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在岔路口与两个小伙伴分别后,莫莉站在原地,脑子里一直回荡着那句……
在岔路口与两个小伙伴分别后, 莫莉站在原地,脑子里一直回荡着那句“我觉得他喜欢你”,她感到自己的脸颊热辣辣的,像喝了很多酒一样, 一股羞窘、慌张, 又夹杂着一点点发现自己原来也有爱慕者的微妙得意感油然而生, 使她不断去猜想是否真的有这种可能。
设若是别的哪个男孩子充当了她的爱慕者,或许她还不会如此纠结,可要是这男孩不是别人,而是佩里——
“哎呀, 太奇怪啦。”莫莉双手捧着脸,试图用手降低脸上的温度,“我可从来没想过他会——我把他当作好朋友,半点也没想过别的。”
“假设尤拉说的是真的,那可怎么办才好哟, 我是一点主意也没有的——让我严厉地拒绝他, 我说不出口,可不拒绝他,我又答应过莎莉和尤拉,绝不跟他搞在一起。”
“不过, 搞不好他其实没有爱慕我,毕竟那只是一种无凭无据的猜测, 而我又自作多情地跑到他面前讲一些乱七八糟的话——多羞人,我才不要干这种自作多情的事儿呢。”
莫莉对着空气自言自语地讲了半天,最后决定装作没这回事儿, 不管佩里心里怎么想,反正她莫莉·威尔逊是坦坦荡荡的, 她可不在乎谁喜欢她,谁不喜欢她。
(哪怕在乎,也要表现出不在乎的样子。)
然而,等到第二天去上学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想的太简单了。
莫莉走进教室的那一刻,原本充满了窃窃私语的教室忽然安静下来,无数双眼睛在莫莉和佩里身上来回打转儿。
随后,如蚊子般嗡嗡的议论声在教室的各个角落响起,班上的同学一脸兴奋地八卦着:“喂,你听说过那事儿了吗?!
“啥事儿,说来听听。”
“你把耳朵凑过来,我悄悄跟你讲。”
“……”
“嚯,当真,竟有此事?”
“那可不,好多人都看见了,绝对不假!记得别跟人家说,我只告诉你一个。”
“好的,我不会说的。”那听到八卦的女孩满口答应。
下一秒,信誓旦旦的女孩瞬间忘了自己的承诺,两眼放光地转向一个要好的同学:“喂,你听说莫莉和佩里的事儿没?”
“……”
很快,佩里·夏普似乎喜欢莫莉·威尔逊→佩里·夏普喜欢莫莉·威尔逊,放学后追着人家不放→佩里·夏普爱莫莉·威尔逊爱得痴狂,有人看到他俩放学后走在一块儿→佩里·夏普与莫莉·威尔逊两情相悦,放学后拉着手一起走……
种种离谱的谣言迅速传开了,并且传得有板有眼,除了当事人,每一个听到的人都信得不得了,用热切的口吻反复议论着,并不断按照自己的想法进行艺术加工,于是谣言越传越没谱儿,最新版本不能说与真相毫不相关,只能说差了十万八千里。
莫莉当然听到了那些人在议论什么,尽管他们压低了声音,自以为是在偷偷摸摸地说,可实际上这种偷偷只能说聊胜于无,并没有起到太大作用。
起初她慌了一下,本能地想往佩里的方向看,可她立马意识到这样做恰恰坐实了谣言,于是她竭力保持镇定,若无其事地坐到了自己位置上,拿出一本书,“聚精会神”地看了起来。
佩里本来也有点儿慌神儿——他可还没做好跟莫莉表白心意的准备呐。
害臊、惧怕、忐忑……种种情绪交织一片,佩里战战兢兢地观察着莫莉的脸色,唯恐从她脸上看出厌恶或者嫌弃。
莫莉正认认真真看着书,脸上看不出什么异样。
那她到底是听到了呢,还是没听到呢?
佩里揣摩着,纠结着,可怜的脑瓜子几乎快被烧干,他一时希望她没听到,免得因此嫌恶他,疏远他,一时又希望她听到了,如此就能明白他暗中爱慕佳人的心意。
“喂,佩里,”几个跟佩里比较熟的男孩子鬼鬼祟祟凑过来,“听说你喜欢莫莉,这事儿是真是假?”
佩里红着脸,往莫莉的方向瞟了一眼,啥也没说。
——啥也没说,相当于什么都说了,毕竟他可没有否认这个说法呐。
“哦~~~”男孩们露出心领神会的笑,彼此交换了一个“懂的都懂”的眼神儿,挤眉弄眼地回去传播八卦了。
没过多久,“佩里·夏普亲口承认他喜欢莫莉·威尔逊”的消息就在男孩和女孩之间流传开来。
莫莉当然也听到了,去盥洗室的时候,她就听到洗手池边有两个女同学在嘀嘀咕咕地说着这件事儿。
看到莫莉进入盥洗室,两个女同学对视一眼,立马闭上了嘴。
可该听到的早就已经听到了,莫莉只是装作没听到,她心里可羞可气了,一个劲儿埋怨佩里:这个——这个坏蛋!他怎么随便什么胡话都说得出口呀?早该把他那张破嘴给缝上,如果我现在有一根缝衣针,我就要这么干!不过,他是真的说了那些话吗?万一他没说——可要是他没说,又怎么会传得出这些话来呢?
她胡思乱想大半天,最后强装镇定回到了教室。
莫莉在座位上坐下,将手伸进抽屉,准备拿出下节课要用的课本,忽然摸到了一样不属于她自己的东西——是一包杏仁饼干,用牛皮纸小心包裹着,上面还用漂亮的红丝带打了个蝴蝶结。
她几乎瞬间就明白了这包杏仁饼干是打哪儿来的,心脏像小兔子一样怦怦跳了起来。
这个佩里,他是什么时候把饼干塞进自己抽屉里的?!
他怎么敢这么做,要是让人家瞧见了,那该如何是好?
——说不定已经有人看到了,他们会怎么想,怎么说呢?
莫莉慌里慌张地往四下里张望一圈,总觉得好多好多双眼睛都在暗中观察着她,看她究竟要怎么对待这包饼干,她甚至觉得佩里也在看她——这倒是没错儿,佩里确实在看她。
多么害臊,多么窘迫哟,这下子莫莉彻底被搞乱了心神。
或许是为了证明点什么,她把那包杏仁饼干高高举了起来,很大声地询问周围的人:“谁把饼干放到我的抽屉里来啦?”
“莎莉,是你吗?”
莎莉摇摇头,“不是我,你忘了吗,刚刚福斯特先生叫我和尤拉去了教员室。”
“哦,是有这么一回事儿,”莫莉作出才想起来的样子,扭头问温妮,“是你吗,温妮?”
温妮说:“不是,你问问别人吧。”
“好吧,伊芙,饼干是不是你放在我这儿的?”
伊芙同样说不是她,并且猜测道:“肯定是谁送给你的。”
“是吗?”莫莉飞快往佩里的方向瞟了一眼,而他也正眼巴巴地瞅着她,于是她慌忙收回目光,极力否认,“我倒觉得是有人放错了。”
她问了一大圈儿,当然没人承认。
有些机灵鬼已经看出了端倪,私下里猜测:“多半是佩里送给她的。”
“我也这么认为,如果是别人早就已经承认了,只有佩里才会问了半天都不吭声儿。”
“嘻嘻嘻嘻……”窸窸窣窣的贼笑从各个角落里冒出。
佩里倒是挺想承认的,可这么多人看着呢,他扭捏了一下,到底没好意思站出来。
于是,理所当然的,莫莉把那包杏仁饼干放在了教室后的置物架上,让失主“自己去拿”。
见状佩里懊恼不已,他责怪自己为啥不贴个小纸条儿,告诉莫莉饼干是他送的,如果她知道送饼干的人是谁,一定愿意收下——他坚信这一点。
佩里深刻地反省了自己,进行户外活动的时候,趁着人家不注意,他把一块榛子巧克力塞进了莫莉的手心——这回是亲手塞的,为的就是叫她安心收下,殊不知正是因为知道是他人家才不肯收。
莫莉吓了一跳,赶紧往周围看了一下,想知道是否有人看见了这一幕,好在谁也没注意到这个角落里发生的事儿,这叫她稍微松了口气。
她想把巧克力还给佩里,可他已经跑开了,而她又不能追上去,只好暂且把巧克力藏在兜里,免得其他人瞧见。
接下来的一整天里,莫莉都没能好过,她老是忍不住去摸兜里那块榛子巧克力,每次摸到心里都乱糟糟的,不断猜想佩里究竟是什么意思,结果数学课上做错了两道题,历史课上回答错了一个知识点,文学课上记错了两首诗歌的内容,把她气得要命,因此埋怨上了佩里,怪他扰乱了她的芳心,导致她无法好好听课。
好不容易捱到放学,经过佩里的座位时。莫莉小声而快速地扔下一句:“到裁缝店旁边的巷子里等我。”
佩里愣了一下,怀疑自己是否听错了:莫非因他过于渴望与心上人亲近,以至于出现了幻听?
他急切地站起来,想要追上去问问莫莉是否跟他说话了。
这时莫莉正好走到教室门边,她回过头,两个人的视线隔空交汇。
于是他瞬间明白了:原来这并不是幻听,莫莉真的跟他说话了!
意识到这一点,一阵狂喜打佩里心底里涌出,使他晕晕乎乎,脚底发飘,他想莫莉一定是被他的情意打动了,不然干嘛约他私下见面呢?
没错,一定是这样!
这个想法叫他喜不自胜,他用生平最快的速度收拾好东西,一路乐颠颠地跑去了约定好的地方。
莫莉找借口说有别的事要办,不能跟莎莉和尤拉一起回家,自己一个人来到了那条巷子。
佩里已经在里面等她了。
第112章 见到莫莉,佩里强忍欢喜——他自以为忍住了,其实脑瓜子已经乐得找……
见到莫莉, 佩里强忍欢喜——他自以为忍住了,其实脑瓜子已经乐得找不着北,嘴角快要咧到耳根。
他在裤腿上擦擦手心里的汗,用蹩脚的方式同莫莉打招呼:“真巧, 你也在这儿——不, 我是说, 你这么快就来了——其实你可以慢慢来,我不着急,等多久都等得住。不过,也许是你比较急着见我, 和我说一些——嗯,一些不方便被外人听见的话——你说吧,说吧,莫莉,我听着呢——”
“这个还给你。”莫莉打断了佩里激动到语无伦次的句子。
看着那块才被送出去的巧克力, 佩里本能地察觉到不妙, 可又存有几分希冀:“这是我送给你的——”
“我知道,但我不需要,”莫莉绷着脸,硬邦邦地说, “拿回去吧,你可以把它送给别的人。”
“可我只想送给你。”佩里脱口而出。
空气安静了两三秒。
莫莉强忍住脸上的热意, 竭力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那你可以自己留着,反正我不要。”
“你为啥不肯收下我送你的巧克力——那只是一块巧克力而已,从前你可不是这样的。”佩里有点被伤到了。
莫莉却说:“为啥——你自己心里知道。”
“不, 我不知道。”
“哼,别装傻, 你就是知道!”
“……”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莫莉主动出击:“你为啥非要送我巧克力呀?”
“唉,莫莉,你知道原因。”
莫莉把脸扭到一边,垂着眼皮,说:“我才不知道呐。”
“你肯定知道,只是嘴上不肯承认。”
“……”
两个人你来我往地兜着圈子,用各种语焉不详的词汇掩饰自己的内心,同时想方设法试探对方的想法。
数次过招,一会儿这个占据上风,一会儿那个占据上风,但总的来说谁也没讨着便宜,双方打成了平手。
眼看局势陷入僵持,佩里有点急了,他按捺不住,故作闲聊般问道:“莫莉,你对未来的另一半儿,有什么想法?”
