”
大片绿色的树景为背景,同样古板学生制服在他身上穿出模特效果,浅金发色蓝色眼睛,眉头紧皱地嫌恶望过来。
水舒无瑕理会,林霁月直直地看他,相比起上一次的剑拔弩张,这一次的谈话林霁月更好地控制了情绪。
水舒挑好活动要用的花束,余光瞥到一盆瘦弱的植株,脚步停住,问:“老板,这盆昙花怎么卖?”
不想和谜语人待一屋,水舒面无表情地喝一口水。
水舒听清楚了,微微弯唇,身体还未退回去,微凉的手指拂过耳垂,他的耳坠被轻柔地晃动。
水舒深呼吸,噔噔噔上楼。
不过沈秋予说的白宁黑料,当然是他做的。但他只是给了一些照片推波助澜,白宁风评那么差,大部分不都是自己作的么。
他挑的是礼堂后面破败的阳台,几乎没人经过,只有不远处有一盆很丑的植物,和休息室那束精美的花束成鲜明对比。
没做过的事不会留下把柄,做过的事也不好好清楚痕迹,说白了就是又蠢又坏。
不远处,花店门口站着一个男生正在挑花。
殷聿凑得更近了点,他努力地让视线只看着那倒计时的沙漏,重复一遍方才的话。
水舒微微倾身,他把头发随意地扎起来,倒计时形状沙漏耳坠一览无遗。
桌面上的手机还在弹出消息,有沈秋予季环也有殷聿,发的最多的是沈秋予。
一分钟后,手机铃声再次响起,水舒找到今天要学的专业书,又是等到最后一秒才接电话。
林霁月在很多年前就看见过这样的水舒。
水舒聪明得过头,懂得利用优势,谈话时总是踩着他的底线步步逼近。
水舒是十八岁过来的,可那些事情对殷聿来说可是实打实过了五年。
并不意外。
似乎花开的照片比林霁月说的那些话重要得多。
无聊。
林霁月:“…。”
林霁月双腿交叠,似乎没有回答水舒问题的打算。
——是谁在逃避?
没想到水舒会那么果断,沈秋予有些失神。他慢吞吞地看着手机通话结束的画面。
他和殷聿初中第一次逃课就是来吃这家店。因为味道很好,价格很便宜,偶尔放学后也会过来吃一顿。
林霁月从未有过如此狼狈的午夜。轻手轻脚收拾完一切,下楼中途冰冷的夜风都无法缓和发热的大脑。
“……”
推拒、拒绝,从不会迎合,直到血腥味在舌腔弥漫,他被狠狠扇了一巴掌。
殷聿嘴角都压不住,“有人约我,我今天出去吃。”
像是等了很久他的消息等不到后才发过来,以示自己没有突然消失。水舒回了个1。
林霁月放下筷子,冷色调的背景让他看起来更为冷淡,光线勾勒他深邃英俊的眉眼。他肯定地回答:“没睡。”
饭馆厨房是半开放式,炒菜声音不绝于耳,加上周围说话的人很多,还有饭馆中央播放的电视剧声音,说话需要凑得很近才能听清楚。
回了房间,水舒才有时间看手机里的消息。殷聿和季环只发了一条,沈秋予抽风地隔半小时就发几条骚扰。
关闭文档,下边是医生一如既往的废话治疗方案或者饮食建议。
“再乱提乱七八糟的要求,下次开庭记得带上你和你林学长的通话记录。”
半小时后,他咬着最后一根烟回身,余光触及角落。
演讲结束,林霁月回到后台,当初联系他的学生送上一束精致的花,周围一片掌声和欢呼声:“学长辛苦了!”
电话挂断,想象戛然而止。
“怎么没淹死你这煞笔。”
尼古丁缓和急促的呼吸,林霁月咬着烟,受梦境的影响,湿濡的烟蒂都仿佛另一个人柔软的舌尖。
滚烫冰冷的肌肤相贴,梦中人的脸、表情都十分清晰。
手机恰好跳出来一条消息。
水舒的语调缓慢,每一个字都在勾连记忆里令人绝望的窒息感。
那是他和水舒的第一次见面。算不上太特殊,甚至天气他都记不太清楚。回想起来,应该是和平日无异,晴朗的天气。
一如现在水舒看他的表情。
聪明人偶尔的“不聪明”就像是游戏里无伤大雅的bug。
助理艰难地咽下嘴里的面条,“怎么了?”
助理:“……”
性无能,依旧和去年一样的结果。
啊,幸好录音了。
沈秋予:“嗨,听说你前男友把徐一揍进了医院?”
阿姨:林先生今天休息呢,也在家吃饭
水舒再次挂断电话。
“——你梦遗了吗?”
林霁月看见男生抱着那盆很丑的植物,嘴里不客气地说着嘲讽的话。
水舒丢过手机,重新翻开书页。
饭点,殷聿带水舒走进一家饭馆。看见熟悉的装饰,水舒都惊讶:“你还记得。”
然而沈秋予锲而不舍地继续打过来,仿佛做这件事会让他很快乐。
林霁月懒得回复,冷淡的视线穿过树林,不少小情侣在偷偷地牵手拥抱。
“沈秋予,你把头发染成五颜六色估计更讨林学长喜欢。”
沈秋予和季环那边都像是疯了一样给他发消息,殷聿早上遛狗还心事重重,下午就装得无事发生。
“……”
饭馆简单朴素,墙上印着菜单,多数改动的菜价都用马克笔或者贴纸重新贴过。这里每一张桌子都上了年纪,但擦得很干净。
音量不小,整个食堂的人都能听见。
殷聿:我先去工作
那晚没说完的话题终于被延续,林霁月笑了一下,“你很聪明。”
饭点,饭馆人很多。殷聿熟练地倒入开水烫碗筷。水舒分工明确地负责倒饮料。
公司食堂,殷聿弹射起步,不仅把一边的助理吓一跳,还成功吸引了全场人的视线。
殷聿点头:“记得的。”
季环:林霁月不是好人
助理:?
沈秋予发的最多,从徐一进医院再到白宁黑料被爆,似乎有说不完的话。水舒都要怀疑他是不是漏掉了什么记忆,他有和沈秋予那么熟?
“没有。”
水舒挂断电话。
水舒对林霁月这样消极的态度感到厌烦,他恹恹地踹了一脚对面的男人,冷笑:“你非要让我像生理老师那样问你。”
并不温和的目光,也算不上敌对,更多是看不起的嘲讽。水舒一向爱用这样的眼神看人,对那些不喜欢的、看不起的人,都是这样的神态。
殷聿拿着手机快步出食堂,那架势看起来下午都不会回公司。
香烟燃烧到尽头,林霁月咬着烟,手机里跳出医生给他的复查报告。
沙漏缓慢、旖旎地流动,像是特殊的倒计时。
水舒嘲讽:“迟到快十年的梦遗感觉如何?”
……
水舒不信他没什么想问的。真有什么想问,直接问就是,对殷聿他也不是不能回答。
ss:再发拉黑
落地窗紧闭的角落,月光洒下,雪色花瓣正在缓慢地打开。
无法拒绝的高中母校邀约演讲,二十一岁的林霁月从车上下来,学生会成员在门口接送,角落里一个女生小声焦急地小声用手机联系人。
殷聿盯着耳坠里的那最后一颗沙子,慢慢地滚了滚喉结,认真道:“如果你想说,我愿意听的。”
……
那盆花五年才开这么一次,还提前开了,他还没看见。
……嘟嘟嘟。
影子在地面拉长,水舒的耳坠沙漏已经掉落了三分之一。
猝不及防的目光对视,林学长本人只看见男生很轻地皱了皱眉。
又是这句,水舒打字。
——
殷聿:该吃饭了oqo
热火朝天的饭馆格外有烟火气,菜陆陆续续上齐,水舒喝一口可乐,有些好奇:“你没什么想问我的?”
