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 41 章


    张秋并没有和徐曜道歉。


    昨天放学后, 徐曜收到了张秋打来的电话?。


    彼时他刚沿江骑了圈摩托,下车摘头盔,掏出?手机, 看到张秋的号码时,下意识想挂断。但?又怕是南依出?什么事?, 便?点?了接听。


    两个人的对话?注定是不大愉快的。


    一方指责,另一方回怼。


    徐曜吊儿郎当的态度, 把张秋气得不轻。


    “我从没见?过你这样的学生?。”


    “你也挺少见?的。”


    话?题至此应该结束了,张秋却忽然说起了南依。


    “她让我给你道个歉, 用退赛来威胁, 你知道那种竞赛,对一个普通家?庭的孩子来说,有多重要吗?”


    “一个乖学生?能做到这种地步,徐大少爷, 你看看你都干了什么好事?。”


    所有的不耐烦凝固住,徐曜整个人一顿, 陷入了沉默。


    张秋又借着这件事?说起,她不看好两人接触过密的原因。无?非就是见?多了坏学生?把好学生?带跑偏这种事?。


    就算没有谈恋爱,那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轻则成绩下滑, 重则一辈子都会?被影响。


    再次开口,徐曜的语气已经平静了许多。


    他淡淡地说了句,“我不会?影响她。”


    张秋笃定道, “你会?。”


    “不信我们?走着瞧。”


    挂断电话?,徐曜长久地立在江边。


    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迎面打来, 他黑发被打湿。良久,他伸手在脸上抹了一把, 翻身骑上车。


    其实对他而言,张秋是否道歉,根本不重要。


    重要的是什么,他再清楚不过。


    他想让南依开开心心参加竞赛,他是最不想影响到她的人。


    所以哪怕在课堂上受过折辱,他也只能说,张老?师道过歉。他也只能当做,这件事?从未发生?。


    徐曜回过神,南依已经跑到他面前。


    她仰起头问他,“你等?了多久呀,到楼下你可以给我发个信息的。”


    徐曜笑了下,随口回应,“不久,五分钟。”


    高逸总觉得自己要在待下去,就会?变得又大又亮。


    于是他开口道,“你俩聊,我买个鸡蛋灌饼去。”


    说完便?溜之大吉了。


    余下徐曜和南依两人,缓慢地朝学校走去。


    他们?并着肩,始终间隔两拳的距离,不远也不近。


    徐曜垂眸看向她,主动问道,“已经四月份了,怎么还戴了条围巾?


    南依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啊,这个。”


    她弯唇,“是我妈妈拿给我的。”


    昨晚,虽然南依和林尔雅发生?了小小的摩擦,但?母女仇总是不会?隔夜的。


    不过十点?钟,林尔雅主动敲开了南依的房门。


    她为自己过去的忽略,为自己没尽到一个母亲的责任,认真给南依道了歉。


    说到后面,声音哽咽。


    母女俩声泪俱下地抱在了一起。


    情绪各自平稳后,她们?躺在南依的小床上,说起以前的事?,又聊了聊徐曜。


    南依说,他是个很好的人,也帮助过她很多很多次。


    说这话?的时候,她嘴角抑制不住地扬起。


    林尔雅看了她一眼,说不会?阻止她正常的交际,但?只有一个问题想知道,她是不是真的喜欢徐曜?


    关键时刻,南依没有选择说真话?。


    她说,“不是的。”


    在所有事?情上都可以坦诚,唯独这件事?,她撒了谎。


    她喜欢徐曜,很喜欢。


    所以他受委屈,她也会?委屈。只要见?到他,她就会?开心。


    例如现在,他们?在这样的清早见?面,南依此时此刻,就很开心。


    她看着徐曜,认真解释道,“围巾是大姨亲手织给我的,但?前段时间忙着照看外婆,一直没机会?拿给我。”


    “对了对了,忘记告诉你,我外婆的病情好转了。”


    说着,南依弯起眼睛笑,拎起围巾的一角,问他,“好看吗?”


    双眼倒映着日光,被笑意染得格外明亮。


    徐曜垂下眼眸,提起唇角,低低应了声,“嗯。”


    “好看。”


    微风徐徐,徐曜额前碎发微动。


    他视线专注,眼眸中似有万千情绪,深邃而深沉。


    哪怕对视过无?数次,南依仍旧会?脸热心跳。她抿唇,慢慢别开眼,随即在他看不到的角落,悄悄舒口气。


    初春的清晨,风和阳光都很温和。


    徐曜懒懒地提着书?包,慢悠悠地走在她身侧。


    南依双手扯着书包带,时不时转头看他一眼,步伐莫名轻盈。


    好似昨日阴雨已经过去,雨过天晴,她可以和他一起上学,一起听课。


    只是想到这样平常又美好的时光,她还能可以享受很多次,南依忍不住偷偷笑开-


    徐曜的生?日在一个周三。


    清早,姑姑端了碗长寿面上来,说是自己亲手做的。


    徐曜坐到餐桌旁,拿起筷子。


    徐佳慧也扯了椅子坐下,说道,“你爸说给你卡上打了六万六,你约几?个朋友一起过生?日。”


    徐曜淡淡地“嗯”了声。


    徐佳慧又说,“我们?今晚去团团他奶奶家?聚餐,就不陪你……”


    话?还没说完,保姆从厨房匆匆走了出?来,她端着碗,“瞧我这记性,刚刚煮的荷包蛋还在锅里忘了盛,赶快加进去。”


    正要往徐曜碗里倒,一旁的徐佳慧疯狂对她使眼色。


    保姆反应了一会?,才改口道,“是你姑姑煮的荷包蛋……”


    二人演技拙劣,徐曜尽收眼底。


    薄唇勾起一抹冷笑,他放下筷子说,“走了。”


    徐佳慧还在身后喊,“面条还没吃呢,不吃了?”


