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怀孕
闹市中央的僻静小区,指尖捏着瓷杯热茶的女子朝身旁人低笑,笑得冰凉乍寒,语气轻嗤:“哪有什么衷心耿耿呢?瑾岚,唐家人都一个样罢了。”
看那像素模糊的图片,唐觅清险些要误以为自己犯了错。
无她,实在是因照片上的充。气。娃。娃过于逼真,就连她这当事人也找不出图片里的破绽。
那娃娃是后半夜临时打出来的样品,只塑了上半身,她要仔细看便只能搂着!
窦娥都没她冤。
视频通话中,秦秀清仍旧泣不成声,圆肩裸露在凉风中,整个人蜷在沙发椅里瑟瑟发颤,长睫扑簌抖动,眼圈是她未曾见过的赤红。
唐觅清心急如焚,跺着脚尝试与妻子对话:“阿清,是误会,我现在就能给你解释。”
“那不是个人,是充。气。娃。娃!假的假的!”
趾尖处,刚处理好的数个伤口再度裂开,血水渗到纯白羊毛地毯,猩红赤目。
唤了好几声,秦秀清皆无反应,清瘦肩膀微微抽动独自啜泣,完全陷入自己的情绪中。
秦秀清只觉脑海阵阵嗡鸣,远景近亮水蒙蒙一片,似染着锈红,刺目异常。
朦胧中,唯一清晰的景象是社交媒体上大肆传播的图片——唐觅清搂着赤身的女人,笑容轻松。
识海反反复复地回荡着唐觅清那句“是昨晚吗?”
秦秀清得出结论:唐觅清不是第一次犯了。
嗡鸣声与媒体图忽被另一幕取代,唐觅清一脸淡然地问她是不是昨晚,这极致的淡定与确认性的话语如细薄锋利的刀片,在秦秀清心腔上割开一道又一道血淋淋的伤痕。
脚上的伤口被医务人员仔细处理着,窗外微亮,天际线一览无遗,唐觅清沉声让人去撬秦秀清的房门,同时联系消防在楼上楼下静声就位,再让工厂那边调出监控。
“唐觅清!”
一片焦急的恍惚中,唐觅清还以为是秦秀清回应了,忙盯着视频,却听见了唐以寒的声音,下一秒,眼前出现另一块平板,两位母亲沉着脸看她。
和视频通话最开始的阿清如出一辙的阴沉。
“做了这样的事儿你还敢跑?赶紧滚回来自领家法,我亲自动刑。”唐以寒显然是被气着了,隋夏拿着挠背的长板给唐以寒前胸顺气。
唐觅清:“事情不是这样的,那个是——”
“你还狡辩!”
唐觅清:“……”
可见摄影师技术之高超。
“您要打我我认,我只说两点。一,那是个充气娃娃不是真人,二,阿清情绪不对劲我现在赶去她那。
你们别拦我,我回来自领家法。”
顺手将平板抛到一旁,唐觅清孜孜不倦地尝试唤醒妻子,见着这般脆弱易碎的妻子,她心中疼得像是被插入一双利爪,利爪还在体内不断搅动,五脏六腑皆被捣得稀碎。
疼痛逐渐与飞机轰鸣共振,齐齐整整来回扫荡她的躯体,一呼一吸间,都在承受这种再破峰值的震痛。
唐觅清难受地捂着心脏,撑着发虚的身体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最初那句解释,就盼着秦秀清能无意间听到,好歹心中舒服些。
机舱内满是沙哑哽咽的声音回荡。
连日没睡兼之糟糕的情绪毫无预兆袭来,秦秀清真真难受至极,心跳砰砰加速,脑袋嗡嗡涨疼,手脚冰凉小腹刺痛,视线模糊耳畔鸣嗡。
死亡好似也莫过于此。
蜷缩着抱住膝盖,暴胀的脑袋缓缓埋进去,浊泪洇湿布料。
朦胧恍惚间,濡湿的衣物似渗入熟悉香气,秦秀清迷迷朦朦地睁着双眼,鼻尖耸动轻嗅,寻至香源一头便栽了进去。
“阿清!”焦急的声音乍响耳畔。
……
秦秀清醒来时,发现房间几面墙被贴满了横幅。
“?”她凝神去看——
【那是充。气。娃。娃!那是充。气。娃。娃!那是充。气。娃。娃……】
皱眉,方从混沌中醒来的脑子有些懵,不知发生何事,又看到了一旁坐着打瞌睡的唐觅清,心中下意识刺痛。
她没理会那人,径直下了床。
唐觅清猛然惊醒,看着远走越远的秦秀清,大喊了一声:“阿清!报道上的不是真人,是充。气。娃。娃!阿清阿清阿清!”
秦秀清脚步顿住,圆润趾尖蜷了蜷,愣在原地。
脑子愈转愈乱,迷瞪的琥珀瞳时而看向墙上大字报,时而盯着那张漂亮脸蛋。
彻底宕机。
唐觅清赶忙凑过去,轻轻抱着妻子,掌心缓缓贴住细腰,感受到秦秀清的挣扎,复又松手,温声道:“真的,监控视频我拷贝了一份,放给你看。”
两人一同埋回被窝,光线骤暗,幕布放映着黑白视频,秦秀清身体僵硬。
流水线工厂,唐觅清和一位身穿制服的员工在交谈,视频忽地快进,缓缓定格在唐觅清抱起娃娃的瞬间。
秦秀清抿唇一言不发,垂眸不知在思考什么。情绪高涨过后,此刻只剩满身的疲惫。
“阿清。”唐觅清委屈巴巴地看着秦秀清,泫然欲泣,“我不可能背叛你,你不要再相信外面的风言风语了好不好?”
良久,久到唐觅清都要以为秦秀清不愿再说话时,耳旁传来轻声的嗯。
一团温暖塞入唐觅清怀中,被窝从两团变成一团。
“对不起……”嗓音极致隐忍。
怀中美人俨然又要掉小珍珠,唐觅清连忙接话:“不是你的错,真的,就连我两位母亲也误信,还说要家法伺候呢,幸好我跑得快。”
下巴尖被眼圈泛粉的美人轻轻摩挲,略苍白的唇瓣缓缓贴上唐觅清的薄唇,风声在耳旁吹散。
唐觅清呼吸放慢,掌心缓缓贴上削瘦的后腰。
双唇就这么贴着,不带丝毫情欲,只满含两人之间对彼此的怜爱与疼惜,潮湿微咸的泪滑入唇缝,唐觅清轻轻抿了口。
美人喉间溢出低潮的嘤咛。
“要工作……”清冷的嗓音绵软异常,惹人采撷。
唐觅清暗忖这人想岔了,坏心眼地柔声调侃:“不要我?”
秦秀清呼吸微顿,缓缓埋进那人颈窝,不再多言。
因着一天一夜的昏睡,出差进度拖了些许,秦秀清再想与那人温存、安慰那人被误解的难受亦是没有时间。
只能满心愧疚地送唐觅清到机场,在空无一人的机舱里与唐觅清交换濡湿暧。昧的告别吻。
稍显凌乱的沙发上,唐觅清帮秦秀清穿好内衣,拢了拢,拾起碎发。
秦秀清羞红着脸嗔她:“就老实不了几分钟。”
“阿清赏我,岂有不尝之理。”
素手搭在腹肌上,秦秀清轻哼:“都是坏水。”
“那是因为没吃到甜水。”唐觅清笑得意味深长。
踩了脚这混蛋的鞋面,白润巧致的趾尖落在精致皮面,秦秀清咬唇恼羞道:“讨厌啊……”
唐觅清捧起心心念念的脚,吻了吻漂亮脚背,替妻子轻轻擦拭脚底不存在的灰,温柔又缱绻。
乘着青云和微风,卷裹妻子余存香气,各奔东西。
唐觅清对秦秀清这次情绪失控犹有后怕,回去第一时间聘了个生活助理,专司整理她的出行详情。
相隔两地之人时常视频论正事,偶尔谈情说爱,日子倒也过得快。
只是,唐觅清心中放不下对妻子情绪的牵挂,夜夜仍不得安眠,昏睡后还会梦魇,脏器疼痛难绞。
充。气。娃。娃事件影响特别大,唐觅清注册了社交媒体账号,公开监控视频片段,舆论火速扭转,网上充斥着一片笑骂媒体之声。
有6G冲浪的唐家姐妹私下悄悄祝福二姐再得良缘,被唐觅清挨个记住,趁周末通通拉去主楼办公室领家法。
“二姐手下饶命啊!”
“你怎么舍得打心爱的妹妹!?”
唐觅清笑着警告:“日后不许再提另寻外室之事。”
“世上女儿多般好,各色精彩应有尽有。
不说远的,且谈秦家四姐妹,阿柔端庄大方,时音活泼热情,婉婉清秀俏丽,阿桢出落水灵。
二姐为何偏只喜欢一个呢?”
妹妹们非常不解。
只关注到了设问句的唐觅清被问得愣怔。
为什么呢?
她好像从来就没了解过旁人,自四五岁起,心中和脑海里都是那软软的社恐美人团子,旁人从未到访她心底。
她喜欢秦秀清,喜秦秀清之喜,厌秦秀清之厌。秦秀清不喜她有旁的人,那她便不要旁人。
这逻辑链条浑然天成,唐觅清正想好好和妹妹们谈谈心,急切的敲门声传来,离门口最近的妹妹开门,医生一骨碌跑了进来,手上举着一张纸,嘴里高声喊:“二夫人怀孕了!”
十数张相似的样貌睁圆了眼。
手中竹棍啪嗒掉下,唐觅清急忙上去接过医生手里的纸单。
【……诊断:确认妊娠】
唐觅清呼吸急促起来:“跟她说没?”
“还没呢。”
“那让我亲自跟她说。”唐觅清眼圈泛红。
“嘶,我已经说了。”角落的妹妹默默举手。
唐觅清:“……”
“撤回。”幽幽扫了眼这大喇叭。
“超过两分钟撤不了。二姐我知错了!我自领家法!”
“二姐姐怎么掉小珍珠了!”
“也太惹人疼爱了呜。”
“……”唐觅清扒拉开包围着她的妹妹们,跌跌撞撞往房间走去,一路上两只脚风火轮似地转,撞到了三棵树,揉了四颗猫头,回到小客厅一骨碌抱起六只猫。
埋进猫肚,口中念念叨叨:“我和阿清有宝宝了我和阿清有宝宝了我和阿清有宝宝了……”
忙碌的日子里,唐觅清是秦秀清唯一的慰藉。
那日看到满工厂成。人。用。品时完全震惊,尴尬地钻进那人怀里,别别扭扭地说了声对不起,那人反倒一笑而过安慰她没事。
唐觅清每日会给她发来行程监控记录,从出庄园的门开始,再及回到庄园,路上所有监控片段皆被那人整合成完整的视频,每分每秒标注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那人在告诉她,自己的行踪经得起追溯。
她又怎会不信唐觅清呢,唐觅清太真诚了,眸底满是她早已失去的纯粹。
秦秀清再不会怀疑唐觅清与旁人有染,这是一份极为难得的安心——
她绝对信任自己的伴侣。
日子逐渐转凉,许多事情、许多心态似乎都变得不太一样。
唐觅清托人给她送来暖身衣物,柔声叮嘱她要多穿些,像小团子时期那般可可爱爱的才能保暖,她笑嗔唐觅清是在给美女瞎打扮,唐觅清应了她那声美女,面不改色词不重叠地朗声夸她。
两人笑笑闹闹依依不舍地挂断视频,秦秀清又陷入失眠的古怪境地。
第二天仍精神抖擞地去视察工厂,短短几日内,足迹从粤省西边跑到东边,忙得不可开交,于是她将手中的部分庄园管事权移交给范离。
这位偷懒几年的嫂子也该干些活了。
好不容易分出内务,挤出来的时间又被工作侵占,秦秀清愈发忙碌,听小助理说了一嘴才知道充。气。娃。娃事件的后续舆论走向,她暗笑那坏家伙被自己的一肚子坏水反噬。
工厂的位置大多偏远,秦秀清将所见的荒郊野岭、水泥厂房、悠闲县景记录在手机里,空了便分享给唐觅清。
两人用不同的方式感受着彼此的生活。
秦秀清偶尔真正空余出来了时间,便会去看唐家大群的消息,当家少主母需要了解各人的动态。
无意间打开群聊,她竟发现唐家姐妹皆很喜欢秦家四位私生女,甚至已经将人拉进了人数最多的大群,而由于四位最初是唐觅清带进庄园的,妹妹们聊私生女时,少不得要捎上唐觅清。
各有赞词,话很隐晦。可秦秀清还是看懂了其中的意思——这四位足以配当唐觅清的外室。
她嗤笑一声没当回事。
唐家姐妹,但凡是个美人都能捧着夸上天,就是一群颜狗。秦慕的相貌基因足够优秀,唐家人喜欢是再正常不过的。
近些日子酿就的安心在此时发挥了巨大作用,她不再对觊觎唐觅清的女人耿耿于怀。
她完全而绝对地信任唐觅清。
可又总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难受感横亘在心尖,线头无从揪起,叫她愈发寝食难安。
这日,又空出些时间翻大群消息,消息刷地太快,她只来得及看底下的,好像是有正妻怀孕了。
贺词满溢屏幕。
不远处,小助理高声提醒她要进工厂了,秦秀清应声,按唐家人的喜好飞快敲出几字,手机揣回兜里,沉稳地向远处走去。
秦秀清:【天大的喜事!预祝五年抱三!!![玫瑰花]】
下面接了一水的问号,唐觅清破坏队形:【还有这种好事!】
第92章 吃醋
唐家姐妹以为秦秀清在玩抽象,只有唐觅清认真看进去了‘五年抱三’这四个字,说不兴奋是假的,她可太希望和阿清共同孕育小宝宝了。
可熠熠生产的惨痛一幕仍历历在目,唐觅清心中霎时五味杂陈,她找医生了解详情,医生表示五年抱三对身体伤害很大。
唐觅清打了满腹草稿准备劝说秦秀清切勿激进。
而后继续埋进猫肚子里平复呼吸,不料被秦霜一脚蹬开,猫鼻尖凑到她右手嗅了嗅,旋即又蹬了她一脚。
唐觅清:“?”
忽地想起她回来路上摸了四颗猫脑袋,许是秦霜闻到后不高兴了,念及此,她登时笑得眉眼弯起。
夜晚视频时,将此事当笑话说与阿清,秦秀清嗔她,幽幽道:“家猫哪有野猫香。”
似是话里有话,唐觅清瞬间警觉:“我超乖!”
“嗯哼。”秦秀清懒懒地倚在玻璃栏杆,抬手捻住一片翠叶,细细摩挲叶脉,低声叹了口气,“阿水,我信你的,监控不要再发了,我不看。”
秦秀清享受着绝无仅有的安心。
可时常又会想,是不是唐觅清二十四小时的行踪完全放在了她眼皮子底下,她才会这般心安。
她不确定答案,更不想限制唐觅清的行程,于是让那人原本怎样就怎样。
“可你现在怀着孕,万一哪天媒体又编排我,你看了心中不舒服,对身体不好。”
见谈到这话题,唐觅清也趁机劝说妻子:“五年抱三是万万行不通的,阿清你受不住。”
秦秀清脑瓜嗡嗡的,喃喃道:“怀孕?谁怀孕?什么五年抱三?”
一连三问。
“?”唐觅清脑子也有些乱,“你怀了我们的小宝宝啊……”
妻子不是早知道了么?还很希望五年抱三。
明媚女人脸上满是疑惑,画中仙子眸底一片迷茫,妻妻俩同时愣怔半晌,火热对聊中的视频窗口霎时只剩喧嚣的风声。
秦秀清:“???”
秦秀清:“!!!”
逐渐清醒的脑袋将白天群聊一系列事情串联起来,又思及最近身体的异样,秦秀清面颊愈发红润,胸膛砰砰跳,粉唇翕动:
“我怀了我们的宝宝?”
清冷声线微颤,琥珀瞳地震,极为震惊。
唐觅清急了:“阿清,你是不是想不认账!?那不行,我现在就去抓你。”
“你插翅难飞!”
秦秀清:“……”
“你这混蛋净胡说,我认不认账你能不清楚么?”
“那你这般惊讶,我们亦涩涩多回,难不成阿清是觉得我不行,不能让你生宝宝?”唐觅清犀利反问。
秦秀清心虚,敛眸。
确实想过。
素手轻抚小腹,心尖丝丝甜意化开,往日贪图清凉的美人款步走回房间,窝进被子里閤眼。
唐觅清看那穿清凉睡裙的美人乖乖回被窝,心尖暖意化开:“就是让我现在行,也是不能的了。”
美人哼嗔,得知宝宝的到来,紧绷多日的神经悄无声息地松懈下去,秦秀清沉沉入睡,竟得了在外以来唯一的好觉。
翌日出门,秦秀清发现随队的医生换了,新来的她也熟悉,是庄园医院妇产科的老手,因唐家人对女嗣极为看重,她与这位郝医生也算交流频繁。
除去郝医生,还添了位生活助理,那是唐觅清原本雇来整理行程的,现在被唐觅清遣送到她身边照顾她的起居。
出差这么长时间,秦秀清也看明白了,她的生活能完全自理,只是在唐觅清身边时,她总忍不住变得娇气,非得让那人照顾她不可。
于是这生活助理就显得有些多余,她和唐觅清商量着辞退,谁知那人一次性付了五年工资,含节假日加班费用,唐觅清还挠着猫脑袋说:“我可是买断了她五年。”
这般容易惹人编排的话,秦秀清听了有些不舒服,但她也清楚那人脑子就和旁人不太一样,只能尽力压下心中的不适。
所幸,这位助理现在被放在她身边,秦秀清心头的醋意也就消减些许。
她家傻鱼有没有可能自己悟到她的心思呢?秦秀清幽幽叹了口气,收拾心情继续工作。
每日工作睡觉循环,失眠仍旧继续,情况时好时坏,唐觅清将秦霜送到她身边作伴,她每晚揽着秦霜同那人视频,效果竟然好很多。
渐渐的,眼皮底下的黑眼圈消散,再无踪迹可寻。
焦黄垂坠,带走整个秋天。
初冬汹涌来临,如诗如画的十二月仍旧带绿。
唐觅清每天都能收到助理发来的秦秀清工作vlog,妻子纤细的身段穿过高翠乔木,平底鞋淌过微润泥土,素白纤手偶尔停留在小腹上又缓缓收回。
旁人怎么拍都不及她眼中秦秀清万分之一的美。
她想阿清了,偶尔视频时会让阿清给她看看小肚子,秦秀清笑着调侃:“你的眼睛是b超不成?”
唐觅清:“……”
孕早期什么都看不出,但:“能看到你的漂亮肚皮。”
秦秀清:“……”
“好你个阿水,竟嫌我没有腹肌。”
唐觅清举手投降,连赔了几声不是,嘴上对那处赞不绝口,秦秀清羞得咬唇直嗔这家伙不老实。
两相拌嘴之下,秦秀清才知晓唐觅清要那充。气。娃。娃做甚,真真是羞人至极!
她才不要呢……
捏着被子一角的指尖发白,面颊布满可疑的红晕。
不知是否怀孕的原故,秦秀清的感觉尤其强烈,羞得直接挂断视频,唇角却噙笑安眠到天明,次日睡醒,在新闻头条又看到了唐觅清的大名。
为反击秦慕,唐觅清少不得要出门会客。
自充气事件后,媒体总爱编排她,这日同什么千金相谈甚欢,那日与年龄差十多岁的姐姐义结金兰,又有暧昧照片流出。
记者是真会写,摄影师也是真会找角度。
幸得妻子全无保留的信任,唐觅清得以安心大展拳脚。
远在粤省另一端的秦秀清看得咬牙切齿。
信任和吃醋并不冲突,即便她对唐觅清有着绝无仅有的信任,即便她知晓那些报道都是无中生有,即便她明白照片角度之刁钻。
她依然吃醋。
醋得每日皱着眉头睡觉,抚着尚未成形的小宝宝嘀咕:宝宝,你有一个笨蛋妈妈。
秦秀清不是无理取闹之人,唐觅清既是为她的事情奔波,她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给那人添乱。
她们是两情相悦的伴侣,亦是并肩作战的伙伴,谁也不愿给对方添堵。
那些道不出口的心思被风吹散,鸟虫能听,宝宝可闻,天地万物皆知,唯有唐觅清这条傻鱼一无所晓,整日阿清宝贝、宝宝这样缱绻温柔地念着。
秦秀清很喜欢听唐觅清喊宝贝。
这是唐觅清得出的结论。
当然,唐觅清也相当喜欢这个称呼。
妻子极少对她表达喜意,可所有的感情都隐藏在细节里——
例如,她吻秦秀清脚背时,漂亮白皙的山丘状总是紧绷着,远处镜中隐隐可见琥珀瞳微颤,美人隐忍至极,却也无声纵容她奇怪的行为。
又譬如,秦秀清某日回来催经销商的款项,深夜归家休息时发现她脚底的伤痕,而后小珍珠啪嗒啪嗒直掉,问她疼不疼,怎么弄伤的。
那伤口是充气事件她半夜光脚赶飞机弄的,还反复裂伤,其实好得差不多了,走路亦是正常,可偏偏那么不惹人注意的地方硬是被秦秀清逮住了。
无奈之下她只得坦白,美人的小珍珠掉得更汹涌,她好不容易抱妻子在怀中哄入睡,可美人呢喃的梦话皆有关于她。
最重要的,是秦秀清的私人生活中遍布着她的气息,她垄断了秦秀清的私生活,她是秦秀清的唯一。
照常哄妻子入睡后,唐觅清懒懒地窝在躺椅上,吹着丝丝暖风,瞧着窗外秃了大半的树,轻啜一口热酒,醉意涌上心头,酒后吐真言——
她也好喜欢阿清。
尽管这话早已说过千万遍。
历时两个月,秦秀清培养的新中层计划圆满完成,她总算从忙碌的出差状态切换回忙碌的居家状态。
唐觅清闲了便成日围着秦秀清打转,活像没见过孕妇似的,这瞅瞅,那碰碰,摸得秦秀清心中大臊,玉白纤体爬满桃粉。
那人竟还理直气壮:“我没摸过孕妇。”
秦秀清:“……”
要摸过还得了?这不知羞的混蛋玩意!
混蛋是真不知羞,郝医生让涂防妊娠油,那人每日动作轻轻柔柔慢慢吞吞的。
但凡在公司有这效率,唐氏员工的工作量也不至于被拉得这般完全饱和,又排到明年。
葱白柔韧的指根在白玉衬扣上打着圈,时而掌心覆满衬扣,偏又不去碰那衬扣尖尖。
呼吸细促间,秦秀清气得直咬那人脖颈。
那人被咬疼了便知道来疼疼她了。
“嗯~你是不是呜,没吃饭!”
唐觅清:“嗯?”
阿清嘴好硬啊……都这样了,还不够呢?
可再多的也做不了呢。
孕14周,暂时做不得什么,但阿清是水做的,唐觅清每晚得换掉两张床单。
妻妻俩很忙,却会默契地留出夜深人静的时间做些爱做的事,聊谈不完的天,时常也到花园逛逛。
唐觅清要预习带孩子的生活,于是每日逛花园时推着各式婴儿车,车里坐进六只猫,两人六猫从庄园东边逛到西边。
猫咪被放出来活动,又一脚踩进了泥土里,脏兮兮的,唐觅清这才发现是上次那块移过树的草坪。
她问:“这原本种了什么树?”
坑够大的。
“槐树,初秋时,母亲让清理这一片,许是后面要建新的楼栋。”
唐觅清若有所思地点头:“也对,四代接下去都该上百人了,确实该添些屋子。”
她理了理妻子的围巾和羽绒领口,拨了拨美人额侧的碎发,瞧着那双甜丝丝雾蒙蒙的琥珀瞳,暖意盈满心腔。
两人折返,踏过浅灰色大理石小径,同款不同样式的羽绒服一路蹭着,擦出悦耳的声音。
趁着四下无人之际,唐觅清伸出长臂抱住秦团团,轻轻啄吻,凉风在贴合的唇齿间尽数化为细热涓流。
仔细看,深色修长身影腰部微微拱着,她伏低脑袋,与浅色长羽绒紧紧贴合。
白雾缭绕鼻尖。
“咳!”