水舒一直照料的那盆昙花开了。
水舒微微睁大眼睛,像是好奇:“这么说起来林总你也才成年,也是个成年的老男孩了,真是恭喜。”
某个员工感叹:“好久没看见老板这么笑过了。”
他轻笑:“感觉你想说的并不止这些。”
被挂断一次,沈秋予也没有不耐烦,笑意吟吟:“怎么挂电话了,徐一那家伙现在惨得很,医院外面还蹲了一堆要套他麻袋的家伙。”
关于你的,我都记得。殷聿在心里默默补充。
对话一点一点抽丝剥茧接近真相,水舒抬着眼皮,直接地和林霁月对上视线。
助理:…。?。
就算有高三的脑子,有些知识点学起来还是有些吃力。水舒肚子的确饿了,看到阿姨的消息又觉得没那么饿。
——
现在事情也不是很多,殷聿一个下午不来也没事。
水舒顿了顿,抬眼。殷聿看他,解释:“倒计时结束了。”
手指拂过,沙漏耳坠已经开始重新计时。
殷聿收回手,视线紧紧地跟着耳坠,垂眼低声:“好了。”
第 36 章 第 36 章
白宁的黑料愈演愈烈,还出现了专门研究白宁综艺镜头行为的“白学”,这让白宁破防了好一阵。
目前来看,沈秋予和林霁月似乎都不打算帮忙,季环又在医院伤春悲秋,白宁收不了场,据说已经戒网瘾彻底不看手机。
水舒每天听秦连生开心地叭叭,林霁月从那天开始也搬回自己房间住,没人再提起那张协议婚约的合同。
水舒照常看书喝茶浇浇花,偶尔有空还会和秦连生一起去新买的庄园看看。
庄园在A市比较偏僻的边缘地带,占地面积很大。前面的院子可以种地,旁边有湖,后面一小片树林和新建的玻璃花房。虽然价格也很美丽,但水舒最后还是买下来。
水舒十八岁以前忙着学习,除了正常的科目类学习,马术插花茶艺品酒高尔夫钢琴这类所谓的上流课程也占据了他大部分休息时间。
他很少有属于自己的时间。今天难得有空,水舒在秦连生离开后,很纯粹地坐在那儿钓鱼一整天。
——也纯粹地空军一整天。
林霁月没回答,他背靠洗手台,视线之处是水舒洁白的后颈。
晚秋的夜晚比白天冷得多。水舒把外套拉链拉上,目光毫无目的地乱看,然后看到了楼下一个莫名其妙的人影。
水舒对此很满意,如果今晚没有失眠的话。
水舒是冒名顶替莱恩家族流落在外小少爷莱恩·洛希尔的小偷,借此成为贵族修林(沈秋予饰)的陪读书童。俩人一起长大,知心知暖,关系好得如同连体婴儿。
沈秋予神色阴沉,看向第四道偷偷打开一条缝隙的窗户。
那片湖泊是钓鱼的好去处,有人钓鱼不奇怪。
这部戏剧就是两个看不到真心的烂人相互利用,最后双双死掉的二人转狗血剧。修林看似谦逊温和有礼,实际上白切黑,他对洛希尔的感情都基于洛希尔软弱好掌控的性格。而洛希尔看似软弱,实则一步步踩着修林往上爬。
两个人本质是相互利用,所以在最后洛希尔也没有顾及任何情面地试图杀死畸化成魔王的修林。
:[安详去世]
他看着沈秋予突兀地笑了笑:“哦我忘了,五年前你还在求我杀死你呢。”
:可能因为他是这里唯一没房子的人吧
视线交接,沈秋予笑眯眯道:“林霁月出差那几天,你撬墙角撬得挺爽的嘛。”
水舒闷笑,真好逗。
水舒一言难尽地看向空荡荡的桶,抿了抿唇,不太情愿地拎着小桶回去。
钓鱼有那么难吗?如果再让他钓半小时,他一定能钓上来,吧。
洛希尔听了并没有多开心,他本来就是霸占别人身份的人,贵族生活并没有他想象中的好过。
“不,如果那样,谁来陪着我,洛希尔,我不能失去你。”
二,修林会给他超越莱恩家族现有家产的资金,这些钱随便拿去做什么都行,只要他离开这里。
水舒面无表情:“睡不着,出来透透气。”
“……”水舒别过眼。
水舒回了卧室,阳台窗帘再次紧闭。
与此相对的,沈秋予扮演的修林也同样夹带私货地看不起洛希尔。怜悯又冷漠,单方面把洛希尔当成他的玩具,他觉得洛希尔只能是属于他的,无论如何都不会让洛希尔离开他。
……
水舒:“……”
水舒无视地走向洗手台。
秦连生很快到了,在不远处向他招手。
:谢谢你,我心里也更不好受了
兴许是天气原因,又或者月亮太亮,沈秋予莫名其妙地就想说更多。
这样的谬论本来就存在反驳的误区——白宁软弱懦弱,洛希尔却不是这样坐以待毙的性格。
沈秋予像是真的被那假道具戳死,一动也不动。又一滴血滴下来,水舒下意识闭了闭眼睛,血液打在眼皮,湿濡难闻的气味弥漫,水舒已经懒得管沈秋予,他正想抬手自己擦了,有一双手比他更快。
他之前给殷聿发了空荡荡的桶,殷聿回复得很快,也给他发了一张空桶。
吃完饭回来已经是晚上十点,从协议结婚提出的那一天起,水舒和林霁月默契地分开居住。错开的休息时间和工作时间导致只要水舒不在别墅吃晚饭,他和林霁月甚至可以一天到晚都不见面。
太纯粹了,说好的新手保护期呢?
沈秋予:“我要和沈秋予作对一辈子。”
当时的洛希尔不需要修林,现在的水舒也不会需要沈秋予。
沈秋予直勾勾地看着水舒的眼睛,企图解读其中的情绪。
白宁霸占水舒身份、洛希尔靠欺骗霸占了原来真少爷的身份。
“他最讨厌的,就是你这种low货。”
沈秋予自我感觉良好,好奇:“你还不睡?”
水舒也照着编剧给他的新剧本,死之前附在修林耳边说出那句话:“我恨你,修林。”
“相似?”水舒饶有兴味地开口:“懂了,沈大少爷一如既往地喜欢假货。”
“我…”修林咽了咽口水,“我给了他两个选择。”
林霁月还是没什么表情,他没有搭理沈秋予的话,同样回了卧室。
:我刚打开窗户看热闹就被迫关上了
朋友思索着打开对话框,发送刚刚那一张偷拍照,打字:诶,这是不是高中会长沈秋予?怎么会在水舒楼下
沈秋予离开后,水舒过了两天还算平静的生活。第三天,他去查看他的小庄园,遇到了和合作方在钓鱼的林霁月。
又比如被修林握着手将冰刃刺入心脏,水舒确实也公报私仇地用力怼了怼。
眼皮被重重地按了按,混乱重影的视野里,沈秋予拔下身上冰刃离开。旁边一直等候的后勤人员涌上来,有人给水舒递湿巾,也有人递水,水舒接过擦了擦眼睛,低声:“谢谢,我没事。”
林霁月把并未点燃的雪茄塞回口袋,往嘴里丢了片薄荷糖。他最近戒烟,烟瘾犯得严重,今晚甚至失眠。
水舒刚从十八岁过来,自然还记得洛希尔这个角色。洛希尔和他本人并不相似,水舒也不擅长演戏,所以他的表演都会带着本人性质的恶劣。
修林眼神迷离,纤长蘸雪的睫毛颤抖,畸化面容不正常的狂热,他握着洛希尔的手将冰刃刺入心脏。
水舒也并不是能被交易和左右的人。沈秋予说这句话,就已经很不尊重水舒。
“你需要尊重他。”
洛希尔在剧里就是纤细精致的美少年,血液尽数流在他身上,缓慢地在身下绽放,仿佛糜丽的曼珠沙华。
水流没过手背,水舒冷淡:“你应该清楚我买了房子,婚约尽快解除。”
人影向他打招呼。
关于水舒,季环几乎是秒回:这个点他在那里干什么?
季环:???
水舒挑眉:“你不想解除?难不成你真爱上我了?”
“五年来好像不止季环没有长进,你也没有意识到你们对我来说也不重要。”
到这里剧情还算正常,如果编剧不是水舒收缴的他和沈秋予同人文的作者,水舒会很乐意给这场本来就是学生会拉来凑数的戏剧高分。
沈秋予捂着唇笑得肩膀颤抖。
季环的朋友被沈秋予的表情吓一跳,连忙关上窗户。我草就看个热闹都有生命危险,这神经病该不会正在看他的门牌号,想过来暗杀他。
全剧终。
水舒奇怪:“我不重要?我不重要是由谁来定义,为什么不说你们谁都能接受,感情太廉价?”
不过,……嘶,有点眼熟。
“是声音太小?”
本来想跑的水舒:“……”
他手插在兜里,缓声:“你不好奇吗?莫名其妙自称穿书者的外来者,来自另一个世界,霸占了你的身体,周围人对这一切接受自然,那是不是说明本来你就不是很重要?”
沈秋予伸手,掌心打开又紧握,缓解心悸又急促膨胀的呼吸。
:水舒呢?现在什么情况?
:发生什么了?
剧情已经结束,血包还在不断地往下滴,水舒的眼睫和脸颊都沾了不少。
勇士修林带着他的挚友和伙伴一路披荆斩棘来到魔王面前,结果魔王巢穴空无一人。修林一行人决定深入查看,然而接触得越深,修林体内血脉压制松动,终于解锁了最终形态——没错,修林就是恶魔。
洛希尔和水舒身上有着相同的、令人着迷的生命力。
“拜托了,洛希尔,我没有你不行的。”修林做着可怜的姿态,“没有你看着我,我无法成为勇士。”
这样套路的戏剧结局也很好猜。
沈秋予看见水舒朝他比了个中指。
林霁月没回,冷淡地先一步走出:“和我过去谈完这个合作,和水家有关。”
一,留在这里,成为莱恩家族真正的少爷。这也意味着要和修林作对,因为修林一定会站在洛希尔这边。
沈秋予:“说到这里,你不觉得很像么,你们的境遇。”
沈秋予轻轻呼吸,看向另一方阳台,“喂,林霁月,把婚约让给我怎么样?”