莫莉飞快瞟了他一眼,故意用无所谓的口吻说:“什么想法都没有,我压根儿没想过另一半的事儿——那太早了。”
“那你现在可以想一想。”
“我——我想不出来。”
“假设——我是说假设,有个长着一头羊毛卷的男孩出现在你面前,你会爱上他吗?”佩里紧张地问道,这是他自认为身上存在的最大缺陷。
佩里一直深恨自己这头卷发,因为这显得“娘们儿唧唧的”,他希望自己有一头粗粗硬硬的黑发,他觉得那样更爷们,更男人。
莫莉瞅了一眼那头羊毛卷,卷卷的,蓬蓬的,把那男孩衬托成了一头温顺的小绵羊。
联想到这儿,她情不自禁露出一丝微笑。
佩里立马发觉了这丝微不可查的笑意,以为是她喜欢的意思,一时间惊喜欲狂,连声问道:“你会爱上他吗?会的吧,莫莉,你会爱上一个羊毛卷的男孩吧?”
莫莉却泼了一瓢冷水:“我可不在乎羊毛卷不羊毛卷的,仔细想了一下,我会爱上的应该是那种有本事的男孩——如果一个男孩特别有本事,不管他有没有羊毛卷,我都会喜欢的,如果他一点本事也没有,无论长什么样儿都无法打动我的心。”
谁知佩里却并没有受到打击,因为他觉得自己就挺有本事的,莫莉说喜欢有本事的男孩,不正说的是他吗?
四舍五入,等于莫莉当面对他表白呐!
想到这儿,佩里顿时一阵脸红心跳,他羞答答地瞅着莫莉,心儿跳得好快好快。
一个男孩的脸红胜过无数语言,一看佩里那红得像猴子屁股似的脸,莫莉就完全明白他在想什么了,不由又羞又恼:“我说的本事,是指学问上的本事,我喜欢学习好的男孩子。”
脸颊上的羞红迅速褪去,佩里的表情渐渐凝固了,因为他自己无论如何也算不得“学习好”,为免挨姑妈的唠叨,他倒是肯费点心思考个及格,不过也仅是及格而已。
好半天,他才不死心地追问:“一定得是学问上的本事吗,莫莉,别的本事不行吗?世上多的是有用的本事——”
“哼,随便你怎么想,”莫莉可高傲了,“反正我只跟有学问的男孩子好。不然,人家会说‘莫莉·威尔逊跟一个考试不及格的男孩子在一起了’,那多丢人。”
“我及格了,我考试及格了的。”佩里几乎是叫出来的。
莫莉改了口:“不然,人家会说‘莫莉·威尔逊跟一个考试刚刚及格的男孩子在一起了’,同样很丢人呀。”
眼见莫莉非得喜欢“书呆子”那一款——所有学习好的男孩在佩里心里都是书呆子(其实是他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酸不拉几诋毁人家),佩里挣扎了几秒钟,终于下定决心:“好吧,既然你喜欢学习好的男孩子,那对你来说怎样才叫学习好。”
莫莉佯作思考:“至少考得比我好一点儿吧。”
“天底下没有哪个男孩能满足这个要求,”佩里陷入了绝望,“因为你每次都考满分!”
“那——那就考得跟我一样好了,”莫莉勉为其难让了步,“这是最低要求了,反正我不能接受一个比我差的男孩。”
这个要求一点儿也不低!佩里痛苦地想,对他来说简直难如登天!
可是,无尽的黑暗中似乎也存在那么一线光明,佩里于绝望中生出一丝希望,他满怀希冀地问道:“莫莉,如果我考了满分的话,你会——会——呃,会喜欢我吗?”
“……”莫莉不吭声。
“莫莉?”
“……”莫莉不说话。
“莫莉,求你说一句吧。”佩里委屈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他说了半天好话,莫莉才含含糊糊冒出一句:“再说吧。”
再说吧再说吧再说吧再说吧再说吧再说吧再说吧再说吧再说吧再说吧再说吧再说吧再说吧再说吧……
与莫莉分别后,佩里脑子里一直回荡着那三个字,他绞尽脑汁琢磨着心上人的意思:她的意思是说会喜欢他呢,还是说即便他拼命考了满分,依旧不会喜欢他呢?
结果他想破脑袋也没想明白,愁得抓掉了无数头发。
唉,这令人秃头的爱情哟,怎一个愁字了得。
晚上,佩里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他的心被一个名为爱情的东西折磨得死去活来,一会儿觉得等他达到莫莉的要求,那女孩就会愿意爱他,之所以不肯明言,只不过是因为太过矜持,一会儿又觉得她那么说其实是种委婉的拒绝,不然怎么连句承诺都不肯给他呢?
佩里像条蛆一样在床上拱来拱去,当他想到高兴的地方,就躲在被窝里偷笑,当他想到消极的地方,又忍不住忧愁叹息。
忽然,他脑子里冒出一个念头:他想见到莫莉。
这个念头在他心里愈演愈烈,很快达到了一个非要见到莫莉不可的地步。
而莫莉同样心神不宁,晚餐时,她恍恍惚惚地往热牛奶里加了三匙蜂蜜,把糖罐子里的粗糖当作黑胡椒倒在烤土豆上,啃小羊排时用叉子去掉肉啃起了骨头。
“孩子,你这是怎么啦?”玛希担忧地问道。
班森放下刀叉,关切地注视着莫莉:“你是有哪儿不舒服吗,莫莉,是不是天气太冷感冒了?”
莫莉这才发现自己刚才干了什么蠢事,不由涨红了脸,“哦,我没有哪儿不舒服,只是走了会神,因为——因为今天做错了几道数学题,所以一直在想着这事儿。”
她没讲她为什么做错了数学题。
玛希以为她是学习压力太大才会如此,安慰了她几句,叫她别太苛责自己。
晚餐后,莫莉躲进自己的房间,她把脸埋在枕头里,懊恼得直打滚儿,
“哎——哟——哎——哟——”她断断续续呻。吟着,“瞧我都犯了些什么蠢呀,为了一个男孩——他佩里·夏普也没有多特别呀,我为啥老是要想到他,从现在起,我要管住自己的脑子,把佩里·夏普完完全全忘掉!”
正当她赌咒发誓要断情绝爱的时候,窗外忽然传来一阵“咪呜咪呜”的猫叫,那叫声可婉转可缠绵了,活像一只发春的小母猫。
莫莉迷迷糊糊道:“这么冷的天,也有猫儿在外面闲逛吗?”
她有点担心那是一只无家可归的流浪猫,赶紧拉开窗帘,打开窗户。
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窗外。
佩里谄媚地笑着,刚想说话,那窗户“啪”的一声,无情地在他面前关上了。
佩里不愿放弃,继续“咪咪”地叫着,用指关节轻轻敲击着玻璃。
莫莉捂着滚烫的脸,恼得直跺脚,她对自己说:“随便他怎么叫,怎么敲,我也不会给他开窗的,我可没叫他来呀。”
猫叫声连绵不断,大有锲而不舍之势。
莫莉坐在床边,竖起耳朵倾听窗外的动静,好几次都快忍不住开窗了,可最终忍了下来。
细碎的动静持续了好一会儿,到了某一刻,好像终于意识到了室内佳人的决心,迟疑着“咪呜”了两声,没能得到回应,于是彻底消失得一干二净。
莫莉一下子站了起来,情不自禁往窗边走了两步,又犹犹豫豫停了下来,她自言自语:“佩里·夏普是个滑头鬼,大骗子,他一定是想通过这种方式哄我出去,我可不能上了他的当。”
她耐着性子继续等待了一会儿,仍是没有任何动静,终究没能忍住,把窗帘拉开了一道小缝。
她想她只是稍微看一眼,要是佩里还在外头,就马上把窗帘拉上。
然而窗外只有一些因高冷而凋落的花花草草,并没有某个人的影子。
莫非他因为受到了打击,已经离开了?
一种失落感击中了莫莉的心,她不由自主打开了窗户,探头往外张望。
一颗脑袋“咻”的从窗户下冒了出来,正是佩里·夏普这个奸诈鬼!
第113章 看到佩里的那一刻,莫莉一下子就明白了:原来这小子压根儿没走,一……
看到佩里的那一刻, 莫莉一下子就明白了:原来这小子压根儿没走,一直藏在窗户下等着她开窗呐。
她“气”红了脸,大骂道:“骗子!大骗子!我这辈子都不会相信你这个阴险小人了!”
佩里满脸无辜:“为啥说我是骗子,我也没欺骗过你呀。”
“你假装走了, 实际上没走!”
佩里狡辩道:“我只是有点累了, 所以坐下来歇息了一会儿, 是你自己误会了,莫莉,我从来没有跟你说过‘我要走了’这种话呀,别——别关窗, 你瞧这是什么。”
佩里按住莫莉的手臂,献宝似的拿出一包小饼干。
莫莉仔细一看,这不是白天那包放到她抽屉里的杏仁饼干吗?
“我猜你不知道这包饼干是我送给你的,对不对?”佩里絮絮叨叨说道,“所以你才会把它放到置物架上。”
莫莉心虚地垂下眼皮。
“后来我又偷偷把它拿了回来, 喏, 尝尝吧,这种饼干可好吃了,我敢打赌你一定会喜欢。”
莫莉把手背在背后,脸扭到一边:“我不要。”
“为什么?”
“我说不要就不要!”
“总得告诉我个原因吧, 莫莉?”
“这还消说——我不信你不知道。”
“唉,真不知道,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连白给的饼干都不要,要是有人白白送给我一包饼干,我就会要。”
佩里追问不休, 一定要知道原因。
“因为——因为——哎呀!”莫莉推脱半天都没推掉,索性一跺脚, 闭着眼睛说了实话,“因为我还没答应跟你交往呢,你又不是我的小男友,我可不是随便哪个男孩子的礼物都收的。”
“可是,”佩里愣了一下,旋即指出,“圣诞节的时候你就收了我的礼物。”
“那不一样。”
“哪儿不一样啦?”
“那个时候我们是朋友呀,朋友之间当然可以相互赠送礼物。”
“现在就不是朋友啦?”佩里瞪大眼睛。
莫莉咬着嘴唇不说话。
佩里的心碎掉了:“好呀,莫莉,我没想到,真没想到,原来你是这么看我的(哽咽的语气),我把你看得那么重,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第一时间想到你。可你又是怎么看待我的呢?在你心里,我连一个普通朋友都算不上,多么冷酷无情的人哟~”
说到伤心处,他鼻子发酸,差点儿要哭出来了。
佩里·夏普一向是个铁血硬汉(他自认为的),胳膊摔断了都不带哼一下(当着别人的面装的),如今却被莫莉一句话伤得泪眼汪汪。
看到佩里眼中泛起泪光,莫莉慌了神,她没想到只是随便一句话居然会造成如此严重的后果,她记得佩里以前也不是这么容易哭的呀,有一回她和佩里打架,把他两天胳膊都掐出了指甲印儿,他也忍着没吭一声,现在怎么变成这样啦?
“唉,佩里,别误会,我不是这个意思。”
佩里心痛地捂住胸口。
“你当然是我的朋友——一直都是!”
佩里目光依旧黯然。
“这样吧,你把饼干给我,我答应你收下啦!”