旁人的声音乍响,秦秀清尚未来得及分辨是谁,便飞快埋进那人怀里。
横竖那人会应付。
唐觅清护着妻子,抱得紧实。
“二姐。”
“二姐。”
……
此起彼伏之声乍响,灌木丛后探出七八颗脑袋。
唐觅清:“……”
秦秀清:“……”
其中的两颗属于秦家私生女——裴柔和秦时音,这俩人与唐家人混得相当熟络,这会子一群人不知在做什么。
大冷天,十个人临时搭起取暖帐篷,在里边聊得热火朝天,唐觅清和秦秀清加入群聊,六只猫咪在十人间轮番被摸玩。
裴柔坐在秦秀清身旁,偶尔低声和秦秀清聊些工作上的事情,唐觅清揽着倚在她身上的妻子,仔细听着。
说到唐觅清也熟悉的地方,她便插句话。
裴柔:“早前效率问题已根治,目前最大的问题还在经销商和供应商那,经销商欠款暂时不提,秦董批文件时卡掉了几个有份量的中型供应商。”
秦秀清:“粤闽最不缺这些供应商,左右那批新中层能顶事,无非是同事多忙碌些,我们多发工资的事。”
唐觅清:“可以趁秦董没反应过来,直接投产,裴柔你灵活些。”
裴柔:“……我没有姐姐那么大的权限。”
唐觅清:“你姐姐不是提点你了么。”
几番话惹得秦秀清频频向她投来目光。
看来阿清也认可她的说法。
唐觅清心中甜滋滋。
秦秀清不太好受,她敏锐地发现,裴柔与唐觅清关系匪浅。
那人说的话当然没有特别的意思,都是真知灼见,为公司为她,满心满意的真诚,可秦秀清还是不开心。
出差的这两个月,她完全不知道唐觅清与那四人发生了什么,又与裴柔发生了什么两人才会这般熟络。
裴柔跟着别人喊唐觅清‘二姐’,唐觅清还‘你姐姐’地叫着。
就不能说是‘我老婆’、‘我妻子’、‘我夫人’吗?
就知道你你你的混蛋。
心中酸意弥漫,醋味越酿越厚,偏唐觅清跟个没事人似的。
若是这人懂得主动避嫌的道理,她断不至于吃这些没头没脑的醋,偏就因唐觅清不知晓,她方吃这醋。
说起来也算是她无理取闹。
带着满身水汽回到被窝里,丝滑暖风阵阵,唐觅清抱着漂亮妻子。
美人无端眼圈泛粉,桃花眼眼尾洇红,揪着她的浴袍领口,清冷嗓音娇声娇气:
“阿水,要好好喜欢我……”
第93章 替身
“阿水,要好好喜欢我……”
这般楚楚可怜惹人疼爱的模样,唐觅清见之心欢,却念着秦秀清的怀孕状态,只能唇舌伺候一番,弄得美人细喘连连,琥珀瞳脆生生凝出冬雾,柳腰轻颤催促。
朔风泠冽,偶有几片珠绿旧叶刮过窗户,沙沙地与细促软音合奏共鸣。
圆月高悬,映在唐觅清缓缓抬起的红润面颊上。
她舔了舔唇,似在回味。
阿清怀孕后更香了。
清幽香气中掺着甜乳之香,唐觅清寻思:“这么快就泌乳了?”
怀中人瓮声瓮气:“你快别说了……”
秦秀清羞得耳根通红,面颊晕满好看的桃粉,不自觉地更往唐觅清怀里拱。
“方才不是你让我好好喜欢的?这怎么就不要了呢?”
被窝动弹了下。
“不是这样的喜欢!”秦秀清忿忿咬了口这忒不要皮的家伙,“这算什么?挑起我的兴致又不替我解决,还非来招惹我。”
清冷嗓音极尽委屈。
这些日子以来,夜夜都得换几张床单,那人还美其名曰:都冷静些。
唐觅清讪笑。
她还以为是那个喜欢。
知是自己误解了,她又正经道:“你还怀着宝宝……”
美人声音更委屈:“14周都三个月多了,郝医生也说可以。”
“你这怂包。”秦秀清幽怨道。
唐怂包:“……”
即便被骂了也是笑吟吟的,端的是一副百毒不侵不为女色所扰的尼姑模样。
秦秀清又羞又恼,不愿再说话,细细啃着那截修长白净的脖颈,缓解蓄了好久的醋意。
这坏家伙只知道涩涩,完全不晓得她在说什么,笨里笨气的。
酸甜掺杂蔓延心尖,秦秀清睡得极沉。
均匀的呼吸声传来,唐觅清松了口气,她埋进被窝清理黏腻,又将沉睡的秦秀清放到沙发,换了张床单才抱回妻子。
盖着松软大被,揽着小腹微微凸起的妻子,闻着萦绕在鼻尖若有若无的香气,唐觅清手中拿着手机回复消息。
对外婚礼已确认具体时间,所有工作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秦秀清怀孕,婚礼工作操办权被她抢回手里。
秦秀清那会还不太愿意,急得红着眼圈跟她撒娇:“内部婚礼是你来负责的,外部便由我来办嘛~”
唐觅清没说话,但摸了摸妻子微凸的小腹,妻子偃旗息鼓。
撤回撒娇的那幕仍在唐觅清脑海盘旋,她喜欢得紧,忍不住在怀中那粉润漂亮的脸蛋偷了抹香,渐渐閤眼,睡得安详。
秦秀清回归公司一段时间,唐觅清日日来报道陪老婆吃午饭,秦氏上下皆知秦总有位很会疼人的妻子。
唐觅清闻言只是笑笑,没领这称号。
她家阿清实在过于劳累,她都帮不上一点忙算哪门子疼人,得疼到秦秀清心坎子上那才叫会疼人。
商超的欠账、秦慕的刻意打压、以及虎视眈眈的竞争对手蓝家,这三样随便挑出来一件,她都没法替秦秀清解决。
秦秀清笑着嗔骂她:“得了便宜还卖乖,这些事情分明跟你没关系。你有你的工作,我亦有,若是你替我完成我本该做的,那叫溺爱,我不要这样的喜欢。”
一番话干干脆脆利利索索。
唐觅清不止一次感慨,秦秀清的使命感是真强,骄矜的女子由内而外散发出的自驱力耀眼且迷人,这叫她如何能不喜欢?
秦秀清也感慨,这家伙不仅喜欢接管她的生活,还想要接管她的工作,就差要与她合体了,黏黏糊糊痴痴缠缠的。
可她好喜欢这样的唐觅清。
这人也是真嘴贫。
“我秋天时不也帮你处理过?你每日洗澡抹油不也是我料理的?阿清怎么跟我见外?”
“工作和私人生活能一样?你这家伙混淆概念,还见外,昨夜让你见内你可曾见了?”
唐觅清震声:“阿清!你也会说荤话了!”
秦秀清耳根霞红,恼羞道:“你之前日日夜夜在我耳边说,还不许我学几句了?”
唐觅清笑:“我爱听,你多说。”
秦秀清一狠心,将这人赶到门外,实木门哐一声响,不远处的裴柔、小助理和生活助理同时抬头,唐觅清回以微笑,若无其事走进电梯。
电梯门合上,地面景色愈发清晰,唐觅清胸中的疼痛亦在加剧——
她丝毫不想和阿清分开,整个上午没见阿清,浑身难受地紧,只在见到阿清时,心中的不舒服才缓解许多。
仿佛秦秀清是她身上不可割舍的一块肉,割下了便疼痛难耐,空洼洼一片,只有放在她身边嵌回,方能恢复些许。
她想时时刻刻都黏在阿清身边。
捂着砰砰跳动的胸口,秦秀清重新投入工作。
暖阳洒入,浅金覆上美人侧颊,那比出差时润了半圈的脸部褪去几丝清冷,变得柔和且沉稳。
办公室门开了又关,人员进进出出,门内偶传来几声严厉的呵斥,或是纸张翻动、键盘敲响的声音,一下午的光景就这么过去。
秦秀清捏了捏鼻翼,拎着包下班,经过裴柔办公桌时敲了敲提醒今晚回秦家吃饭。
裴柔笑得无害:“姐姐,我想蹭车。”
秦秀清脚步没停,唇边溢出的嗯随着空气留在身后,裴柔赶忙跟上。
上班时间,裴柔是她的二助,协管研发生产等部门相关事宜,她完全是公事公办的态度。
下班时间,秦秀清不冷不淡,没兴趣同裴柔谈工作以外的事,车里放着轻音乐,二人无言。
憋了好久,裴柔才说出一句:“姐姐,我之前说错了,二姐配得上你。”
秦秀清淡淡瞥去一眼,心中不甚舒服。
“何以见得?”她存了盘问裴柔的心思。
“之前我以为二姐是随便勾勾手就能被钓到的货色。”
秦秀清皱眉。
“姐姐,你千万别生气。”裴柔一股脑地便将想法说了出来,“那次在二姐办公室,二姐要拔我头发,我误以为她是不知检点的人。直到前段时间这个误会才被解开。”
秦秀清不动声色:“哦?怎么解开的?”
裴柔:“唐家姐妹经常在一起聚餐玩乐,二姐也喜欢陪着她们,一来二去我和二姐说的话多了起来,也就提到了这件事。”
“二姐的性格好,又知道疼人,当然配得上姐姐你。”
秦秀清暗暗咬牙。
唐觅清这家伙什么都没给她说!
一片沉默之下,轿车缓缓穿过翠树绿水,驶进秦家别墅大门。
下了车,裴柔恍惚。
她这几个月都很恍惚,先是跟着秦家人被送进唐家生活,与唐家姐妹玩成一片,再从唐氏离职,入职秦氏当了姐姐的助理。
现在又因姐姐误会她是秦家人而带着她回秦家吃饭,所幸她反应灵敏给妈妈汇报了这件事。
她今晚要装作是秦慕的女儿,那个跟她妈咪有着几分相似的女人,她不太喜欢。
优雅别致的秦家别墅,她也不喜欢。
秦秀清刚下了车,便见着飞奔而来的唐觅清,那人一面高声喊“阿清”,一面紧张地护着她后腰,她嗔道:“夸张。”
“还有更夸张的。”
话音刚落,秦秀清蓦地惊呼,风声在耳旁划过,青黄闪过眼前,视线定格在靛蓝的天空。
藕臂紧紧搂着那人脖颈,身子渐渐放软,她被抱得舒服,于是就想这么窝着。
“不知羞。”秦秀清轻斥。
但裴柔听出来了,这话里实在没有责怪的意思。
所以究竟有没有人管管她的死活?
邱家的裴柔默默跟在这对合为一体的妻妻身后。
唐觅清横抱秦秀清进门,被三位秦姓姐妹笑着调侃了一番,秦秀清这才发现,唐觅清不止与裴柔关系匪浅,与三位私生女也相处地极好。
心中霎时没了滋味,更是难受得慌,那种感觉像是死敌成了枕边人的至亲一样恶心。
秦秀清推搡着那人要落地,唐觅清不放,秦秀清揪她耳根,这推推搡搡的一幕落在两位母亲眼里便是打情骂俏。
母亲笑着调侃二人浓情蜜意蜜里调油。
见了这恩爱的一幕,秦慕忽地想起那起离奇的媒体报道,和邱瑾岚无声对视一眼。
“以后你们啊,找老婆就得按着觅清这样的找,活宝似的,还知道疼人。”秦慕调侃,四位私生女也笑吟吟地点头。
秦秀清顿时炸开,急得咬那人让她松开,嘴上没留力气,咬得唐觅清脖颈一疼,但她仍未放手,只察觉妻子情绪不对劲,抱回了房间。
小心翼翼地将秦秀清放在沙发上,脱了鞋子给美人按摩脚跟,却被一脚蹬在锁骨上,那蹬人的脚法,与秦霜乃是如出一辙。
“怎么了?”唐觅清耐心地问。
青梅眼圈粉粉的,鼻尖通红,小珍珠啪嗒便掉了下来,唐觅清忙安慰。
秦秀清只掉眼泪,不说话。
她觉得自己出差回来后,与这个家更为格格不入了。
秦慕是妈,和那四位连着血脉,邱瑾岚身为太太也得陪笑,不知是不是笑多了,竟能从中看出几分被迫的真诚。
唐觅清和那四位关系突飞猛进,姐姐妹妹地称呼对方,好不烦人。
她只有唐觅清和两位妈,其她人于她而言是外人,她压根不想理不相干的人。
可这些不相干的人一次次入侵她的生活,竟比她还像秦家别墅的小姐,比她更像庄园的二夫人。
泪珠子直掉,那人不厌其烦地柔声哄她,秦秀清哽咽着嗓音:“你能不能不要和她们走太近?”
我害怕。
害怕就连唐觅清也与那四位毫无血缘关系的私生女‘姐友妹恭’。
唐觅清想了想:“我没有和她们走太近,都会保持距离。”
知晓妻子占有欲强,醋性大,她很规矩。
以往她不懂的规矩,在和阿清好上以后,也渐渐地明白了,方知道自己之前多么惹阿清生气,现在自然不会犯。
闻言,秦秀清心中发沉,舌尖似尝到轻微涩意,缓缓化开,却堵在胸前酸涩难耐。
窗户留了条缝,家里仅剩几丝的温暖被灌入的冷风吹散,再也捂不热秦秀清冰凉的心。
秦秀清没再解释,默默蜷进唐觅清怀里,说了声:“冷。”唐觅清给她裹上一床大被子,关上窗户开了暖气。
她就这么一直缩在唐觅清怀里。
晚饭时,秦秀清不想扫兴,撑着笑容坐在邱瑾岚身边,默默给妈咪夹菜,唐觅清拦着她,代劳了。
所有人都非常关心秦秀清的身体情况,这问问那问问,秦秀清不耐烦回答时,节奏便会慢一拍。
可身旁的家伙像是她肚子里的蛔虫,不等她节奏慢下来便替她回答了,答得比她本人还详细周全。
清甜的感觉在心尖蔓延开来,秦秀清一如既往心安理得地接受唐觅清的投喂。
拌着暮色的一顿聚餐,两位母亲和四位私生女吃得尽兴,便是连邱瑾岚也频频问秦秀清:“姐妹们在唐家没打扰到你吧?”
看似是怕麻烦到秦秀清,实则在问秦秀清与四人的关系。
秦秀清摇头。
没有关系。
“你们和唐家人相处得如何?”
邱瑾岚同时向五人发问,问这话时,笑得非常真诚,似是发自内心问的。
秦秀清即便心中不舒服,也只能忍着,应了声:“还可以。”
四位私生女叽叽喳喳地说着话。
和邱瑾岚关系最差的秦时音竟也能与邱瑾岚有说有笑,说这个唐家妹妹如何优秀,待她们如何好,那个妹妹如何有趣带她们玩。
嘻嘻闹闹其乐融融。
击垮秦秀清的,是邱瑾岚蓦地转身望着她那小心翼翼的眼神。
被那般紧张兮兮地看着,她的心完全沉了下去,再也勉强笑不出来。
昏暗灯光笼罩着静谧花园,一窗之隔,华丽热闹纷繁的饭厅内,阖家幸福长幼皆乐。
秦秀清胃口倒尽,只吃了往日一半份量的菜便放下筷子,紧紧抓住唐觅清的左手不放,似乎这样便能汲取到无穷无尽的温暖。
两位长辈离席后,这无边无际的难捱秦秀清再也不愿承受,她几乎逃似地拽着唐觅清走了,那人连声嘱咐慢点,旋即急忙抱起她。
临走前,邱瑾岚带着佣人送来一箱洗护用品。
同居以来,她和唐觅清用的沐浴露洗发水都是邱瑾岚亲手制作的,得知女儿怀孕后,换成了孕妇无害配方。
秦秀清抬眸望天,强忍泪意,在澄黄小灯底下轻轻拥住邱瑾岚,低声道:“妈咪,我没事的。”
只要邱瑾岚开心便可。
或许妈咪当初也想多要几个孩子呢?谁知天不如人意。
邱瑾岚无声叹气,眼角泛出晶莹,轻柔梳女儿后背。
回家后,秦秀清依旧恹恹的,提不起半点精神,绵绵软软地享受那人的伺候,洗完澡无精打采地躺回床,可把唐觅清急成热锅上的蚂蚁了。
“阿清,是不是方才秦家的饭不太合胃口?”
妻子只吃了一半。
秦秀清摇头又点头。
她饿了。
唐觅清忙吩咐大厨房送饭,照顾秦秀清吃回缺失的份量,青梅漂亮的脸蛋这才重焕生机。
她轻轻刮着秦秀清的鼻尖,调侃:“阿清好笨呐,不合胃口不知道说一声?”
“你才笨。”
“反弹。”
秦秀清:“……”
妻妻俩就这么反弹再反弹,小学生似的,笑笑闹闹抱成一团。
巨幅玻璃窗上映着身形高挑的两人追逐打闹的场景,慢慢地,秦秀清胸中凝结的气团随之消散殆尽,面上重新恢复骄矜的模样。
“阿水,帮我擦擦嘴。”美人懒懒地窝在那人怀里,娇惯地命令道。
唐觅清温柔地擦拭完,轻轻吻住。
“呜~”
……
秦秀清瞥开眼不去看那滩痕迹,如今竟是连轻轻啄吻的反应都这般敏感了……
她恼羞地瞪那人:“都是你让我变成这样。”
唐觅清山大王一样抱着美人进房,满口应着:“是是,以后不怀了好不好?”
“不好,偏要和你一样的小宝宝。”
“嚯,我就说你最喜欢我了。”
“你……”秦秀清嗔她,似水的眸子里满是化不开的春雾,唐觅清悄悄滚了滚喉咙,被秦秀清逮个正着。
湿热的唇瓣覆上喉骨,舔了舔。
唐觅清呼吸骤顿,不敢动弹,直到面颊被轻轻拍了拍,美人嘲笑:“怂。”
“呜~”
虽做不了什么,可秦秀清的敏感也不需要唐觅清做些什么来调度。
“混蛋!不许再亲了!”勾了又不负责,纯纯坏种。
秦秀清推开坏种的脑袋,窝进她怀里。
清理好秦秀清后,唐觅清默默换床单,准备与老婆继续温存时,听到了手机震动之声,她走过去接了。
“觅清。”
“妈咪。”
是邱瑾岚。
“秀清她心情如何?”
隔着小沙发,唐觅清拎着脏了的床单定定看向秦秀清,秦秀清挑衅般地勾下睡裙肩带,唐觅清看得目不转睛。
“很好。”温沉的嗓音略有沙哑。
闻言,秦秀清笑得更欢,愈发肆无忌惮,轻薄睡衣堪堪只挂在白玉衬扣尖,将掉未掉。
“她在你身边吗?”
“不在。”
唐觅清眼神都要盯出火花来了。
“裴柔的事情没败露吧?”
“没有,您放心。”
“好,那我先挂了。”
“妈咪晚安。”
衬扣尖尖挂不住那重量似的,软白布料蓦地堆叠柳腰。
“阿水,过来。”秦秀清勾勾手指,妖娆的桃花眼尾上翘,洇红一片,她捧着白玉衬扣,琥珀瞳湿漉漉的,“今天还没抹油。”
……
秦秀清怀孕后,皮肤愈发亮丽,也不知是不是得了那家伙的功劳,同那人说起此事,那人每日愈发起劲,床单更换愈频繁。
那人什么也不愿意做,她亦能潮湿淌润。
坏种真真叫人又爱又恨。
唐觅清每天精神抖擞地去上班,眉飞色舞地准点到秦氏‘打卡’,外出应酬,同桌谁人不知唐秦二人恩爱缠绵,只消看那喜上眉梢的样便能猜出一二。
蓝溪和吕小姐笑着敬唐觅清酒。
秦秀清不喜酒味,她很少喝,也就秦秀清出差那些日子多馋几口,但今日来的是燕城贵客,是她搭上吕家结识的新友,又有求于人,难免要喝些。
古朴的包厢里,一群人毫无规矩地倚得东倒西歪,醉意熏天。
饶是唐觅清酒量还不错,此时也有些上头,她悄悄发信息让姚助理来接她。
姚助理便是那位她买断了五年的生活助理。
秦秀清出差回来后,姚助理就变成了两人的助理,白天在秦氏待命,夜间在庄园协办婚礼事宜,哪里需要往哪搬。
消息发完,唐觅清言笑晏晏继续应酬。
“我家用的也是唐氏和秦氏的产品,尤其秦总这半年推出的新品,我都尝过,很是方便快捷。”
说话的女子眉眼弯起,笑容和煦:“唐总娶了个好老婆啊。”
唐觅清面上笑容是一派的寡淡:“胡总说得不错,我夫人很好。”
包厢内哄堂大笑,吕小姐抖了前段时间的充气事件出来,众人笑得更欢。
唐觅清喝得挺多,想要去盥洗室,跟众人打了招呼后慢悠悠地出了门。
夜色恰好,离家在外的人又想念妻子了,一时不见阿清,心中便闷得慌。
回去得多抱几下才能好了。
解决完,洗了洗脸往外走去。
这家私人菜馆的景色有着小桥流水人家那样的雅致,唐觅清走着走着便看入神,一时不察在转角处与人正面撞上。
也不知哪个缺德的设计的拐角,极窄,两人对撞完同时向后踉跄,唐觅清右手扶了扶墙。
面前的胡总显然喝多,连墙的方向都分不清,急急忙便拽住唐觅清衬衫领带的下半段,唐觅清被拽了个趔趄,左手抬起,撑在一旁的承重柱。
可那胡总连站都站不稳,只会拽她领带,唐觅清被扯得脖子疼,像一条快要窒息的鱼,艰难咳嗽。
对着人咳嗽并不礼貌,唐觅清下意识偏头,结果被拽得更凶。
“……”唐觅清无奈,“胡总,你倒是扶墙。”
高跟鞋清脆的响声传来,唐觅清正想掰开胡总,胡总就被人打了一个响亮清脆的耳光。
唐觅清:“……!”
这谁啊!
“混蛋!你竟敢在外面与别的女人拉拉扯扯!”
“老婆……”
胡总白皙的脸上印着硕大的巴掌,撒娇般的嗓音丝毫不像在包厢时那般沉稳,完全不符合三十五岁知性女人的形象,反差感极强。
唐觅清看乐了。
“老婆我没有……”一米七几的胡总挂在了娇小女子身上,“那是,我认识的新朋友,唐总!这位,是我,我内人!”
“胡太太。”唐觅清忍着笑打招呼。
很快,唐觅清就笑不出来了。
秦秀清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身后,拧住她侧腰,唐觅清倒吸一口冷气。
“阿清!”
“唐太太秦总,久,久仰大名。”胡总刚说完话,脸颊就被掐住,唐觅清笑得乐不可支。
“这拉拉扯扯是做什么呢!?”胡太太恶狠狠盯着胡总,偶尔瞥向秦秀清,完全不看唐觅清。
秦秀清冷笑:“是啊,寂寞深夜花前月下,孤女寡女醉酒扯领带。”
“狗血剧情,转角遇到爱。”
“可真真是命中注定天生一对呢。”
唐觅清:“……”
胡总:“……”
她俩对视,眼前皆一亮:你也是妻管严?