然而硝烟散去,原以为应该躺在地上的人却站着,隔着那一方脆弱的窗台,呼吸急促地看过来。苍白的脸颊上溅了血,眼皮、鼻尖都是怪物的血腥气息。
一阵风吹过,浅金色发丝犹如闪光的透明丝线,拂过水舒脸颊。似乎是嫌痒和麻烦,水舒干脆把帽子戴上,巨大的涂鸦覆盖整个帽檐,白皙昳丽的脸更为苍白,精致得如同3d游戏里最大的恶魔反派。
“我替你把他送走了。”修林趴在洛希尔的肩膀上,讨要功劳似的说。
ss:谢谢你,心里更不好受了
他们已经很久没见面了,算上今天,快一周都没看见对方。水舒原本想装作没事人一样走开,林霁月却把他叫住。
比如修林说,让洛希尔一直陪着他。洛希尔会同意,却也会得寸进尺地提条件。莱恩家族是落寞很久的贵族,条件并不好,洛希尔同样过得很差,全靠从修林那边不断地吸血,才让生活好过一些。
但事实上,这部戏剧沈秋予也是记得的,甚至他比水舒还要清楚戏剧里的细节。
时间接近下班,庄园工作的工人已经离开,水舒把桶和钓具放在一边,手机震动,秦连生工作结束,高高兴兴地发消息说过来接他。
一道漂亮的直线,棒球狠狠擦过脸颊,火辣辣的一道血痕。沈秋予话语止住,用手碰了碰脸,一手的血,他脸色阴沉。
他转身,走了几步后,又看向另一栋别墅的窗台,扬声:“今晚睡不着的人还挺多的,你说是不是……殷聿,殷先生。”
殷聿:同款
沈秋予:“……”
好在此时洛希尔性格已经和水舒本人一样臭。
冰钓,装备齐全,手是红的、桶是空的。
“洛希尔,我不能失去你。”
偏偏钓鱼的人里有林霁月。
好像是那杯奶茶,加上这几天睡得太多,躺了三个小时还是睡不着。水舒扶了扶额头,干脆拿了点吃的去阳台一边发呆一边填填肚子。
“你对他有很大的恶意,他不会喜欢你这种人,做朋友都没有可能。”殷聿脸色也非常不好,他手里还掂着一个棒球,似乎只要沈秋予再开口,那棒球就会飞到他脑袋上。
水舒:“……。”
那是白宁身上没有的。软弱懦弱的“水舒”固然有意思,可都没有原来“水舒”带给他这样兴奋的感官刺激。
水舒无话可说,他还是第一次看见有人半夜不睡觉阴森森站别人家门口。也只有沈秋予这个神经病能做出这种事。
修林被前方的怪物牵扯,无法分出心神去救洛希尔。狰狞嘶吼的怪物从背后扑向洛希尔,阴影下的洛希尔瘦小纤细,手中紧紧握住修林送给他自保的匕首。
复读机?
林霁月咬着雪茄,表情淡漠,“你当是过家家?”
圆月高悬,明天或许是个好天气。
“怎么样,他接受你了吗?还是说依旧选择钱和林霁月结婚?不管怎么样,你是他前男友,也一样有钱……”
:旁边是一个十岁小孩的桶,钓完之后他问我需不需要分我一点
中途水舒找了个理由偷溜,又在卫生间看见林霁月。
他被搀扶起身时,还看到编剧笑烂了脸,捂着脸颊偏头安慰身边的朋友:“哎呀哎呀,结局还好嘛,双死也是he。”
反正有血包和垫子,沈秋予顶多多疼一会儿。
“好喝,”水舒浅笑,“谢谢舅舅。”
“……”
演完这一段,水舒和沈秋予谁也没说话,分开走向两边。
今晚月亮还挺亮,阳台种的绿樱长势良好,绿油油地伸展腰肢。水舒穿着简单的恐龙外套,侧边可以看到有点发绿的小尾巴和恐龙花纹。
合作方是个中年男人,即使乐呵呵也看起来十分精明,“这是?”
:沈秋予看起来还蛮生气的
砰——
碍于场合,水舒只能和林霁月并肩走,他今天穿的并不正式,和西装革履的林霁月比起来还像是个学生。
他勾唇笑得灿烂:“以为你听不到呢。”
沈秋予拍了拍手,鼓掌:“奇迹,眼高于顶的林总也学会尊重人了。”
……
眼看人影要大叫,水舒忍无可忍:“……你是不是有病?”
水舒:“……”
舞台只剩下他一个人,沈秋予自言自语似的:“尊重?尊重还能看见这么有意思的水舒吗?”
“……”果然当同人文写了。
几年过去,王国动荡,学院成绩第一的修林·法布尔被授予勇士称号,与其他成绩优异的同学组成勇者小队讨伐魔王。原本成绩吊车尾的洛希尔是没资格跟随的,然而修林却向国王求了一个名额,让洛希尔跟着。
这部戏剧演完之后,他和沈秋予关系缓和不少,后面也慢慢发展成半个朋友。
——那是沈秋予和水舒关系彻底破冰的开始。
洛希尔和修林关系很好,好到洛希尔要被发现假身份时,修林出手保住了他。
修林却紧紧地抱着他,身影犹如藤蔓缠上了洛希尔。
人影又挥手:“嗨?听不见吗,我说嗨。”
:只能站在地上,怪可怜的
水舒:“……你还不睡?”
由水舒饰演的洛希尔从一个软弱沉默的傀儡变成倦怠的、会算计人的吸血菟丝子。
同一个高中,沈秋予自然认识殷聿。
水舒洗手很细致,洗完,余光附近递过来一方手帕。
洛希尔动了动唇:“你怎么做的?”
安静的夜晚,舒缓沉静的语调,每个字都无比清晰。
“人的劣根性,总是会让他们优先满足自己的欲望。”
阴魂不散。
巨大的帷幕中央,编剧已经眼冒红心,刷刷刷地又写下3000字同人文大作。
他在楼下草地,水舒在楼上,截然不同的视角落差使得水舒视线格外睥睨。沈秋予意识到他应该离开水舒的眼睛,但事实上他盯着水舒看了不止一分钟。
砰,第三扇落地窗关上。
沈秋予被水舒堵得哑口无言。
水舒放下帽子,微微侧身,洁白如玉的脸颊在月光下隐约和五年前从窗台望过来的洛希尔重合。
殷聿:qwq
漆黑陡峭的冰刃刺入手心,狂化畸形的修林喘息着,身下是已经被他杀死的洛希尔。
林霁月自然跟上来:“你怎么在这里?”
沈秋予一身浅黄色风衣,围巾松软,整体的暖色调让他看起来勉强像个人。
那么无聊的谈话都要拉上他,水舒微笑,在林霁月身上记了一笔。
“……”
尚未完全靠近,水舒已经看见湖旁边又多一个人,同时也听到林霁月的声音。
“……”
小队里的人本来就对洛希尔这个拖油瓶有意见,看见这一幕更是不耐烦。但修林宠爱洛希尔,他们也不敢说什么。现在拖油瓶出事,他们面上没表现出来,心里却是窃喜的。
匕首造成的伤害不足以杀掉怪物,怪物掉以轻心,但毒可以。洛希尔擅自在那把匕首上淬了剧毒,用尽全力将匕首刺入怪物的心脏。
水舒礼貌微笑,想走也走不了,只能坐下陪林霁月听合作方无聊的吹牛游戏。
洛希尔只需要高傲地抬起下巴,再安抚地拍拍修林的肩膀,回复一句:“知道了。”修林就心满意足地揽着洛希尔踏上讨伐魔王的征程。
修林帮助洛希尔遮掩了欺骗的事实,沈秋予也帮助白宁,站在水舒的对立面。
一个学院第一,一个学院吊车尾,毫无疑问洛希尔失败了。吊车尾就是吊车尾,即使洛希尔试图引诱修林,也还是被修林反杀。
他没接,林霁月自然地收回去,冷不丁地开口:“为什么?”
血红的眼泪落下,冰刃被一双焦化状态的手指握住,修林将武器塞在洛希尔手里,低低呢喃:“杀死我,洛希尔,求你杀死我。”
恶魔般戏谑的笑容,牵扯着沈秋予坠入五年前的戏剧表演。
编剧对这种改动并不反对,她甚至觉得水舒演得比她写的还好。
“嗨。”
一阵硝烟,修林惊惧:“洛希尔!”
沈秋予:“睡不着,出来透透气。”
秦连生生出投喂的满足感,他目视前方,启动车辆打着方向盘:“我订了餐厅,你先喝这个垫垫肚子。”
“洛希尔,走那么快干什么,”穿着骑士服的男人大步上前,揽住同龄人的肩膀,笑容灿烂:“等等我呀。”
朋友:不知道
林霁月回答:“未婚夫。”
很划算的交易,于是真少爷离开了。
沈秋予演得十分入迷,水舒额头划下黑线。
水舒上车,秦连生递给他一杯热奶茶,“这是公司旁边新开的一家店,公司里的年轻人都挺爱喝的,你尝尝。”
洛希尔承认他卑劣,他无耻,靠欺骗苟活,可他也得到了他并不喜欢的贵族管制和桎梏。那双一向安静的蓝眼睛装着平日没有的忧郁:“修林,你不如给那些钱给我,我也会走的,身份我也可以让给他。”
寻找魔王路上,被藏在屋子里保护的洛希尔在屋内遭遇怪物。
殷聿没有躲着,反而大大方方地站了出来。
水舒回了句好。
季环:?
朋友:我也不知道
脚步接近,遮挡的树木远离,水舒看见了河边一同钓鱼的殷聿。
故事背景中世纪魔法时代,水舒和沈秋予分别扮演小偷和贵族。
再到今天的敌对关系。
四目相对,独属于水舒的蓝色眼睛犹如湖泊,牵引纠缠着修林的心神。
A市晚秋天气降温严重,水舒拉了拉围巾。秦连生看他插吸管喝一口,眼睛亮亮地期待问:“怎么样?好喝吗?”
热情得让人窒息的拥抱,洛希尔只是安静垂眼,什么也没有说。
都已经是五年前的事,水舒也不期待沈秋予还能记得多少。回忆结束,他打了哈欠,终于有了点困意。
水舒第一时间看向身边人。
林霁月不可能不知道殷聿会来,唯一可能就是,林霁月是故意的。
林霁月淡漠勾了勾唇,“走吧。”
第 37 章 第 37 章
水舒瞥向林霁月:“你挺无聊的。”
殷聿在这儿又怎么样,能给这次会谈增添什么情趣?还是说他和殷聿其实是林霁月工作play里的一环。
水舒表情变得奇怪:“你难不成真有什么怪癖,非要这样你才能有工作的动力。”
水舒语气真诚得可怕,似乎真的在疑惑。林霁月已经习惯水舒时不时的惊人话语。每到这时候他都尤其怀疑他在水舒心里究竟是什么形象的变态,居然拥有这么多见不得人的怪癖。
“你想多了。”
林霁月语气一如既往冷淡,似乎把水舒叫过来和他一起谈生意只是突发奇想的事,并不是从水舒出现那一刻就开始蓄意。
水舒:“哦,那需要我挽你的手臂让我们看起来更恩爱吗?”