话音刚落,佩里立刻喜笑颜开,好像之前的那些哽咽啦,眼泪啦,都是错觉一样。
莫莉狐疑地看着他,总觉得自己上了这小子的当,可她左看右看,没找出什么证据,只好安慰自己应该是想多了。
“莫莉,你不打算尝尝吗?”佩里眼巴巴地瞅着心上人,“上个周末,我给罗德叔叔的杂货店帮忙,他叔叔请我吃了一块这种饼干,这是我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杏仁饼干,所以一攒够钱,我就立刻买了一包请你也尝尝。”
听他这样说,莫莉起了好奇心,想知道这种饼干是否如佩里所说真的有那么好吃,于是她就尝了一小块儿。
饼干甜甜的,脆脆的,带着一股浓郁的坚果味儿,黄油和香草的比例恰到好处,美味得令人欲罢不能。
莫莉本来只打算尝一块的,结果一尝起来就停不下嘴,等她回过神,才发现自己居然一口气吃了好几块儿。
莫莉的脸一下子就羞红了,赶紧去看佩里,想知道他是否会因此笑话自己,然后就发现佩里正趴在窗台上,瞅着她直咽口水——这包饼干他一块都没舍得吃,全都拿来送给了莫莉,此刻看见莫莉吃得那么香,简直馋都要馋死了。
见到佩里这幅馋相,莫莉扑哧一声笑出来:“想吃就吃吧,佩里,不必瞅着我咽口水。”
佩里被笑得很不好意思,觉得自己在心上人面前丢了丑,他其实很想吃杏仁饼干,可为了在莫莉面前绷面子,他就嘴硬:“不,我不想,你吃吧,莫莉,这是我专门送给你的。”
“真不想?”
“真不想。”佩里艰难地移开视线,不叫自己的目光落在饼干上。
“如果我请你吃呢?”
佩里猛然抬起头,好像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如果我请你吃,你也不吃吗?”莫莉故意叹了口气,“我原以为咱们可以一块儿分掉这包饼干,没想到你不乐意——”
“不,我乐意,乐意得很哪!”佩里立马叫了出来。
“嘘,小点声!”莫莉紧张得心都快跳出来了,“会让人听到的。”
佩里赶紧闭上嘴,大气也不敢出。
两个人竖起耳朵,提心吊胆地等待了一会儿,没有什么特别的动静,这才把心放回肚子里。
杏仁饼干被摆在窗台中央,他们隔着窗台,共同分享着这一包饼干。
饼干很甜,可佩里的心更甜,他一边啃着饼干,一边瞅着心上人——昏黄的烛光下,她卷翘的睫毛在眼睑上投下一片阴影,红润润的嘴唇如同玫瑰花瓣,叫人忍不住去想象那花瓣的滋味,发现有人在看自己,她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恶狠狠”地瞪过来……
佩里如同喝了一大桶蜂蜜酒,甜得晕头转向,人家越瞪他,他心里就越觉得甜。
这一晚,一位响当当的英雄好汉溺死在了(他脑补出的)温柔乡,把志向和骨气抛到了九霄云外。
隔天下午,班森·威尔逊身着正装,前往文法学院,拜访了莫莉的数学老师福斯特先生。
福斯特先生未到中年,却已秃了顶,因此无论走到哪儿都戴着一顶必不可少的帽子,他的帽子就像裤子一样,绝不能离开身体,即便是在室内,依旧死死焊在头顶。
听闻班森的来意,福斯特先生很吃惊:“问题?莫莉·威尔逊是个好学生,勤奋、聪明,至少在数学这一科上,她没有任何问题,据说别的科目也学得不错。”
班森皱着眉头:“昨天晚上,她告诉我她做错了两道数学题——”
“哦,先生,”福斯特先生忍俊不禁,“任何孩子都会做错题目的,不然为什么要让他们接受教育呢?”
“莫莉不太一样,”班森解释道,“这孩子在学习上很有天赋,我几乎没见到她出过错儿,而且因为那两道错题的缘故,她表现得非常苦恼。”
这令他感到担忧,于是决定拜访莫莉的数学老师,搞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儿。
福斯特思考了一会儿,忽然想到了什么,犹豫着说:“我很肯定她在学习上不会存在问题,不过,孩子们当中有一些传言……”
看到班森的那一刻,莫莉颇为诧异,因为今天既没有刮风,也没有下雪,按理说班森是不会来接她放学的,只有在天气比较糟糕的时候他才会来,一般情况下都让她和小伙伴们结伴回家。
“班森,你怎么来啦?”莫莉好奇地问道。
“你不喜欢我来接你吗,莫莉?”
“哦,当然喜欢,我只是觉得有点儿奇怪,”莫莉说,“今天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吗?”
班森说:“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但我想,即便是平常的日子,我也可以来接你回家。”
顿了一下,他又问:“如果以后我每天都来接你,你觉得怎么样呢,孩子?”
莫莉犹犹豫豫:“我不知道,我很高兴你能来接我,可我也想和莎莉、尤拉一起聊着天,高高兴兴走回去,如果你在的话,也许她们会有点不自在?”
“好吧,”班森遗憾地叹气,“看来我在你心里的地位是比不上你的小伙伴啦,不过,除了莎莉和尤拉,你有别的谈得来的小伙伴吗?”
“多得很呐,”莫莉掰着手指头,一一数着,“除了她俩,温妮和维娜也是我的老朋友,布朗姐妹虽然有时候说话不好听,大多数时候并不叫人讨厌。我还在班上认识了几个特别棒的好女孩,比如伊芙,她性格可温柔了,我们时常有说不完的话,芙洛拉,一个幽默风趣的姑娘,说起话来总是逗得人咯咯笑,还有……”
莫莉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班上的每一个女同学都被她点了名,她跟每一个女孩都维持了很好的关系。
“只有这些吗?”
“只有这些,”莫莉困惑地说,“你忘了吗,我们班上只有这么多女孩子呀。”
“哦,我是想问,你们班上的男孩子怎么样,”班森状似不经意提到,“我记得你原先和佩里玩得挺好?”
莫莉的心猛然跳了一下,脸色因羞窘而微微发红,她心虚的,却又假作镇定的:“他呀,我原先跟他关系也很一般呐,我们那时经常打架,现在更是没啥话题,我都已经好长一段时间没怎么跟他聊过了。”
她很少对玛希和班森撒谎,这时迫不得已说了谎话,心里愧疚得很,两只手指头不安地绞来绞去。
班森没再多说,话题就此结束。
第114章 晚上九点半左右,莫莉坐在书桌前,认真地看一份班森手写的数学笔记……
晚上九点半左右, 莫莉坐在书桌前,认真地看一份班森手写的数学笔记——尽管福斯特先生对他说莫莉在数学上不存在任何问题,但他依旧根据莫莉做错的题目写了一份笔记。
正如福斯特先生所说,莫莉确实不需要帮助, 她之所以做错题目是因为上课不专心, 不过为了不辜负这份心意, 她还是从头到尾把笔记看了一遍。
这时,窗外忽然响起了熟悉的猫叫,依旧是那种夹着嗓子柔媚婉转的叫法,听起来可骚气可荡漾了。
莫莉赶紧推开窗, 果然是佩里那家伙,他气喘吁吁,满头大汗,一看就是跑过来了。
“你怎么又来啦?”
“因为我想你了,莫莉, ”佩里抹了把汗, 理所当然地说,“难道你不想我吗?”
莫莉微红着脸:“我不想,当然不想,而且我为啥要想你呀?”
“毕竟我们只是‘普通’朋友。”她强调道。
“普通朋友也可以彼此想念呐。”佩里不服气地反驳。
“那你一定很想念罗德他们啰?”莫莉立马抓住漏洞。
佩里露出想吐的表情。
“别提那几个家伙了, ”他说,“看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他带来了一本“命运之书”:当你心中默念着某个问题, 随手翻开一页,命运会指引你从书中找到答案——其实就是一些神神叨叨的句子,除了神秘一无是处, 但总有些人坚信自己从中得到了某种指引,一遍又一遍地上着傻当。
“放学的时候我就想把它给你的, 可那时威尔逊先生在你身边,所以我没敢过来。”佩里解释道。
当时他不敢靠近,又不甘心离开,只好远远缀在心上人后头,望着心上人的背影,感叹命运多舛,苍天不公,叫他与那可爱的人儿相隔一方。
这个被爱情俘虏的男孩像条狗一样跟了一路,一直到莫莉走进了威尔逊家的房子,期间没能说上一句话。
他痴痴地凝望着那栋漂亮的房子,为此暗自神伤,好一会儿,才长长叹息一声,怏怏不乐地走掉了。
在煎熬中捱到晚上,佩里一刻也没耽搁,立马跑来与心上人相会,他熟门熟路地跨过水渠,穿过田野,翻过栅栏,来到心上人的窗下,在这冬天的夜里,硬是跑出一身热汗。
一阵寒风吹过,带走了刚刚跑出来的热气,冷冰冰的汗水黏在身上,叫人冻得直打哆嗦。
佩里可怜兮兮地瞅着莫莉,请求道:“我能进来和你一起看书吗,莫莉,外面实在有点儿冷。”
莫莉下意识想要拒绝,然而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却又说不出口,因为外面确实挺冷的,她注意到佩里的鼻子已经冻青了。
可要是让佩里进来——
莫莉犹豫着,半天没答应。
突然,楼上传来一阵重重的咳嗽声。
两个人不约而同打了个激灵。
“快走吧,”莫莉焦急地推搡着,“别呆在这儿啦,要是被发现了就完蛋了。”
佩里心怀侥幸,有点儿不甘不愿的:“没事儿,只是咳嗽而已,我们小声一点儿,不会被发现的。”
“哎呀,”莫莉发了火,“要是你再不走的话,以后就别再来找我了,哪怕你来了,我也不会理你!”
眼看莫莉真的生气了,佩里只好依了她,临走时他把那本书留给了莫莉,反复叮嘱莫莉一定要记得看,等到确切的承诺后,他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莫莉先是把书藏在枕头下,忐忑不安地等待了一会儿,没什么事情发生,于是她开始相信刚才的咳嗽只是巧合。
想到刚才对佩里的承诺,她又把书从枕头下抽了出来。
这本命运之书还挺精美的,封面是一个神秘的五芒星,正中间用烫金的花体字写着命运这个词,看起来特别玄乎。
莫莉欣赏了一下封面,然后随手翻开。
下一秒,她羞得立刻把书合上,远远丢到一边。
因为她翻开的那一页里居然用很小的字写着“我爱你”三个字!
“他怎么随便什么都敢往书里写呀!”莫莉脸烫得要命,她用恼怒和埋怨来掩饰心中的羞意,“早知道这样,说什么我都不会收下这本书的!他这个人尽会耍这些花招!瞧着吧,我可不傻,我再也不会看这本书了。”
话是这么说,可过了一会儿,一只手还是犹疑不定地摸向了命运之书。
莫莉是这么劝服自己的:“我就再看一眼,只看一眼。”
她把书翻开,这回翻到的不是之前那一页,而是没见过的新的一页,却依旧有着同样的三个字。
莫莉像被烫着了似的,赶紧挪开视线。
又过了一会儿,到底按捺不住内心的欲望,她缓缓的、缓缓的将脸扭过来。
全书一共三百多页,每一页都用小字写着“我爱你”。
莫莉哆嗦了一下,仿佛见到了鬼,一下子把书丢在地上。
这女孩面红耳赤,呆呆坐了一会儿,忽然整个人扑到床上,把脸埋进被子里,一动也不动,看起来像是死了。
室内静悄悄的,什么声音也没有,只有橘黄的烛光轻轻摇曳着,宛如一颗怦怦跳动的心。
很久很久之后,床上的“尸体”跳起来,一脚把地上的书踹进了床底。
转天是个好天气,活泼泼的阳光洒在大地上,使得万事万物都显得那么明媚可爱,田野间、屋顶上残留着一些将化未化的积雪,如同一顶顶雪白可爱的小帽子,鸟儿们可是已经出来遛弯了,它们自由自在地舒展着翅膀,兴致来时还唱上两支小调。
费伊太太正勤快地清扫着院子,趁着好天气,她打算把柜子里的衣物和床单拿出来晾晾。
就在这个时候,玛希登上了门。
“上午好,费伊。”
“上午好,玛希,”费伊惊喜又意外,“我本来打算等会儿去找你喝茶,没想到你先过来了,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哦,没什么,只是想要请教一些关于奶酪的问题。”
“好吧,请进,亲爱的。”费伊太太高兴地迎接了好友,端出自己拿手的小点心和一壶热腾腾的姜茶招待对方。
两个女人轻松自在地聊着天,费伊热情地分享了二十个制作奶酪的窍门儿。
当然,她们聊的内容不止奶酪,还有别的一些乱七八糟的话题,比如法莫尔家的奶牛居然生了两只牛仔,这可不多见,因为一般情况下一头牛一胎只能生一头小牛,埃文斯先生最近帮一位被扣薪水的工人打赢了官司,主日学校来了一位新的教师等等。
聊着聊着,玛希提起了布朗家的两个女孩:“你听说了吗,前几天,赛琳娜和迪莉娅哭着闹着说不想去上学,乔伊斯气得要命,拿起扫帚把她们揍了一顿,可即便挨揍,那两个孩子依旧不肯悔改。”
“我听说过这事儿,”对于这些小道消息,费伊一向是最早知道的,“要我说,确实该揍她们一顿,哪有闹着不肯上学的道理呢?”