我是。
我也是。
妻管严选手对视交换完毕,秦秀清和胡太太的一唱一和方谢幕。
俩人被说得面如菜色,头似拨浪鼓摇摆,连声否认、拒绝造谣、滑跪道歉一条龙,而后各自被妻子领回家。
秦秀清扯开唐觅清的领带,严肃的缎黑色领带七扭八歪挂在唐觅清脖子上,泛着微光,与那人身上极致的白皙对比鲜明。
她脆生生地一口咬了下去,留下浅浅牙痕。
她满心欢喜地去接唐觅清,没成想碰见了那样暧。昧拉扯的一幕——唐觅清撑着双臂将女人护在怀里,那面容沉静的女人撒娇般揪着唐觅清的领带。
刺目极了。
她醋,太醋了,偏这家伙没半分自觉,不知道要哄哄她。
“你这臭梆梆的坏蛋洗干净些。”唐觅清被赶进浴室。
出来后,浑身香喷喷的,美人没拒绝她抹油,想来气已消。
唐觅清这才同她解释刚刚应酬的情况,秦秀清轻声嘤咛,绵软的声音越喘越动听,细腰愈发柔韧,直到那双玉臂揪住了她浴袍领口。
她轻轻摇头:“不行哦。”
“磨磨小钮扣而已”清冷声线垂涎欲滴,“腹肌这么好看嗯,给,小钮扣呜,磨磨怎么了!?”
“子宫会收缩的,小宝宝在里面。”
“我就知道!”秦秀清一把推开那人,“你心里只有小宝宝!你每次护的也只是小宝宝!我现在也不要你了,你让开。”
小宝宝小宝宝,见天的就知道小宝宝!
不知道疼人的混蛋!
情绪敏感的美人小珍珠啪嗒直掉。
“既你不给,我寻你替身去!”秦秀清说着便要下床,去取唐觅清费了许多精力定制的充。气。娃。娃,塞在两人之间。
玩具的手是用唐觅清的手倒模定制的,特用仿生皮模拟人皮质感。
躯干上那些秦秀清喜欢的部位,譬如腹肌、手臂、手腕、膝盖、柔韧的腰、三角肩膀、线条漂亮的大腿等等的质感形状,完全是照唐觅清的情况一比一复刻。
明明白白的替身,最初亦是这个功能。
娃娃横亘在妻妻俩之间,神情妩媚,诱人极了。
秦秀清拍了拍唐觅清的脸,挪过去,桃花眼不经意地瞥向眼睛睁圆的唐觅清,轻哼。
琥珀瞳雾水涟涟,声音细促。
唐觅清正要阻止,手被甩开,又被扼住轻轻摩挲,她呼吸顿了又顿,被这一幕惹得拳头紧攥,仿佛下一秒就能锤爆替身娃娃似的。
美人抓过那青筋暴起的手,覆在白玉衬扣,娇声喘气:“既嗯,你喜欢衬扣,那便嗯,赏你摸摸衬扣。”
暖风拂过美人满头乌丝,蹭在唐觅清皓腕,掀起阵阵痒意。
凝出春雾的清冷颤音泫然欲泣:“小阿水,我呜,来疼疼你啊……”
第94章 争吵
秦秀清蓦地腾空,惊呼,耳朵被捂住,远处墙壁传来闷沉的“砰”声。
耗费巨大心血定制的充。气。娃。娃不言不语地躺在靠墙地面,妩媚的表情很是无辜。
收回长腿,唐觅清胸膛剧烈起伏,墨色眸子睁圆,既恼且怒。
秦秀清未曾见过这人脾气暴起的时候,此番见着颇觉有趣。
怎会有人发脾气还知道要护着她捂她耳朵的,唐觅清究竟是什么绝世大可爱!
“这是怎么的了?与‘她’争风吃醋起来?”
嘴上不饶人这点还是学那坏家伙的,如今叫那人吃下自己作的坏果子。
秦秀清舒服地窝在那人怀里,唇角紧抿,憋着笑,蔫坏的琥珀瞳滴溜溜直打转,细细嗅着修长颈窝新换的清雅香气。
阿水,真香~
唐觅清嘴唇翕合,半晌才憋了句:“太像真人了……”
像到,她误以为世界上真就有另一个她,而秦秀清竟还与‘那人’好,一时气极恼极,夺回老婆踹开‘小三’。
秦秀清只能是她的。
“阿水吃醋了?”秦秀清跟发现了新大陆似的。
唐觅清摇头:“我没有。”
“你出轨。”
秦秀清:“……”
这混蛋!
“你自己做的娃娃,现在又不行,如今却来怪我?”
“我行不行你不知道?”
唐觅清没被这三言两语激将到,挑眉看向怀中那颗脑袋。
她是真的想保秦秀清无虞,那些事一年多不做也没什么的。
争不过这人,秦秀清幽幽怨怨地窝在这人怀里睡着了,睡前,牙尖还摩挲着那截白净香颈。
唐觅清见妻子睡着,塞了个枕头在美人颈下和怀中,悄悄扛着与她等高的娃娃出门,在小客厅给娃娃穿戴整齐后,又扛了下楼。
做贼似的小心翼翼。
电梯门“叮”一声启开,唐觅清、娃娃和唐以寒六目相对。
唐以寒:“?”
“这什么?”
唐觅清面不改色:“玩具。”
“来来,你跟我到房间去,带上你这‘亲生的姐妹’。”唐以寒淡淡瞥了眼自家小兔崽子。
唐觅清:“……”
头一回,唐觅清坐在母亲房里竟也觉着拘谨,如坐针毡。
隋夏恨铁不成钢:“你方才在上面那么大动静是做什么呢!?孕妇是经得起你这样造的!?唐觅清你吃豹子胆了!?”
“我没有,是这东西不小心掉到地上砸出的声音。”唐觅清指了指身旁。
隋夏更觉糟心,她一把年纪有什么看不懂的?
生的俩小崽子净闹些羞人的事,简直没眼看。
“她留下,你走。”隋夏抚额。
唐觅清:“?”
“妈咪?我才是您女儿啊。”
唐以寒:“……”
隋夏:“……”
“留着吧,你妈晚上一个人睡外间得有个东西守着。”隋夏漫不经心道。
唐以寒:“……”
眼底微亮。
唐觅清:“……”
女儿挠着头离开了,隋夏斜乜面前笑意盈盈面容犹似盛年的老登,款步走去,坐到唐以寒那张沙发扶手上。
两人隔得不近不远,隋夏掐着暖风吹拂发丝蹭不到唐以寒的距离。
素指虚空点了点女儿留下的‘分身’,隋夏脸上绽着笑:“这东西,放哪儿好呢?”
闻言,唐以寒笑得更欢,更为意味深长:“夏夏,放那儿。”
她指了指茶台。
两双墨色眸子无声争锋,良久,隋夏笑着进了卧室,唐以寒眉心突突起跳。
翌日清晨,唐觅清送秦秀清上班时将昨晚应酬的具体情况说了。
昨夜回来秦秀清醋性大发,她用了许多详细的语言去描述和胡总对撞这件事,以证清白,也就没谈到实际内容。
她和秦秀清在布局,所有信息都得互通。
“燕城胡家和吕家是姻亲关系,昨夜胡总身边的胡太太便是吕家人,昨晚这局是吕小姐组的。”
“胡家”秦秀清沉吟半晌,“是燕城最低调的那个‘胡’吗?”
唐觅清点头:“嗯,她们家的产业都在国外,国内不涉商,但,涉上。”
手指往上指了指,车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被一分为二。
秦秀清的视线重回那张谈起工作便沉稳可靠的脸蛋。
“决策团和智囊团都有她家的老一辈在。”唐觅清笑了笑,“如果只是这样,对我们用处不大。但有位五十多岁的胡姓智囊,辈分比胡总还小,她能使唤得动。”
秦秀清很不厚道地笑出声。
“阿清可别笑呢,往后咱俩的孩子指不定也是这种情况……同辈相差二三十岁兼有之。”
想起还有些未成年的唐家妹妹,秦秀清便觉头皮发麻,忽又想起,自己曾翻过唐家族谱,唐家是从唐以寒这辈开始才女嗣旺盛的……
撇去脑海中暂时无关的信息,秦秀清接住唐觅清抛过来的正话:“中央智囊能调动的人脉不计其数,阿水,我们得好好把握。”
唐氏和秦氏再如何强,也只是在粤省地界内强大,且为传统实业型企业,能同时解决许多高中低端人才的就业问题,才得省内决策层如此看重。
调味品这行业本就存在天花板,人不可能一天喝八百瓶酱油蚝油,两氏做到如今的份额已几乎到顶,营收好坏主要随宏观经济情况流动。
不过,唐觅清近来愈发了解自家的实力,唐以寒手上布控的产业实力雄厚,远非唐氏一家能比。
吕家是唐家暗面产业的合作伙伴,所以唐以寒当时才会邀请吕小姐到庄园居住。
“胡总给我透了底,粤省及周边几省有些领导是能‘调用’的,名单……”
妻妻俩脑袋贴脑袋,轻声谋划,你一言我一语,秦秀清脖子歪得酸涨,索性舒服地窝在那人怀里。
二人就着暧昧的姿势继续谈论正事,秦秀清閤眼,唐觅清眼里只有那颗蓬松的乌黑脑袋,再也容不下其它。
抵达公司地库,两人带着姚助理进入电梯。
自秦秀清出差回来后,只要离开唐家庄园的范围,便是唐觅清护在她右手边,左手边站着姚助理这样一个格局。
唐觅清生怕什么人冲撞了她,这坏家伙说到底还是在意小宝宝。
秦秀清偶尔也羞于与小宝宝争风吃醋的心理,可唐觅清非常严肃地告诉她:“小宝宝和你连在一起,她不好,你更不好,我在乎的是你。”
一番话,哄得秦秀清内心甜滋滋。
姚助理捂牙。
她是一颗柠檬,没有感情的柠檬。
还没到上班时间,电梯不算拥挤,除了她们三以外还稀稀落落地站着三两员工,同事们对这一幕习以为常,各自低头玩手机。
楼层播报到地面层,梯门打开,秦慕从外面优雅走进来,隔着几位同事与唐秦二人对视。
“妈妈。”
“妈妈。”
两人异口同声。
姚助理和剩余几位员工慢半拍地喊着:“秦董。”
秦慕点头,待到电梯只剩她们四人时,她缓声问:“昨夜吃得这么少,怎么不留下吃些水果再走?”
“唐家有,阿水会帮我切。”握住唐觅清的右手发凉。
唐觅清稳稳地包着美人右手,站得笔直。
“阿水……”秦慕摸着下巴,若有所思,“你们一个管对方叫阿清,一个管对方叫阿水,是把‘清’这字拆开了么?阿清的清实则是青色的青?”
唐觅清笑:“您这解释也算独一份,当初并不是这个意思。”
边说着话,边不动声色地挡在秦秀清身前。
“这样。那妈妈也能管你叫阿水吗?”秦慕揶揄。
按耐住心中的不适,秦秀清迅速道:“不行,只能我叫。”
她的阿水,除她以外谁也不能这么喊。
“您就按之前的,叫她觅清,或者工作时间,您有别的叫法。”
“哦~”秦慕拖长了尾调。
唐觅清彻底挡住了秦秀清,秦秀清脑袋抵在唐觅清后脑勺,平复呼吸,观光电梯逐层抬升的景色在余光中轮换。
一片默声中,电梯抵达次高层。
“我们到了,秦董您请慢。”唐觅清切换工作称呼。
秦秀清眉头仍蹙着。
自那些私生女露头后,私下时间里,秦秀清几乎不知怎么面对秦慕。
秦慕是她妈妈,赐予她生命,养育她成人,在她世界观人生观塑成的阶段,秦慕没让这些腌臜事妨碍到她,方能让她出落得端正。
可秦慕出轨的事情终归是影响到了她。
知道秦慕出轨的那瞬间,她几乎恶心得要吐,这生理性的反感直冲天灵盖,逼着她直躲着秦慕走。
经受了好长一段时间的恶心难耐和不适,在唐觅清的陪伴下,及邱瑾岚的疏导下方慢慢缓解。
之后的时间,秦慕陆续在工作上给她添堵,让私生女分她的权,又挑起公司内乱,迫使她不得不出差。
漫长忙碌的工作状态持续到现在,几近麻痹了她的神经,她每日除工作、唐觅清和孤独的邱瑾岚以外,再想不起别的事。
由是,对秦慕竖起的高墙渐渐地、悄无声息地垮了大半。
秦秀清没那么在意秦慕出轨这件事了。
这个认知让她觉得可怕。
身为母亲,秦慕自然没有亏待她这女儿,可这些日子,秦秀清本质是在为邱瑾岚奋斗,不是为自己,她想争秦氏最根本的原因还是邱瑾岚。
她嫁入唐家,受唐觅清保护,什么都不缺她的。
可邱瑾岚出身普通中产家庭,邱家亲戚全倚杖秦氏给的小生意,涉及二十余户亲属,邱瑾岚同这些远近亲戚关系匪浅。
秦氏若不在她手上,这条利益链被切掉的概率极大,到时候邱瑾岚如何伤心难过,亦是可预见的。
尽管邱瑾岚没表态要秦氏。
但秦慕做了那样的丑事,就别怪她为了妈咪心狠手辣,她总得要为势单力薄不争不抢的邱瑾岚谋些什么。
秋风燥,擂台起。
她虽与秦慕对抗,但也仅限于工作上,私底下去看邱瑾岚时也顺带陪陪秦慕。
说到底,她们是割不断的母女。
只要秦慕不干涉她的婚姻,她也逐渐地能将工作和私人生活分开,作为女儿,时常回去陪伴养育自己长大的母亲也是应当的。
她依旧恨秦慕背叛家庭,可毕竟邱瑾岚才是这段关系的受害者,她没有劝说邱瑾岚的立场。往后两位母亲如何,她不插手。
秦慕和邱瑾岚的关系显然怪怪的,和唐以寒隋夏这对不太一样,后者能在对方眼里依稀辨认出经久的爱意,前者之间好似只存在淡淡的厌烦。
也难为秦慕装了那么多年的好妻子。
坐进办公椅里,秦秀清摇了摇头,火速切换成工作状态。
唐觅清摸着揪疼揪疼的心离开,离开阿清,她就是这副心中疼痛的鬼样。
待到中午方来陪秦秀清吃饭,每日早午两顿正餐,唐觅清必然要与秦秀清吃,晚上应酬较多,不能一起吃饭。
秦秀清经常会像之前那样来接她‘下班’。
她劝了好几次不让秦秀清出门,秦秀清偏是不愿意,并表示:“胎位已稳,出来走走无伤大雅。况且,你是我妻子,我接妻子怎么就不行了?难道你不高兴?”
清冷的嗓音委屈极了。
唐觅清连声表示非常高兴。
说不高兴肯定假,尤其秦秀清嘴上极少说‘喜欢’、‘妻子’等这样的话,这下连说了两个‘妻子’,给唐觅清美得找不着北。
便再也说不出不让秦秀清接她的话了。
每每应酬完回家,秦秀清必会赶她进浴室,还不陪她洗。
这日恰逢周末,唐觅清没有应酬,抱着秦秀清进浴室这样那样,贴贴摸摸小宝宝。
秦秀清咬她:“你出去!”
“不给我还闹我,越洗越脏……”
热气氤氲,玉体粉蒸。
唐觅清怎可能舍弃这好不容易得来的共浴机会。
白玉衬扣不摸,这那亦不贴,关键部位规规矩矩地给秦秀清涂抹沐浴露,擦出泡泡,而后标准地冲洗。
结果还是洗出了意外。
秦秀清到了。
一秒。
美人鼻尖红润,蒸得桃粉的眼皮轻轻颤着,微凸的小腹似轻轻跳动,秦秀清窝在唐觅清怀里掉小珍珠,泣声嘤咛,颤声控诉:
“是因为,嗯四个月嗯,没有我才呜,讨厌啊……”
清冷嗓音化成一滩软水。
唐觅清急急忙忙联系郝医生带设备过来给秦秀清检查身体。
嗓子眼都提到了喉咙。
她她也不知道阿清这么,这么不经碰啊……
一脸严肃地盯着郝医生探测完小腹,唐觅清沉声问:“怎样了?”
郝医生睁着眼睛:“?”
你没事吧?
在知道这两人是为什么叫自己赶过来后,她无语,但二小姐实在紧张,她也就做了检查。
事实证明,秦秀清腹中胎儿健康得很,秦秀清本人亦是满脸酡红色的餮足,只有二小姐紧张兮兮的。
哦,差点忘了,唐家人都这副德行。
风流种极会疼人。
这些年,她接到这类紧急出诊的情况不少,皆是给老婆/外室洗澡,而后不小心……的情况。
出诊时,每位唐家人必是唐觅清现在脸上如出一辙的沉重。
不涩涩必然可以抹杀这部分风险,但作为过来人,郝医生觉得,孕妇的需求也不容被忽视。
嘶突然想起来,唐家人确实一直都没能满足孕妇的需求,但孕妇们好像有其它方法。
她得想想哪位夫人与二夫人相熟,让提醒提醒。
目送郝医生离开,秦秀清窝回唐觅清怀里,勾着她:“阿水,医生说了没事的……”
声音缱绻又黏腻,听得唐觅清耳骨酥麻,她正声道:“这次是意外,下次你自己洗小钮扣,便安全了。”
“你混蛋!”
唐觅清点头:“若是阿清你能忍着不到,我可以帮你洗。”
“这是能忍的吗!?”秦秀清羞得面色更红,气得直咬唐觅清。
唐觅清的浴袍领口被拽得七扭八歪,两人又笑笑闹闹玩成一团,忽听怀中人说:“阿水,我要看你掉小珍珠。”
秦秀清整日整日地哭,现在非常想看唐觅清掉眼泪的样子,秀气的脸蛋一定性感极了。
冬日红通通的眼眶,挂着热泪,这样的阿水她怎能不喜?
唐觅清:“?”
“掉不出来。”
“你骗我。”秦秀清撇嘴。
唐觅清笑:“我没骗你,我很少掉小珍珠,眼睛里好像就没这东西。”
“你胡说八道!”
唐觅清:“?”
她将秦秀清摁住,好生疼爱了几下,惹得美人呼吸又细促起来,清朦浅瞳水润极了。
“阿清,我掉不掉小珍珠自己还不知道嘛?”
“昨天就听嫂子说,你在听到我怀孕的消息时掉小珍珠了。你为我掉小珍珠,怎的就不能给我看!?”
秦秀清挂在那人身上,央着要看小珍珠。
范离因为接手了她的部分管家权,近来回庄园的时间多了,碰见她便给她说了这么个小道消息,秦秀清听闻时还不可思议了许久。
唐觅清:“……”
回忆起来确有此事,那时还被妹妹们调侃。
但这属实为难,那时是喜极而泣,现在一时间也不能再得个这么切身相关的喜事了,她只能建议:“要不你给我的眼睛来一拳?”
秦秀清:“……”
“胡吣什么?我好端端打你做甚?你做对不起我的事了?还是真与胡总拉拉扯扯了?”
唐觅清求饶:“好阿清,你且饶了我,那天的事情我都明明白白跟你说了,你现在扯出胡总来,岂不是平白惹自己难受?”
“我不难受,你跟她撞号我难受什么。我与胡太太加上了联系方式,聊得挺好。”秦秀清笑得狡黠。
唐觅清:“……”
“好哇,你背着我与旁人花前月下转角遇到爱?”
那夜的话尽数反弹给秦秀清。
秦秀清:“……”
“不和你胡扯,我就问你,你那天是不是被拉拉扯扯了?”
“……是。”唐觅清无辜,“那也不是我故意的。”
“你日后还要遇到这种情况,干脆利索些扯开,让人一直揪着算怎么个事?”
但凡胡总不是和唐觅清撞号,或不是个妻管严,秦秀清的醋都会蔓延许久。
此番她也是在教唐觅清,日后不要再让她为着这些小事吃醋了,她不喜欢唐觅清这样优柔寡断地任人拉扯把玩。
唐觅清点头,复述了一遍妻子说的话,旋即得了一记摸头赏。
妻子复又举了几个例子——
“假设某天,你去参加宴席,不小心被一位女子溅了一身酒,该如何做?”
“我往后躲躲,不让她碰到我,我自己能换衣服。”
秦秀清:“……”
还是笨笨的,生搬硬套现成答案。
“不完全对。
那女子大概率是故意来泼你的,存心想要勾搭你,你日后便得注意同这人的社交距离,千万别踩了人的陷阱。”
“什么陷阱?”
秦秀清给唐觅清举例许多手段,正经的不正经都有,唐觅清叹为观止,屡夸秦秀清学识渊博。
秦秀清:“……。”
明明是这家伙单纯得像张白纸。
就着昏黄小夜灯,妻妻俩畅谈,秦秀清发现,唐觅清这人真就在情爱方面笨得出奇,难怪当初屡屡惹哭她。
现在也是。
且范离的判断没错,唐家人只会抓逻辑,对那些复复杂杂的情爱一窍不通。
她问的所有带剧情的问题,唐觅清皆是照搬着回答。
但那人能说到这份上,秦秀清已是很满意。
未来,她与唐觅清还有更多的时间,她可以教唐觅清好久好久……
拓展完唐觅清平日该注意的事项,两人又谈工作。
二人处在一起,总有说不完的话,秦秀清那截细腰段子一直软滩在唐觅清掌心,任由那人按摩。
谈及被两人搁置了许久的精神问题,秦秀清忽地抬头,琥珀瞳闪烁微光:“阿水,你说你不会掉小珍珠,是你们姐妹都不掉?”
唐觅清思考了一阵,点头:“妻子和外室怀宝宝,她们都也不掉小珍珠,我还被她们调侃了。”
“我家阿水最棒了。”秦秀清笑着夸。
唐觅清虽然不知道掉小珍珠有什么好夸的,但得了老婆的赞赏,便喜上眉梢。
秦秀清要找手机,唐觅清递给她,妻子在搜索引擎里敲字:【不会哭是什么问题?】
首先弹出来了些人体生理的障碍,两人排除,唐家年年体检,有问题早检查出来了。
次条是小说网站链接,一个叫什么晋江文学的,页面弹出来是几段文字介绍,两人认真看了遍。
核心便是,主角患有情感缺失症。
秦秀清:“!”
是个线索。
马上又去搜情感缺失症相关症状——
情感冷淡、情绪焦虑、沟通障碍……
那不是。
唐觅清这家伙热情得很,而且不是装的,完全没情绪问题,只要不谈到情爱和家庭便不存在沟通障碍。
“要这么容易被我们查出来,吕教授这些年岂不是是毫无作为了?”
秦秀清哑然失笑:“也是。”
她蓦地想起一件事,语速急切:“你是不是不认识‘哭’这个字?”
唐觅清:“?”
“宝贝阿清,你可不能这么编排我啊……”
“不是不是。”秦秀清有些急,给那人的衣袍都扯开了,线条漂亮的腹肌和柔韧的白玉衬扣直晃着她双眼。
眼神看直了,唇缝不经意启开,舌尖轻舔薄唇。
“呜~!”
唐觅清趁虚而入,吻得秦秀清七荤八素,秦秀清脑海中有个想法,却被那人熟练的吮。吻扰得七零八落。
好不容易推开这人,平复细促的呼吸,秦秀清嗔瞪那一言不合就要亲亲贴贴的混蛋。
幸而她坐在唐觅清腿上,要换的不是床单,而是两人身上的衣物。
“你……”
“我混蛋。”
秦秀清:“……”
“说正事,你不许再闹我!”她咬了口那饱满的唇珠,“我是想问,你为什么总将‘哭’这个行为叫成‘掉小珍珠’、‘掉金豆豆’?”
为什么呢?
唐觅清思考了好久都能没给秦秀清回复,夜里换了别的话题,聊着聊着便睡了。
翌日是澈玉和书琴的婚礼,场面之大,与唐秦二人结婚相差无几。
“按制式,本就没差别。秦家是当地豪强,你们出的嫁妆和跟车也多,看起来壮观些。”唐觅清解释。
秦秀清捏着杯温水,笑道:“我嫁妆不是你添的?”