林霁月看过去,水舒竖起两根手指,“两百万。”
他绞尽脑汁,终于想出一句缓和场面的话,水舒也动了,唇边笑容像是嘲讽:“那走吧。”
签完合同,水舒先行上车,拿着手机回复秦连生。
他似乎是不擅长说这样示弱的话,好一会儿才又说:“抱歉。”
合作方汗流浃背,他说错了?合作方试图从殷聿脸上找到答案,然而殷聿没有表情。
水舒没接,他转过视线,漠然:“玩够了?”
“在聊什么?”
……
合作方挠挠脑袋,试图再次抛出共同话题拉近距离:“真羡慕林总和未婚夫的感情,订婚那么久,应该也快结婚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喝上这杯喜酒。”
这条小路两边都种着树,路边落满落叶,踩上去有清脆的碾压声。
林霁月声音从背后传来,合作方紧急刹车,“哪有一直好或者不好,啊哈哈,林总你来啦,快坐快坐。”
那他又是人精了?
殷聿抿抿唇,语气有点闷:“嗯。”
林霁月递过去一份包装精美的蛋糕,还是那张冷漠的死人脸,说:“他给你的。”
如果殷聿头上有耳朵,那么一定可以看见那双耳朵敏锐地抖动。他几乎是立刻看过来,“你冷了吗?我有多余的外套在车上,需要的话我可以去拿。”
风声拍打车窗,树叶被吹起,林霁月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身体,说:“水家人没找过我。”
林霁月顿了顿,“你生气了?”
莫名其妙的竞争气息,还有点茶味芬芳。
ss:舅舅,碰到林霁月了我和他一起回去
他刚刚不是来过?先前看着挺清醒的,怎么开始胡言乱语。水舒在林霁月身边坐下发呆。
秦连生:没发生什么吧?
湖面波光粼粼,鱼线甩动。林霁月淡定收线,钓上来一条鱼,淡声:“备用鱼竿在后面,要我可以去拿。”
殷聿:“谈合作。”
他们之间的距离并不远,完全是可以听到对方对话的距离。天色明亮,殷聿和林霁月都可以十分清楚地看见对方的神情。
“林霁月,我最讨厌别人自以为是插手我的事。”
前面说了,合作方是个很懂得看人脸色的人精。另外两位主角没到场,合作方现在肯定要先和殷聿打好关系。于是他看向一边没什么表情的殷聿,热情道:“殷总,您看,林总和他的爱人回来了。”
水舒不动,身旁殷聿垂着眼,拉了拉他的衣角,“一起过去,好吗?”
“………”
秦连生:?
:需要帮忙的话可以打我电话,我已经下班了,随时有空
车门砰一声关上,水舒身边坐下一个人。
水舒冷漠:“你今天这一趟算是白费功夫了。”
气氛紧绷,林霁月和殷聿视线有短暂的交接,合作方的脸憋成了猪肝色,不由颤巍巍出声:“哈哈哈,用我的吧,正好我带的多,哈哈哈。”
被抢先一步,殷聿顿了顿,“用我的也可以,我钓得也很多的。”
密闭空间只剩下水舒和林霁月。
合同还没有拿来,接下来都是安静的钓鱼时间。林霁月和殷聿仿佛在pk,一个比一个钓得多,合作方已经不敢说话,不停头脑风暴,胡思乱想——刚刚他是不是解围了?
殷聿:“待会儿一起回去?”
……
ss:恰巧碰到
水舒看过去,殷聿眼里清澈得只有对他的担忧。
时间犹如流沙缓慢流动,压抑沉默的车内,手表的滴答声都格外清晰。
殷聿冷冷:“他们感情不好。”
湖边,合作方远远就听到脚步声。作为一个浸润职场多年、拿下无数合同的精明合作方,他还是很懂得看眼色。
感情不好?不妙的预感愈发强烈,合作方再次掏出手帕擦汗:“对对,感情哪有一直好……。”
林霁月很轻地笑了一下,罕见地什么也没说。
合作方心里暗暗想,可没想到他说完那句话以后,场面都冷了不少。晚秋天气本来就阴冷阴冷,突然的气温骤降让他怀疑是不是少穿了件衣服。
水舒:“……?”
“水先生也在,真是巧,真巧真巧。”
利用了他那么久,他拿点钱也不过分。
:啊啊啊,他怎么在那里?
鱼竿架起来,很快一边的小桶多了两尾正在游曳的小鱼。原来这就是不空军的感觉,水舒心情好了些。
“……”合作方擦汗:“……殷总,怎么了?”
水舒今天穿的是猫咪外套,帽子上有个大耳朵,有点耷拉。殷聿捻了捻手指,最终还是顺手替水舒理了理帽子的形状。
特意选择这里钓鱼,也是知道他今天会来看房子。把他叫过来,再让他参与谈判,甚至是关于水家利益部分合同的拟定。
合作方左右看看,凌乱地小声讪讪:“还好,还好。”
“是我擅自以为你会对经商感兴趣。”
既然是钓鱼,那肯定是一起钓才有意思。水舒想起前两次的空军经历,手有点痒,问:“还有鱼竿么。”
水舒并没有所谓的家族荣誉感。沈秋予都清楚他要出国,那么这件事一定也传到水家人耳朵里,他那位见利眼开的好大哥可不会愿意放走他。如果林霁月是和水家串通好,目的想想也能猜到——就是把他留在国内,更好地牵制他。
“………”
气氛诡异,水舒恍然未觉,最后选择了合作方的鱼竿。
水舒终于清楚林霁月叫他过来的意义。他冷漠回视,林霁月却放松得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上位者姿态坦然松弛,骨子里浸透了林家人的傲慢。
这到底什么情况?
那应该是错觉?可能是刚刚风吹过来了。
水舒还未回答,前面的脚步停了停,林霁月回身,“小水,给阿姨发消息,晚上吃糖醋鱼。”
……
“……呃,”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来,林霁月和殷聿谁也没看谁。
殷聿:“我有。”
车内暖气开足,水舒脱了外套,简单的白T勾勒瘦削单薄的身形,他微微垂着眼,面上闪过一丝厌烦:“不生气,那我应该感恩戴德?”
在合作方的定位里,殷聿是个很冷漠的人,平时没什么表情,心情都难以揣测,这样的人最好一开始顺着,然后再慢慢用其他话题拉进关系。
殷聿说话的时间,林霁月也没有任何动作。人精合作方感受到低气压的压力,以及莫名的召唤。他小心翼翼开口:“我也有,我的外套就在这儿,也是没穿过的,用我的吧,不用再跑一趟。”
水舒扯了扯唇:“我对水家那些破事不感兴趣,也不想进公司,合同获利什么更是不在乎。水家给我的钱,也都是我应得的。”
这个他,大概指的是殷聿。
余光偷偷瞥过去,依稀可以看到林霁月和水舒在说话,具体说什么听不清楚。两个人靠得不算近,距离分寸都把握得极好。但那肯定是恩爱夫夫在外人面前表现出来的相敬如宾。
气氛降至冰点,殷聿看过来。
临近下午三点,太阳慢慢消失,干冷的风吹过,水舒打了个喷嚏。
时间仿佛静止,尖锐激进的压迫感覆盖这一片空气。
浅淡冷漠的香氛气息,漆黑西装外套带着户外干冷的空气。
开着暖气的车内空间突兀地被挤压,前面刚坐下的司机从前视镜看到林霁月微微抬起的眼睛,解了安全带下车。
林霁月的道歉仿佛一颗石子扔进湖泊,水舒掀了掀眼皮,林霁月那双冷淡的眼睛似乎出现了别的情绪,他将手边的蛋糕推过去,“不是我买的,吃点吧。”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水舒承认,林霁月的确是非常好的老师,谈判当中的每一步都切中要害,拿到方案的最优解。但这堂课最开始的目的就是错误的。
安静的钓鱼时间结束,后面殷聿助理送来合同,餐垫在草地铺开,林霁月和合作方先走在前面,殷聿刻意落后一步等水舒,他低声:“先吃点东西,”
路边灯光照进车窗,水舒小半张脸隐在黑暗里,他似乎在冷笑:“你说玩什么?林总,谁有你花样多。”林霁月还是傲慢得听不懂人话。
ss:不用
林霁月:“有。”
水舒下午几乎没吃什么东西,路灯光线划过苍白侧脸,蔓延至瘦削的锁骨。他眼睫低垂,神情恹恹,只有唇湿润泛红。
林霁月重新调整了一下鱼竿,轻笑:“看起来你们聊得不错。”
水舒把外套拉链拉上,摇头:“不用,不是很冷。”
此时接近下午五点,窗外天色暗淡,林霁月理了理袖口,“玩什么?”
林霁月泰若自然,眼神浅淡地扫过水舒,淡声:“过来吧,之前讨论过,关于水家那一部分需要由你来确认。”
这是在干什么?他应该在车底不应该在车里。合作方感觉都要呼吸不过来,小心翼翼地前后左右看看,却发挥不了一点人精的作用。
被夹在他们中间的合作方:“……”似乎明白了什么,他再也不是那个人精了。
体验了一把钓鱼的爽,水舒姿态放松:“你怎么在这儿?”