玛希说:“不过我倒多多少少能理解这两个孩子的心情,她们已经非常刻苦,但成绩依旧算不得特别出色,想必这对她们来说也是个打击,对了,你们家佩里的成绩怎么样?”
费伊老脸一红,“唉,你是知道的,那孩子能及格就不错了,他甚至还比不上布朗家那对姐妹。”
玛希思考片刻,表情变得非常严肃:“费伊,你对佩里的未来有什么打算呢?”
“唔,这个嘛,”费伊太太陷入沉思,“我没太仔细想过,但我想至少得多念一点儿书,多学点知识无论如何总是有好处的——他的脑子不笨呐,就是不太把心思放在学习上,我念叨过他无数回,可他全当耳旁风,真令人伤脑筋,要是他能像你家莫莉那样乖,那样听话,也许我的白头发不会像现在这样多。”
“莫莉是个自觉的姑娘,”提起自家的女孩,玛希脸上浮现出骄傲的光彩,“不用我多说,她自己会把自己安排得妥妥当当,我几乎没为她的学习操过心。”
“但佩里就不一样了,”玛希话锋一转,语重心长地劝告,“对于这类缺乏自觉性的孩子,光是轻飘飘的说教是不管用的,必须得严格管教。《圣经》上说,不忍用杖打儿子的,是恨恶他;疼爱儿子的,随时管教。如果你不狠下心来好好管教孩子,任由他荒废时光,等他有一天为此吃尽苦头,反而要对你生出埋怨。费伊,等你看到自己养大的孩子吃苦受罪那一天,难道不会感到愧疚、心痛吗?他所受的每一次苦,难道不是你的罪责吗?”
这番良言大大入了费伊的耳,简直说到她心坎上去了,令她不胜感激,她想只有玛希这样和她相处几十年的老朋友,才会如此正直诚恳地劝告她。
“你说得对,为了那孩子的将来,我不能再放任他像如今这样虚掷年华,我会严格教育他,叫他把心思放在学习上,别再招猫逗狗过日子啦。”费伊太太坚定了决心。
玛希热心地说:“那再好不过了,班森的一位老朋友在德文郡的一所寄宿学校教书,我会叫他写信拜托那位朋友寄一些教材和试题,无论如何,多看书多做题总是对成绩有帮助的。当然,家长的监督也是必不可少的辅助手段,今后你可得好好监督那孩子,绝不能心软——越是心软,越是害了他。”
费伊感动得不得了,她握着玛希的手,眼中泛起动情的泪花,一再表示感谢。
玛希则说不必谢,她说佩里这孩子是她从小看到大的,她疼爱他就如疼爱自己的孩子,这都是她该做的。
至于这份疼爱究竟有多少,看那些教材和试题的厚度有多高就知道了。
第115章 佩里的日子迅速陷入水深火热之中,他惊恐地发现:他亲爱的姑妈不知……
佩里的日子迅速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他惊恐地发现:他亲爱的姑妈不知抽了什么疯,居然对他的学习情况上了心。
一放学,费伊就把他按在书桌前,虎视眈眈地盯着他做功课, 不允许他有任何开小差的机会。
“为啥老盯着我呀, 姑妈?”佩里屁股下像安了钉子, 简直坐立不安,“你不用管我,我自己会完成功课的。”
可费伊却说:“但凡某个人稍微有点儿自觉,我也不必像现在这样操心。”
她警告道:“老实点儿, 稍后我要抽查你的背诵情况,但愿你能背得出来,不然你知道会有什么下场。”
佩里敢怒不敢言,只好在家长的监视下苦哈哈地做着功课。
悠闲自在的时光不复存在,接下来的每一天都是那样的苦不堪言, 更何况佩里所面对的并不止学校那点儿任务, 费伊太太无情地给他增添了许多额外的担子——鬼知道她那些教材和试题是从哪儿搜罗来的,他在水深火热中煎熬着,颇有种生不如死之感。
刻苦的学业消磨了佩里绝大多数精力,换作以往, 他还有空跟他那些臭味相投的伙伴一块儿招猫逗狗,现在可没那个工夫了, 他自己就累得像条死狗。
不过,爱情的力量是无穷的,一想到莫莉, 佩里浑身上下充满了力气,哪怕是爬, 他也能爬过去见她。
然而,这天晚上,等他到了威尔逊家,才发现事情有点不对头:房子外的那圈栅栏什么时候换啦!
以前的栅栏低低的,矮矮的,很轻易就能翻过去,现在却换成了那种比人还高的栅栏。
佩里试图攀爬过去,却发现难以做到,因为找不到落脚的地方。
然后他绕着栅栏转了一圈,希望能发现某个漏洞,结果一无所获。
他仍不甘离去,在外头转悠着,徘徊着,一个劲儿往莫莉卧室窗户那儿看,那是他心上人在的地方。
这时,那扇窗户里爬出一个黑乎乎的身影,飞快地向这边跑来。
佩里瞬间就明白了那身影是谁,霎时心急如焚,一声压抑的低呼从喉咙里冒出:“莫莉!”
他抓着栅栏,焦急地望着那抹漆黑的影子,恨不能从栅栏的缝隙间钻过去。
很快,黑漆漆的影子来到面前,他们之间只隔着一道栅栏,可以清楚地听见彼此的呼吸,淡淡的月光照亮了夜晚,连面目轮廓都清晰可辨。
莫莉喘着气,压着嗓子说:“班森告诉我说一头野猪闯进了花园,踩坏了一些玛希养的花草,所以他叫人来换了新的栅栏,我猜你应该进不来。”
“哦,那该死的野猪,”佩里捏紧了拳头,把牙磨得咯咯响,“千万别叫我遇见,不然我非得给它个好看!”
“别吹牛了,”莫莉不信他的大话,“你对付不了一头野猪的。”
“我当然对付得了,我可不怕那玩意儿,”为了在心上人面前争面子,佩里什么牛皮都敢吹,“要是现在有一群野猪出现在这里,你就知道我有多厉害了,我一只手就能把它们打趴下!”
“是吗,要是你真有你说的那么厉害,为啥连一道栅栏都过不来呢?”莫莉一语戳穿。
佩里立马被激起了斗志:“等着瞧,我现在就叫你瞧瞧我的本事!”
他往掌心呸了口唾沫,雄心勃勃地要翻过高高的栅栏,在心爱的女孩面前证明自己。
莫莉赶紧阻止道:“算了吧,为了防范野兽,班森说他打算在栅栏边布置一圈捕兽夹,我不知道他放了没有,一不小心受了伤,那可不是好玩儿的。”
听见她这么说,佩里只得停下动作,不无遗憾地说:“好吧,那咱们就隔着栅栏聊会儿天吧。”
顿了一下,他咽了咽唾沫,紧张而期待地问道:“莫莉,你看过我给你的那本书吗?”
此话一出,莫莉的神情立刻变得羞恼不堪,但很快她意识到自己不该在佩里面前表现出害羞——一旦叫他察觉到她因他的表白而害羞,就好像落了下风,成了这场不见硝烟的战争中的输家,足以令人羞到无地自容。
于是她刻意给自己挂上生疏冷淡的面具,用冷冷的表情冷冷地说:“没有,我才不看那种无聊的书。事实上,我之所以出来见你,就是为了把书还给你。喏,拿去吧,往后别搞这些花里胡哨的小把戏了,我可不吃这一套。”
听到这个回答,佩里的心哇凉哇凉的,可他仍不死心:“你真的没看过吗?其实那本书挺好看,挺有意思的,一点儿也不无聊。”
“看一眼吧,莫莉,”他苦苦央求,“就看一眼。”
“说不看就不看!”莫莉态度可坚决了。
“它真的不无聊。”
“就是无聊,无聊透了!”
“你没看怎么知道它无聊?”
莫莉:“……”
莫莉跺着脚,“反正我就是知道!”
“……”
“……”
空气陷入了某种诡异的静默。
佩里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莫莉的神色,“你是不是看过啦,你看过那本书了,是不是?”
“我没有!”莫莉着急忙慌地否认。
“你就是看过了!”佩里无比笃定,月光下,他的眼睛亮得惊人,“而且你也看到那三个字了!”
莫莉嘴上不认:“什么三个字,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就是——就是——”佩里急得抓耳挠腮,“就是‘我爱你’!你看到了,你看到了我写的‘我爱你’!我每一页都写了的!”
“哎呀,你!”莫莉恨不得把他那张破嘴给缝上,她想打他一下,却因为隔着一道栅栏打不着。
于是她又羞又急地把书从缝隙间扔出去,嚷道:“快拿着你的书滚蛋吧,我不想跟你说话!”
“难道你就一点儿也不为所动吗?”佩里伤心极了,望着心上人的身影,他不甘心地质问,“到底要怎样才肯接受我的心意,你这狠心的姑娘?”
莫莉心慌得要命,然而又不能叫人看出来,她紧绷着脸,作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想让我接受你的心意,你还远远不够格呐,我说过,我只喜欢有本事的男孩。”
“你——你这个势利眼儿——”心急之下,佩里失口说错了话。
看到那双瞪得大大的眼睛,以及眼中两朵燃烧的小火苗,他连忙住了嘴。
莫莉却已经愤怒地冷笑起来:“你说的没错,我就是个势利眼儿,你佩里·夏普平时不是自诩英雄好汉吗,怎么追求女孩子显不出本事,却要责怪人家势利眼,哈,原来你最大的本事就是用你那张破嘴说人家的不是呀。”
“我错了,莫莉,请原谅我——”
“不,你没错,错的是我,是我太过势力。”
“别说了,求你,我给你跪下——”
“你只是说出了心里话,干嘛要给人跪下?或许你自以为你的膝盖价值千金,可对我来说一文不值——谁稀罕呐。”
“我真的认识到错了,莫莉,给我一次机会吧,我只是因为太爱你了,所以才不小心说错了话。”
莫莉冷嘲热讽:“原来你的爱就是骂我势利眼呀。”
“以后别来找我了,”她说,“来了我也不会理你。”
“莫莉!”佩里肝肠寸断,他的手穿过栅栏的缝隙,徒劳地抓着空气,“别走!别走!”