“给我老婆添嫁妆,我乐意。”唐觅清眯着眼睛轻抬下巴。
时至今日,秦秀清对那勾起她青葱时期美好回忆的下午记忆犹深——
艳阳洒入,唐觅清半边脸打上好看的金光,穿着洁白婚纱站于她身后,以半跪的姿势给了她一个清浅的腰窝吻。
温柔缱绻。
“阿清,走啦,想什么呢?”
“……反正不是想你。”
“嘴硬。”
秦秀清:“……”
这混蛋什么时候竟能这般猜透她的心思了?
流程有所调整,唐觅清左看看右瞧瞧,将每个细节记在心中。办过一次婚礼的人再办第二次相当有经验,知道要挑着重点看。
见状,妹妹们纷纷笑道:“你们看二姐,学习呢。”
秦家四人亦在现场,站在草坪上,离唐秦二人不远不近,妻妻俩亦能听到声音。
秦秀清直接无视,小口小口啜饮温水,冬日阳光洒在身上,温暖和煦,她眯起眼睛,轻轻靠在唐觅清肩头,呼吸清浅。
有些困了。
唐觅清定在原地没动,但二姐姐在庄园里超高的人气度,总会有人来到跟前搭上一两句话,唐觅清也都温声回应。
长臂揽在秦秀清腰侧,稳稳扶着,给秦秀清提供支撑力。
同款不同色,深浅搭配的宽松服饰。
深色温沉清贵,浅色清冷矜雅,女才女貌,登对极了。
秦秀清眯到不知何时,正准备要回房间休息,便听到了令人不舒服的几把声音。
“二姐,姐姐。”
“二姐,二妹。”
“二姐。”
“二姐。”
她对这几人如何称呼她不感兴趣,但挺烦她们喊唐觅清二姐,听着极为刺耳,她拽了拽唐觅清,提醒要走。
可这人的感应器时灵时不灵,现下却猜不到她的想法,依然定定站在原地,和四人寒暄。
聒噪。
秦秀清睁着眼,默默看着她们几人越聊越上头,心中愈发难受,她扯了扯唐觅清的袖子,低声道:“回去。”
往日里极为听话的唐觅清,却质疑了一句:“姐妹们都在,不聊聊?”
秦秀清直接炸毛,丢开唐觅清的手一个人走了,走着走着还被新娘捧花砸中。
“祝拿到新娘捧花的姐妹新一年找到漂亮对象,早日结婚!!!”
“看看是谁?”说话之人的脑袋转来转去。
“谁?”
“二卧槽,派错了。”
“二什么?”远处的人听不见。
前后左右相互传话,来回荡,传着传着,话就变成了:“听说拿捧花的那位要二婚!?”
众人脸上精彩纷呈。
秦秀清:“……”
从后头赶上来的唐觅清急得抢过秦秀清手里的新娘捧花,塞到边上那位妹妹的怀里。
妹妹:“……”
虽然我走漏了二嫂怀孕的风声,但二姐你也不用这么狠吧?
才刚到法定结婚年龄便要快进到二婚了吗?
妹妹抱着捧花,恍恍惚惚。
秦秀清没搭理唐觅清,径直回到小客厅,窝在沙发里默声啜泣。
孕妇的情绪容易跌宕起伏,唐觅清没想太多前因后果,心疼地抱住,正准备哄,却被秦秀清一把推开。
“阿清,阿清。”那人轻声唤着,“是我。”
是你才要推开。
秦秀清在心中暗骂。
“又掉小珍珠了?我瞧瞧,可怜见的。”话音刚落,软纸覆上轻轻摁着。
秦秀清再推开那双手:“不要你擦。”
唐觅清呼吸骤疼,心尖酸涨难耐,她仔细按耐住不适,淡笑道:“我家阿清宝贝怎么不开心了?要不要跟我说说?”
“不要……”美人哽咽着嗓音,眼尾洇得红润异常。
同居以来,秦秀清和唐觅清一直是这种相处状态——秦秀清不高兴了,唐觅清便会主动去哄,基本不会生隔夜的埋怨。
秦秀清曾以为,她和唐觅清果真如唐家祖母所说,是天生注定的眷侣。
可出差一段日子秦秀清才发现,她与唐觅清并非完全契合。
异地的时间里,她和唐觅清的争吵不在少数,多以她单方面争吵为主,那人惯常的温顺样子让她吵不下去,偃旗息鼓。
她们也是会有摩擦,有磨合期的,只是恢复同居状态后,缠缠绵绵恩恩爱爱的表象将一些深层问题掩盖,暂时蒙蔽了她俩的双眼。
而这些问题,每每都是秦家这几位私生女直接或间接惹出来的。
那些日子,唐觅清背着她与秦家四位私生女悄悄玩成一片。
唐觅清明明知道她有多不喜欢这些人,明明知道秦氏内斗半数原因是她们铸就的,明明知道她两个多月的出差这几人亦有逃不脱的‘功劳’。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唐觅清将这一群人招进唐家?偏偏是唐觅清和她们成为了朋友?偏偏又是唐觅清要求她‘姐友妹恭’。
唐觅清是除了母亲以外最喜欢她的人啊……
秦秀清的眼泪越滚越大,浅红的泪痕极为显眼刺目,脑袋埋在肩窝里。
秦霜、熠熠和四只小猫围在秦秀清身边,唐觅清靠近了,她们便要张牙舞爪地抓挠唐觅清。
猫咪能感受到秦秀清对唐觅清的抗拒。
秦秀清很难受,胸中堵着一团气,像非牛顿液体糊住了气管一样,喘不上气。
“你能不能……”她尽力平复着呼吸,尝试像昨晚一样耐心教这人,“不要和她们玩太好……”
唐觅清胸口疼得难受,几只猫还不让她靠近秦秀清,她连声应下:“我没有和她们玩太好,我知道她们伤害过你,我都知道的。”
“阿清你别哭,我抱抱你。”
明媚女人眼圈通红,滚落一滴泪。
“那你为什么还要和她们聊天,带她们进庄园!?你明知我不喜欢她们的……”嗓音崩溃且哽咽。
猫咪胡须紧紧绷着,圆滚滚的大眼睛虎视眈眈盯着唐觅清。
“我在教她们啊……正是因为她们没有规矩,才会害你那样辛苦,倘若她们知道要听姐姐的话,便能助你一臂之力了。”
唐觅清急着解释。
“规矩?”秦秀清冷嗤,“这是你唐家的规矩,又不是我秦家的规矩!”
“阿清!”唐觅清声音拔高。
秦秀清咬唇:“你为了那四个人吼我!?”
唐觅清百口莫辩。
“阿清,我都听你的,我不会的你教我好不好?你让猫咪走开,我抱抱你。”金豆豆在眼眶打转,她忽而机灵道,“你不是要看我掉小珍珠嘛?我掉了我掉了!”
语气竟有种诡异的兴奋。
闻言,秦秀清从膝盖中抬起头,直接给了她锁骨一巴掌:“我不要看你这个时候掉的小珍珠!”
她不要唐觅清难受。
唐觅清:“?”
怎么还挑上了?
望着那人锁骨红通通的一巴掌,秦秀清有些懊恼,颤着声问:“疼不疼?”
素手轻轻揉着那红痕。
唐觅清深吸一口气,心尖窒疼,酸意涌上眼眶,小珍珠直直砸到秦秀清的手背,灼得秦秀清泣意更甚。
秦秀清拨开挡在她身前的天使猫咪,投入那人的怀抱,泪流不止。
“不要再说这种话了。”唐觅清声音也一抽一抽的,“阿清,你也是唐家的人,你嫁给我了……”
掌心慢慢抚着秦秀清脊背,给她顺气。
秦秀清閤眼,清泪坠入唐觅清的锁骨。
罢了,暂时不计较。
她自己就是个哭包,何必惹得心爱之人也受这份苦楚呢?
哭着可不好受啊,眼眶涩,鼻尖酸,心里更是抽抽地疼。
她不愿心上人经历这些。
“阿水我没有掉小珍珠了,你也不要掉。”清冷的嗓音极尽温柔,软白指腹轻轻地揩拭唐觅清脸上的泪水。
一如唐觅清过往给予的温柔,细腻且无声。
第95章 带球跑!
花园喜红挂梢头,热闹纷繁。
一窗之隔,唐秦妻妻红润覆眼圈,静默无声。
二人互相替对方擦拭眼泪。
唐觅清牢牢护着秦秀清后腰,良久才缓声道:“阿清,我们不要因为一些不相干的人吵架。”
“不值当。”
闻言,秦秀清眼眶酸涩。
“你既知道是不相干的人——”
算了,她不想再和唐觅清争论这个话题,省得又给好好一人整哭。
秦秀清想看唐觅清流泪,却不是伤心的泪水,而是在些羞羞之事上……现在想来是有些难度,她也不勉强。
傻鱼天天只知道笑,于她而言,这样的笑容纯粹且窝心。
可这样温暖的人却为了她频频落泪,秦秀清心中又酸又胀,还能从中品出几丝酸涩的甜意。
唐觅清这样,可叫她怎么办才好啊……
秦秀清戛然而止的话,唐觅清听得难受,她摁着秦秀清脑袋在怀中,缓缓平息胸腔脏器汹涌席卷而来的疼意。
好疼啊……她都这样疼了,阿清那么受不得疼的一个美人,每次掉小珍珠如何能受得了?
许多甚至是她给阿清带来的疼痛。
心中愧疚感更甚。
唐觅清抱着秦秀清不愿松手,乃至秦秀清喊了她几声也没听见,秦秀清这才发觉事有不妥,忙从那人怀中挣脱出来。
只见这人呆呆地还在掉眼泪。
无法,秦秀清只能试着吻那人被熏得湿热的红唇,捧着漂亮脸蛋,浅浅啄吻,一下又一下。
那人的唇很好亲,软软的,很暖。
远处热闹熙攘的玩耍声透过窗户传进来,秦秀清颇有种在大庭广众之下与唐觅清痴缠的羞赧,更往唐觅清怀里羞羞地缩去。
唇齿间有淡淡酒气,唐觅清敬了新娘一口,此时竟也醉意熏人。
昨夜尝过的销魂滋味,而今被酒香慢慢地再度牵引出来,细腰再也支撑不住,颤着声音念道:“阿水,我要掉下去了。”
唐觅清猛地回过神,兜住怀中人。
“怎么不说了?”她红着鼻尖问,黑眸染上清雾,深邃又迷人,
秦秀清刮了刮唐觅清的鼻尖:“再说下去,只怕阿水与我一样,泪汪汪的。”
唐觅清摇头:“我不是因为这件事掉小珍珠的。”
“那是为何?”
“你不承认是我唐家的人,你分明已经嫁给我了。”
秦秀清:“……”
行,她俩各哭各的。
“我俩各退一步,约法三章,阿水你觉得如何?”
唐觅清再次摇头:“我不要你退让,你只做你自己。”
秦秀清:“……”
这家伙啊,真是让人又爱又恼的。
可若她不退让,便是像方才那般,每每碰上秦家私生女的事,非得闹上一回方可。
她不想在唐觅清面前是怨妇般的形象。
她轻轻捧着唐觅清的脸。
“不要我退让哼。”如凉水般冷冽的嗓音化在唐觅清心口,“你可知道自己是怎么惹我生气的?”
唐觅清点了点头,薄雾覆着的亮黑招子炯炯有神:“阿清不喜欢她们,日后我就和你一样,不与她们太过亲近。”
“我本来也没和她们亲近……”唐觅清有苦说不出,“我只是带了她们回唐家,之后的教导事宜都是妹妹们来做的。”
白皙额头抵在唐觅清额尖,秦秀清认真看向那人:“就这么委屈?”
唐觅清点头:“我算是晓得了窦娥有多冤,不亚于粤省七八月份天降飞雪。”
说完又混不吝地笑了笑,眉梢扬得颇有精气神。
秦秀清:“……”
这口齿伶俐的混蛋。
左右那人是不能理解了,她又与那人置什么气呢?
在见着唐觅清的眼泪后,更是懊恼不已,心中的气闷亦被打消。
“阿清,你不要与我置气,对身体不好。”
唐觅清蹭了蹭美人额尖:
“你可得好好教教我。
俗话说,妇不教,妻之过,你这么生气,自己也得担一份不事教养的过错,可是你自己惹得自己掉小珍珠。”
秦秀清:“……”
“你这混蛋,还赖上我了是不?”
“偏就只赖你,你就说,你管不管我?”唐觅清微微抬着下巴问,将秦秀清往日那副骄矜的模样学了个九成。
秦秀清咬牙:“我现在就好好管管你。”
话音刚落,牙口也随之落下,掐着那截柔韧有劲的腰,不许那人逃。
东一口,西一口,又将那人身上弄得粉星点点。
妻妻俩抱作一团打闹,六只猫加入‘战场’,唐觅清无情拨开。
金毛银毛漫天飞洒。
“可得吃慢些,不然你等会——”
唐觅清提醒的话还没说完,美人果真滩软在她怀中,水涟涟的琥珀瞳似放出勾线,直着卷着引她上前。
她就知道,秦秀清那娇软的身段不需碰,自己也能倒,春水似的绵软。
唐觅清换好两人的衣服,带秦秀清重新出门。
被晕染得深浅不一的布料随意搭在沙发上。
秦秀清咬着唇不说话,撇开那家伙自去寻旁的妯娌聊天,唐觅清还巴巴地跟着,被一众夫人外室推搡到门外。
“孕妇家家的话题可不是二姐能听的,二姐请自便。”说话的夫人嘭一声关上门。
“我明天就怀一个。”唐觅清急眼。
房里边众妯娌捂嘴笑:“可是二姐嫂不太行呢。”
都是知道唐家情况的,这话只是调侃,唐觅清却听不得旁人说秦秀清的不是,站在门口朗声夸赞妻子:
“我家阿清冰肌玉骨仙容神貌,知性优雅端庄大方,上能料理得庄园井井有条,下可解决公司燃眉之忧,年纪轻轻便与我有了七个漂亮的小宝宝……”
一门之隔,众妯娌在房内笑得直抽抽,秦秀清听得耳根大臊,羞得直吼:“谁和你有七个小宝宝了!”
众人笑得更欢,喧闹将远处的妹妹也吸引过来,妹妹拉着唐觅清去远处玩,唐觅清被拽走,妯娌们方切入正题。
“二嫂,你这怀孕四个月了二姐她是不是没碰过你?你别害羞我们都是过来人。”
妯娌你一言我一语,憋着笑问秦秀清。
秦秀清只有在面对唐觅清时才是那副羞答答的模样,现下已恢复一派的清冷,闻言,缓缓点头。
“有一个法子,是我们与郝医生一起协商出来的。”
所有人的耳根都有些红。
秦秀清竖起耳朵。
“就是,晚上先让她入睡,拿她的手这样那样……二姐你能听懂吧?”
偷偷磨过的秦秀清:“……”
这朴素的方法确实管用。
怀揣着一肚子黄澄澄的水,秦秀清出门去寻唐觅清,半途被裴柔拦住。
“姐姐。”
“嗯。”秦秀清不冷不淡地打着招呼。
上班时间,她和裴柔是上下级,无需夹杂私人情感,下班时间,她和裴柔更没别的关系。
“姐姐好无情。”裴柔笑容发涩,指尖攥得裙侧发皱。
秦秀清淡淡瞥去一眼,不避不让地擦着裴柔的肩膀往远处走去,背影优雅又潇洒。
收回目光,裴柔垂头丧气地坐在一旁的座椅,直到秦时音走过来拍了拍她肩膀。
“又被我二妹惹恼了?没事,她这人就这样,妈妈从小将她保护得太好了。”随意坐到裴柔身旁。
裴柔微恼:“不许这么说姐姐。”
前些日子打得不可开交的两位,此时竟也能坐在一处心平气和地谈论共同的亲戚。
唐家庄园精心保养的翠绿草坪踩在脚上,秦裴二人心生感慨。
“我们不一样。”裴柔望向远处站在唐觅清身旁神情舒展的秦秀清,“秦董没怎么管你们,更不会与你们提起姐姐。可自我会说话认字以来,我就知道我有个姐姐。”
邱瑾岚从小教导她,要敬姐姐,爱姐姐,长大以后要为姐姐撑起一片天。
她的人生信念,便是姐姐。
每年,邱瑾岚都会带着她和妈咪去看姐姐,当然,姐姐从不知道她在看她。
那圆溜溜眼睛的小美人姐姐,身边时常会出现另一位巴巴跟着的小妹妹。
她小时候最大的愿望是:姐姐能知道她,能看看她。
谁知在她和姐姐还不及相认时,姐姐便结婚了,她连站在姐姐身旁当伴娘的机会都没了。
姐姐是她的信仰,更是她的榜样。
只可惜她学习成绩并不优异,无缘与姐姐在同一所学校读书。
不过没关系,妈妈说,工作以后是可以经常见到的,于是她努力学习,够到了唐氏研发部招人的门槛。
却还是可惜,妈妈说姐姐在读研究生,现在还不能工作。
她在本地找了份工作,后来入了协会,替协会效力一年。
积攒许多经验,她总算等到姐姐毕业进公司,可妈妈不让她与姐姐在一个公司,妈妈说她自有安排,让她等待时机。
等着等着,便等到了那长大后的小妹妹将她姐姐叼进自己的窝里。她就知道,那个小女孩对姐姐不怀好心。
裴柔为此很是难过了一阵。
后来,妈妈让她帮姐姐考验小妹妹的人品……
现在,时机成熟,她每天都可以和姐姐见面。
但是,姐姐似乎不太喜欢她?
裴柔陷入纠结。
“妈妈是不管我们,你和我们怎么就不一样?都是私生女。”秦时音无所谓地耸耸肩。
她自小知道自己是位富人的私生女,从生活环境就能判断出,但没想到是秦慕的。
因是私生女,每次家长会只有妈咪一个人去,妈妈那一栏的资料永远是空白,年年月月被同学嘲笑是野种,没什么朋友。
秦慕只会打钱给她妈咪,她成年前没见过秦慕,读完书后被秦慕要求进秦氏工作。
至于与秦家的关系,妈咪说秦慕是她妈,那她便喊了,秦慕让她喊妹妹不要直呼名字,她也照做。
心中对秦家却没半点归属感。
反正命运的一切早已安排好,她向来只是服从。
裴柔冷笑,干脆利索地站起身,居高临下看着秦时音:“有妈生没妈养的东西。”
“还真以为在唐家待了这么些天,自己就是个角儿了?”
“秦家可比不得唐家深厚的底蕴,秦时音,凭你这资质,还妄想和姐姐站在同一高度?”
“不是你急什么!?你天天就知道姐姐姐姐,你看你姐姐拿不拿你当妹妹?”
“少来挑拨离间,我从来都知道是我单方面敬仰姐姐。但我姐姐值得,你算个什么东西?
别张口闭口私生女的,嫂子从不会说这种话,唐家人更不会。”
两人又开始吵起来,附近留意到情况的唐家人忙来劝架。
这两位时而关系好,时而关系差是庄园里人尽皆知的。
众人没听见她们说的话,苦口婆心劝着,说一家人何苦天天吵,又说已经进步了至少没打架。
秦秀清淡淡瞥了眼不远处的闹剧,沉思半晌,戳了戳唐觅清:“你有没有觉得……”
“裴柔和其她三个姓秦的不太一样?”
心中警铃大作,身体紧绷,眼神紧张地盯着脚下的草皮,唐觅清稳住声线问:“怎么不一样?”
“说不上来总觉得裴柔很不喜欢妈妈,和妈妈的关系很奇怪,对我也很奇怪。”
唐觅清:“……”
正常,她俩压根没血缘关系。
“哦,这样……”
秦秀清狐疑地打量着唐觅清,琥珀瞳上下打转,唐觅清被盯得头皮发紧。
两人无声对视许久,秦秀清困得合上眼,靠在唐觅清肩头。
这坏家伙又敷衍她!
秦秀清没完全入睡,还在想着方才裴柔看她的眼神。
太奇怪了。思考了半晌没结果,她选择安心歇息。
这些人通通与她无关。
唐觅清暗暗松了口气,悄悄拔出因紧张过度而被用力踩踏陷进泥里的鞋跟。
在解决秦氏的重要关头,阿清可不能为这些事分神。
热热闹闹的婚礼日过去。
唐秦二人依旧忙碌,秦秀清每日为公司劳累,唐觅清应酬更多。
自从上次秦秀清慌不择路地带着唐觅清逃出秦家后,秦慕再也没组过家庭聚会的局,邱瑾岚更没提,秦秀清乐得不用见些七七八八之人。
隔了许久,某日,秦秀清下班,想起裴柔身上的疑点,路过她桌子时直接敲了敲问:“你很不喜欢妈妈?”
裴柔愣怔,旋即摇头。
她的妈妈和姐姐的妈妈并非同一个。
她很喜欢她的妈妈邱瑾岚,但她很讨厌姐姐的妈妈秦慕。
“下班吧。”秦秀清没多说什么,踩着一双棉鞋走了。
答案她转瞬便忘掉。
不重要。
晚上回去与唐觅清你侬我侬,那混蛋硬是让她自己捧着白玉衬扣,与她比。
笑吟吟道:“你看,你的衬扣好像大了些。”
秦秀清面上霎时变得桃粉,白玉衬扣的中央火山配饰耸立,唐觅清看直眼,将六只猫赶出卧室。
“我就说阿清的过人之处比我多得多。”唐觅清毫不吝啬夸赞。
秦秀清:“……”
看在她晚上得偷偷用那双手的份上,不与这一肚子坏水的家伙计较。
夜色销魂,人也销魂。
望着那温柔沉睡的面容,美人内心激荡。
缓缓、缓缓地……
香汗覆在雪颈,那头柔顺的乌丝前后晃荡,发梢也颤颤地跳动。
良久,秦秀清将垫着的厚毛巾藏到脏衣篓底下,悄无声息地洗了个澡,给唐觅清擦手。
春节愈近,唐家众人登岛,聚在唐觅清名下小岛的中央酒店顶六层。
顶层俯瞰整座岛屿。
湛蓝天际,波晃浅水,沙滩围了大半圈岛,余下的隽黑奇石被海浪冲刷得透亮,人行栈道内嵌期间。
岛内随地形设计,内岛湖上飘着几只精致翠绿的小船,往西边去是环圈造型独特的矮别墅。
椰林旁摆了数排烧烤架和篝火,偶有几颗椰子砸落。
这是秦秀清第一次登岛,站在顶层,目光寸寸勾勒着唐觅清的另一个家。
“秦总,要望远镜吗?”姚助理递过来。
“……”秦秀清笑,“我不至于看这么紧的,左右那人也不会跟人跑了。敢跑,打断她的腿。”
姚助理打了个冷颤。
唐觅清忙着核对婚礼多项细节,让姚助理好好照顾秦秀清。
春节期间没人上工,秦秀清亦闲了下来,她观赏完岛内的风景,便去楼下找人聊天,冷不丁被几位私生女堵了路。
这几天是大好的日子,她不想搭理这些人,于是面无表情地穿过。
一裴三秦面面相觑,旋即齐声喊住了秦秀清。
“姐姐/二妹/二姐!”