司机回来已经是十五分钟后,车内飘着香甜的蛋糕气息。后排,林霁月正在处理文件,水舒已经闭着眼睛休息。
两人的表情并不能看出来发生过什么,但能知道矛盾没解决,因为车内气氛依旧冷凝。
司机老实地将挡板升起,往别墅的方向开。
第 38 章 第 38 章
车窗外景色飞逝,水舒支着下巴,错乱的光影打在他脸侧,虚幻得像一幅画。
他刚睡醒,没什么精神,倦怠懒惰地发呆。
林霁月看起来很忙,水舒睡醒了也还在工作。
同居也许是最能改变人习惯的事。偶尔大半夜突发情况,林霁月需要处理工作,水舒觉得吵,林霁月就把电脑配件全部换成静音键盘和鼠标,或者直接手机静音。但多数时候为了不打扰水舒,林霁月都会选择出去处理。
现在林霁月就算处理工作,水舒都能直接进入深度睡眠。
很快,车停在别墅门口,林霁月收起电脑,给助理打了个短暂的电话。
此时天色完全暗下来,天空开始飘起细雨,司机拿出两把雨伞,林霁月替水舒打开车门,雨伞往里倾斜了些。
林霁月:“到了。”
另一边,金助理打了个喷嚏,用勺子挖了块奶油,感慨,殷总买的蛋糕还挺好吃的。
阿姨端着菜出来,看到小狗房门前的一人一狗,笑:“水先生,可以吃饭了。”
水舒开口,才发现他也很靠近落地窗,他用手撑了撑窗户,冰冷触感传递窗外温度,又说:“烧烤要冷了,快回去吧。”
水舒挂断电话,依旧没有想去的意思。他离开沙发,打开落地窗透气,亚瑟翻身看了他一眼,没一会儿又爬起来到他身边重新睡。
水舒一大早就接到水家管家的电话,叮嘱一定要带林霁月一起回去。
水舒顿了顿,“最近事情有点多。”
水舒抬眼,林霁月正好也在看他。
吧?
这已经是水舒今天第二次问这个问题。
匿名号码,水舒猜也不用猜,原本糟糕的心情变好了那么点,他低头回复。
殷聿有点囧,他眼睫也落了雪花,融化之后从眉眼划下,像是紧张的汗。
林霁月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水舒几乎在他怀里,却又隔着一点距离,待水舒站稳,他松开手,淡声:“可以让客人进来,没必要隔着窗户。”
白宁应该要气死了。
水舒看向手机,殷聿已经给他回复。
林霁月已经停在沙发边缘,高大的身影完全将沙发上的人笼罩。
殷聿点点头,却没动,水舒知道这是要等他先走。
“现在太冷了,你不要出来,这样看就好。”
夜晚,阿姨说林霁月加班,要迟一点回来。
:蛋糕是我买的
“宴会在两天后,如果你想清楚了,到时候再给我答复也不迟。”
话语间的愤怒扑面而来。
水舒也被他感染,戏谑:“隔着窗户看就满足了?”
水舒扯了扯唇,“不是在书房处理工作?”
水舒盖着毯子窝在座位里,表情还未反应过来。他不是没睡醒,只是在思考——林霁月觉得他喜欢钱,认为他想要经商,因此把他带在身边教他怎么谈判。
林霁月喝了一口水,“嗯,口渴下来了。”
殷聿:这是今年的初雪吧?
水舒挣开他的桎梏,话语间伤人的冷漠嫌恶:“别喜欢我,麻烦死了。”
……
水舒正想翻翻日历,没想到殷聿又发来一条消息。
水舒走向饭桌,口袋里的手机突然急促震动。
说这句话时,水舒是正常的语调,没有刻意压着也没有抬高,就像在说今天天气很好。
……
殷聿举了举手里的烧烤,做口型:“我的晚饭!”
雨伞来到林霁月手中,往水舒那边斜了斜。
于是他后退了几步远离落地窗,回过身的那一刻却差点撞上一堵墙。
楼梯传来脚步声,上楼拿文件的林霁月下来了。水舒熄灭手机屏幕。
水舒怔了怔,殷聿又说:“我们还会见很多面,对吗。”他自言自语似的,话语透过栅栏,再透过落地窗,雨水逐渐变成落在他肩膀上的雪。
声音远去,别墅门关上,司机有些犹豫地给林老发消息。
玄关挤了两个人,水舒脑袋上罩下来一条毛巾。
水舒收起手机抱着抱枕,蓝色眼睛没有任何情绪:“你爱上我了。”
客人。
ss:是吧
手机震动,正准备上楼的水舒看到殷聿给他发的图片。
……
“嗯。”
——老爷,两位少爷感情看起来还挺好的。
水舒自言自语,手安抚地拍拍亚瑟的脑袋,低声:“睡吧,宝贝。”
水舒脱下外套,问:“我房子都买了,什么时候解除婚约,给个准信。”
逆光缘故,林霁月神色不太分明。细密的雨丝打在伞边,水舒忽略林霁月递过来的手,径直下车。
短促清晰的暧昧隐隐浮动。
话题戛然而止,水舒拿下毛巾,林霁月已经越过他。
水舒手边放着一杯热奶茶,他打了个哈欠,手机跳出来一条信息:我变成这样,你满意了吗?
细密雨水夹杂着雪花缓慢飘落,地面上枯黄树叶一点点覆上雪白。
水舒回到沙发附近拿起手机。林霁月看他手指点动,应该是在发消息,而发消息的对象再明显不过。
水舒:“哦对,我发消息和阿姨说的是我要吃很辣很辣的水煮鱼片。”
心脏兀地重重一跳,水舒抬头。落地窗外,殷聿穿着黑色的大衣,黑色琉璃般的眼瞳发亮,拼命地朝他挥手。
:好吃吗
秦连生的电话,还有傅斯年给他发了好几十条消息。
这样就够了。
水舒疑惑地接通电话。
这么好玩的场面居然少了他。该死的,都怪那破会议非要他去参加。
——
“看够了?”
没多久,水舒号码被拉黑了。
与此同时另一边,沈秋予看着侦探传过来的照片,眉头紧皱。
初雪过后,气温急剧下降,天气一天比一天糟糕,每天都是大雪。
阿姨宽慰:“在哪里吃都好,别忘记吃饭就行。”
林霁月滚了滚喉结,他上前几步靠近水舒,“过两天是水家家宴,给我们递了请柬。”
“回去。”
“你在诱惑我。”
这是隔了快两周,水舒和林霁月首次一起吃晚饭。
正在厨房忙活的阿姨听到动静探头:“哎呀,回来啦。先生,饭菜已经做好了。”
水家家宴原本是水舒爷爷的生日宴,爷爷去世后,生日宴也没有取消,变成家宴的形式——说是大家一起聚一聚,但水家那群伥鬼亲戚心思明确得很,就是想借着宴会拓展人脉。
林霁月手压在沙发背上,那是一个十足掌控的动作。防窥屏看不到有效任何信息,只能从水舒的表情里看出来他和手机那边的人聊得很不错。
客厅暖气开足,水舒只穿着轻便的睡衣,他叠着腿,歪斜的领口露出后颈,金发散乱。
生日宴变成肮脏的生意场。
殷聿唇边笑容已经消失,冷漠地看着林霁月的眼睛。
窗外雪越下越大,没有休止。温暖的室内没有受到风雪侵蚀,一切和平安详。
:满意,可以再惨一点吗?我喜欢看人哭
门关上,室内暖气蒸发湿润的水汽,林霁月收起雨伞放在雨伞框里。
这大概是A市十年来下最大的一场雪。
即使是关于合同的会议谈话,他们之间眼神交流都没有此刻来得压迫急促。
两人一同向别墅大门走去。
白宁现在黑料缠身,每天都有骂他的热搜,各个视频网站关于他的分析补档删都删不过来。
以前是林先生不回来吃饭,现在是水先生不回来吃饭。阿姨有些惆怅,是她做的菜不好吃吃腻了?不然怎么轮流回来吃饭呢。
“不去。”
上菜期间,洗完澡的水舒抽空处理手机信息。
他还没拉黑白宁,白宁倒先生气上了。水舒肩膀耸动,笑得一边的亚瑟都抬头看他。
宽大粗粝的手扶住他的肩膀,水舒皱眉,还未拍开林霁月的手,落地窗的电动窗帘就被缓缓拉上。他下意识回头,殷聿身影逐渐被黑金色窗帘覆盖。
洗澡时的热水泡得暖乎乎,身体都倦怠下来。他今天忙了一天,几乎不想再思考。
“…?”