可莫莉头也不回,态度坚决地走掉了。
望着她离去的背影,佩里听到了心碎的声音。
此后的好几天,佩里天天晚上都来找莫莉,可她一次也没见过他,白天在学校里的时候,他也试图找机会向她道歉,可莫莉连话都不跟他说,远远看见他就扭头走掉。
心上人的冷漠使佩里陷入极度的苦闷中,一次又一次的挫败更是让他的心在油锅中反复煎熬。
后来他左思右想,发现事到如今,只有一个办法——
第116章 既然那个名叫莫莉·威尔逊的女孩只爱成绩好的男孩,认为只有成绩好……
既然那个名叫莫莉·威尔逊的女孩只爱成绩好的男孩, 认为只有成绩好才叫有本事,对自己表达的心意无动于衷,那么佩里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如她所愿, 摒弃作为一个人的感情, 麻木地活在书山题海中。
是的, 他决定成为一台没有感情的学习机器。
有一天,他会带着满分的试卷归来,用优异的成绩俘获她的芳心,博取她的青睐, 只是他的眼里不再有光,他的嘴角不再上扬,他不会再哭,也不会再笑,毕竟他只是一台机器而已——但愿到了那一天, 她不会后悔把一个幸福快乐的男孩逼成了麻木不仁的模样。
佩里一夜之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转变, 曾经能够吸引他的那些好吃的,好玩的,以及一切新奇有趣的事物忽然不能再吸引他的目光,他麻木地上课, 麻木地看书,麻木地做着功课, 一天中有一半的时间都好好坐在书桌前。
这股学习的劲头令所有人侧目,老师们自然欣慰不已,以为他长大了, 懂事了,洗心革面要做好学生了, 同伴们却个个毛骨悚然,坚持认为他是中了邪,或者干脆就是被魔鬼附了身,总之就不是个精神正常的人该有的样儿。
至于费伊太太,起初她相信是自己的管束起到了作用,让这男孩有了好的转变,因此对自己的教育手段感到沾沾自喜。
可随着时间的流逝,佩里对学习的专注和投入渐渐令她感到不安:不管怎么说,这种除了学习对任何事物都漠不关心的劲头实在有些不对劲。
她暗中观察起了自家的男孩,可这一观察,令她倒吸一口凉气:她发现佩里似乎失去了正常人的感情,一天下来见不到一个笑模样,他的嘴角永远维持在冰冷的零度,宛如一个不悲不喜的木偶!
莫非是她逼得太紧,以至于这孩子不堪重负,在日复一日的压力下丧失了喜怒哀乐?
费伊立刻收起了佩里的书和本子,勒令他好好休息一会儿,不许再想学习的事儿。
可佩里居然说出了这样的话:“请把书还给我吧,姑妈,我喜欢学习,我爱学习。”
一阵轻微的眩晕袭来——费伊感到有点儿缺氧,她不信佩里真的有那么爱学习,显然他已经被逼得精神失常了。
她深吸一口气,果断说道:“不行,这段时间你不许碰任何书!”
可能是觉得自己的语气过于严厉,她又缓和了神色,和颜悦色地说:“今天天气不错,你不打算和你那些伙伴一起去山上打兔子吗?你可以去储藏室拿几个香肠卷,和他们一起分享——算了,我把储藏室的钥匙给你,不管是巧克力曲奇,还是薄荷香橙蛋糕,或者你爱吃的苏格兰黄油饼干,只要你想要的,都可以随便拿。”
面对如此大的诱惑,佩里本该馋得流口水,可他依旧无动于衷,好像连作为一个人的最基本的欲望都丧失了。
费伊心惊肉跳,她勉强维持住了表面上的平静,塞给佩里一笔额外的零花钱,让他“去街上痛痛快快玩一场”,买一些好吃的,好喝的,好玩的,如果觉得不够,甚至还可以再找她要。
这是前所未有的宽待,要不是考虑到佩里目前堪忧的精神状态,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这么娇惯孩子的。
可效果如何呢?
心神不宁地忙活完一圈家事,费伊回头一看,发现佩里根本就没出门!他就坐在门后的角落里,静静的发着呆!
这回他的脸上倒不全是麻木——可还不如麻木!一种若有若无的忧郁苦闷缭绕在他周围,他整个人一小半出现在阳光下,一大半陷入在阴影中,似乎有着某种看不见的力量,带着他坠入深渊,而他不做任何抵抗,顺着这股力道往深渊中坠去,因为他对人世已经没有任何留恋,心甘情愿去到另一个世界!
费伊被自己的想象吓得差点儿昏过去。
其后发生的一件事儿更是令她魂飞魄散,正是因为这件事儿,她坚信这孩子已经到了破碎的边缘,如果再不出手挽救,恐怕连后悔都来不及了。
玛希最近颇为苦恼,这份苦恼主要是因为夏普家的那个男孩。
说实话,当班森把学校里的传言告诉她时,她简直诧异到了难以名状的地步,然而诧异过后,又生出一种果然如此的念头。
之后她略施小计,兵不刃血地解决了这个陷入爱情漩涡的男孩——当时她是这么认为的,但她没想到的是爱情的力量居然如此强大,繁重的功课不能阻挡一个为爱痴狂的男孩的脚步,佩里风雨无阻,每晚准时准点地蹲在栅栏外。
后来两个孩子很快闹崩了,佩里还是夜夜都在栅栏外徘徊,他痴痴地望着莫莉的窗户,起码徘徊上一个钟头,才会黯然失落地离开。
而莫莉的心情显然受到了影响,有时她会莫名其妙地磨牙、冷笑,有时会忽然咬着嘴唇生闷气,有时盯着虚空怔怔出神……还有一回,她早餐吃到一半,突然想到了气愤的事情,一巴掌拍在桌上,把盛早餐的碟子拍成了两半儿。
玛希认为不能再让事态这么发展下去了,她想着是否该把这事告诉费伊,让她管管佩里那孩子。
费伊就是在这个时候登门的,她的脸色白得像一张纸,简直吓死个人。
至少玛希就被吓了一跳,她情不自禁问道:“你怎么啦,亲爱的,你是遇到什么不好的事了吗?”
说着,她握住费伊的手,发现那手一片冰凉,更是觉得一定有什么不一般的事情发生了。
“请进来喝口热茶吧,”玛希牵着费伊,将她带到屋子里,并为她倒了一杯滚烫的姜茶。
热腾腾的姜茶给费伊的四肢带来了暖意。
喝完一杯茶,费伊终于组织好了语言,说起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我犯下了一件大错,”她充满悔恨地说出了这句话,“自从那天同你讨论了佩里的教育问题,我就一心一意管教他——这本是好意,为人父母,管教子女是天经地义的责任,我是盼着他好,希望他能拥有更光明的未来。可是,主啊,我太心急了,把他逼得太狠了——一放学,我就让他坐在书桌前,亲自盯着他,哪儿也不许去,只能看书,背书,做作业,循环往复,不给他留下一点喘息的机会,所以事情发展到今天也是理所当然的。”
说到这儿,费伊流下了眼泪,她用手帕抹着泪,自责道:“一开始,看到他的成绩有所提升,我还沾沾自喜,以为自己多么尽职尽责,将这孩子引回了正途。可我为什么没注意到他的笑容越来越少了呢?为什么没发现泯灭一个孩子的天性是多么残忍的事儿呢?等我发现他的不正常之处,他已经——他已经——”
她泣不成声:“哦,一看到他那生无可恋的样子,我就悔不当初。你知道吗,玛希,佩里现在有了梦游的毛病,显然这是被我逼出来的,他从前从来没出现过这种症状。”
“梦游?”玛希的神色变得严肃起来。
假设一个孩子因为功课过于繁重出现心理问题,以至于夜里开始梦游,那当然是一件值得严肃对待的事情,更何况这件事与她也有关系,是她提议加重佩里的功课,因此也该承担起一部分责任来。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他有这样的症状?”玛希问道。
“昨天晚上。”
“昨天晚上?”
“是啊,昨晚我忽然口渴,起来喝了杯水,却看到佩里从外头回来——那个时候他早该睡了!我叫了他一声,他却像没听到一样,径直从我身边走过,我就意识到了他应该是在梦游。听说贸然叫醒梦游的人会让他受到惊吓,于是我不敢再叫,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在走廊里游荡了一会儿,然后回到他自己的房间,倒在床上睡了过去。”
费伊的心就像刀割一样:“早知道会这样,我一定不会把他管得那么严格,我宁愿他健康快乐地活着,也不愿为了一点成绩把他折磨成一具行尸走肉!”
“他梦游的时间是否是夜里十点左右?”玛希冷不丁问了这样一个奇怪的问题。
“你怎么知道?”费伊惊讶极了,“大概是十点到十一点之间。”
玛希忽然冷笑一声。
晚上九点半,佩里躺在床上,竖起耳朵倾听周围的动静:一阵风吹过,窗缝处吹着呜呜的口哨;不知哪儿传来滴滴答答的滴水声,绵长而有节奏,搞得人昏昏欲睡;两只猫儿在房顶打架,踩得到处噼里啪啦,然后又是呜哇呜哇的嚎叫,随着扑通一声,猫儿从房顶上滚下去,一路嗷嗷咆哮着跑远了……
最值得注意的当然是姑妈房间里的动静,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那个房间依然静悄悄的,显然她已经睡着了,现在任何行动都很安全。
佩里爬起来,披上外套,穿上鞋子,像往常一样蹑手蹑脚地经过姑妈的卧室,前往心上人所在的地方。
白天,他是一台无情的学习机器,晚上,他是一个月下等候的痴情人儿。
当他一脸麻木地学习的时候,他觉得自己是个天底下一等一的痴心人,因为他为了一个女孩甘愿放弃轻松快活的生活方式,像个苦行僧一样忍耐着学习的苦楚。
当他顶着冷风苦苦等候的时候,他反复品味着那股为爱牺牲的伟大情操——瞧,她见都不肯出来见他一面,可他还是在这儿等她,日复一日,无望地等待着,无望地守候着,无望地坚持着。
这种自我献祭般的爱情让他有种自虐的快感,越是受尽莫莉的苛待,他就越是觉得自己爱得伟大,爱得无私。
夜里的风冷得刺骨,佩里倔强地屹立在冷风中,神情忧郁地望着心上人所在的那扇窗户,他的脸冻得乌青,可他不走,他知道心上人不会出来,可他还是不走。
他的模样看起来多么凄惨,而这也正是他的目的所在,以此向莫莉表明:看吧,我为了你吃了多少多少苦头。
他要用自己的凄惨来惩罚她,叫她后悔,叫她心痛!
就这么吹了一个小时的冷风,佩里才“忧郁地叹息一声”,“望了望那扇紧闭的窗户”,“神情黯然地准备离开”,却又“几次三番停下脚步”,“依依不舍地回望着”,最后“实在无可奈何”,只得“低着头,慢慢走掉了”。
谁见了不得说他一声痴情?
回到家的时候,佩里又撞到了半夜起床喝水的姑妈。
虽说他尽力避免被她撞见,但真正撞见那一刻,他也不是很紧张,因为这种事已经发生过一次了,上次他就假装梦游,成功糊弄了过去,这次当然也一样。
第117章 佩里故技重施,只见他眼神放空,对旁边的人影视若无睹,笨拙而缓慢……
佩里故技重施, 只见他眼神放空,对旁边的人影视若无睹,笨拙而缓慢地从费伊面前经过——
“怪事,”费伊忽然自言自语, “梦游的人为啥会记得穿上外套和鞋子呢?”
佩里心跳一停, 背上冒出一层冷汗:莫非自己的伪装已经叫她看穿?
——不, 如果姑妈真的看穿了他的伪装,现在就该收拾他才对,既然没有收拾他,那就说明目前只是有所怀疑, 他绝不能因心虚而露出马脚!
佩里硬着头皮,继续装模作样,他一脸呆滞,眼睛半睁不睁,如同幽魂般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这番表演似乎成功打消了费伊的怀疑, 她说:“我没见过太多例子, 大概梦游的人就是这样。”
佩里还没来得及高兴,又听到姑妈说:“不过,听说梦游时很难醒来,不管旁人做什么, 大声叫名字也好,用力扇耳光也好, 都无法将一个梦游的人唤醒,我得看看是不是这样,如果他醒了, 就说明不是在梦游,而是在假装梦游, 那我可要好好收拾他一顿了。”
佩里打定主意:不管姑妈怎么叫他的名字,他都要装作听不到,一句也不能回应。
正当他如此盘算时,一根擀面杖狠狠抽在他屁股上,火辣辣的疼痛感迅速蔓延开来,使他“嗷”的一声跳了起来!
不好!
佩里大惊失色,情知自己已经败露,立马撒腿开溜。
费伊大动肝火,拿着擀面杖追着他揍:“佩里·夏普,你这个小混蛋,居然还敢跑,站住,我今天非得扒了你的皮不可!”