被喊到的脚步顿住,没转身,但那四人已走了过来,空旷的走廊里,急促脚步声回荡。
窗外是温暖蓝天,眼前是毫无关系之人。
四人围着秦秀清纷纷道贺,秦秀清都应了,像对所有陌生人一样,淡笑着回应祝福。
那四人说完祝福语,同时陷入沉默,秦秀清施施然走了,裙摆轻轻蹭过手臂,棉鞋踩在地毯上无声无息。
路过消防楼道,不经意间听到里面有人说话,什么裴柔的……
不管,与她无关,秦秀清慢悠悠地路过,敲响范离的房门。
这段时日,因与范离共事,她俩关系突飞猛进,范离跟她说了许多有意思的事情。
比如唐觅清掉小珍珠,又比如唐觅清其实不太喜欢范离。
“为什么不喜欢?”秦秀清讶异。
她没见过唐觅清讨厌什么人和东西,那日的充。气。娃。娃除外。
那人素日的情绪太寡淡了,浓烈全都留给了她,以至于让她有时分不清唐觅清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
乍一听闻范离的话,还觉惊奇。
可她转念一想,便猜到了前因后果。
范离同时开口:“因为我驯她的事。”
指了指远处的唐觅离。
唐觅离经历大半年的‘被驯’后,整个人有种说不出的唯唯诺诺感,但这些只有唐以寒、隋夏和唐觅清发现了。
尤其对范离,唐觅离跟伺候主子似的。
在唐觅清眼里看来,便是如此,所以那人一直对范离不冷不热的,却又因自己对外人也这样,唐家其她人没发现,甚至唐觅离也不知道。
秦秀清捧腹:“那人还编排自己姐姐呢,对我跟伺候祖宗似的,五十步笑百步。”
“唐家娶回来的纳回来的通通都是祖宗和主子。”范离笑,认真望向秦秀清,“这群风流种,就不知道谁能治治这歪风邪气。”
“……”秦秀清抚额,桃花眼微微卷着,慵懒极了,“别看我,我不行。”
妯娌俩就行与不行又探讨了一番,唐觅离在不远处挂着耳机打游戏,时而温柔地看看妻子,时而替妹妹紧张地注意妹媳的状态。
暖阳斜斜洒入,从东边移到西边。
告辞双离妻妻后,秦秀清离开,路上经过那楼道,显然楼道里的人还在激聊。
“裴柔!……”
“不像不像!还是邱慕”
秦秀清隐隐捕捉到几个字,却组不成句,皱了皱眉头继续往前走,垂首没看路,直直撞进温暖怀中。
“阿清投怀送抱?”唐觅清笑容暖和,揽过秦秀清后腰。
秦秀清唇角扯了个笑容,埋在那人怀里不愿意动了,唐觅清抱起她回房间,边走边说起婚礼布置,孜孜不倦口若悬河。
穿过长长的走廊,搭乘电梯回到顶层,全景天窗阳光照得她无比舒适。
心中却渐渐下沉。
她只捕捉到了裴柔和邱这两组词。
这顶六层楼的所有楼道和电梯口都被唐家安保牢牢把守住,唐觅离和范离的房间在次高层,楼道里的只能是唐家人。
她太清楚不过了,唐家所有人,只有两位的名字里包含发音Qīu。
那两位是唐觅清年纪最小的妹妹,今年冲刺重点高中,这段时间一直住校,和裴柔搭不上半点关系。
秦秀清多聪明啊,一下便抓住关键——裴柔和邱瑾岚怎么了?
难不成邱瑾岚意属裴柔那与她极为相似的样貌,也要多加关照了吗?
裴柔不喜欢秦慕的原因竟是与邱瑾岚已经暗中达成母女关系了吗?
秦秀清的心随着夕阳落下逐渐发凉,她蜷在唐觅清怀里不愿动弹,唐觅清以为她冷,调高了中央空调的温度。
“阿水……”
“嗯?”
暮色初展,那人深色的眸子显得沉稳异常。
美人声音有些颤抖:“假如,我是说假如妈咪认了裴柔做女儿怎么办?”
说完,她又懊恼,唐觅清肯定是支持的,她也不想听那人的回答了。
唐觅清头顶如雷轰,身子绷似弓弦,僵硬地问:“阿清怎会这么认为呢?”
高空上,飞机光线闪烁,秦秀清收回视线,缓缓抬眸,浅瞳里满是不可置信。
这可不是唐觅清会说出来的话。
“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秦秀清沉声。
唐觅清悄悄咽口水:“不知道。”
“你撒谎!”清冷嗓音满是笃定。
这一刻,秦秀清的脑子高速旋转,转动无比快。
唐觅清腿脚发软。
她真的不擅长瞒秦秀清。
“我……”
“若是你想着拿借口来搪塞我,不必了。”
秦秀清仍坐在唐觅清怀里,看似恩爱缠绵黏黏腻腻,实则两人各含心思。
“我不瞒你,现在不适合告诉你。”
“什么是适合什么是不适合!?唐觅清你怎么老这样,之前我出差你便如此,那会什么情况还没跟我说吧?”
“所以这次呢,你还想瞒我多久!?”
清泪缓缓滚下,秦秀清直勾勾望着那人,掰着她的脑袋不让她转开。
“唐觅清,看着我。”
唐觅清心绞疼,五脏六腑仿佛被重力狠狠碾压过,几乎控制不住面上淡然的神情,压抑着汹涌澎湃的难耐,颤着黑眸乖乖听话。
“那次是”说着话,声音愈发哽咽,“是我食物中毒,我怕你,呜,担心我……”
唐觅清紧紧抱着妻子不敢松手,生怕妻子跑了。
热泪滚滚砸下。
第一次,秦秀清这么清晰地听见唐觅清呜咽的声音,心尖顿疼。
“唐觅清你个笨蛋!食物中毒有什么好瞒的,你告诉我疼了,我便哄哄你,你不喜欢我哄你嘛?”秦秀清快被她笨死了。
唐觅清额尖蹭了蹭秦秀清,汲取暖意:“我喜欢的,我最喜欢你了。”
“食物中毒那个可以说,那次是我在公司的配方出问题,当天食物中毒。
裴柔跟我们家的妹妹来探望我,我住了几天院,恰好要商量让她去秦氏上班的事,我便把她单独留下了。”
唐觅清被秦秀清最初的架势唬住。
她太害怕秦秀清难过了,见着秦秀清脸色阴沉几分,自己心中愈发难受。
空寂宽广的房间里,妻妻俩互相抱着啜泣。
唐觅清抱得很紧,又给妻子微凸的小腹留了位置,秦秀清哭笑不得,张口便要去咬那混蛋。
“唐觅清,不可以再瞒我了。”秦秀清神情严肃。
唐觅清眼皮直跳,缓缓点头,心中慌乱且疼成一团。
艰难找回思绪,才柔声细语道:“那件事情我们之后再谈好不好?”
她没承认是,也没否认。至少在阿清心中,答案还没那么难堪。
说着,眼中的泪似又要落下,秦秀清被刺得心乱,只得应声:“谁知道你说的之后是何时,你总以为瞒着是为我好。”
“阿清,我真的不会害你。”唐觅清举起一只手,起誓。
秦秀清拍开她的手:“得了,谁不知道唐家人不信这些怪力乱神的。”
“小珍珠太丑了,以后都不许掉。”她命令道。
唐觅清委屈:“不是你惹我掉小珍珠的吗?”
“你还倒打一耙?”秦秀清顿时更气,柳眉几乎竖起。
红润眼眶、耷拉眼尾固然有几分性感在,但秦秀清知道那人是真的难过,自己也不愿见到。
她哭是她的体质问题,唐觅清凑合个什么劲?
都怕对方难受,也怕对方掉眼泪,可偏偏阴差阳错,二人都承受了双倍的痛苦。
究竟又是何苦?
翌日是婚礼正日,要早起梳妆迎宾,两人晚上只顾处理红肿的眼皮。
唐觅清一声声宝贝地唤着秦秀清,秦秀清的气还没消全,只勾着那人的尾指,不说话,偶尔哼声表示自己还没睡。
翌日,各处工作人员就位,一架架飞机陆续降落小岛的三个机场中,塔台紧张且有序地调度着。
省内、国内乃至全球身份显赫之人迎着媒体的‘长枪大炮’缓步从飞机落地。
八十多岁仍精神矍铄身着优雅旗袍的妇女步步生莲;
年近花甲仍似壮年的女人面上喜气洋洋,带着一家老小接受媒体采访;
四十出头的全球顶尖女性学者兼中央历史智囊携家属款步落地,轻轻拥抱前来迎接的唐以寒和隋夏;
二三十岁代表家族出行的燕城胡家大女儿、二女儿首次高调亮相,唐觅清和秦秀清接机。
热带亚热带航线今日陷入一片忙碌之中,岛上工作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唐觅清和秦秀清接待完两位重要宾客重回后台梳妆更衣。
唐家所有人都在酒店顶六层未出门,也兴奋地看着视频转播,或拿望远镜往底下瞅,窗边汇聚了一排排的乌黑脑袋。
转播大屏主画面是唐觅清的化妆间,唐觅清不在画面中,在更衣室里换着婚纱。
阿清又要嫁给她了。
嘻,娶两次,赚了。
唐以寒和隋夏在外面陪宾客,偌大化妆间里,只唐觅清和几位从庄园带来的设计师。
化妆间门口被敲响,设计师开门,愣了瞬,小步跑去更衣间敲门,小声道:“二小姐,您岳母来了。”
“请她进来。”更衣室内传来唐觅清温和的声音。
“不是是您邱岳母带着裴小姐来了。”
设计师要哭出来了,当初这四位和唐觅清的流言她们是有所耳闻的,这下不会是……
达咩!今天婚礼不宜会外室啊!二小姐你糊涂!
唐觅清沉声:“关闭所有摄像头和收音设备再请进来。”
她得提醒这俩,千万瞒住了。
另一边的化妆间,亦是同样的人员配置,秦秀清这边进度稍快,已经换好婚纱重新上妆。
“嘘,你们等会。”秦秀清食指竖在唇边,漂亮的桃花眼弯着,淡妆下显得温雅至极。
设计师调侃:“夫人是要去悄悄看二小姐嘛~?”
婉柔的轻笑传到所有人的耳畔,秦秀清唇角呷着笑,提起裙摆静悄悄往外走去。
斜对角的门便是唐觅清的化妆间,她做贼似的蹑手蹑脚踮过去。
门只虚虚关着,秦秀清戳开。
阿水!
‘阿’字的发音还没出来,她便听到了一些不该在这里的声音。
“觅清,你是最懂事的,交给你我放心。”邱瑾岚熟悉的声音响起。
秦秀清狐疑。
“我不懂事,全赖阿清教导我。你们别自爆。”唐觅清的声音很沉。
秦秀清脑海思绪万千,线头千万。
“嫂子,谢谢你帮忙瞒着,你看什么时候方便和姐姐说呢?”
唐觅清沉吟半晌没说话,心中慌乱得很,中央空调温度低得冻出一身鸡皮疙瘩。
头纱歪掉了发现,裴柔上前帮忙整理她也没注意。
邱瑾岚适时接话:“阿清忙事业,现在时机不对,至少得等秦氏的情况稳定下来。她太累了,辛苦觅清你多照顾。”
唐觅清扯了个笑:“阿清已经猜得七七八八了。”
“妈咪,真的不能瞒太久了,阿清会很难过的,她不喜欢亲近的人隐瞒她。”
“尤其是您,妈咪。”唐觅清抬眸,眼神之复杂是邱瑾岚未曾见识过的。
“我知道,她是我最宝贝的阿清,将裴柔是我女儿这件事告诉她,需要些铺垫。”邱瑾岚哀求道。
唐觅清痛苦地闭上眼:“我只帮您这最后一次。”
“阿清猜您要认裴柔作女儿,您这段时间对裴柔好些,坐实阿清的猜测,往后待她接受了,您再提。”
化妆间的设计师被她们赶到隔壁房间,静寥室内只三人,彼此猛烈抨击的心跳声清晰可闻。
晴天霹雳五雷轰顶也不过如此。
秦秀清难以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上过妆的唇色霎地泛白,指尖死死扣着实木门框,额尖无力贴在冰冷的墙壁上。
额角脖颈的青筋暴起,白皙肌肤下异常显眼。
这仅容三人通过的沉重实木门像只吃人野兽,碰到了便要龇牙咧嘴抽她筋扒她骨。
森寒凉风扑出,冰封血管万里,送出的鬼哭狼嚎之声如穿云致命一箭,将砰砰起跳满怀热血的心脏捣得七零八碎破烂不已。
秦秀清狼狈地远离这门,跌跌撞撞步履蹒跚往后退,像刚学会走步的婴儿。
一个是养育她的至亲,一个是她的爱人。
真凶,帮凶,孰轻孰重已不重要。
她只知道,她们在筹谋着要将她内心的最后一片净土烧成灰烬。
唐觅清,她明知道的,她都知道的……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她,还敢向她委屈哭诉,唐觅清还是人吗!?
清泪滚落,穿过长而无尽的走廊,洒在暖阳照射的蓬勃大地上。
秦秀清慌不择路地往外逃,接连踩了几次裙摆,路上竟幸运地没碰见任何一个人。
……
“行了,我们也不多打扰你,听阿柔说你这还在直播呢?”
“暂时掐断了。”
“好孩子。”
唐觅清沉着脸:“妈咪,您还有事情瞒着阿清吗?”
语气相当严肃。
邱瑾岚愣怔,讷讷道:“没有了。”
“你们走吧。”唐觅清说完,给化妆团队打电话让她们回来。
唐觅清揉了揉眉心,最近总是睡眠不好,频发恶梦,在庄园办婚礼的前一天也做过类似的梦,梦里的秦秀清逃了她的婚。
她低声笑了笑,自信且笃定。
阿清这么喜欢她,不会离开她的。
挑望东边的婚礼场地直播,宾客陆陆续续到场,策划为年轻的宾客设置了许多好玩好吃的新奇玩意,年迈的宾客拥单独的休息别墅。
唐以寒方才发信息来,提醒她,所有来宾已下飞机。
现在距离仪式开始还有三个小时。
她得先把妆画完,再去看看自己要娶的新娘。
想到秦秀清,唐觅清心里总像是吃了甜果子一般,香甜清爽。
只是如同近来一样的状况,一时见不到秦秀清,她心中便焦急疼痛难耐。
拿起手机再给秦秀清发去消息,这次却石沉大海。
看来阿清是在闭眼上妆。
唐觅清也只得定神让人在她脸上涂涂抹抹。
瞥了眼,望向蓝天白云里陆续起飞回程的飞机,心中焦急一时难忍,便数着飞机强迫自己沉下心。
碧海蓝天,恰是婚礼最宜时。
秦秀清收回望向唐觅清所在别墅的视线。
成年人的世界有诸多无可奈何,她踏上飞机的前一刻只随本心,踏上飞机后,不得不考虑逃婚将要面对的后续情况。
她并未被突如其来的真相击垮,更不可能被情绪一叶障目,恰恰相反,此刻的秦秀清相当清醒。
纷杂繁乱的线索在她脑海里迅速组织起来——
秦慕曾提醒过她:“只有我一人背叛家庭了吗?”
她刚出差没多久,唐觅清被隋夏不,现在看来不是隋夏,唐觅清口中的妈咪必然是指邱瑾岚。
唐觅清被邱瑾岚叫去西郊派出所保释裴柔,而案件另一位当事人秦时音却被秦慕接走,难怪难怪。
当时唐觅清突然中断视频,是猜到了吧?就这么想瞒着她吗!?
那么聪明一个脑袋,怎么能猜不到呢,甚至将她蒙在鼓里直到现在,倘若不是她无意撞破,又该什么时候才得知呢?
是按照邱瑾岚和唐觅清的‘计划’,给她缓冲的时间,让她慢慢接受吗?
这两人可真懂她知道刀往哪里插,身体才不会疼。
她需要这种贴心吗?
秦秀清閤眼冷笑,滚落的泪水不曾停歇。
空乘蹲在她身旁给她递纸巾,她摆摆手让空乘离开,独自拭泪。
飞机主人给了秦秀清独处的空间,秦秀清放声大哭,门外的空乘默默垂首,似被这般有感染力的哭声影响,眼眶缓缓湿润。
为什么偏偏是这两个人……
清泪洇湿软枕,秦秀清双眼红肿如兔,蓦地想起十多天前,唐觅清陪她回秦家,回家后,接了邱瑾岚一通电话——
“……”
“很好。”
“……”
“不在。”
“……”
“没有,您放心。”
唐觅清说过的三句话,无比清晰地回荡在她脑海中。
不在什么?
秦秀清不在我身边?
放心什么?让邱瑾岚放心,裴柔的身份还没暴露是吗?
所以在她以身勾引唐觅清的这短短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里,唐觅清在与她母亲谋划着这把刀不能这么快落下是吗?
秦秀清笑容苦涩。
唐觅清可真厉害,十七岁时便勾走了她的魂,二十七岁勾得她情难自禁,现在,还想要她的心。
在每一棵都挂满灯红喜庆装饰的热带岛屿里,发生了一件不得了的大事——新娘被劫走了。
“监控怎么回事!?都没拍到阿清吗!?”唐觅清心急如焚,唐以寒在一旁不断接打电话,隋夏挨个盘问工作人员。
岛上所有唐家人和宾客被紧急送回国内,热闹纷繁变得满地狼藉。
秦秀清设计团队里的设计师反复说起:“夫人是去找二小姐,二小姐您没看见夫人吗?”
“没有,我房间的门没被人敲过。”唐觅清急成热锅上的蚂蚁。
一群人七嘴八舌,毫无线索。
……
秦秀清被劫走的第五个小时。
唐觅清捂着难受的心脏,唐以寒和隋夏忙叫医生,上了所有设备检查,确认身体没问题,是患者情绪出问题了。
唐觅清被送回庄园。
“我不要回去。”
“乖。”唐以寒心疼地摸了摸女儿的脸,“你想要你的阿清就得信妈妈,妈妈一定帮你找回阿清。”
“妈妈,阿清现在不知受了多大的委屈,我好难过啊我不要她受委屈,我也不能没有她……”
唐觅清泣不成声,整个人颤抖着缩成一团,肩膀扑簌震动,破碎又脆弱。
唐以寒抱着她,轻声安抚。隋夏也顾不得对唐以寒的厌恶,忙凑到身边疏导女儿的情绪。
担架床火速被众人抬到飞机上,舱门迅速关闭,载着三人往粤省机场飞。
唐觅清蜷缩许久,径直昏迷过去,急得所有人来回转。
最后老医生给出诊断结果:气急攻心,身体承载不住上蹿下跳急急如律令般的情绪,方才陷入昏迷。
睡醒后,细细安抚情绪,不要伤肝动肺便可。
医生最后提醒:“唐董,我在唐家待这二十多年,从未见过哪位唐家女的情绪躁动如此。”
“二小姐亦是,她的身体未经受过这么来势汹汹的感伤,难免吃不消。”
醍醐灌顶。
……
落地庄园后,唐觅清铆足精神协助唐以寒查秦秀清被绑架之事。
此时,距离秦秀清失踪已过去十四小时。
忽有媒体报道天降头条:【粤省巨头唐氏秦氏联姻失败,秦家女疑似为爱舍弃一切,奔赴初恋】
唐觅清皱着眉头。
新闻报道却愈发离谱——
【惊!秦氏暴雷,经销商透露,秦氏欠款高达二十余亿,秦家独女疑似为筹款另择新欢[图片][图片][图片]】
【燕城豪门谁来接盘!秦氏独女带球跑,姝色贵女终究花落谁家?】
轰的震声,唐觅清神色阴鸷,猛地一拳砸到墙上,佣人忙上前替唐觅清处理伤口。
“宝贝这是怎么了?”唐以寒和隋夏匆匆赶到三楼主卧,只见唐觅清眼眶通红,平板被随意抛在沙发一旁。
隋夏坐到唐觅清身边连声安慰,唐以寒捧起平板便看到了瞩目辣眼的标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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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片很糊,但确实能分辨出是秦秀清,小字标注提醒拍摄于燕城顶奢的私人机场里。
秦秀清身旁还陪伴着一圈人,秦秀清神情还算轻松,一如既往的清冷。
看来是没受什么委屈。
但这怎么回事?好好的结婚结果跑去燕城?
唐以寒连忙拿出手机,翻到通讯录里隐藏的几个号码,按顺序播过去。
“我给你们提供三个消息,我要我女媳完好无损地被送回来,一根头发都不能少,少了的你们给捡回来。”
敲门声响起,澈玉跑了进来:“妈妈,二嫂可能真的不是被绑架的。”
唐觅清攥着拳头,拳头才止住血的伤口再度崩开,她眸子发冷:“你再说一遍!?”
浑身发寒。
唐澈玉硬着头皮:“二嫂大概率是自己走的。”
“你放肆!”唐觅清怒吼,惹得几只猫纷纷上来摸摸她安慰她。
唐澈玉:“……”
不是你让我再说一遍的?说了你还不乐意?二姐这变幻莫测的情绪,怎么像其她女儿家家一样的。
女人心,海底针。唐家人除外。
“二姐你冷静些。”唐澈玉没计较,老婆跑了谁能开心?
她仔细跟唐觅清分析现有证据:“这些图片我找人查过,是真的,不存在伪造。”
“从时间上来看,二嫂落地国内后,便是在这个机场,航线图也能证实。
现在的问题是,我们不确认那架航班是谁的。”
唐澈玉将平板放到唐觅清眼前。
“不用查了,我知道。”唐觅清閤眼,缓缓道,“燕城胡家,我和阿清接的机,型号都在上面写着。”
她拨了通电话给合作伙伴,冷声讽刺直切话题:“胡大小姐,这可不是宾客之理。”
“你听我说,是我家那混世小魔王,但她比我家长辈还难缠,我也是刚查到。”
胡总头发都愁白了,整个人缩在娇小的胡太太怀里,求摸求安慰。
“她有很多落所,我不知道在哪,我帮你找,但效果……我也不好说。”
“除非能说动我家长辈来镇压,但你们也看了新闻,几个人都在国外出访。”
胡二小姐么……
“她本人的照片,麻烦胡总您给我传几张。”唐觅清捂着揪疼的心,尽量冷静客观地说话。
“行,你也别客气,这年头妻管严的朋友不好找了。
我既认了你做朋友,还是我家混世魔王惹出的事,必定管到最后,你妻子必须完璧归唐。”
如今已没了妻子管教当不了妻管严的唐觅清垂眸,平板递给唐以寒,让母亲去查。
“哎,二姐!这人你觉不觉着有些眼熟,我去!她跟你一个高中的?这校服这背景也太熟悉了!”
唐澈玉大吃一惊,大呼小叫,是真的被惊呆,黑眸滚圆。
燕城胡家她有所耳闻,但胡家二小姐在粤省读书……?
她忙翻决策层领导的履历,胡姓对上了,履历粤省书。记!
就职年份亦对得上。
唐觅清的脸已经完全沉下去,似狂风骤雨来袭,在看完高中时期胡二小姐的照片后,升级为十号风球,黑得直接滴出墨。
当年她跑完一万米,秦秀清手中的水没给她,送了旁人,给了那位自己的追求者——胡家二小姐。
“查,这个人当年在学校的资料。”唐觅清声音沉重得像是拖了几车的大米。
唐澈玉不敢耽搁,查出来后给唐觅清递过去。
首行的字灼灼刺着唐觅清双眼,刺得生疼,仿佛要被这几个字剜去眼球,剔断神经。
【姓名(化名):胡之水】
【姓名(真名):胡水沁】
阿水,竟是这个阿水么……
第96章 初恋?