即使隔着落地窗和栅栏,殷聿眼底的笑意也满得要溢出来,在他眼里,穿着麋鹿睡衣的水舒仿佛就是雪天使。
林霁月声音冷淡:“擦擦。”
水舒又打字:可以哭吗,我可以帮你解决黑料哦^^
林霁月上楼拿个文件的功夫,阿姨已经开始感慨:“林先生每天都在等您回来吃晚饭呢。”
沈秋予皱着眉打开手机,编辑了一段话,可惜水舒把他拉黑,消息完全发不出去。遗憾却又没有太大遗憾,沈秋予翻着手中的合同,视线却看向窗外。
水舒变得更懒了,几乎不想出门,除了遛狗,最多的时间都是呆在沙发/床上。与之相对,亚瑟也懒了很多,也不嚷嚷着要去狗狗公园,每天吃了睡睡了吃。
林霁月:“随你。”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这样说起来,她的确应该多研究一些新菜色,阿姨念念有词地走向厨房。
他们之间的距离仅仅隔着沙发,水舒微微坐直,一只手压在椅背的另一边,像是逐渐靠近、漂浮海上的小舟。
林霁月不爱吃辣,甚至不太能吃辣。
林霁月捉住了那只手,黑发垂落,声音略微有些哑:“是吗。”
果然,他最喜欢看人倒霉了。
短促的对视,窗帘彻底拉上。
不管水舒想做什么,旁人都不会有任何异议,因为他背后是林霁月。
这已经很让水舒匪夷所思。更重要的是,林霁月居然也学会说抱歉了。
照片里水舒、林霁月、殷聿都在,还有一个不认识的中年人在钓鱼。
甚至不用刻意去猜。
水舒的回答简短,懒得抬头再看林霁月。
今天的雪似乎更大了,路边脚印很快被淹没,水舒用零食袋把蹲在窗边的亚瑟叫了回来。
殷聿:小水,看到你了
林霁月背对着水舒脱外套,优越宽厚的脊背一览无余,他垂眸解着领带,看不太清神色:“很着急?那份合同你可以先看看。”
——下雪了。
雨雪纷飞,殷聿肩膀上很快落满雪花,呼出的热气变成白雾,他对着水舒做了两个手势。水舒没看懂,殷聿只好又靠近了点,兴奋地低声:“初雪,也是我们五年后一起看的第一场雪。”
过两天就是水家家宴,无聊的日子也该结束了。
林霁月低声:“不去么,宴会上你可以随意发挥,想做什么做什么。”
时间很快来到第三天,水家家宴。
气氛急剧冷却,林霁月收回手,表情却没有任何变化。
“小水!你在哪里?”秦连生语气急促:“沈秋予把林老爷子带来家宴了,不知道他想干什么,我看林霁月也不在,所以给你打了个电话。”
沈秋予在这种情况下把林老带过去,很大可能是想拿水舒和林霁月的婚约做文章。
水舒那边没有动静,秦连生顿了顿,小心翼翼:“你要过来吗?”
第 39 章 第 39 章
漆黑夜幕笼罩,雪落无声,街边堆满厚厚的积雪。闪烁的路灯飞过两只小虫子,灯火通明的空旷马路车辆疾驰。
昏暗车内散发蓝光,目的地尚未到达,水舒手机还在不断跳出消息。
秦连生:现在才刚开始,我会帮你看着的
:[我发起了位置共享]
水家家宴也同样设置在老宅。
老宅,普通说就是上了年纪的宅子,通常都是家族有特殊意义的建筑。
水舒一度不理解——这些豪门都必须有个落座在偏僻地段或者深山老林的老宅来掩盖内里腐败的铜臭味?还是说这样做能让他们拥有远离世俗、不忘初心的高大b格。
路程四十分钟,水舒关闭手机,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儿。
再次醒来,车辆已经驶出城区,两边高耸树木坠满雪花,地上都是掉落的干枝枯叶。
——
林霁月已经来了,那不是更有意思?
傅斯年:他们好像都没什么动静
然而白宁穿过来后,不仅替水舒原谅了秦莉,还十分服从水家的安排。这让水游辰以为水舒想通了,没想到五年后水舒夺回身体,水家再也不能这么操控水舒。
管家:“殷先生客气了。”
傅斯年在角落里偷偷摸摸地给水舒发消息汇报。
“你应该说是水家不把人当人,有这种品行,做啥都能快人一步,因为不要脸。”
在收到秦连生消息后,水舒并不意外,甚至有些意料之中的厌烦。
这种天气最适合在家睡觉。
落雪纷飞,灯火通明的别墅坐落在枯树之间,强行装饰的暖灯光也无法遮掩宴会丑陋的本质。
水家就是喂不饱的狼,咬死婚约从林家身上狠狠咬下一大口也不是没有可能。可林霁月会允许?傲慢的林家人,字典里有为爱低头四个字?
水游辰哪里还敢说话??这些人捏死他,就像是捏死一只蚂蚁。
因为沈秋予,也因为白宁,他和水舒之间的一切都变得乱七八糟。
“林霁月爱上他了,如你所愿游戏变得更有意思。”
“我的游戏,主角一定是我。”
反反复复的几张牌洗来洗去,约莫一分钟,沈秋予把洗了半天的牌又放了回去。
ss:TD
要是可以一直这么安静就好了。
“……”
具体说什么不清楚,但他那位便宜大哥脸上的谄媚遮都遮不住。
沈秋予的牌局转移到了这里。
当然这些都是沈秋予根据能查到的资料和目前水游辰给出说辞所做的猜测。
……
宴会安静一瞬,宾客相互看看,又爆发出极小的大范围议论声。
“把烟灭了吧,水总。”
窸窣的议论声织成一张网,傅斯年手心出了点汗。他下意识看向沈秋予在的那张沙发,毫不意外,沈秋予也不见了。
显然是匆忙赶过来的,身上都带着室外的寒意。
傅斯年眉心重重一跳,差点拿不稳手机。手机烫手似的在双手之间来回倒腾,终于抓住的那一刻,余光一片衣角划过,林霁月已经带着助理从宾客主动让开的那一条通道直上二楼。
:[图片]
傅斯年刚想给水舒发消息汇报,顺便问问水舒到哪里了,便听见宴会厅门口一阵骚动。
水舒放大,照片里季环坐着轮椅,沈秋予站在身边,林老似乎在和他那位便宜大哥说话。
水游辰面无表情地点燃那支烟,走向阳台,没想到阳台已经有另一个人。
水舒还在来的路上。
宴会正在有条不紊地推进。林老的到来让水舒变得可有可无,原本因为水舒没来很头疼的管家现在都喜笑颜开。
招呼都来不及打,林霁月已经擦身而过,进了里面的休息室。
“你想踏进一个粪坑?”
随着时间流逝,这场以社交、应酬为目的的家宴正慢慢变得松弛。
好像这样他们就能掌控水舒。
他查过水舒很多次,但在白宁霸占水舒身体后,他再也没查过水舒,也因此漏掉了很多有趣的信息。
傅斯年:好多人啊.jpg
季环脸色阴沉几分,没说话,水舒是又把他拉黑了。
年轻狩猎者的首次亮爪已经足够让人忌惮。水游辰在那之后都十分警惕水舒。
两位似乎话里有话,殷聿的回复却简单很多:“住处是很早就决定好的,家具的确不错,谢谢您的关心。”
车辆行驶一段距离,最后稳稳停在那扇庄肃的铁门前。
“结婚的前提应该是两情相悦。”管家扶了扶单边眼镜,亮澄澄的灯光下微笑都有些扭曲,“等水先生有空,我们再讨论这件事也不迟。”
沈秋予就是自说自话的神经病。
——也没什么好看的。绵延起伏的山峰毫无差别地覆上雪白,白茫茫一片,冷得让人不想动。
傅斯年都有些想睡觉。
聒噪。
这也是水游辰今天两头受气的原因——家宴都不能把水舒叫回家。不仅水舒不把水家放在眼里,林家那边也不把他们当人。
过去五分钟,林老去了休息室,季环也从大厅消失。
没一会儿,季环不清楚想到了什么,突然低低笑出声:“你不是很想看戏吗?现在应该有了更好的戏上演。”
辛辛苦苦搭的台子,最后成为林霁月的主场,亲手替别人做了嫁衣,沈秋予真是可笑。
傅斯年表情幽怨地拿着手机。水舒也太吝啬,他都帮他拍照片,夸夸他怎么了。
傅斯年:qaq
他妈的。
有沈秋予的陌生电话,也有傅斯年、秦连生的微信消息。
室内暖气温暖得让人打哈欠,屋内装饰着各式各样温暖的小道具。落地窗摆放了很多氛围感礼物,透过窗户可以看到山上雪景。
“住在隔壁?”林老有些惊讶,旋即又思索道:“住在隔壁也好。远亲不如近邻,有什么事还能多帮衬帮衬。”
“……”
就像是高中他们最后一次交锋,沈秋予总是需要得到教训,才会清楚到底谁才是一直挑衅的输家。
他以为殷聿是来竞争的,没想到殷聿一句话也不说,从进休息室开始就跟个哑巴一样,唯一的眼神交流凶狠得恨不得把他揍一顿。
更何况,他并不是能完全支配水舒。水舒太聪明了,远远没有以前好掌控,稍有不慎就会像以前那样栽跟头。
水舒差点把秦莉送进精神病院,这件事和殷聿有关。快十八岁成年,水舒父亲意外去世,水舒用水游辰婚外情的把柄拿回属于父亲的那部分遗产,同时继承部分公司股份。
……
傅斯年攥了攥手指,手心湿濡得可怕。如果他没猜错,上面应该是季环沈秋予林霁月林老……都在……吧?
林老放下茶杯的声音回荡整个休息室,他看向休息室里从不出声的另一位,摸了摸胡子,笑道:“又见面了。”
水舒:“……”
——林霁月。
林老不清楚和水舒大哥说了什么,后面便坐下休息,拒绝了一切会谈。沈秋予组织了几个富家子弟在一起玩牌,用酒当筹码,季环在旁边看着。
话题已经彻底把水游辰踢出去,水游辰敢怒不敢言,只得在一边附和。
灯光明亮的休息室静谧,角落空气净化器一刻不停地工作着。
林老看似是为了婚约来,实则每句话都在拒绝和他谈判,似乎是看不习惯他们对待水舒的方式,特地过来替水舒主持公道。
ss:雪下得有点大,会迟一刻钟
暖色调设计的休息室里摆放了香槟塔还有各种点心小吃,努力打造的温馨放松氛围在此刻荡然无存。
谁能想到一个傀儡能做到这种地步,一步步在水家站稳跟脚,最后成为水家最优秀杰出的“商品”。
“妈呀,真给水家给蹭上了,沈秋予林霁月还有个季环,你说人怎么能运气那么好。”
沈秋予的语气像是朋友闲聊:“怎么不自己掌权,看这群人斗来斗去很有意思吧。”
缘分实在是非常奇妙的事情,沈秋予只是上来看一眼,又遇到季环。他弯唇:“你的好朋友给你发消息了么,腿都要恢复了,应该去医院看你了。”
“说得也是,就是可怜了那位少爷,听说很优秀来着。”
水舒挑了消息回复。
接近一米九的身高,黑色风衣商务西装,黑发后梳眉眼凌厉,肩膀落了些尚未融化的雪。男人身后是同样穿着正装的金助理。
沈秋予起身,眼底压着山雨欲来的风暴。
ss:……
直到最后谈话里彻底没有了他能插嘴的空间,水游辰从休息室出来还骂骂咧咧,特么的,这群人压根就不想和他谈。
电话那头安静得落针可闻,沈秋予从一开始就在打电话。原本是想让水舒看看水家人的态度,没想到水舒早就做好了准备。
傅斯年左想右想,还是放大发过去的那张自拍照,不停地查看细节,喃喃:“不好看吗?很好看吧?”