自从佩里长成一个大男孩之后,就再也没享受过这种被家长追杀的待遇,当然他也不是很乐意享受就是了。
他像只过街老鼠一样仓皇逃窜,撞翻了两把椅子,踢倒了一个花瓶,接着跳到桌子上,带倒了一片瓶瓶罐罐,却依旧没能摆脱危机,身后杀机已至,他狼狈地跳上柜子,缩手缩脚地蹲在柜子上,简直洋相百出,别提有多可笑了。
费伊气喘吁吁地望着柜子顶上的男孩——她年纪大了,追打这么一个精力旺盛的小王八蛋已经有些力不从心,“从柜子上下来,我只说这一次——”
佩里探头探脑看了她一眼,又缩了缩脖子,试图讲条件:“你把擀面杖放下,承诺不揍我,我就下来。”
“不揍你?呵,现在知道害怕挨揍了,你把我当傻子一样糊弄的时候怎么不害怕挨揍?瞧瞧你干的好事,居然能想出假装梦游这招,把疼爱你的老姑妈耍得团团转!我是多么的担心你,为你操碎了心,我以为你真的有了梦游的毛病,着急忙慌地去向威尔逊太太讨主意,结果闹了个天大的笑话!”
佩里不由愧疚起来,他当时假装梦游只是想要蒙混过关,好让姑妈不追究自己半夜出门的事儿,可如今看到她伤心气愤的样子,他忽然发现自己做得很不应当。
“对不起,姑妈,我知道错啦,请你原谅我好吗?”
“如果只是假装梦游,或许我会愿意原谅你,毕竟你不是第一次犯错,而我也不是第一次原谅你了。可你干的好事难道就这一桩吗?要不是因为担心你去找了威尔逊太太,我还不知道你居然还干得出这种事来!告诉我,你半夜跑到人家屋子外干什么?”
佩里一下子就变了脸色,他支支吾吾:“没——没干什么,我只是恰巧从那儿经过。”
“恰巧?”
“对,没错儿,就是恰巧。”佩里一口咬定。
“哈,是吗,每天晚上都是恰巧,那是不是有点过于巧了?”费伊太太气得发笑。
“呃——呃——”
“满口谎言的小骗子!佩里,我不知道你啥时候变成了这样,嘴里没有一句实话。我以为你顶多只是成绩稍微差点,但别的方面还算得上是个好男孩,现在可得重新调整一下对你的看法。别再找那些拙劣的借口啦,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
“你——你知道,你知道啥?”
“哼,你是不是看上了莫莉来着?”
佩里眼神乱飘,脸上飞起两团害羞的红晕,他吭哧了半天,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嗯——这个——那个——其实——嗯——你说的没错,就是这样,可——可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是怎么知道的?你天天守在威尔逊家的院子外,除非是瞎子才发现不了你的用心。”提起这事儿,费伊觉得可气又可笑,“玛希说要不是班森加高了栅栏,你还要扒着莫莉的窗台跟人家说话,是不是?这么大的小伙子,半夜去扒女孩子的窗,你可真不害臊,换作以前那个时候,你会被吊上绞刑架的。佩里呀佩里,你使我在威尔逊太太面前丢尽了脸面,哪怕我是你的亲姑妈,也恨不得给你两个嘴巴子!”
“原来他们家加高栅栏不是为了防范野兽,而是为了防着我呀。”佩里恍然大悟。
“不对,”他忽然面露惊恐,连声问道,“这么说威尔逊太太和威尔逊先生已经知道我和莫莉的事了?那、那莫莉——”
费伊十分诧异:“什么叫‘你和莫莉的事儿’?玛希告诉我说莫莉连见都没出来见你一面,只有你这个傻小子天天在外面等着。”
佩里被戳到了痛脚,他强词夺理:“那又怎么样,她不见我也不妨碍我爱她呀。”
这番傻话把费伊逗笑了,她不客气地嘲笑道:“如果只是你一厢情愿的单相思,那么莫莉是不会有事儿的,会挨揍的人只有你一个——下来,我要把你的腿打断!”
可她越是威胁,佩里就越是坚守阵地,他缩在柜子上,说如果下去就要挨揍的话,那他情愿在上面度过余生。
费伊不信他真能一直待在上面,于是搬来一把椅子,坐在旁边虎视眈眈地盯着他,看他能熬到什么时候。
没想到佩里的意志出乎意料的顽强,他在柜子上蹲了两个钟头,居然还没下来,看样子大有蹲到天荒地老的架势。
到最后费伊甚至打起了瞌睡——她上了年纪,实在熬不过精力旺盛的年轻人,只好无可奈何地答应放他一马:“下来吧,佩里,我答应不揍你了。”
佩里警惕地看着她:“真的吗?可我总觉得你在骗我。”
“当然是真的,”费伊假意叹了口气,“其实仔细想想,连猫儿到了年纪都晓得给自己找个伴儿,你有心仪的女孩子也不足为奇,只要你保证以后不在半夜跑出去,我也不是非要揍你不可。”
这些话说得诚恳极了,但佩里依旧目露怀疑:“我真的挺想从柜子上下来,可是,姑妈,我信不过你。说句实话,你是不是想把我骗下去再收拾我?”
费伊太太冷笑一声:“如果你还不下来,我倒是可以肯定你一定会被收拾得很惨。”
说来也怪,好言好语的劝说没能打消佩里的疑心,反倒是不客气的呵斥立马获得了他的信任。
他没再犹豫,从柜子上跳下来。
双脚刚挨到地面,一只手揪住了他的后衣领,他亲爱的姑妈翻脸无情,对他大打出手,凄惨的嚎叫响彻云霄,在夜色中传出很远很远。
佩里自此对这充满欺骗的世界失去了信任,感觉自己再也不会相信任何人了。
第二天,佩里一瘸一拐地走进教室,费伊毫不留情,把他屁股揍开了花,现在他那儿还是肿着的呢。
莫莉注意到了他那不同寻常的姿势,心里非常在意,可她不愿让他知道自己的这份关心,所以故意作出冷漠的样子,假装自己并不在乎佩里这个人,对他身上发生的一切事情都秉持着无所谓的态度。
实际上她在意得不得了,老是忍不住偷偷观察佩里的样子,看到他连走路都那么艰难,心里很不是滋味,一再揣测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事儿。
午休时间,莫莉和一帮女孩一起分享了午餐,然后一个陌生的同学——应该是其他班上的,来传话说老师叫她去一趟教员室。
她不知道为啥要叫她去教员室,心里犯着嘀咕,还是动了身。
路过走廊拐角处时,不知是谁抓住了她的胳膊,把她拽进僻静无人的角落。
第118章 把莫莉拽进角落的人不作他想,只有佩里才会干这种事。莫莉……
把莫莉拽进角落的人不作他想, 只有佩里才会干这种事。
莫莉怒目而视(其实她心里并不生气,但她要表现出很生气的样子):“喂,你干嘛呀!”
佩里沉默了一下,低落地说:“莫莉, 我往后恐怕不能来见你了。”
莫莉愣了愣, 一股羞恼之情油然而生, 立马反唇相讥:“随便你来不来——谁稀罕!我可不在乎你要不要来见我!”
佩里难过地看着她,说:“唉,莫莉,我知道你从来都不在乎我, 可我在乎你呀,要不是姑妈发现了我每天晚上去找你的事儿,警告我要是再敢去找你就打断我的腿,我是无论如何都会想办法去见你的。”
“你——你——”莫莉瞠目结舌。
她以为在自己说了那种伤人的话之后,佩里无论如何也该回敬几句, 可他非但没跟她吵嘴, 还说在乎她,想见她。
她慌张地挪开目光,目不转睛地盯着墙上的一个小黑点儿,手指头在裙摆上绞来绞去, 语气略显生硬:“那你最好听你姑妈的话。”
“其实我主要是担心你,因为照我姑妈说, 咱俩的事儿早就已经败露了,威尔逊先生加高的栅栏就是为了防着我,所以我担心你也会挨揍。我姑妈揍我揍得可狠了, 她拿手腕粗的擀面杖抽我的屁股,一点儿也没留手, 现在我的屁股还火辣辣的疼,不过我毕竟是个男人,这点疼痛不算什么,可你是个姑娘家,指定受不了这样的毒打。”
“怪不得你走路一瘸一拐的。”莫莉情不自禁说道。
随后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败露”是什么意思,一时间又羞又气:“都怪你——都怪你!你干嘛老来找我呀!现在好了,玛希和班森知道了这件事,他们会怎么想呢?”
她六神无主地咬着手指头,心里慌得要命。
面对莫莉的指责,佩里一个字儿都没反驳,因为这本来就是他惹出的事儿,被心上人埋怨几句似乎也是理所应当。
他只关心一件事:“你挨揍了吗,莫莉,他们会揍你吗?”
“没有,我还没挨过揍呢。不过有一次我忘记锁上橱柜,耗子溜进去把里面的奶酪和果酱全都糟蹋了,玛希用勺子敲了我两下头,如果说那也叫挨揍,那我倒是挨过一次。”
佩里松了口气,很有担当地叮嘱道:“如果他们要揍你,或者要因为这事儿说你,你就把事情全都推到我头上,千万别自个儿硬扛着,要不然你出了什么事儿,我会心疼的。”
莫莉别过脸,拼命掩饰着自己的慌乱无措。
佩里转到她面前,轻轻抓着她的胳膊,“答应我,好吗,别叫我担心。”
莫莉闭着嘴巴不吭声。
佩里露出祈求的神色:“莫莉,我宁愿自己挨揍,都不愿意见到你挨揍呐。”
莫莉脸胀得通红,从嗓子里憋出一句:“老师有事儿找我,现在我得去教员室了,没工夫跟你闲扯。”
她急匆匆地转身要走。
“别——别走,”佩里赶紧拉住她,说了实话,“压根就没这回事儿,是我用两颗仿真子弹贿赂了隔壁班的男孩,叫他传的假消息,不然我哪里找得到单独跟你说话的机会哟。”
说到这儿,他的语气有点儿酸不溜秋的。
莫莉没想到老师找她的事居然是假的,只好绞尽脑汁地思索别的借口。
还没等她想出个所以然,佩里深吸一口气,似乎给自己做了一番心理准备,很郑重地询问道:“莫莉,你之前说过的话还算数吗?”
“什么话?”莫莉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就是你说你希望未来的另一半是一个学习好,考试能考满分的聪明男孩。”
“哦——我——我是说过这样的话。”莫莉回答得磕磕绊绊的,因为她已经猜到了佩里想说什么。
果不其然,紧接着下一句就是:“如果我能考到满分的话,那么你会答应由我来做你的另一半儿吗,你会吧,莫莉?”
佩里紧张地观察着心上人的神色,用手揪着衣摆,手心里全是汗,“说句话呀,你为啥不吭声?”
莫莉本能地躲避着他的目光。
可这回佩里不容许她逃避问题,他扶着她的肩,非要她正眼看他不可。
他恳求道:“虽然我并不喜欢念书,可我愿意变成你喜欢的那种会念书的男孩——我最近的成绩已经比之前好多了,你能看到我的心意吗,莫莉?看在咱们曾经那么要好的份上,给我句准话吧,难道你就一点儿也不念旧情吗?”
迫于他的逼问,莫莉终于开了口:“你不怕被打断腿——”
“我不怕!”像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胆量,佩里很大声地说,“只要你答应让我做你的另一半儿,哪怕被姑妈打断腿,活活打死,我也不怕!”
莫莉垂下眼皮,小声说了一句话。
佩里没听清,于是焦急地弯下腰,向她凑近,“你说什么,我没听清,请再说一遍吧。”
由于两人之间的距离很近很近,佩里那柔软蓬松的小卷发轻轻擦过了莫莉的脸颊,像一根细细的羽毛,在她心尖挠啊挠。
她的脸红成了一颗烂番茄,憋着气,几乎是从嗓子里喊出来的:“我说好吧,我答应你了,这下总行了吧!”