暖阳掩于厚云,天色阴沉,精心保养的植物亦显消沉。
唐觅清快速阅读完胡水沁高中时期的资料,难受地闭上眼。
那个人不是阿水,她才是,阿清喜欢的只有她,不要被些莫名其妙的报道扰乱思绪。
紧紧抱着抱枕,心中反反复复念及这段话。
新闻报道和胡二小姐之名所引起的胡思乱想,像不断往外延展的枝桠,唐觅清怎么捂也捂不住。
只好在这些乱杈尖人为地覆上阻隔物,以她的理智和客观逻辑,来抵挡浮想联翩的生长。
秦秀清必然喜欢她这毋庸置疑,但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在婚礼前离她而去。
唐觅清捂着难受的心脏,尝试梳理秦秀清失踪至今的所有线索,她闭着眼,边说边想,嗓音沙哑异常。
“按时间线,阿清最后一次被我们的人看见是从化妆间出来找我,那是早上九点左右。
航线图显示,胡家的飞机从小岛时间早上9:30起飞。
也就是说,阿清在九点到九点半不知因为什么才会——”
说得条条是道,却戛然而止。
三人见着唐觅清脸色愈发苍白,可这张漂亮脸蛋却让苍白不似死气,更像是海滩上被浸透的白沙,清澈欲滴。
唐觅清张开手,秦霜和熠熠跳到她怀里,她各吸了吸金银猫肚子。
这是阿清留下的两只小宝宝,她要好好照顾。
正准备抱抱女儿的隋夏悻悻收回双手:“……”
“宝贝啊,你是不是已经知道秀清为什么会离开了?”隋夏脸色复杂。
唐觅清摇头。
阿清即便知道,也不会离开她,阿清最喜欢她了。
但邱、裴二人进化妆间的时间确实也在这半小时的范围内,她不能放过所有的可能性,将邱裴二人来找她说的所有话绘声绘色重述一遍。
唐澈玉睁大双眼,瞳孔地震,唐以寒若有所思。
隋夏閤眼,素手支撑着额尖。
她能确定,秦秀清百分百是因为听到了这三人的对话才伤心欲绝进而逃婚。
换她,她也跑,就是怀胎九月也得跑。
再看唐觅清,自家小兔崽子满脸严肃地阐释老婆不可能因得知这件事而放弃婚礼的原因——
“这事本来阿清就猜得差不多了,断不可能因为知道裴柔是邱妈咪的女儿而迁怒于我,阿清舍不得让我难过的。”
就像唐觅清也舍不得让秦秀清掉眼泪一样,妻妻俩互相喜欢,相互疼惜。
将近而立之年的二人,会极力让争端掐断在苗头冒尖之前。
这是唐觅清的一家之言。
她还给在场三人补充了这段时间和秦秀清争吵的案例。
隋夏听后,愈发确定,秦秀清是得知了裴柔的身份,更知道邱瑾岚与唐觅清二人的隐瞒和‘算计’后才逃婚。
百分百的概率上升到百分之一万。
要不是这样,隋夏改姓唐。
无语地瞥过还在冥思苦想的唐觅清,以及肯定了唐觅清发言的唐澈玉。
唐以寒的基因究竟是怎么做到一视同仁的笨?
“好了,别再纠结秀清为何要逃婚,现在去寻人就对了。”隋夏环过双臂,定定看着唐以寒。
唐以寒表示:“不用担心,秀清会安全回来的。”
“妈妈,我要去燕城接阿清回家。”
“去吧,我们家在燕城有个庄园,你去那休息。”
……
厚云逐渐散去,暖阳洒落大地,唐觅清披着一层金浅光晕登机,透过窗户向母亲和澈玉告别。
回到庄园唐以寒的书房,隋夏罕见地跟了进来,唐以寒转头,笑问:“夏夏,怎么了?”
隋夏不动声色地扫过唐以寒沉木书架上的书籍,政治、历史、人文……各类型的书比较齐全,她这位名义上的妻子,阅读量颇大。
黑眸微垂,素手摸着下巴,半晌后才望进含着笑意的双眼。
隋夏冷哼:“阿清傻,你不傻吧唐以寒?”
唐以寒笑:“年轻人小打小闹,小别胜新婚,让她们玩儿去吧。”
“别装傻。”
“夏夏啊你太聪明了。”唐以寒感慨,“想问什么呢?”
隋夏的提问出乎唐以寒预料:“秦慕和邱瑾岚联系过我们吗?”
平流层,一望无际的蓝。
唐觅清坐在窗边赤脚蜷进沙发,抱着熠熠和秦霜,手腕有些酸。
奇怪,为什么只有右手手腕这么疼?
甩了甩嗡嗡的脑瓜。
阿清阿清……
昨晚还软软坐在她怀里,跟她面红耳赤吵架掉小珍珠的美人已经不在她身边了。
“你们妈咪为什么要逃婚?”唐觅清捂着胸口幽幽叹气,“她是不是不想结第二次婚?”
“可是她那天接到了澈玉和书琴扔的捧花,是要二婚的。
阿清不和我二婚,难道要与那甚胡二结婚?断没有这种可能性,她最喜欢我了……”
秦霜和熠熠低声喵叫,小颗脑袋同时蹭了蹭唐觅清。
唐觅清好想秦秀清啊……
见不到秦秀清的每分每秒,她都在想念。
见不到秦秀清的每时每刻,心都在滴血般地疼。
呼吸愈发沉重,像是海水灌鼻,咽进肺里的每一团气都掺着杂物,刺刺戳戳地扎在气管胸肺,铁锈味蔓延。
阿清她的阿清……
汹涌滚落的眼泪打湿两颗猫脑袋,医生和空乘对视,比划着动作。
渐渐地,唐觅清瑟缩在沙发里,愈发往角落钻,趾尖死死扣着布料,手指不受控制地掐住手臂环着膝盖。
整个人呈现出保护防御型状态,仿佛竖起尖的刺猬。
秦霜和熠熠被兜在怀里,不停地蹭着唐觅清的下巴尖。
医生小心翼翼凑上去,正要碰碰唐觅清看反应诊断,却被两只猫龇牙咧嘴的样子唬住。
“……”医生头大。
唐董和太太是不是忘了这位是病人,竟这么轻易放出来了!?
唐觅清猛然抬头,眼球布满血丝,宛如力竭而枯的病人,眸子凌厉,医生从她眼中看到了焦虑、惶恐和渐起的疯狂。
“让庄园安保跟过来。”嗓音极度沙哑,音节一段段吐出,一字一顿,“没值班的,统统过来。”
电视剧看多了的医生:“!!!”
救命啊,二小姐要血洗燕城了!
她颤颤巍巍地掏出手机,打了通电话:“喂唐董,二小姐吩咐要没值班的安保跟随到燕城,您看……”
您快拦拦她!
“转告阿清,我会安排送过去的。”
“啊?唐董这……”
“没事,她不会胡来。”
唐以寒挂断电话,唇角微微勾起。
即便乱来,也没关系。
她的女儿,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她唐以寒兜得起。
六小时前,燕城私人机场上方。
琥珀瞳淡淡俯瞰城市的灯火通明,布满血丝的眸子酸涩微疼,已换上常服的秦秀清眨了眨眼,幽声叹气。
裴柔的身份由不得她不释怀,邱瑾岚和裴柔血脉相连的关系更轮不到她不承认。
昔日的家庭破碎受害者,一朝真相揭露,摇身一变成为背叛者,甚至是共谋者。
她的存在对于秦慕和邱瑾岚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
她们俩怎么还能在她面前若无其事佯装家庭和睦这许多年?
她是该感谢两位母亲为她营造了个美好家庭,给她提供了二十多年的幸福生活吗?
对家庭成员极尽责任、甚至向来极宠妈咪的妈妈,原来在外不止有一位情人。
甚至私藏三位私生女,且自以为是替她谋前程,屡次三番放纵私生女祸害秦家、谋损秦氏。
往日嘴里说着家庭该如何精心维护方能和睦如意、每周会给妈妈做特制香气沐浴露的妈咪,在外生了个私生女,甚至对她百般算计隐瞒。
每时每刻都极尽全力呵护她、给予了自己所拥有全部浓烈感情的唐觅清,会冷着眉眼接受裴柔整理她的婚裙头纱,理智且冷静地与她母亲步步算计她的情绪。
这破碎不堪的割裂感逼得秦秀清几乎喘不上气。
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三个人,都在理所当然自以为是地对她好。
秦秀清可真是太感谢了。
城市地标建筑逐渐变得清晰,机翼掠过璀璨路灯和缓慢行驶的汽车,秦秀清葱白指腹缓缓落于微凸的小腹,轻轻抚摸。
腹中孩子的存在真真奇妙极了,每每摸着,她对唐觅清的思念愈深。
好想阿水她想混蛋了。
素日温柔和煦的面容在脑海中愈发清晰。
她苦笑。自己逃的婚,如今反倒念念不忘。
那人该如何急呢?会掉小珍珠吗?
许是会吧她嘴上否认是唐家人,那人都得掉小珍珠,老婆跑了,那人指不定要哭到晕厥。
可是,她不能再因为唐觅清的眼泪心软了,唐觅清啊怎么敢瞒这般重要的事,怎么可以做到理智又淡定地步步算计她的情绪。
那人知道要瞒着她,亦明白这件事揭露出来会造成怎样的伤害。
明明知道她会难过,却独独不那么明白她为何会对裴柔的身份耿耿于怀。
秦秀清心中时软时硬。愤怒、难受且委屈。
窗外万家灯火,没有一盏为她而亮。
房门被敲响,秦秀清淡声:“有事么?”
“秦总,谈个合作。”
秦秀清的视线从窗外收回,嗤笑道:“胡二小姐这是谈合作的态度?”
门缓缓启开,华贵精致的高跟鞋率先出现在秦秀清眼前,穿着裁剪得体浅色西装的女子缓缓步入,径直坐到了离秦秀清最远的沙发处。
胡水沁举了举双手,唇角呷着淡笑:“我对你没有恶意。”
顺着秦秀清淡淡一瞥的视线看向城市夜景,她轻笑:“秦总,你暂时不能回粤省,得先跟我回燕城。先斩后奏确实是我不对,我道歉。”
气质矜雅的美人面无表情,眉眼淡淡,甚至对那句‘跟我回燕城’毫无反应。
赏心悦目极了。
胡水沁愈发满意。
“我先提我的要求。”声音轻缓,语速较快,是地道的燕城口音。
“其一,你跟我回燕城,时间长短我来定。其二,你不能上网,不能打电话,手机我是不会给你的。
当然,我不会对孕妇做什么,且我很喜欢小宝宝,我会帮你照顾好她。”
“不劳胡二小姐费心,我与我妻子的孩子,我自己会照顾。”琥珀瞳看不出丝毫情绪。
但只有在提及唐觅清相关的事,秦秀清才会有所反应。
胡水沁笑了:“你先别急着拒绝我,倘若我接下来说的话没打动你,那么这班机随时可以飞粤省。”
“秦总可知,粤省蓝家操纵的反垄断协会,正谋划着要侵吞秦氏?”
毫不意外地,秦秀清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
胡水沁就纳闷。
这妻妻俩儿都这么淡,淡得不像是有世俗欲望的人,私下也是这样没话说的么?
淡淡地说话?或是相对无言?亦或淡眉冷眼地瞅着对方?
这过的什么苦日子!
难怪协会拿的证据凑了一箩筐。
“她们在很早以前便谋划好了一切,你这次若是成功回去,婚礼办不办成也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秦家和唐家借联姻之名,行垄断市场之举的高帽儿可以扣得稳稳当当结结实实,协会顺利利用联姻热度燃爆之际,裹挟民意反水儿。
保不齐,那群坏人在你抵达粤省机场后的下一刻,逮住唐觅清来攻击。
那你和唐觅清的小宝贝儿就可怜咯。”
胡水沁是实话实说。
秦秀清将前些日子被协会逼迫秀恩爱、秦氏的遭遇、秦慕勾结蓝家、蓝家坑害秦时音等桩桩件件之事串联成线。
她明白,对方说的内容皆为真。
逃婚后续事宜该如何处理,她在飞行途中已想得相当清楚,只这架飞机没有信号,她发不出任何信息。
这次逃婚,不仅逃秦家的所有人,更是要逃离唐觅清那双赤忱又湿漉漉的黑眸。
她不愿再度心软。
原本,后续相关事宜她只想处理唐觅清,现在不得不纳入其它考虑。
她确实生唐觅清的气,气得不轻,可她也想要守护她的阿水。
浅瞳缓缓转动,秦秀清向胡水沁提出对等的两点要求。
……
安置好秦秀清,管家启动轿车,载着胡水沁驶离这处住所。
轿车稳当地穿过静无人声的小路。
管家瞄了眼中央后视镜,小心翼翼问:“您这是要将秦总抢回来当夫人呐?”
胡水沁翻白眼,轻哼了声:“我?我哪儿有资格抢唐家的少夫人,还是抢唐觅清的,我疯啦?”
管家疑惑:“您不就抢了么?还说要照顾人家的小宝贝儿。”
“况且,粤省唐家在燕城也排不上号呢吧?您要抢回来那不是一句话的事儿?”
“你糊涂啊!”胡水沁痛心疾首,拍了拍座椅,“唐家是连我两位奶奶也不敢招惹的家族,便是她们上了年纪,也要给唐以寒行跪拜之礼。”
管家瞳孔地震:“那您还敢藏起秦总?”
“不对,您还骗秦总协会的事儿呢!?您胆儿可真肥。”
“我没骗啊,都是实话。”
胡水沁眉眼微弯:“而且你别混淆概念喔,分明是我的初恋主动要跟我回家。”
第97章 再逃
姚助理端着杯温水,走到医生身旁,声音压得极低:“唐总没事吧?”
靛蓝浅光笼罩在不远处身子微微发抖的女人肩上,让人瞧了便觉着无助、迷茫又心酸。
唐觅清揪心捂肺地疼了半天,自秦秀清走后,身体愈发消沉。
她东想西想南想北想,思绪乱如麻,心中委屈难受不得消解。
秦霜和熠熠毛茸茸的脑袋不停蹭她,将唐觅清的理智一点点唤回。
她还要替阿清照顾这两只,不能就这么倒下了。
拍了拍脸,接过姚助理及时递上的温水,唐觅清哑声吩咐:“帮我视频接通妈妈和妈咪。”
蜷缩着的人终于缓缓展开身体,却依旧僵硬。
金银渐层总算能站立自由,两只同时飞速旋转脑袋,将唐觅清滚落在毛上的眼泪甩出去。
被甩了一身的唐觅清:“……”
“别甩了,这些小珍珠留给你们妈咪算了,她说我的小珍珠丑,你们还是甩了吧。”
秦霜滚圆着黑葡萄般的大眼睛,喵了声,旋即甩得愈发起劲。
医生总算松了口气,悄悄发信息给唐董报平安。
姚助理捧着平板,屏幕上赫然是已经接通了好一会的视频通话,唐以寒和隋夏妻妻俩满面严肃地坐在书桌前,紧紧盯着屏幕。
唐觅清接过平板时也注意到这个细节,她掀起眼皮挑了眼姚助理,对方被盯得默默垂首。
“这个月奖金三倍。”
姚助理:“!!!”
“谢谢唐总!”
她还以为,将唐总的情况偷偷反馈给唐董和太太,唐觅清要罚她了,没成想还有这般三倍奖金的好事!
唐觅清是拎得清的人。
她深知自己近日身体和精神状态不对劲,更明白母亲的拳拳关心之情,她不想让至亲得不到她的消息,进而产生担忧。
就如同阿清那日以为她与旁人有染一样,没有负气挂断视频,而是将自己最崩溃的一面展现在她眼前,至少让她瞧着,看着。
她与秦秀清是一类人,从不让自己喜欢在意的人为自己心慌担忧,更不会使小孩子家家的脾性,玩赌气冷战失踪躲猫猫那一套。
所以,她更不能理解秦秀清为何要离她而去,如今杳无音讯,竟要靠外界媒体来获取。
秦秀清必然知道的,她是真的会很难过。
现在已经难过得快要窒息了。
唐觅清捂着鼓胀赤疼的胸口,衣冠不整亦没空理,她朝屏幕低低地喊:“妈妈,妈咪。”
“秦氏的债务怎么回事?”
人在找老婆的路上,心还要惦挂着老婆公司的债务。
可怜见的。
唐以寒对这孩子是真没辙,简短给女儿总结:
“债是一年前欠下的,在你和秀清领证前已然逾期。
可秦慕独独对所有人瞒下了这笔债,经销商出于利益纠葛,当时并未爆出来。”
唐觅清脑子飞转:“那么当时为何不跟我们说?秦董当初逼迫你们让我与阿清结婚,不就是为即将逾期十多亿的债务吗?”
唐以寒和隋夏对视一眼,隋夏接话。
“秦慕心中明白得很,十多亿我们或许还能帮忙解决,但是因着她自己不仁不义在前,也知道开口要四十多亿是不可能的。”
“所以秦董联系过你们吗?那二十多亿,有找你们借吗?”唐觅清閤眼,缓缓吐出一口气。
她心中已经有了个非常不好的想法。
“没有。”
机身缓慢向下倾斜,穿入云层,户外灰蒙蒙一片,唐觅清心中更沉:“秦家四位被接回去了吗?”
隋夏不忍作答,唐以寒沉声:“都回去了。”
唐觅清额角青筋猛暴胀,数支诡青色的粗枝分杈浮在白皙矜贵面容,痛苦又隐忍。
沙哑的嗓音颤颤巍巍:“她,她们又要卖掉阿清!!!”
眼皮震颤,清泪浊泪滚滚而下,才舒展不久的身子又开始瑟缩抖动,压抑的情绪反扑更上一层,来势汹汹。
比上一次更迅速地蜷缩在角落,不忘抱回两只猫。
刚烘干的猫脑袋又被打湿。
姚助理和医生不禁红了眼眶,纵有千万般言语,也不知从何安慰起。
唐总可能并不需要安慰。唐总只需要秦总。
她的阿清到底做错了什么才要经历这些!?
阿清知道自己被母亲卖了两次该有多难过!?
感同身受般地,胸中酸涩感逐层暴胀,头盖骨突突疼,四肢仿佛在生长,趾尖何指尖顶端的毛细血管疯狂鼓动。
双目逐渐赤红,胸腔骤然起伏,双手死死握拳,俨然有失控的征兆。
空乘背在身后的双手紧紧抓着麻绳,心中紧张。
姚助理一面落泪,一面蓄势待发,准备摁住暴起的唐觅清,高空之上,容不得唐总乱锤东西。
那手劲不是开玩笑的,庄园卧室的墙体都被唐总打凹了几厘米,现在那个拳头印还在呢。
医生无声叹气。
“秀清还在等着你。”
唐以寒轻飘飘一句话,如钓鱼线般直接拽回唐觅清的理智。
“妈妈妈咪,麻烦你们一件事情,你们开着我的车去秦家找两位长辈。”
“倘若她们真要卖女儿。”赤红眸子缓缓转动,“我唐觅清买断。”
飞机缓缓降落燕城。
一月,燕城大地白茫茫一片。
暖阳覆霜雪,点点泛星光。
燕城唐家庄园的面积不亚于粤省本部,饶是唐觅清极受唐以寒的宠爱,也没听说过自家在燕城有庄园。
与南方的雅致精巧小景不同,此处霜雪披天地,秀美且壮阔。
罩着过膝羽绒服的修长人影踏过薄雪石径,留下浅浅脚印。
唐觅清无心赏景,入住后便召集了守在庄园和粤省随队过来的安保,清点人数分散成小队,挨队出去找秦秀清。
她相信,唐以寒必定会让秦秀清安全回家,可她不能坐以待毙。
早寻回阿清一刻,阿清便少受这被卖给她人的委屈一时。
安保队长带领的小队出发,商务车载了五人,唐觅清坐在二排右侧位,姚助理坐在左侧位,医生在唐觅清身后。
窗外,白茫的城市景观飞驰而过。
医生很紧张,她第一次参加这么激烈的外勤,后排都放满了她的医疗用具。
她小声姚助理,尽量找些话题,别让二小姐沉浸在情绪里。
姚助理尝试过谈别的话题,只要和秦秀清无关,唐觅清是不会搭理她的,一来二去,她便想到了秦秀清逃婚的诡异之处。
“从别墅出来,往西走穿过椰林,开沙滩特制车十分钟可以抵达西边备用机场。这一路上应该是设置了巡逻岗的吧?”
姚助理提问。
“嗯,阿清只要出来,肯定会被安保看见。怪就怪在那一队安保都否认看见过阿清,此乃第一处疑点。”
“其二,别墅里的监控完全没拍到阿清从化妆间出来,这部分监控已证实为提前被替换,但怎么换的,技术还在查证中。”
唐觅清掌心捂着胸口,心脏砰砰跳动,鲜活而富有生命力,可她只觉得快要疼晕了,若不是要寻阿清,真想栽头,晕了去。
起码不疼。
如今,她脑子勉强艰难地运转着。
陆续有小队给她来电,汇报她们勘察胡家名下房产和地产的结果。
无一例外,都没找到。
胡总给的名单就这些。
但如同唐家有暗面产业,胡家也会有,更不可能告诉她,她和胡总二人心知肚明。
胡总还算有诚意,特意打电话告诉她:“我知道的所有别墅和庄子里都翻找过,没见到唐太太。”
“我们家老太太还在国外进行国事访问,得等她们回来才能逮住那混世魔王。
唐总,我向你保证,最多不超过五天。”
五天太漫长了。
阿清是被秦家人卖掉的啊……她心爱之人如何能受这般委屈。
唐觅清压抑着像泡泡一样不断上涨的情绪,颤声道:“有人里应外合,错不了。”
能这么做的、有动机的,唯有秦家人。
再精确些,唯有秦慕。
浅色光晕拢在唐觅清侧颊,唐觅清只觉浑身冰凉,双臂抱着秦霜和熠熠取暖。
暖气熏得余下四人都脱了大衣。
电话又响起。
“喂。”沙哑的声音传到话筒另一边。
刚和唐觅清通过电话的胡总眼皮微颤,缩在胡太太怀里,咬着牙一字一顿道:“我家混世魔王让我给你传个信儿。”
这个混世妹妹可别害她!
唐觅清屏住呼吸,小口也不敢喘,商务车缓缓停靠路边,打着双闪,车内所有人静默无声。
直到雪花落在车顶的窸窣声清晰可闻。
“说。”嗓音干涩无比。
“尊夫人平安无恙。
方吃了一碟蒸鸡、一锅鱼汤、一盘时蔬、两碗饭、三份果切。”
胡总字正腔圆地把话说完,紧张呼吸着,等待那端的回答。
热泪扑簌滚落,胸腔肺腑似水泥搅拌机,脏器被碾得生疼,车窗涌起热雾,修长的指尖无力划了划。
“胡总,请你帮我回一句话。”唐觅清强压下汹涌澎湃的情绪。
胡总蜷在胡太太怀里撒娇,纠结道:“胡水沁不一定听……”
“胡水沁必须听。”声音凌厉。
“……”胡总低低叹了声,“那我试试。我联系不上她,只能给她管家留消息。”
滚烫的眼泪又砸到猫脑袋,秦霜和熠熠耳朵蔫耷。
红唇张了张,声带发不出任何声音,接过姚助理递的矿泉水,咕咚咕咚猛喝几口,干涸的嗓子方有所好转。
唐觅清嗓音和鼻音全粘黏在一起,声音似实似虚,仿佛飘在半空落不了地,扎不了根:
“就说,这些,不够她吃……”
缺了一角的雪花恰好落在温热指腹,化成水珠。
姚助理的眼泪瞬间淌了出来,医生眼眶红润,前排两位安保纷纷垂首。
唐觅清哑着声音报了一长串菜名,白雾在薄唇间打转,静谧的小空间里,心疼、紧张与焦急落字可闻。
挂了电话,亮黑眸子周边覆满血丝,眼神渐渐阴鸷暗藏疯狂。
“加快搜索。”嗓音冷冽又霸道,“我点的菜,只能我陪她吃。”
暮色四合,雪白的燕城大地上,数百小队手持精良探测装备,潜入无尽的夜里。
寒梅盛开时节,清红挂尖,霜白压枝。
高墙内,裹着过膝羽绒服的身影依旧清丽消瘦,纤藕玉臂轻轻搭在小腹,时而微微抬头,乌黑碎发拂面。
雪景趁美人。
靴子踩过浅浅一层薄雪,长串脚印绕过梅树,弯弯曲曲。
脚印围着高墙打转。
转角处出现一则身影,小步跑向美人,弯腰恭敬道:“秦小姐,晚餐已准备好,请您就餐。”
美人转过身,一言不发地跟随佣人往室内走去,步伐迈得极小,慢慢悠悠的。
庄严典雅的餐厅里,巨屏电视播放着央台新闻。
“在新的征程,新的历史道路上……”
“近日,考古学家在某施工现场挖出一处……”
“载人航天工程圆满结束……”
瞥了眼餐桌,皆是地道粤省菜,相貌极佳,亦是喷香,尝一口,却远不如唐觅清的手艺来得熨贴。
秦秀清一面吃,一面看电视。
“你好,请问你幸福吗?”记者随机逮了位热心的燕城市民,朗声提问。
路人满脸莫名地看着记者:“不啊,我姓何。”
离餐桌不远处站着的佣人努力忍笑,却在觑见秦秀清那一脸的寡淡后,瞬间止住笑意。
秦小姐自住进来,便一直是这般神情。
与这儿的冰天雪地倒是极为融洽。
何姓路人身后的绿灯亮起,道路缓缓驶过数架车辆。
秦秀清怔怔地看着后边那台车型极为熟悉却为燕牌的商务车,睹物思情。
阿水。
……
商务车驶过路口,唐觅清缓缓收回愣怔的目光,蜷着冰冷涨疼的残躯,双目红肿又赤红。
幸福吗?