七分钟后,水游辰离开,他拿到了想要的合同,沈秋予得到了想要的消息。
季环看着沈秋予,灯光浸透那银灰色发丝。他坐在轮椅上,阴影没过眉眼。
婚外情在豪门很常见,谁身上都有可能发生,但就是不能在水游辰身上。因为水游辰的老婆是出了名的眼睛容不下沙子,尤其那一阶段水家争权严重,新上任的家主水游辰四面楚歌,还不能失去岳父的助力。
他们都曾经是白宁身边的人,或多或少都打过交道,心里自然也清楚林霁月和他们都不一样。
季环操纵轮椅远离了沈秋予,阴沉地笑:“玩火自焚,把林霁月爷爷带来,不就是明摆着叫过来商量婚约?他那么讨厌你,可能婚礼都不会邀请你。”
水舒的回答轻描淡写。他对水家没有感情,唯一有的情绪波动,大概是每个月看到银行卡余额增加时单薄的满足感。
“是、是。”水游辰汗流浃背地点头,心里暗暗骂了声老狐狸,再也没有提起这话题。
水舒微微垂着眼,手指抚着手中的书页。但这会是沈秋予最后一次做这种事。
关闭图片,傅斯年有些扭捏地发过来消息。
水舒已经拉黑了沈秋予的联系方式,这是沈秋予用别人手机打来的电话。充分诠释就算拉黑,想找你的自然会换号找你。
傅斯年:[自拍]
“不是也被拉黑了?装什么。”
“林霁月过来干什么?林老爷子是不是还在上面?”
“怎么不说话。”
沈秋予一直以来都确定水舒要出国的消息已经传到水家,但水家毫无作为,让这场游戏缺少驱动力。
“您说笑了,”水舒大哥水游辰讪讪地说:“我们肯定不是想着靠小水挣钱。”
“上次给您推荐的家具如何?”管家和蔼地说:“听说您住在林少爷和水先生隔壁,……”
ss:拍个照
水舒不觉得沈秋予能请动林老爷子,林老会来,大概率也是因为本身想来,沈秋予就是个顺带的。
:我让你拍他们
水游辰烦躁地抵了抵后牙槽,靠在墙上,正想抽一支烟,走廊尽头快步走过来一个人。
水舒挂断了电话,顺手拉黑那一串电话号码。
水家毫无动静只能是两个原因:1.水家心甘情愿放水舒离开;2.水家对此毫无办法。
车辆还有五分钟抵达水家老宅,水舒视线掠过窗外,大雪未停,耳边是沈秋予喋喋不休的说话声。
空气中只剩下换牌切牌的声音。
殷聿呢?
沈秋予倾向第二种。
:我就来凑个热闹,没想到还能看见这么多人
沈秋予拿出休息室准备的飞行棋,笑眯眯道:“飞行棋应该都玩过,两个人正好可以开一局。”
水舒下车,手机又开始震动。
身后响起纸牌被撕碎的声音,一张一张,撕扯着大脑紧绷的神经。
按了好几次指纹解锁才成功,傅斯年看到水舒给他发的消息。
另一张沙发里,黑色西服的殷聿双腿交叠,凌乱黑发下漆黑眼眸沉静。他微微颔首:“嗯,林爷爷,好久不见了。”
十五分钟前,另一间休息室。
季环讽刺地冷笑:“你和水舒也是很好的朋友,五年没见,他一定给你好脸色了。”
傅斯年很不爽,但水家就是这样,利益大于一切,伥鬼家族名不虚传。他溜到一个角落去吃东西看戏,时不时注意这几个人的动态。
水游辰下意识熄灭,沈秋予走近,微笑:“让我们来谈谈关于水舒的事。”
“真要结婚了?我听说他们感情可不好。”
被撕烂的牌都堆在桌子上,沈秋予弯唇:“有一份心上人的婚礼邀请函也能那么骄傲,败犬就是这么容易得到满足。”
水舒很聪明,他调查了水游辰不止一年,甚至以志愿者的身份接触过水游辰的私生子,拿到大量的照片和DNA检测报告。
沈秋予穿着暖色调的毛衣,对于宴会来说并不正式的着装。但他是沈秋予,没有人敢挑他的刺。
季环、沈秋予、林老。宴会主要人物都在这张照片里。
:怎么样,今天的穿搭还不错吧
沈秋予慢慢地洗着牌,他手中的身份牌只有几张,本来就不需要洗太久,但他还是在洗。
林老和季环不在,宴会只剩个沈秋予。沈秋予还是个惹不起的神经病,虽然这个神经病此刻看起来没有杀伤力。
所以林老要来干什么?林霁月又去哪里?林霁月真的不知道这件事情吗?
沈秋予打开那张飞行棋地图,又把角色卡拆开洗好。他的动作行云流水,漫不经心道:“被拉黑没什么,等他结婚了应该会邀请你。”
冷戾淡漠独断专行,林霁月是个目标明确的人,咬紧了猎物就绝对不会松口。他不会放水舒走,婚约解除想都不要想。
“有意思,当然有意思。”
“为了婚约?”
季环想要阻止婚约,沈秋予想要抢夺婚约。
沈秋予脸色不变,笑意吟吟:“这么有底气,那你被拉出黑名单了?”
傅斯年:你还没说我穿搭好不好看呢
:季环沈秋予林老爷子都来了
凭水舒的手段,已经完全可以当水家的主人,季环却还是觉得水舒是个无辜的小可怜。
闷热暖气助长本就躁动的心绪,平静表面暗流涌动。
“没看见水家那位少爷没来么,说不定是水家直接跳过他同意和林家的婚事,毕竟水家什么德行又不是不知道。”
而且这张照片也不难看。
沈秋予忍不住笑出声。
他们今天的目的都一样。水舒来或者不来,都改变不了今天宴会的真实目的。
水游辰有些近视,眯了眯眼睛去看,待走近才看见是林霁月。
林老抿一口茶,“哪来的说笑?就算你想要讨论婚约的事情,小水也应该在场。”
听出季环话里不加掩饰的嘲讽,沈秋予端起酒杯,唇边的笑容消失。他面无表情地又拿起那一堆角色牌,神经质地再次开始洗牌。
傅斯年:小水,有很不好的消息
:你到哪里了qwq
ss:到了
第 40 章 第 40 章
ss:到了
傅斯年一个激灵,他坐起来左右看看,紧紧盯着门口,盯了两秒又觉得不行,想直接到门口去接水舒。
傅斯年:我出去接你^^
宴会进行到现在其实也没什么意思了,很多人都在聊八卦。毕竟最值得八卦的人都在楼上,现在又那么闲,趁人听不到说两嘴是最刺激的。
傅斯年路过都能听到一些细碎的议论声。
“你说到底会不会结婚?”
“谈妥了就会下来宣布,水家那样,肯定巴不得第一时间用这个做文章。”
“没那么简单,听说季家那边很不满意这桩婚事。”
沈秋予笑:“就知道你会来这里。”
说话间,沈秋予又被傅斯年摔下去一次,傅斯年连忙又扶起来,问:“可以吗?”
柔软的手背被覆盖,沈秋予引导似的将水舒的手放在他的脖子上,笑容灿烂:“洛希尔,你要试试掐我的脖子吗?”
傅斯年把地上昏迷的沈秋予扶起来,有些激动:“小水,你可以打我一下吗?”
水舒抱着手,见面以来首次去看沈秋予的眼睛,“你让我觉得很无聊。”
宴会厅很大宾客也多,傅斯年之前又选了一个角落猫着,想要第一时间走到门口有些困难。他已经很努力克制步伐不撞到其他人,到门口的时候和同样想要去接水舒的秦连生撞见。
水舒放给沈秋予的消息有真有假。因为沈秋予不愿意停止从他身边找乐子,那么他更愿意成为掌控主动权的那一个。
穿着单薄,内搭毛衣马甲,外套是简单的纯黑色西服,浅色金发蜷缩在黑灰色围巾里,手背已经被冻得微微发红。视线习惯性地移到耳垂,今天戴的是样式最简单的黑色耳钉。
水舒面无表情地像是在处理案发现场,他抓着沈秋予的头发,将人拖到雪地中间。然而沈秋予还没有完全晕死,水舒把他按到雪堆里,又拽起来,弯唇:“那么想死,却还是多活了五年。”
水舒神情阴郁,他像是不懂事的幼童,死死地抓着动物的毛发,“五年后也不学打架,是觉得我不会回来了?”