其实哪怕佩里达不到要求,莫莉也愿意跟他好,她压根儿不在乎佩里考试能考几分,可她偏偏要设下种种条件,叫他受罪,叫他为难——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纯粹是一种别扭的小心思在作怪。
谈条件的时候莫莉寸步不让,背地里却又胡思乱想:万一佩里办不到呢?虽说他脑子是挺聪明的,可他的聪明劲儿全在学习以外的地方,反正我是没见过他什么时候拿到过好成绩。
这么一想,她几乎有点儿后悔自己要求得那么高了。
不过一切发展得比想象中顺利得多,佩里这回是真下了死功夫,一个月后的测验中,他以全科满分的好成绩引起了轰动。
大家伙儿热切地议论着:“稀奇,真稀奇,佩里·夏普居然成了个好学生。”
“他怎么做到所有科目都考满分的?”
“莫莉也考了满分呀。”
“哦,那是当然,莫莉每次都考满分,从来没有例外,她的名字一直都在公告栏的第一列。”
“这回佩里·夏普和莫莉·威尔逊的名字并列第一。”
有人因此争论这两个第一到底谁更厉害。
一些人站莫莉,因为:“很显然,莫莉·威尔逊之所以取得满分,是因为试卷只有那么多分,而佩里的满分则是拼尽全力的结果,两者根本就不在一个档次。”
另一些人站在了佩里那边,理由是:“一个月之前,佩里还属于及格万岁那类人呢,一个月之后,他就迅速登上了第一的宝座。可见他从前只是没把心思用在学习上,一旦他动起真格来,立马就能获得好成绩,这种想考好就考好的本事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呀。”
罗德感到了一种被兄弟背刺的痛:说好了大家一起摆烂,你小子居然背着我偷偷上进?!
但佩里对他的小情绪完全不在乎,其他人的羡慕也好,嫉妒也好,赞美也好,酸话也好,他都不放在心上,他眼里只有一个人:那位心爱的姑娘。
他精神亢奋,频频拿眼睛去瞅莫莉,试图与她来个眉目传情,可莫莉居然低着脑袋,一次也没往他的方向看。
佩里有些闷闷不乐,随后又自我安慰:既然莫莉曾经答应过他,只要他考了满分,就跟他做一对儿,那么就得信守承诺,由不得反悔。
他决定放学后就去找莫莉说这事儿——理直气壮地说,谁叫她曾经答应过他?
然而莫莉耍了个狡猾的花招:她一直跟莎莉和尤拉形影不离,并且让她们把她送到了家,此后就一直没出过门。
佩里心里有了不妙的预感:莫非这丫头想耍赖——休想!休想!倘若她敢耍赖,他就敢吊死在她面前!
第119章 接下来好几天,佩里一直想找莫莉理论,可她不是跟小姐妹呆在一块儿……
接下来好几天, 佩里一直想找莫莉理论,可她不是跟小姐妹呆在一块儿,就是躲在家里不出门。
到了礼拜日那天,可算叫他逮到了机会。
佩里在教堂前堵住莫莉, 气愤又伤心地质问:“莫莉, 你这几天是在躲着我, 对吧?”
“谁?谁躲你了?”莫莉装傻充愣。
“哼,你就是躲我了,别不承认——你是不是想赖账来着?”佩里向她步步逼近。
莫莉下意识后退两步。
佩里误以为她要逃,霎时急了眼, 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
“哎呀,你松开!”莫莉慌乱无措地往四周望了一圈,生怕被人看到。
“我不,我一松开,你就跑掉了。”
“我不会跑的——真的不会, 再说我为啥要跑呀, 我又没做亏心事。”
“做没做亏心事,你自己心里有数。假设你不打算逃跑,那就跟我把话说清楚——你究竟要不要兑现承诺,做我的小女友?”
莫莉急得一下子挣脱他的手, 用力捂住他的嘴巴,“别说了, 至少别在这儿说,会被人家听见的。”
她咬了咬牙,许诺道:“等会儿做完礼拜, 咱们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谈一谈,行吗?我保证会等着你, 就在教堂外的三棵橡树下。”
佩里被捂住嘴巴,说不出话,于是他眨了眨眼,表示认可这个提议。
自然,接下来的时间里,谁也没法儿全身心地投入到牧师的布道之中,两人心不在焉地做完礼拜,默契地避着人,在三棵橡树下汇合。
不过这儿依旧不大保险,不是可以谈话的地方,于是他们对视一眼,默不作声地往更加僻静的地方走。
两人沿着幽静的小径,一前一后地有着,谁也没吱声。
正是春暖花开的时节,水渠里的水已经解了冻,欢快地唱着哗哗的歌儿,几棵歪脖子的野樱桃树开着美丽的白色小花,蓝的粉的紫的白的风信子在微风中舒展着自己的花瓣,绯红色的杜鹃花热热闹闹地挤满了枝头。
一只胖嘟嘟的蜜蜂停在一朵鸢尾花上,双手交握在胸前,用极尽虔诚的姿态哼唱着嗡嗡的歌儿,恳求这位蓝裙子女士赐下甘甜的花蜜,鸢尾女士羞答答地撩起了裙摆,与蜜蜂做着不可言说的游戏。
两个年轻人静悄悄地从这儿经过,没有打扰到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任何生灵。
他们走啊走啊,一直走到了威尔逊家的苹果园,翠绿的苹果树上开满了大片大片乳白色的花朵,如同绿色和白色颜料重叠涂抹的油画,和煦的春风撩拨着鹅黄色的花蕊,花儿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此时苹果园里没有任何人,正是谈话的绝佳地点。
两人站在苹果树下,好一会儿都没说话。
半晌,佩里沉不住气,气愤又委屈地质问道:“你说的话到底还算不算数?”
莫莉一时没吭声。
佩里焦躁地跺了两下脚,活似一只急得跺蹄子的卷毛小羊,然后他深吸了一口气,克制又隐忍地说:“说吧,莫莉,就算你出尔反尔,我也不会怪你的——我只会默默伤心,在每一个深夜里为这段错付的深情暗自流泪——噢,我不是那种喜欢哭哭啼啼的男孩,但如果(短促地哽咽了一下,觉得有点丢脸又忍住了),如果你非要那么铁石心肠的对待我,我想我会心碎的。”
他用那种哀伤凄楚的语调说:“也许有一天我会在孤独寂寞中死去,但即便沦落到那样的下场也是我自作自受。”
“唉,全怪我自个儿,谁叫我无法控制自己的内心呢?”
“谁叫我被一个名叫莫莉·威尔逊的女孩子迷得神魂颠倒呢?”
“谁叫我偏偏要喜欢上某个满口谎言的小骗子呢?”
“……”
他絮絮叨叨地说啊说,一口气说了好多话。
最后,他宽容地、大度地说了这么一番话:“尽管你出尔反尔,满口谎言,但我仍旧衷心希望你的良心不会因此不安,并在往后余生里获得幸福与快乐,我愿永远与冰冷的孤独相伴,只要你能幸福快乐就够了。”
说到末尾,他眼眶发红,声音再度哽咽,但他倔强地45°角仰望天空,不让软弱的眼泪从眼角掉下来。
莫莉:“……”
莫莉:“……干嘛要诅咒我呢,佩里?”
佩里委屈得要命:“谁诅咒你了?”
“你说‘希望你的良心不会因此不安,并在往后余生里获得幸福与快乐’。
“不错,我是这么说了,可这不叫诅咒吧,我是在祝愿你,我希望你过得好。”
“可我觉得你是在阴阳怪气来着,你其实想说的是希望我良心不安,永远不会获得幸福和快乐。”莫莉气鼓鼓地抱着胳膊。
佩里矢口否认:“我没有这么想过!”
(其实他有!!!)
“哼,是吗?”莫莉飞快瞟了某个痴情种一眼,状似不经意地说,“不过,我是一个有良心的姑娘,我可舍不得有人因为我在孤独寂寞中死去。”
“……”
“……”
“……”
空气陷入了漫长的寂静,连风也不动了。
意识到那句话背后的含义之后,一种纯粹的、明亮的、喜悦的光从男孩脸上迸射而出,他心花怒放,嘴角止不住地上翘,陷入彻彻底底的狂喜之中。
“那么——那么——”他结结巴巴的,好像做梦一样,“你的意思是——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吧,莫莉,是这样吧,你没有骗我吧。”
莫莉装模作样清了清嗓子,努力绷着脸,用一种“这没什么大不了的”的口气,说:“既然我答应了你,那就说到做到,我可不能让人家说‘莫莉·威尔逊是个不讲信用,满口谎言的骗子’。”
“莫莉·威尔逊是这个世界上最诚实,最讲信用的姑娘!”佩里大声地、喜悦地宣布。
然后,他好像不太自信地确认了一句:“这么说,你答应做——做我的小女友啦?”
莫莉从鼻子里哼出一声,表示确认。
佩里倒吸了一口凉气,他睁着眼睛,双手放在胸前,软绵绵地晕倒了。
莫莉吓了一跳:“你怎么啦,佩里,你怎么晕倒啦,我可什么也没做呀。”
佩里瞳孔涣散,直勾勾地望着苍蓝的天空,嘴角挂着一抹梦幻迷离的微笑,如同一具在幸福中死去的小小尸体。
莫莉焦急地推着他,叫着他的名字,险些要急得哭出来了,可他充耳不闻。
好一会儿,他才用做梦般的口吻说道:“我刚刚好像做了一个美梦。”
见到佩里终于说话了,莫莉稍稍松了一口气:“什么美梦?”
“我梦到莫莉·威尔逊答应做佩里·夏普的小女友了。”
“你说啥?”
“我梦到莫莉·威尔逊答应做佩里·夏普的小女友了!”
“可那不是做梦呀。”
听到这话,佩里一骨碌爬起来,瞪着眼睛,吃惊地问道:“不是做梦,都是真的?!”
莫莉竭力作出若无其事的样子,点了点头,说:“没错,我的确答应做你的女朋友,这不是早就说好了的嘛,干嘛大惊小怪的。”
佩里白眼一翻,又要晕过去啦。
莫莉气恼地踢了他一脚。
她心中泛起一阵忧愁:哎哟,我好像喜欢上了一个大傻瓜,这可怎么办,说出去真有点丢人呐。
第120章 正如莫莉所说,她是个讲信用的姑娘,所以,嗯,尽快她有点儿发愁,……
正如莫莉所说, 她是个讲信用的姑娘,所以,嗯,尽快她有点儿发愁, 但她也没打算反悔。
两个年轻的有情人肩并肩坐在苹果树下, 天空是玻璃一样的蓝, 显得那么高远,那么辽阔,不知名的鸟儿扑啦啦地飞过,彼此快乐自由地追逐嬉戏, 空气中有股很暖很香的味道,像某种甜滋滋的葡萄酒,烘得人熏熏欲醉。
说来也怪,过去,佩里和莫莉有说不完的话, 他们一说起话来, 三天三夜都说不完,可现在,两人之间却莫名其妙地陷入了沉默。
佩里本来有一肚子情话要跟莫莉讲——有他从书上背下来的,有他绞尽脑汁琢磨出来的。
骚动的心灵赋予了良好的想象力, 他曾在脑海中想象过一万遍自己要怎样对着心上人滔滔不绝地说出那些绵绵情话——她会脸红,会害羞, 会快活得咯咯笑,然后他们拥抱、亲吻——尽管那个时候莫莉压根儿还没答应做他的小女友。
可事到临头,他却一句话都讲不出来, 好像成了一个没有舌头的哑巴。
他偷偷瞄了莫莉一眼,顿时目眩神迷, 感觉心脏在胸膛中拳打脚踢。
哦,多么——多么美丽的、可爱的女孩,值得世上一切光辉美好的词汇。
瞧她那饱满的,如同苹果般的脸颊,分布着健康自然的红晕,浅浅的绒毛显得那么俏皮可爱,让人产生咬上一口的冲动。
如果他诚恳地请求她,让他咬一口她那红扑扑的脸颊,她会答应吗?