只要有阿清在,那便是幸福了吧,她正在寻回她的幸福。
她必须寻回她的幸福。
翌日清晨,懒懒散散躺在暖窝的胡水沁被管家撞门声吵醒。
“怎么了?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
管家立正站好,双手递出手机,微微弯腰:“粤省秦氏味业秦董事长给您打电话,您要接吗?”
“秦慕?不接。”胡水沁嗤笑,“卖女儿的贼,吾不屑与宵小为伍。”
她掀起的眼皮重新闭上。
管家震声:“第二件事,您的初恋跑啦!!!”
胡水沁脑袋一抽:“哪位?说清楚些。”
是她糊涂了。
管家拍了拍脑袋,补充周全:
“是粤省唐家那位夫人。
闽地、潇湘、云滇和江南的初恋都还好好待着,吃好喝好,漂亮衣服供着。
只粤省那位跑啦!逃啦!”
胡水沁骤然弹起身,拳头支着脑袋。
“哎跑就跑了吧,她可是有人疼爱的。
剩下的那些也没老婆啊,她们怎么都不愿意跟我?是我给的还不够么?
要不我找唐觅清取取经?我看她老婆就挺死心塌地的,驮着恁大一个球儿也敢跑。”
胡水沁幽幽叹气,接过冰萃茶,缓缓啜饮一口。
管家眼睛睁圆:“您抢了人老婆还想让人教您呐?”
“那怎么了嘛,都说了是她主动跟我。”
管家差点儿被她绕进去:“不是还没说完呢。秦总逃到您另一个庄子上了,她可能以为已经摆脱您了吧……”
胡水沁口中的茶噗地喷出,笑容灿烂,酒窝晃眼:“这才是天定的良缘嘛!”
第98章 打架
按唐觅清的请求,唐以寒和隋夏驾着女儿的车开往秦家所在的小区,车辆通过几处车牌识别器,畅通无阻。
缓缓停在秦家别墅门口。
先前因秦慕逼婚的事,唐以寒没给过这妻妻俩好脸色,更不允许隋夏私自造访、私下联系二人。
因此,这是唐以寒和隋夏首次造访秦家。
佣人看到熟悉的车辆,忙不迭上楼汇报,秦慕以为是唐觅清上门要说法,让邱瑾岚下楼去应付,邱瑾岚一个不防和寒夏妻妻碰了个照面。
寒风吹冽,来客并肩而立,眉眼冷肃。
“别来无恙啊,亲家。”唐以寒语调淡淡的,却重读‘亲家’二字,讽刺感拉满。
邱瑾岚当下有些尴尬。
她和秦慕、唐以寒、隋夏不一样,嫁给秦慕之后,她就没工作了,多为邱家亲戚的生意奔波拉拢,甚少与外人接触。
可她是高嫁,别人总会礼让她三分。
于是不太懂得应付压迫性极强的唐以寒。
只讪讪同两人应了声好,便带寒夏二人到秦慕书房。
书房的暖气开得很足,唐以寒接过隋夏脱下的大衣,无比自然地挂到秦慕的竖衣架上,活像在自己家,甚至没问过秦慕。
秦慕只慢条斯理地沏茶,也不管寒夏二人在做什么。邱瑾岚有些坐立不安,靠着秦慕近了些,秦慕给她推来一杯温茶。
隋夏眸子微转,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慕、邱二人。
谁也没想到,唐以寒还没坐下就直切话题:“开个价。”
“唐董这是?”秦慕斟茶的手顿住,好整以暇地看着唐以寒。
唐以寒:“我家阿清喜欢。”
“是么?那也得看我家阿清的态度。”
俩人跟猜哑谜似的。
“秦董年纪大,糊涂了。”唐以寒落座,眉宇之间竟有股难以言明的威仪感,“秀清与我家阿清,乃是我母亲算出的鸳鸯眷侣。”
“唐董这话就可笑了,现在都是自由恋爱,我家阿清喜欢谁就跟谁。”
二人对‘我家阿清’这个称呼分毫不让,唐以寒最初切入的话题也被秦慕四两拨千斤划开。
“秀清喜欢我家阿清,这很难看出么?秦董莫不是老花眼了?”
“我家阿清就是见人太少,得趁着假期往外走走,认识更多有意思的年轻人,日后方不会后悔。”
“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秦董要毁了我家阿清的大好姻缘,这是要做恶人了?”
“为我家阿清的幸福,做恶人又何妨?”
两人依旧在聊些有的没的,甚至很较真,像那三岁孩童非要抢个称呼不可。
隋夏终于忍无可忍,经年累月身居上位的气场陡然释放,冷声喝道:
“争什么!?
唐以寒,别忘了你是来做什么的!秦慕,你也别在这装傻,等会自然有你说不出话的时候。”
邱瑾岚一言不发。
“不是要卖秀清么?我也不愿废话,我家阿清喜欢,那我们唐家便要了
所以秦董开个价。”
唐以寒近来大小事都很听隋夏的话,被隋夏高声喝完,便再次拉回正题。
邱瑾岚脸色蓦地煞白,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时,“啪”清脆一声响,秦慕右脸挨了个鲜红的巴掌印。
隋夏:“……”
秦慕错愕,沏茶的手骤然抖动。
单手捂着脸。
正要怒喝,唐以寒站了起身,紧接着邱瑾岚,给她左脸来了个更大的巴掌,打了个‘好事成双’。
接连两声清脆的巴掌声。
隋夏:“……!”
她急忙上前去拽住唐以寒,低声在那人耳边威胁:“再闹事你今晚睡客房。”
唐以寒顺着隋夏的拉扯往后退,嘴上冷嗤:
“行了,你俩都别装。
五十多岁人了,也不是拎不清的,私底下不打,现在搁我和夏夏面前演什么剧本呢?”
秦慕咬牙怒喝:“你既然五十多岁什么都知道,还打我干吗!?”
隋夏翻了个白眼。
真服了这俩人。
先是为一个称呼争吵,现在拿着对方的年龄做文章,加起来一百多岁的人,幼不幼稚!
可唐以寒不是个拎不清的人,尤其这事是女儿嘱托的。
隋夏索性也不管了,就看着唐以寒这顿发挥究竟想做什么,左右那人比她还宝贝唐觅清。
懒懒地靠在沙发上,就等着俩人掰出个结果。
邱瑾岚温温婉婉地坐在秦慕身旁,未发一言。
“打的就是你,秦慕。”唐以寒眉眼淡淡,“你要是个有担当的,就不该干这种见不得光的勾当。”
“我家觅清还和秀清领着证,合法的。”
秦慕轻嗤:“唐董未免太过天真,你二十多年不问公司之事,不营生产,年年吃着隋董的软饭分红,养你那一大家子情人外室小孩。”
“知道二十多亿要怎么赚吗,唐董?”
被迫吃软饭的唐以寒:“……”
气笑了。
行,原来是以为唐家没钱才将秦秀清换给胡水沁,秦慕真真打得一手好主意。
“何况,燕城胡家是你我能惹的?
倘若秀清与胡小姐两情相悦,当初你给的彩礼、你们借给瑾岚款项,以及觅清花钱买下的所有股份,我统统还给你们唐家。
就当好聚好散。”
隋夏眼皮微颤,视线中晃过唐以寒的身影。
下一瞬,两个五十多岁的人扭打在地。
唐以寒先挥了一拳砸在秦慕肩上,秦慕还手扇了唐以寒一巴掌,唐以寒剪刀腿卡住秦慕上半身,秦慕张嘴咬住唐以寒腿上的裤子。
你一拳,我一腿,你挥手来,我放扫把腿。
隋夏:“……!!!”
她急得上前扯唐以寒,一边喊邱瑾岚过来拉秦慕。
邱瑾岚依旧温婉地坐着,轻轻啜了一口凉掉的茶,眼神空茫,一副不问世事的模样。
装得很淡定,但隋夏能看出邱瑾岚眼底的慌张。
被妻子扯着衣领,唐以寒打得更凶了,甚至还有功夫将隋夏护在身后。
眼瞅着秦慕脸上挂彩得愈凶。
隋夏赶忙打电话让留在车里的三位安保上来。
挂了电话她才发现,她松手后,唐以寒的攻击性就没那么强了。
隋夏:“!?”
唐以寒是狗吧!主人扯着衣领还更有底气犬吠了!?
心里正窝了火气,待到安保上来,让她们扯开扭成一团的唐以寒和秦慕。
安保不敢弄伤唐以寒,于是一边低声唤着‘唐董’,一边拽着唐以寒的手。
书房乱哄哄一片,书也砸下来几本,散落在地面。
动静之大,惊动了四位私生女,众人纷纷赶到书房门口,各自维护在自己母亲身前。
隋夏有一个算一个,让安保:“统统带回庄园。”
唐家庄园的安保一个顶十个,抓这么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不在话下。
不过安保能感受到,所有人都没怎么挣扎。
奇怪,都喜欢在她们家庄园待着是吗?
佣人目瞪口呆地看着家中主人和几只猫被带走,急忙报警,怎料报警信息不论如何都没人处理,得到的答复永远是:正在调查中。
秦家六人被安置在四位私生女之前居住的独栋里,姐妹们听闻秦家人来作客,又知二嫂被绑架了,纷纷带蔬果去探望安抚秦家人。
天性纯率的唐家人,除唐澈玉以外,竟无人信那些秦秀清主动逃婚、另择新欢的报道。
秦慕和邱瑾岚满脸复杂地应对着这样热闹的场面,很是心虚。
隋夏一路揪着唐以寒的衣领回到庄园房间,冷冷扫了眼那人脸上和脖颈的伤口,旋即让佣人进来给唐以寒上药。
“闹这么大,解释解释吧。”
唐以寒仰着头,让佣人处理脖颈上的抓痕,唇角呷笑,与分外蓝的天空一样明媚。
“要是都端庄着,反而没法儿破冰了呢。”唐以寒轻轻叹气,“秦慕井底之蛙,不知道唐家涉及别的产业倒也正常。”
“这一两年秦氏愈发往下走,债务更是急迫。
据我所知,求娶秀清的世家女不在少数,亦有省外比唐家明面儿上条件要好的,也包括燕城的豪门。
秦慕只将秀清嫁给了我们家的小兔崽子,虽说她还藏了些见不得人的心思,可心中亦是个有谱的,知道女儿该许给什么样儿的人。
胡家那么端红的背景,小辈的品性更是不必说。
秦慕能力和人脉也就那样,救不回秦氏,又想给秀清谋更多的财产,自然只能出此下策,寻个好人家把秀清嫁了。”
唐以寒就着隋夏递过来的茶喝了口,继续道:
“秀清的态度很明确,她既要母亲,也要秦氏,所以才会扛得那般辛苦负重前行。
秀清自己也很明白,终归是亲娘,要说秦慕做得有多过分,倒也没有。
秦慕宠了秀清大半辈子,养得秀清那个叫水灵又知书达理,三观品性端正。
临老却干了几件胡涂事,害得秀清辛苦操持,可这也算秀清自愿,否则秀清大可安心躺在唐家的庇护下幸福一生。
目前看来,秦慕的所作所为差不多是功过相抵。”
局外人才看得清楚。
隋夏赞同唐以寒的观点。
“秦慕这人,说脸皮薄也不是,毕竟能逼着我们家阿清娶秀清。
说厚也不是,俩孩子结婚后,秦慕甚至没主动找我们借钱。
这次二十多亿,一声不吭,消息甚至是在秀清逃到燕城后才爆出的。”
“这般拉不下脸皮,我先给她打了下来,后面互有亏欠,倒也好商量。
俩孩子也不必为了债务替母亲奔走,秦慕惹出来的债,合该她自己解决。”
隋夏:“……”
“我看是你本来就想打她。”
唐以寒轻轻嗯了声:“将女儿转手介绍给胡家,老脸都不要了,我便替她打了这臭脸。”
隋夏:“……”
秦秀清最初慌不择路地从唐觅清的化妆间门口逃离,搭了胡家的便机。
本来已经和胡二小姐协商好先飞粤省,她落地后直接回庄园。
可没想到胡二这么颠……她被直接拐到燕城。
不敢拿唐觅清的前程作赌,于是只能在毫无通讯设备的状态下被软禁到大院子里。
那时她给胡二提了两个要求。
其一,要求对方给她购买防身工具,二则要求她本人在别墅范围内能随意走动,无禁区。
秦秀清相信,胡二这样家庭背景出身的人断不会是穷凶极恶之辈,但她并不完全信任胡二,更不知自己会被囚禁到何时。
于是,在她答应跟胡二走的那一刻,出逃的想法已然准备就绪。
她熟悉庄园管理事宜,知道最有可能的管辖漏洞在哪。
绕院子里里外外走了好几圈,安保缺陷确实被她逮住了。
这处大院胡二可能不经常住,看似很多安保,实则非常松散。
幽幽深夜,晴空万里。
秦秀清逃了出来。
背着防身工具和食物,裹得严严实实,一步步往外走去。
她要告诉阿水,她的位置。
……
独自行走许久,地面的雪仍是薄薄一层,淡白月色下泛着浅光,随着行走距离的增加,脚印间距由长缩短。
秦秀清小步小步慢慢悠悠地走着,裹着手套的掌心抚着微凸的小腹。
诸事抛除脑后,内心竟得了前所未有的平静。
秦家的事她也不想了,省得平生怒意,横竖血缘关系结果就这样,邱瑾岚是她妈,她还能怎样?
倒不如想开点。
恼的只唐觅清一人。
想起这人,便觉着又烦又念的,矛盾极了。
胡二的院子在偏僻郊区,路上没碰见过一个人,甚至没看见除了道路路灯以外的现代化建筑,连路牌都没有。
但沿着路走,总归能回到城市。
走了不知多久,秦秀清腿脚酸软,腰背酸疼。
一时埋怨起唐觅清不带她运动,忽又想起每次不是她太忙,就是羞赧于瞧见唐觅清香汗淋漓的性感模样,便婉拒了。
如今娇娇弱弱的,还是得怪那混蛋。
走走停停,歇歇站站。
天色由暗转明,再出现澄红霞光。
夕阳暖暖照在身上,秦秀清带着小宝宝伸了个懒腰。
不远处,两道目无止尽的栏杆围墙浮现在眼前。
一处是庄严肃穆的黑,另一处是与大地融合的白。
秦秀清的脚步快了些,边走,边观察栏杆内情况。
她确定了,是像唐家那样的私人庄园。
绕着围墙再走了三十分钟,走到这陌生庄子的大门,这才发现是两处不同的庄园。
秦秀清额上覆着一层薄汗,她回想两边的安保执勤情况——
左边,黑色围栏,一直没有人巡检,但依稀能听到建筑内许多人打闹的声音。
右边,白色围栏,也没有人巡检,可透过围栏瞧见远处主楼围了许多人,乌鸦鸦站了几圈,庄严肃穆,整装待发。
像在办白事。
秦秀是个懂礼貌的人,她脚步不带停顿地往左边走去。
……
白色围栏的庄园里,唐觅清躺在床上,昏迷了大半天。
第99章 找回
细碎晨光抚过清消面庞。
小腹微凸的美人眉心微蹙,似睡得不太安稳,眼皮时常颤动。
骤然惊醒。
下一刻,厚重的房门被敲响。
“稍等。”
清冷却微哑的嗓音落下,秦秀清拖着疲惫酸软的身体进盥洗室。
走了一整天的腿在微微发颤,掌心握住一旁的无障碍设施,方能维持站立稳定。
看来短时间逃不了第二次。
镜中可见,面部状态较之前日清晨抵达燕城时要好,更为红润。
想来是昨日运动了一整天的效果。
只是代价颇为惨重。
洗漱完毕又不疾不徐地梳好唐觅清最爱玩的那头乌发,换好衣物套上羽绒服,才开了门。
“嗨,初恋姐。”胡水沁觉得不妥,又加了个定语,“粤省的。”
秦秀清面无表情地看着胡水沁,心中满是无奈。
胡家究竟还有多少庄子?对面那白围墙的也是吧?
不管怎么走,都走不出胡家地界。
胡水沁打量着秦秀清。
在小岛和飞机上,她都没瞧这么仔细。
秀鼻挺拔,柳眉微蹙,艳丽的桃花眼却裹着一双极冷的琥珀瞳,让人瞧了不敢靠前。
美人右手虚虚搭在小腹,左手塞在大衣口袋,不知拿着什么防身工具。
看起来,对她很是不满。
胡水沁举起双手,做了个投降的动作,无奈道:“好吧,唐太太。”
她挥了挥手,管家抱着几只猫过来,放到秦秀清脚边。
“别逃呀,听说你很喜欢猫儿?这几只先放你这儿养。”
见秦秀清对这几只漂亮猫咪毫无反应,胡水沁直接放大招儿:“你摸一下她们,我给你透露个唐觅清的信儿怎么样?”
秦秀清眼皮微跳,被胡水沁敏锐的目光捕捉到。
有只自来熟的猫不停扒着秦秀清裤腿,夹着嗓音,喵喵喵地叫着,秦秀清毫不犹豫地摁了下那颗猫头,旋即收回手。
抬眸望向胡水沁,琥珀瞳淡淡,示意对方该说唐觅清的情况了。
“唐觅清来燕城了。”
秦秀清眼皮微颤,清冷眸子隐隐有所波动。
胡水沁笑容扩大。
啊……原来唐觅清才是美人儿的反应开关。
这对妻妻可真有意思。
“你是唐家的少主母吧?
哎,你跟我说说,你们唐家人都是怎样娶到老婆的?
兴许我高兴了,再给你透露点唐觅清的消息?”
胡水沁站在秦秀清房门前,问了许多问题,秦秀清一个字没搭理,只眉眼清淡地看着对方。
待到胡二说得口干舌燥,让管家递水时,秦秀清才悠悠道:“胡二小姐,该吃早饭了。”
一句话将主动权转到自己手上。
“狡猾哦。”胡水沁笑容更甚。
雪停了一整天,餐厅窗外原有的积雪也被清扫走,秦秀清这才看得分明,白鹅卵石细细碎碎铺了一路,洁白明亮。
她和胡二各自吃着自己面前的早点。
这庄子厨师做的份量更大,且更贴合秦秀清胃口,她吃了许多。
每逢吃饭,又难免想念唐觅清。
好像无论做什么,她都会想起唐觅清,那人仿佛完全嵌刻进她的世界里,再也不会离开。
两人不言不语地吃过一顿早餐,秦秀清见胡水沁吃完,主动开口:“麻烦胡二小姐简洁地复述一遍自己的问题。”
胡水沁:“……”
这美人儿是没听呢?还是为了掌握主动权给她来那么个下马威?
胡水沁轻笑并无视秦秀清‘简洁’的要求,从头到尾给她复述一遍,比在卧室门口的那遍要更为详尽周全——
胡水沁出生即大满贯。
两位母亲为她打下数不清的金山银山,姐姐对她宠爱有加。
奶奶向来是军部核心,掌实权,外婆是上上届那位指定的接班人。
金钱、权势和数不清的宠爱,于她而言不能说是唾手可得,但至少是都喂进了她嘴里。
十多年燕城生活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就连上一届决策层所有老登的头发,她都拔过。
这样的人生实在太无聊。
于是在十六岁那年,她跟随稳步升迁的奶奶到粤省,瞧瞧燕城以外是个什么样儿。
就读当地最好的高中,奶奶帮她隐瞒了这复杂的家庭背景,且就当个普通人。
可同龄人心智实在太过不成熟,久经权谋老登打磨的少女逐渐厌倦普通的外地校园生活。
唯一感兴趣的,就是看人谈恋爱,尤其爱看美人儿谈恋爱。
百看不厌。
青葱少女互表心意,缠缠绵绵又青涩新鲜的欢喜在眸底流动,纯粹且清新。
刚转学过去那年,她成功帮助三十一对美人小情侣打掩护,躲避学生处主任的追查。
后来,只要看到三人行时她站在一侧,主任就能马上确定另外两人是情侣,再通过翻看校园监控,反向抓住四十九对小情侣。
自那以后,她便只是远远地瞧小情侣。
其中有一对很特别,好像暂时称不上一对。
并非娘有情妾无意,可又谈不上两情相悦。
不过至少能确定,清清冷冷的美人儿喜欢那时常笑着却眸底淡淡的那位。
再清冷的眼神,也藏不住隐忍溢眸的欢喜。
美人儿是课代表,经常搬着几叠试卷资料往返于教师办公室与课室。
但行走路线很绕,胡水沁观察了几次,确认美人儿是特意经过爱笑的班级。
但美人儿经过也不看爱笑的,就这么直直路过。
爱笑的那位,私底下有同学给起过花名——傻子。
胡水沁听了大笑不止。
给起这绰号的人是真傻。
姓唐的虽然爱笑,眸底寡淡却不比美人儿的清冷少,表面温和友好,实则与所有人都保持着距离。
秦秀清则是唐觅清唯一的例外。
美人儿一定不知道,自己每次路过唐觅清教室时,唐觅清都会往外瞅一眼,神情呆呆的,那眼神才是真的傻憨。
傻子看不出秦秀清那分外明显的欢喜。
唐觅清不会主动去偶遇秦秀清,但会在真的偶遇路过秦秀清身边时,故意碰倒秦秀清手上的资料。
斑驳的阳光覆在散落的试卷,走廊霎时充满酸甜的恋爱香气,胡水沁倚在栏杆静静观望。
唐觅清满脸满嘴道歉,快速捡起,帮着秦秀清送到教师办公室。像个讨心爱女子注意的顽劣女孩。
那时,唐觅清好看的眉梢扬起,眸底褪去寡淡,真正拥有了笑意。
可唐觅清眼里总归少了些东西,阅人无数的胡水沁不懂,为何唐觅清看着秦秀清的眸底没有明确或含蓄的喜欢。
但这不影响她每天看得不亦乐乎。
可是这俩人,几乎也就这么点儿交集了,她又不是变态,不可能每时每刻盯着别人。
听了许久的秦秀清:“……”
她怎么记得自己是在长跑结束时才喜欢唐觅清的。
眼神的狐疑不加掩饰。
但绕路送试卷这久远的回忆,竟模模糊糊浮现在眼前。
胡水沁笑容灿烂:“不可以质疑我的眼神哦,你一定在更早之前就喜欢唐觅清了。”
“或许那时你没意识到,总之,必然是喜欢的。眼神和行为作不得假。”
“你俩的转折点儿应该在高二那年的万米赛跑。”胡水沁灵动的黑眸悠悠转着。
那年,胡水沁也参加了长跑,但她体力一般,被唐觅清套了整整一圈,只拿到亚军。
赛后,唐觅清被群美环绕,目光却捕捉到了远处清冷的美人儿,胡水沁瞅得起劲,加速跑完了剩下的一圈。
观察者撑着树干看那二人‘眉来眼去’。
秦秀清是溢在胸腔的欢喜难开口,往日躲着太阳走的美人儿,踏出树阴,站在秋日艳阳下,捧着一桶矿泉水,不敢再往前一步。
唐觅清则纯纯是晒中暑了,身体摇摇晃晃的,等不到秦秀清送水,喝了别人递的,猛嘬完走了。
胡水沁第一次有了给情侣摁头的想法,但才往前走去一步,怀里就莫名被秦秀清塞进了那桶矿泉水。
她被那桶巨无霸砸在了树干上。
刚跑完十公里累得个半呛的胡水沁:“?”