说是三年也不准确,因为沈秋予被虐待的一年后,已经早熟地开始利用权势反向折磨保姆。事情败露的原因,还是保姆被折磨得精神崩溃,发疯向沈家人请辞,沈家人才清楚疼爱的小儿子一直在过的是什么日子。
沈秋予投降似的举起手,随意道:“好,好。”他只是想帮水舒拂去发丝上的雪而已。
“既然如此,选我怎么样?林霁月能给的我一样能给,甚至能给更多。”
此刻的沉默像是珍贵的休息间隙,给予大脑更多、更充分的思考时间。尤其这里能听到宴会厅传来的优雅乐声,凛冽的寒风吹过,足够让大脑更清醒。
等沈秋予昏迷,水舒像是丢掉一件垃圾,他站起来,对一旁不知道站了多久的傅斯年说:“麻烦帮我处理一下。”
“什么时候进化的复读机功能。”
短暂的窒息感,沈秋予尚未来得及反抗,后颈又被狠狠来了一手刀。
一个两个,都以为他需要靠别人?看不顺眼的早被他收拾过,否则白宁霸占他身体时也过不了那么安生的日子。
沈秋予手插兜,顺着水舒的视线,水舒在看一棵树,他诱惑似的开口:“我还可以帮你收拾水家看不顺眼的人,考虑考虑?”
“没有和林霁月解除婚约,是因为林霁月还有价值。”
寒风夹杂着风雪吹进来,急促的呼吸声变成白雾,水舒即将越过沈秋予离开,手腕却被紧紧攥住。
即使后面保姆坐牢,沈家人对沈秋予多有关爱,沈秋予扭曲的性格也已经定型。
沈秋予没有回答的间隙,因为他又被水舒按在雪堆里。
“……”
特意?
简短的气音,傅斯年和秦连生被撞开,一道人影先他们一步走了出去。
门头的那一盏灯灯光暖黄,影子被拉长到雪地里,大雪逐渐覆盖水舒来时的脚印。
虽然是复读,但水舒语气里的讽刺可没办法复制。
“看来人生还是有很多值得你留恋的东西,不然我看到的应该就是你的墓碑了。”
目睹水舒全程单方面的暴行,傅斯年已经完全呆住,水舒又看过来一眼,他才咽了咽口水,身体本能地小跑过去,站到水舒身边,手脚都有些发软。他看到水舒松了松围巾,冷声:“送这傻逼去医院。”
——
盛放着情绪的盒子再度被强行塞进乱七八糟的思绪,沈秋予敛着眼眸,试图以欢快的情绪去讲述:“刚刚林霁月也过来了,唔,估计在商量你们结婚的事情。”
“让一让。”
气氛霎时变得尖锐,但也只是一瞬间。沈秋予阴沉的脸色变得比翻书还快,他笑意吟吟:“你很生气吗,我把你逼过来了。但林老爷子是自己想来,我只是跟在他身边而已。”
异口同声,秦连生和傅斯年对视,各自都看到对方眼里的嫌弃。
那是他和沈秋予的最后一次交锋,他将一把玩具枪抵在沈秋予的脖颈。当时水舒已经收着力气,沈秋予却还是微笑着:“亲爱的洛希尔,玩具枪可杀不死我。”
在盒子爆炸前,一只冰冷的手掌死死地捂住喋喋不休的唇,沈秋予被反向用力地拉扯,手被死死地拧在后背。
“不是在视奸我么?清楚我要去留学,清楚我和林霁月假模假样的婚约,甚至殷聿的存在你也清楚,但你的把戏实在是无聊。反反复复一个手段,原来五年后你能变得那么无趣。”
“快点公布结果,我要看到血流成河。”
水舒眼皮未抬,散漫:“不无聊么,主角都换人了。还是说,你对于林霁月成为主角很满意。”
沈秋予不会打架,这是水舒高中就清楚的事。
沈秋予饶有兴趣,往下跳了两步,来到水舒面前,“所以说,你特意来这里等我?”
“季环啊,和水家那位可是竹马,季家虽然私生子多,但位置肯定是留给亲生那一个。”
话语间呼出的气息都变成白雾,逸散在空气里。
“喂。”
傅斯年和秦连生也不僵持了,连忙追上去。
雪落无声,宴会厅的音乐似乎进行到高潮部分,跌宕起伏挑动人最脆弱的那一根神经。
“无聊?”
水舒和沈秋予的共同话题稀薄得可怜,除了嘲讽的话,他们几乎没有可以单拎出来讨论的问题。
生锈的楼梯直达偏门,窄门顶部有一盏小灯,雪夜里散发微不足道的光芒。
“这到底在聊什么,聊那么久!”
就像每次高中每次学生会门口抓迟到和着装,水舒值日的那一天违规的人总是最多的,因为水舒身上极少用正眼看人的冷漠。
沈秋予身上有浅淡的酒味,他垂着眼,让人分不清他说的是玩笑话还是真心话。
水舒微微抬了抬下巴,白皙皮肤在冷光下镀上一层光圈。他扯了扯嘴角:“就知道你会来这里。”
沈秋予抬眼,眼瞳倒映青年瘦削单薄身形,水舒的姿势很适合指间夹一支烟。
很小的时候水舒就清楚,宴会从来都不是让人开心的。他需要摆出最完美的一面,时时刻刻戴着面具社交。
如果不是季环进来,水舒可能会暴躁地把玩具枪塞沈秋予嘴里。枪里剩余的塑料子弹,他也不介意全部喂给沈秋予。
水舒:?
冷风呼啸,初冬的室外温度并不温和。
他故作轻松地努力调动水舒情绪,可水舒表情依旧很冷淡,说不出的冷倦,连厌烦都没有。
——曾经吃代餐的混蛋还敢接近水舒?
沈秋予死死拽着水舒的手,一潭死水的眼底燃烧着火光,笑容灿烂得有些扭曲:“无聊?那太好了,你来演一出合格的戏剧怎么样?”
水舒表情说不上完全冷漠,还有些讽刺似的倦怠。
水舒嗤笑:“你不如考虑考虑把自己收拾打包进垃圾桶里。”
打量、审视的视线织成一张网,紧紧攥住沈秋予的心脏,“你是要和林霁月结婚,还是……”
盒子再也装不下那么多压抑、憎恨的情绪,嗡嗡嗡地抖动。视线成为桥梁,极端的神经质情绪一刻不停地传递。
也许水舒自己都没发现,他很适合做那些堕落的事——抽烟嗜酒打架,在阶级分明的国际高中给人难堪的霸凌,楼梯间厕所各种隐秘的角落,没有人会反抗,那群压抑心理变态的高中生不会拒绝。
因为那张脸,又因为性格,那些堕落的事在他身上格外带感。但水舒成长得无比圣父,烂泥一样的水家也算是出了个能看的“商品”。
“知道我今天为什么穿那么少吗?为的就是揍你的时候方便一些。”
傅斯年:“哦哦。”
很快,楼上传来十分清脆的巴掌声。
盒子仍在嗡鸣。
“……”
沈秋予拥有一张好皮囊,就算神色扭曲,都难看不到哪里去。天生温柔多情的长相总是能让人忘记他是个疯子神经病的事实。
秦连生:“我先。”
水舒拍掉沈秋予伸过来的手,冷淡:“我们还没那么熟。”
水家并不能完全左右水舒,那就代表水舒有选择的余地。
——哪里来的便宜舅舅?
“沈秋予,你个怕死的low货。”
沈秋予突然看过来,低声:“你也利用利用我怎么样。”
水舒眼睫落了些雪花,雪地留下脚印,他并没有走正门,而是来到水家另一个偏门入口。
沈秋予坐在楼梯的最上面一阶,微微眯眼打量水舒。
气氛远没有想象中的剑拔弩张,怪异的轻松,仿佛情绪都被收进一个不大不小的盒子里,盒子端端正正地放在两人之间,等待被开启的那一刻。
眼前白光一闪,水舒用力地抓着沈秋予的头发,毫不留情地把那张脸压在墙上。
……
一楼大厅,讨论了接近半小时的八卦,宾客不仅没有疲乏,还觉得越扒越有,此刻恨不得趴到一楼天花板偷听二楼到底在说什么。
水舒声音低低的,冷淡地还夹杂着一丝嘲弄的笑意。
沈秋予重复:“你觉得无聊?”
“和季家有什么关系?”
水舒拉高了围巾,一小截下巴都埋进去。他侧靠着那堵干冷的墙,微微曲着腿,睫毛上的雪花要融化了,眼尾泛着红意。轻笑:“游戏变成林霁月的主场,所以很不甘心地来找我试图夺回主动权?”
那么神经病,还是因为沈秋予的童年并不幸福。母亲在家族斗争中去世,父亲为了权势续娶。父亲和后妈都是事业狂,对沈秋予不闻不问,导致沈秋予被不称职的保姆虐待了整整三年。
水舒从沈秋予的唇,再看到沈秋予的眉眼。
那时候他们十八岁,沈秋予坦然地对他说,你可以把我掐死。
可惜水舒讨厌烟味。
“…沈秋予…?!?”
“……”
傅斯年:“让我先出去。”
他身体也有点热热的,明明是大雪天,脸上温度却一点也下不来。
气氛僵持不下,直到他们都被一个人撞开。
说不上特意,只是出于对沈秋予劣性的了解。
他们之间距离不到一米,头顶延伸出来的屋檐圈出遮雪的一小片天地。
“都快半小时了,要是打起来不可能一点动静都没有。”
沉默从楼梯口开始,迅速蔓延到各个角落——刚刚那句话,是谁说的来着?
真有瓜了,他们反而不敢吃,没人敢抬头。
即使挨了一巴掌,林霁月仍紧紧攥着水舒手腕,语气逐渐阴沉:“你发什么疯?我过来完全是为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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