还是说会给他一拳,大声地呵斥他呢?
还有她那红润的,犹如烂番茄般香甜多汁的嘴唇,会愿意让他亲吻一下吗?
想着想着,佩里的脸烫了起来,身上也热得要命,手心里更是捏出了一把汗。
他忽然觉得浑身上下都不对劲:头皮有点发痒,却不好意思伸手去挠,屁股上传来一阵刺痛,似乎被臭虫叮了一口,可这个时候伸手挠屁股也太煞风景了,一条“小蛇”在他背上爬来爬去,他很想把那条蛇给揪下来,不过到底忍住了。
准是有什么坏东西在暗中捣鬼!
可能是小鬼,或者恶魔,或者喜欢恶作剧的妖精,想要害他在心爱的姑娘面前出丑,佩里不太确定究竟是哪个,只好在心里把所有想到的对象通通骂了一遍。
总之,佩里现在可是坐不住了,他对身边这女孩的爱慕简直泛滥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他的屁股在地上挪啊挪,一个劲儿地往莫莉的方向挤。
莫莉本来想装作没发现的,可这小子实在得寸进尺,都快挤到她身上去啦。
她忍无可忍,于是明知故问:“干嘛挤我呀,这儿这么宽敞,不用挤我也有位置坐的。”
佩里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来。
忽然,他察觉到裤兜里有两个硬硬的小圆圈儿,霎时福至心灵,掏出了那两个东西——一对简单朴素的银戒指。
莫莉下意识往后仰了一下,简直震惊到了难以名状的地步:“你——你给我这个干嘛?”
她慌里慌张地说:“我只答应了要做你的小女友,还没答应跟你结婚呢。”
佩里心里可失落了,可他没有表现出来,而是说:“这不是订婚戒指,是订情戒指,戴上戒指后你就不能再和别的男孩子谈恋爱,只能和我谈恋爱,我也不能和别的女孩子谈恋爱,只能和你谈恋爱。你愿意戴上它吗,莫莉?”
莫莉有点紧张,有点害羞,因此表现出踌躇不决的样子。
“难道你还想跟别的男孩子谈恋爱,莫莉?”佩里语气中充满震惊,“难道你喜欢的男孩不止我一个,莫莉?你为什么要犹豫,莫莉?”
他说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看到佩里这幅样子,莫莉赶紧答应收下戒指。
佩里小心翼翼地将戒指戴在她的手指上,然后要求:“现在,请你替我戴上另一枚戒指吧,这样咱俩就都只能跟对方好,不能跟其他人好。”
两人都戴上戒指之后,莫莉伸出手,欣赏着手指上的银圈圈,虽然只是一个没有任何花纹装饰的戒指,但她觉得还真挺别致呢。
佩里却觉得有点儿羞愧,因为他忽然发现这种光秃秃的戒指实在太寒酸了,但以他的身家也只买得起这种戒指,就这还是他在法院当抄写员才攒够的钱——他在瑞利的爸爸,埃文斯先生那儿听说法院急需抄写员,于是自告奋勇,干了一些抄写的活计,攒下一笔小小的金库,在商店里买下一对最便宜的素银戒指。
“等我们结婚的时候,我会买一个更漂亮的戒指的,”佩里拍着胸脯承诺道,“你喜欢什么样的订婚戒指呢,莫莉?”
“订婚?”莫莉吃惊地看了他一眼,“我还没想过那么远的事儿呢。”
“可那是早晚要发生的呀。”佩里理所当然地说,“早晚会有那么一天的,现在咱们只是提前讨论一下。”
莫莉犹豫了一会儿,觉得佩里说得有道理,她认真思考了一阵子,然后摇了摇头,说:“我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样的订婚戒指,我还没跟男孩子订过婚呢。”
“我也没跟女孩子订过婚。”
佩里思考了一会儿,试探着提议:“你想要在戒圈上刻下咱俩的首字母吗?”
“唔,听起来还不错。”
“你对镶嵌在戒指上的宝石有什么想法,比方说你喜欢什么颜色的宝石呢?”
“什么颜色的宝石……”莫莉陷入沉思,“红色、蓝色、紫色、绿色——或许可以镶嵌一枚绿色的宝石,班森送了我一条翠榴石的项链,玛希告诉我这条项链可以陪伴我出席这辈子所有的正式场合,订婚算是很正式的场合吧,我想戴那条项链,如果再有一枚绿宝石戒指……”
“真不错,我敢打赌客人们都会为你的美丽而倾倒的——说到客人,你打算邀请哪些人来参加咱们的订婚仪式?”
“首先,当然玛希和班森必须在场,”莫莉煞有介事地说,“其次当然是我所有的好朋友,莎莉、尤拉、温妮、维娜……还有赛琳娜、迪莉娅、伊芙……哎呀,我没想到需要邀请的人有这么多,你呢,你会邀请哪些人?”
佩里兴致勃勃地答道:“我当然也要邀请我的朋友,我很乐意让罗德见证我的幸福时刻,山姆也是,他说他以后想成为一名牧师,等到咱俩结婚的时候,可以请他来主持婚礼,还有布尼尔、瑞利,韦伯斯特,以及跟我谈得来的男孩子们,他们都可以来。”甚至某些谈不来的男孩子,佩里也不介意他们出现在自己的订婚现场,想象着那些男孩将在背地里怎样怎样的嫉妒发酸,他就神清气爽,得意洋洋。
“举行完婚礼之后,”佩里继续畅想,“咱们就搬进自己的小房子——你对未来的新家有什么想法吗,莫莉?”
莫莉皱着眉头:“新家?我不想搬进新家,我可舍不得离开玛希和班森。”
“可是咱俩已经结婚了呀,结了婚的人就得这样,你不能——如果你舍不得他们,可以不用搬得太远,我也舍不得我的老姑妈——新房子修在威尔逊家和夏普家之间怎么样?”
“不错的主意,”莫莉露出满意的笑容,“可以带个小花园吗,我喜欢有花园的房子。”
“哦,当然,你喜欢有花园的房子,那么新房子就一定有花园,到时咱们再养一条狗——你喜欢狗吗?”
“谁会不喜欢小狗呢?不过可以再加一只小猫吗?”
“当然可以,你喜欢什么样的猫咪?”
“什么样的都喜欢,只要是小猫我就喜欢。”
“我也是,不过我最喜欢的是德文卷,罗德家的磨坊就养了好几只德文卷,我们可以去抱一只刚生下来的猫仔。”
“也许还可以再养一匹马。”
“哦,你喜欢什么样的马?”
“我喜欢高大雄健的黑马,有着油亮顺滑的鬃毛。”
……
两个人坐在盛开的苹果树下,一直聊啊聊,聊个不停。
到最后,他们确定了要戴绿宝石的订婚戒指,请双方所有的朋友见证仪式,拜托未来的牧师山姆主持婚礼,婚后在威尔逊家和夏普家之间修一栋带花园的房子,养一只小猎犬,一只德文卷,一匹大黑马,不养奶牛,因为收拾牛棚太讨厌了,房子外要种植两棵樱桃树,花园的栅栏最好刷成淡绿色……
↑尽管以两人的年纪来说,这一切还太遥远——起码得是好多年以后的事吧,可他们聊得非常起劲,莫莉也忘了自己一开头压根儿没想过跟佩里订婚的事,她提的意见最多!
佩里的心被幸福和快乐充斥着,他盯着莫莉发光的脸蛋——在他眼里,那张脸正散发着无与伦比的光芒,他情不自禁地请求道:“莫莉,现在咱们是一对心意相通的有情人了,可是你还没对我说过那句话呢,你能对我说说那句话吗?”
莫莉明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可她装作不知道:“什么话呀?”
“你知道是什么话。”
“不,我不知道,我一点也不知道。”莫莉坚决不肯说。
可佩里真的很想听,于是一直求她一直求她。
“求你了,说给我听吧。”他说话的样子那么恳切,以至于显得有点儿楚楚可怜。
“求你,莫莉。”
“你这个坏姑娘,别这么铁石心肠。”
“只是一句,仅仅一句。”
“你会答应我的吧,我知道你会答应的。”
“别捉弄我,好吗?”
……
他喋喋不休地央求着,好像只要没得到答案,他就能一直说到天荒地老,说到黄昏尽头,说到世界终末,直到亿万年以后,整个世界迎来一场盛大的爆炸,万事万物都在轰鸣声中化为灰烬,天地间依旧回荡着一个男孩执着的求索,那就是:莫莉呀莫莉,你究竟爱不爱我?
莫莉岂能扛得住这等阵仗?
她背过身去,捂住耳朵,可佩里的声音依旧直直钻进她的脑瓜,犹如苍蝇般嗡嗡叫个没完。
于是她捏紧拳头——说不好是想揍人,还是通过这种方式抑制内心的羞怯慌张,脸涨得比红苹果还要红——几乎快要燃起来了,装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警告佩里:“你这个坏家伙,快快闭上那张讨厌的嘴巴,不然我非得把它缝上不可!”
“嘿,莫莉,别那么大声冲我嚷嚷呀。”佩里被莫莉的反应搞得有点儿伤心,“难道我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儿吗?我没有,我只是像每个为爱情昏头的小伙子一样,渴望听到心上人说一句甜言蜜语——这一点儿也不过分,对不对?只要你对我说出那三个字,我敢肯定我将会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男孩。”
莫莉哼了一声:“你自己怎么不说,光晓得叫人家说!”
她抱着胳膊,坚决不上佩里·夏普的当:“别装可怜啦,我是不会被你的小把戏蒙骗的。”
佩里辩解道:“我才没有装可怜,那都是我的真心话!”
“是吗?我才不信呐。”
“唉,莫莉,我真恨不得把自己的心剖出来给你看,你要是看到了那颗受伤破碎的心,看到伤口处流出的鲜红滚烫的血,就会明白我对你说的话没有一句是假的。狠心人哟,我愿意把那三个字说上千遍万遍,只求你回我一遍——假设我对你说了那三个字,你愿意回我哪怕一遍吗?”佩里用渴盼的眼神望着对方。
莫莉:“……”
莫莉硬着头皮:“只要你先说——我就肯说!”
佩里顿时心花怒放,为免莫莉后悔,他立马双手扶着她的胳膊,注视着她的眼睛,口齿清晰地说出了那三个字:“我——爱——你!听到了吗?我——爱——你!”
随后迫不及待地要求:“现在该你了,说吧,莫莉,我听着呢。”
莫莉心儿砰砰狂跳,额头冒出微微的虚汗,头一次发现时间竟是如此难捱,尤其当她面对那双虎视眈眈的眼睛——
两道视线在空中交汇,莫莉情不自禁别过脸,避开那灼热的目光。
佩里不允许这姑娘逃避,硬是把她脑袋给掰正了,并且催促地摇晃着她的胳膊,仿佛在表示:你要是不说出那句话,休想叫我饶过你。
事已至此,反倒激起了莫莉的斗志,她心一横,直勾勾地注视着佩里的双眼,犹如一位向命运吹响号角的斗士,她说:“我也……”
在这美好的春日,苹果花大朵大朵地绽放着,果园里到处都是层叠堆积的花朵,远远望去,几乎让人以为洁白芬芳的云朵长在了苹果树上,可佩里心中绽放的花儿,比一整个苹果园里的花儿加起来还要多。
清淡的花香熏得佩里晕晕乎乎,他神情恍惚,双眼迷离,满脑子都回荡着莫莉的那句话。
在这一刻,一个年轻的小伙子化身成了一块奶油蛋糕,在暖融融的阳光下幸福地化开。
他的躯壳已经死去,灵魂随着最后一缕呼出的气息飘出来,飘上瓦蓝瓦蓝的天空,一群蓝背红胸的知更鸟受了上帝的指引,衔着这片灵魂奋力飞向天堂。
莫莉凑近佩里,听到了他微弱如耳语的呻吟。
他说:“即便我现在就死掉,这辈子也没有遗憾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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