唐觅清中着暑还能幽幽瞪她一眼。
胡水沁:“?”
我想请问呢?你俩不谈还消遣我呢?
这对老是谈不上的情侣到后面愈发收敛。
主要是秦秀清避嫌避得厉害,生怕旁人传出恋情似的,唐觅清还是那呆瓜样儿,但会随秦秀清的远离而选择默默顺从。
以至于所有人都误以为,唐觅清和秦秀清是死对头。
胡水沁觉得有些可惜,但她看美女谈恋爱的乐子还得继续。
吃过唐秦二人的细糠便咽不下粗粮,这学校再也找不出能让她吃得这般好的情侣,于是她转到别的城市读书。
幸运的是,几乎每座城市都能让她吃到细糠,有的城市不止一对。
她将每座城市最喜欢的情侣称之为她的初恋。
——胡水沁重新定义初恋。
“所以,我和唐觅清都是胡二小姐的初恋?”秦秀清有些无语,面上仍是一贯的清冷,她补充定语,“粤省的。”
胡水沁点头:“你是初恋姐,她是初恋妹。”
秦秀清:“……”
胡水沁对于每一座城市的初恋都印象深刻,随意拎上一对便能侃侃而谈。
两人围着一壶茶,各抱一只猫,聊了半天。
雪亦下了半天,白鹅卵石重新罩上同色不同花样的外套。
窗户内,热茶氤氲,低谈声不止。
胡水沁不是喜欢那些初恋们,而更像是观察者,她无比喜欢那种沉浸于恋爱的模样。
从学校毕业后,她按母亲的要求回燕城定居,陪陪奶奶外婆。
再也吃不了细糠。
她跟母亲提过,想养几对美人妻妻,每天看着。
母亲骂她荒唐,让她要么自己谈一个,要么别整这些道德沦丧的事。
秦秀清另辟蹊径:“你让别人看着,别人知道有观察者,还会那么真实吗?就如那些综艺一样,免不了有剧本。”
“!”胡水沁如遇知己,抱着猫咪,声音激动,“我也是这么想的!”
所以,她寻回这些初恋,确认还是单身状态的,便商量着带到燕城,好吃好喝漂亮衣服供着。
胡水沁觉得,既然她喜欢初恋和旁人谈恋爱的模样,那么她应当也会喜欢和她们其中之一谈恋爱。
但她没唐家人那么花,她只想谈一个。
天不如人意,这些带回来的初恋们,要么是情侣之间久别重逢,抛她而去,要么是图她钱财,被她抛去。
余下闽地、潇湘、云滇和江南的初恋,对她不冷不热,没人愿意同她谈恋爱。
秦秀清确定以及肯定,这胡二是被四位吊住了。
“你给我说说那四位的情况,我给你分析分析。”
就着夕阳暖雪,胡水沁又是拿手机翻聊天记录给秦秀清看,又是给秦秀清讲述她与这几人的相处。
眼神放着细碎的光亮,期待秦秀清提供的分析。
秦秀清默不作声地听完,神色淡淡:“先告诉我,唐觅清的情况。”
胡水沁那双眸子有些无奈:“真行啊秦总。”
主动权已经牢牢掌握在手中,秦秀清不置可否。
“我让我姐给她报过平安,唐觅清倒是没问你在哪,只报了三十七道菜过来,让我们的人轮着做,还说你吃得多。”
秦秀清:“……”
谁吃得多了!唐觅清这混蛋!
她气还没消呢,这下好不了了。
“从这方面来说,你俩挺像的。”
秦秀清明知要被软禁,却坚持提出了不那么容易让人拒绝的要求,以此达到模糊她视线的效果,
在大院待了不到二十四小时就成功跑路。
唐觅清也是,可怜兮兮地给她报了那么多道菜,但据管家汇报,唐家安保已然搜过秦秀清原来住的大院。
只是阴差阳错,秦秀清没和自家安保碰上面,又稀里糊涂地栽回她胡水沁的庄子里。
人生真是,处处有意外。
但她胡水沁,诶~就爱给小情侣使绊子。
她感受到了久违的快乐。
昏迷半天,唐觅清缓缓转醒已是下午,瞟了眼,窗外仍在飘雪。
安保搜过一轮,没发现阿清的身影,她很着急,吩咐一半人开展二轮搜查,另一半人下沉到新的区域去找。
唐觅清只当这次昏迷补充了个好觉,医生却满目担忧:“二小姐您得注意身体啊。”
轻嗯了声,她快速打理完自己,厚实的羽绒服里包上两只猫,疾步往外走去。
她要继续找阿清。
眼底茫茫细雪,胸中顿顿滞火。
唐觅清已经可以做到按耐住疼痛,不去捂着心口,行走时像个没事人一样。
双目的赤红淡去些许,庄园外景从窗户飞驰而过,燕城许多地方留下了唐觅清的脚印。
新雪覆旧雪,掩住了寻人的踪迹。
白天过去,黑夜复来。
这是秦秀清被迫逃婚的第三天。
唐觅清接受例行身体检查,无辐射设备全上了遍,一如既往没查出任何问题,又到医生把脉环节,问题依旧。
只要找不到秦秀清,滞气弊病依旧残存,唐觅清仍然是那副吊着半口气的样子。
这日,万里无云,霜雪也停,唐觅清接到了一组安保的汇报电话。
“二小姐,发现夫人所在!
夫人所在庄子的所有出入口已被我们把控,请二小姐下达进一步指示!”
铿锵有力的话语如利剑出鞘,划破天空,抖落漫天飞雪。
亦刺得唐觅清眼眶酸涩淌淌滚泪。
改装过的商务车几乎腾空飞出庄子,下一瞬,直直撞到对面庄子大门,畅通无阻地冲了进去,胡家安保还没反应过来。
上千唐家安保从四面八方包围庄子,往中心缩圈,遇见敌方安保便拿绳子捆了。
胡家此处庄子比较隐蔽,往日不住人,亦没放贵重物品,又是胡水沁的私宅,安保只是做个样子。
溃不成军。
商务车不打招呼地碾过名贵草坪,直抵主楼。
唐觅清放着两只猫让安保看管,带着医生和姚助理并其她安保疾步跑进主楼。
她一刻也等不了了。
医生带着医疗箱累得气喘吁吁,姚助理是练过的,急得接过医生的医疗箱。
脚步声响彻主楼。
主楼西边卧室隔音良好的落地窗户旁,秦秀清接过胡水沁递来的猫,顺手摸了下,手感太好,没忍住又揉了几回。
胡二就是个性子很纯的缺爱小孩。
“胡二小姐可以试试我提供的方法,倘或没用……”
秦秀清说着话,胡水沁瞄了眼猛震的手机,唇角大幅度上扬。
有好玩儿的!
胡水沁拽过窗帘,忽地往外划了一圈,将两人拢在了厚重的窗帘里。
被罩了个严实的秦秀清:“……”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胡水沁就打断了她:“秀清。”
秦秀清:“?”
真面目要暴露了?
她默不作声地往后退,后背却已经抵到衣柜,左手用力握住防身工具。
胡水沁:“你不用担心改嫁给我会遭唐家报复,秦氏的债务我已经替你还了,唐家我自然也替你解决了,秀清你放心。”
秦秀清:“?”
有病?
“请——”
胡二小姐自重。
话还没说完,倏地唰一声,窗帘被人暴力撕扯下来,就连窗轨也没能幸免。
唐觅清要气炸了,双目淡下的赤红回归,又更甚,脸色黑如宇宙永夜。
胸腔疼得几乎站不住,腿脚都在发抖。
这俩人在做什么!?秦秀清又在做什么!?
秦秀清穿着一身纯白的长款羽绒服,修长身影挺拔,手中抱着一只和秦霜很像的银渐层。
身侧站的是胡水沁,纯黑情侣款长羽绒,手中抱着另一只猫,眉眼含笑。
两人在谈婚论嫁。
唐觅清没理会秦秀清惊愕不已的神情,侧步挡在妻子身前,硬拳直接挥在胡水沁脸上。
胡水沁一面躲着唐觅清的招儿,一面笑吟吟又挤了两滴泪串儿,朝秦秀清道:“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秀清……”
行,秦秀清明白,胡二又发癫了。
但她怀着孩子只能干着急,做个样子。毕竟被打的是嘴贱的胡二,倒也不冤。
窗户被打得砰砰作响,唐觅清没和胡水沁纠缠,让安保替她继续打,自己护着秦秀清下楼。
唐觅清脸色阴沉地将秦秀清塞进副驾驶,商务车锁上门,轻雪被挡在窗外。
一路平稳,雨雪无痕。
商务车驶回对面庄子。
医生给秦秀清做了身体检查,确认大小两位的健康都没问题,唐觅清才沉着脸将秦秀清领回卧室。
进门一阵天旋地转。
秦秀清被唐觅清抵在卧室温暖的门板上,衣物一件件被剥落,要说的话全被堵在唐觅清炙热又凶狠的吻中。
啧吮声搅乱满室清寂,霜雪炙化成水。
秦秀清被架在空中,细长的腿只能圈着那人。
姣好清瘦的身段一览无遗,面前的唐觅清却穿得工工整整,秦秀清感到了久违的羞赧,琥珀瞳微垂,避着那人灼烫的视线。
身体已经发出想要的信号,可她还生着唐觅清的气,一点也不想给那混蛋。
“阿清……”
温沉哑涩的声音如穿透天灵盖的电流,惹得秦秀清浑身酥麻。
耳垂被湿热包裹。
盛满清霜的琥珀瞳湿漉一片,本就酸软的腿脚颤动更甚,圆润粉嫩的趾尖微微蜷缩。
秦秀清忍不住轻声嘤咛,却又羞得恼得推开唐觅清。
唐觅清一声不吭地带着秦秀清到衣柜前,小衣、里衣、外衣重新挑过,擦了擦小钮扣,一件件给秦秀清穿好,腿脚裹上松软略厚的棉袜。
做完这些事,她才处理自己压抑了许久的汹涌情绪。
胸腔排山倒海似万马奔腾,唐觅清要呼吸不上来了。
秦秀清逃婚、躲避唐家安保的搜查、与胡水沁谈婚论嫁、刚才还不让她碰。
唐觅清已经不确定阿水是哪个阿水了。
层层叠加的怒意,复而更甚,唐觅清气得嵌住秦秀清下巴。
目光凶狠,咬牙切齿地问:“阿清,逃了两次,你以为还能逃得掉么!?”
第100章 喜欢还是勾引?
“阿清,逃了两次,你以为还能逃得掉么!?”
唐觅清说这话时非常凶,目光是秦秀清未曾见过的凌厉。
秦秀清错愕,被凶得眼泪直掉。
梨花带雨,楚楚可怜。
“不是——”
“你还狡辩!?”
掉着眼泪,秦秀清气得直戳她胸口,清冷嗓音哽咽:“唐觅清你讲不讲道理!?”
“我跟一个逃婚改嫁的人讲什么道理?”唐觅清后退躲开那只手,“别碰我,不是不让我碰么!?你又碰我做什么?”
“我碰你了么?”秦秀清继续戳她,“穿那么厚一件衣服我碰到你了么!?”
“你给我衣服全脱掉时我说什么了!?唐觅清你是真的狗啊!”
“……”唐觅清被戳得只能往后退。
抿唇。
像只斗败的母鸡。
窗外飘着细絮绒雪。
窗内,身量高挑之人被‘一指禅’怼到墙上,身型清瘦之人微微仰头,单手护着小腹,另一手隔着大衣,戳在唐觅清胸口。
“你大可脱回来。”唐觅清紧紧抿着唇,嗓音哑涩。
秦秀清:“?”
气笑了。
刺啦又窸窸窣窣的几声,唐觅清身上所有衣服被剥得干干净净,漂亮的皮囊、柔韧的线条一览无遗。
秦秀清却看得心疼。
唐觅清瘦了。
她不是特别清楚唐觅清为什么突然‘发疯’,但约莫能猜到与胡水沁那番令人浮想联翩的话相关,这些完全是可以解释的。
只是那人不听,秦秀清这几天又本就在气头上,语气自然算不上好。
“我逃婚是为什么你心里没点数吗!?”秦秀清反问不停。
这番话直接触到了唐觅清最脆弱的神经。
“为什么?”她咬牙,“总不会是听到了裴柔的身份气得出逃。为一个不相干的人逃婚,你不觉得荒谬吗?”
“编借口前可以想一下合理性吗?我的阿清宝贝。”
火上浇油。
秦秀清怒意更甚:“唐觅清你混蛋!”
秦秀清不会骂人,尤其是对唐觅清,来来去去只会这种不痛不痒的话。
唐觅清很显然也知道这种时候骂混蛋不是娇嗔。
她不知该做什么表情,脸上阴沉沉的:“我叫你宝贝就混蛋,胡水沁叫便可以是吗?她才是你的阿水吧?”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我是在讨论这个称呼吗?你别在这胡搅蛮缠!”秦秀清要气疯了,脑瓜子嗡嗡疼。
这人有病吧!?
先是不听她解释好一顿乱喷,又拿明知是她心中最难受的事,刻意来刺她,非得要气她是吗!?
唐觅清的身体极度疲惫、万般撕扯得疼痛汇聚胸肺和大脑。
脑海片片混沌,难受至极,仅剩的精神勉力维持着站立的的姿势和五官平和不扭曲的表情。
最难受的,是在胡家庄子主楼楼下。
透过窗户,看见秦秀清温和地接过胡水沁递给她的猫,揉得非常上瘾,到了房间又亲眼目睹两人幽会一般蒙在窗帘后,说着改嫁的事宜。
唐觅清受不了。
即便在得知秦秀清主动或被动逃婚,暂时找不到秦秀清时,她也只是心疼得寸断肝肠万石穿心昏迷过去而已。
可串联所有线索,得知秦秀清真要弃她另嫁她人时,唐觅清才是真的受不了了,崩天裂地呼啸山海的痛苦向她席卷而来。
身体精神的双重倍乘的难受感压得她喘不过气,好像快要死掉。
她完全接受不了失去秦秀清。
“我疯了吗?我改嫁给她做什么!?唐觅清你能不能好好听我说话?”
秦秀清气得胸膛剧烈起伏。
妻子给她安了莫须有的罪名,不听解释,甚至躲避触碰,还非得挑火,她很难过。
可总得有人要保持理智。
“胡二那是什么语气你没听出来吗!?早不说晚不说,偏在你进门的时候说,这还不明显吗!?
你是笨蛋吗!?”
迟早被这混蛋笨晕!
唐觅清:“我知道,你没把我当成聪明人来看。确实,我最笨了。”
秦秀清:“……”
好好的吵着架,这家伙怎么又自怜自弃的?
唐觅清从被丢在一旁的大衣,恶狠狠地翻出手机,胡家将近三十亿的汇款记录在秦秀清面前一晃而过。
“那你说,说你没有为了唐家的钱财嫁给我,你也没有为了胡家的财势而选择改嫁!”
秦秀清脸色蓦地煞白,肉眼可见由粉转白,眼底更是满溢的慌张。
妻子从未说过喜欢她,向来都是她自说自话,秦秀清不驳斥也不承认,她就以为是害羞,没想到真是不喜欢啊……
唐觅清的情绪突然崩溃:“你秦秀清说得出口吗!?”
秦秀清閤眼,死死咬着唇,泣不成声,眼皮一片红肿。
第二条,她还可以理直气壮地反驳,但第一条……她秦秀清就是这样的人。
当初明知母亲为了秦氏将她嫁过去,虽非她所愿,但后来她主动和唐觅清亲近确实是因她以身为饵,勾引唐觅清帮她收购秦氏。
唐家的巨大财力和唐觅清的专宠,是秦秀清用了这些下流法子得来的,她反驳不了。
即便后来再次喜欢上唐觅清,也改变不了她利用和伤害唐觅清的事实。
最初,她就没安好心。
这份污点一直盘亘在秦秀清心中,时不时提醒着她过往卑劣的所作所为。
唐觅清的那番指责,她要如何反驳呢?
是该说前者为真,后者为假么?那又与承认自己的卑劣有何区别?
薄唇翕动,缓缓张合,秦秀清说不出任何一个字。
白雾爬满厚窗,两人都喘着粗气。
一场没有赢家的争吵后,空气陷入死一般的静默。
唐觅清脑海纷乱冗杂不堪,仿佛被塞入许多棉团,阻断了她的思考能力。
她揪不出任何一个字样继续与秦秀清争谈。
大脑有根弦已然紧绷到极致,视线中秦秀清的轮廓开始变得模糊,眼皮更是昏昏沉沉完全撑不开。
晕过许多次的唐觅清知道,她又得晕了。
她撑着最后的力气,扶着墙往床边走去。
可不能砸到秦秀清那娇气包……
记忆截断在秦秀清急切的呼叫声中。
秦秀清抱着秦霜和熠熠,悄声关门,坐在昏睡的唐觅清身旁,眷恋又内疚的目光细细描摹着沉静的面庞。
医生和吕教授适才的沟通,反反复复在她脑海重建——
“二小姐的身体原本没有健康问题,可经不起这样不断大落的情绪,再折腾下去,唐家恐怕得添个唐黛玉。”
医生愁得抓了把头发。
“你们是说,觅清她情绪波动很厉害?”吕教授有些不可置信。
医生点头:“夫人失踪的这段时间里,二小姐跟失了魂似的,还一直哭。”
吕从:“你跟唐家人天天接触,有见过哪位情绪波动那么大的么?”
“除了唐董和非唐家血脉以外,都没有。”
吕从眼前一亮,看向秦秀清:“我这儿有个初步的猜想,但不一定正确,需要夫人协助验证。”
“吕教授,我的妻子不是你的小白鼠。”秦秀清有些生气。
“是我的表达重点有误,我重说。
既然觅清的身体问题是因情绪问题造成的,那么想要身体尽快恢复,也得优先缓解觅清的情绪。
夫人清楚觅清的情绪问题出在哪儿吗?”
秦秀清只能说:“不完全知道。”
医生:“二小姐找不到夫人,根结应该在此。”
吕从摇头:“不完全是,否则夫人找回来,觅清的身体应该是有所好转的,不会恶化得这么严重。”
秦秀清将自己与唐觅清的争吵简洁地说给两位医生听。
不掺任何情感,只是平平讲述唐觅清是从哪个节点开始生气,什么时候又愈演愈恶劣,再到最后情绪崩溃。
完全按照唐觅清情绪的起伏逻辑。
吕从听完后沉默,不知在思考什么,医生睁大眼睛,不可思议。
“那这样,夫人你能尽量顺着觅清的情绪吗?”吕从很是诚恳地问。
“当然。”
有利于唐觅清身体恢复的所有事,秦秀清都会毫不犹豫地去做。
……
睡衣套在那人身上,同样的尺寸已经略显宽松。
放下两只猫,秦秀清捋了捋唐觅清额边的碎发,轻轻地在那苍白的脸上落下一吻。
熏了些安神香的房间让人昏昏欲睡,秦秀清脑袋趴在唐觅清手边,閤眼歇息。
唐觅清醒来已是二十多小时后。
手边窝了颗松黑脑袋,肩膀两侧各贴了团毛茸茸,唐觅清徐徐吐出一口呼吸。
记忆缓缓回笼——
她都说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啊……
清泪愧疚地淌出,秦霜和熠熠开始喵喵地叫,将秦秀清唤醒。
四目相对。
躺在床上之人满脸复杂,甚至主动避开秦秀清的眼神。
“阿水,你看着我。”秦秀清轻轻捧着那人的脸,阳光覆在身上,很是温暖。
“我承认,我最初嫁给你确实别有所图……”
强压下内心的羞愧,秦秀清缓声将自己那些见不得光的肮脏思想和下流卑劣的作为尽数道出。
总该有人先说出所有的心结。
清冷的嗓音不疾不徐,像春天微凉的清风,拂得唐觅清肌肤生颤,却又为之怡然心甘。
唐觅清跟随秦秀清的一字一句,重启半年前的记忆大门,炙热的初秋融化满堂冰霜,身体舒展。
不动声色地听完秦秀清的‘陈罪自白’,唐觅清抱着猫,只淡声问了一句:“你喜欢我吗?”
秦秀清倏地掉落眼泪,砸在唐觅清手背:“我当然——”
“你从来没说过喜欢我。”
她也只能从一举一动中揣摩妻子的心思,现在,甚至分不清哪些是喜欢,哪些是勾引。
秦秀清脸色苍白,泪水滚落更甚,唐觅清递了张纸巾过去。
妻子没帮忙擦眼泪,秦秀清委屈,哭得更凶。
唐觅清摁了摁生疼的胸口:“我换个说法,倘若我没钱,你还会喜欢我吗?”
“阿水,我喜欢你啊……”秦秀清嗓音哽咽,哭得肩膀直抽。
早在十年前,不图唐觅清钱财之时就喜欢得不能自已了。
即便她再卑劣,喜欢唐觅清这件事也作不得假。
唐觅清很难受,却不像之前那般崩天裂地,胸中依然澎湃沸腾,可此时的难受有种淡淡的无能为力。
她辨认不了秦秀清的喜欢,也不想看到秦秀清难过掉眼泪,更不愿像早前那般丧失理智伤害秦秀清。
压下胸中奔腾的难受,唐觅清扯了个笑容:“那我现在没钱,你也要喜欢我。”
秦秀清投入她怀中,轻轻点头,心疼地吻了吻她。
唐觅清拿棉巾,轻轻摁着妻子脸上的泪痕,炙热熟悉的呼吸喷洒在秦秀清脸颊。
久违的安抚熨贴上心头,秦秀清眼泪狂泻不止,似要在妻子怀中哭成泪人。
眼泪好不容易止住,秦秀清被带着到外间的小客厅吃饭,唐觅清一如往常地给秦秀清布菜,两人吃得十分沉默。
窗外的雪停了,却还是阴沉沉的天。
唐觅清说不喜欢燕城的冷,领着秦秀清飞回粤省,回到她们的家。
没回庄园。
春节假期过去,唐氏复工复产。
秦慕埋的雷彻底兜不住,秦氏申请破产清算。
唐氏集团按计划扩招,定向接收秦氏味业在职员工,吸纳了秦氏一半的血液。
剩余的一半,部分重新流回人才市场,另一部分去向不明。
漫天流言洒落。
有说秦秀清就此改嫁燕城豪门,秦家须得与持了秦氏股份的唐家切割,所以申请破产,带着彩礼全家定居燕城。
也有说燕城豪门和粤省唐家皆拒绝了秦秀清,秦氏资金不继,唯有申请破产。
唐秦两家皆缄口不言,没接受任何媒体采访。
秦秀清禁止秦慕插手秦氏破产清算后续,独自一人带领助理团队,料理后续事宜。
深夜到家,妻子站在玄关处迎接,替秦秀清换下大衣。
两人吃了一顿很沉默的饭,一起洗了个很沉默的澡。
白玉衬扣晃荡在泡沫间,唐觅清扫了眼,收回目光。
墨色眸子似在压抑着什么,一手紧紧捏着浴缸侧,粉润指甲发白。
清冷的语调化水般缠绵:“阿水,不要忍。”
唐觅清微微蹙眉,语气颇不满:“你勾引我?”
秦秀清:“?”
气笑了。
“究竟是你想要还是我勾引你?”
唐觅清眉眼微蹙,黑眸暗含忍耐:“你有反应了,甚至还出言勾引我。”
秦秀清气得将那混蛋赶到淋浴区,自己摁了摁发涨的太阳穴。
“我身体是个什么情况你唐觅清不清楚吗?不是你将我弄成这样的吗!?你在这装什么正人君子!?”
“你别生气”唐觅清讷讷道,“不要再做自己不喜欢的事了。”
秦秀清閤眼深呼吸:“过来,好好伺候我。”
“我没在勾引你,这是命令。”冷淡的桃花眼掺着柔媚,细细上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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