    徐曜头也没回,“没胃口。”


    来到学校,时间尚早。


    座位上摆满了外班女生?送来的礼物,每一份礼物上都有一张小卡片。


    也不知道从哪弄到他生?日的日期,年年不落下。


    旁边的人也都见?怪不怪了。


    郭润雨兴冲冲地回过头,问,“曜哥,我能分个巧克力吗?”


    徐曜语气淡淡,“不能。”


    他面无?表情地将?桌上的东西拢了拢,把一部分递到了郭润雨怀里,“帮我一件一件还回去。”


    郭润雨傻眼,“……啊?”


    后续礼物都被送走,仿佛无?事?发生?。


    大家?都知道徐曜不过生?日,也就无?人提及此事?。


    中午,几?人一起去食堂,徐曜和陈智杰说有事?,要出?去一趟。


    但?也没说是什么事?。


    南依忍不住问道,“他们?两个去哪里了?”


    郭润雨耸肩,“不知道,一上午都神神秘秘,在后面密谋半天。我问他俩聊什么,他俩说我嘴大,不告诉我。”


    “噗……”范妙珍笑喷了。


    南依看向对面空荡荡的位置,怅然地挑着碗里的米粉,有些食不知味。


    她好不容易才不用到张秋那吃午饭,还没能跟他一起。


    本来,她中午想约他去自习的……


    ……


    两人这一趟去了很久,直到下午快上课才回来。


    南依回身拿书?本,视线不由自主地朝他看了过去。


    徐曜微微侧着头,陈智杰凑在他耳边说着什么,他脸上没什么表情,时不时轻轻点?下头。


    看起来确实在聊小秘密。


    南依看了一会?,才转过身来。


    拿起笔,正准备做题,忽然听到班上不知哪里传来了两个女生?的议论声。


    “哎,徐曜在文科班,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南依蓦地一怔,手上的笔似不听使唤,在纸上划出?长长的一道。


    她顾不得修补,不自觉侧起耳朵去听。


    另一个人说,“真的假的啊,别胡扯。”


    “真的啦,我今早路过,看到徐曜拿个礼品盒往一女生?手里塞,那个女生?可漂亮了!”


    两人的声音,在上课铃响之时戛然而止。


    南依却久久没从失神的状态中走出?。


    她默默咬住下唇,神色复杂。


    明知道别人的议论不能当真,有些事?一定要亲自问过才算数。可她的心却像被捆上了厚重的绳子,紧紧勒着,又酸又涨,同时还狠狠地向下坠着。


    她控制不住地想,难道陈智杰和徐曜秘密聊起的事?,就是这件事?吗?


    不行!


    南依用力摇摇头,不能这样胡思乱想。


    是真是假,她总得问问。


    可是……她又要以什么身份去问呢,如果她们?说的都是真,她又能怎么办呢?


    失落如同倾盆大雨,劈头盖脸地淋了下来。


    南依垂下头,忽然感觉被抽掉了浑身的力气。


    这一下午,她总会?“不经意”地路过他身边。有几?次停住,想要问点?什么,但?又没有勇气,欲言又止后,只得转头离开。


    情绪反反复复,一直持续到大课间。


    范妙珍喊她去食堂吃饭,南依神色恹恹地趴在座位上,“你们?去吧,我有点?困,想睡会?。”


    范妙珍说,“那好吧,你想吃什么,我从食堂带回来。”


    南依想了想,道,“什么都不想吃。”


    这是她第一次有这样的感受。


    低落,沉闷,调不起一点?精神,也失去了胃口。


    满心满脑,都在不断回响别人说的话?,又在不断预设,每一种情况发生?后,她的心情她的反应。


    南依好像从没认真想过这个问题。


    她的喜欢是偷偷藏在心里的,又要如何?阻止徐曜喜欢别人呢。


    她不可能阻止的,如果他遇到了,她只会?真诚祝福。


    最多也就是,难过了些而已。


    但?她那么坚强,独自消化掉,也没问题的。


    她一定没问题的。


    有些事?不能细想,越想心头越闷。


    南依只得强迫自己背化学方程式来分散注意力。


    不多时,竟然真的泛起了困意。


    正当她迷迷糊糊要入睡,“哒”的一声,电灯熄灭,发电设备停止运转,所有的光亮在这一刻暗了下来。


    整座校园陷入一片寂静,两秒后,发出?阵阵惊呼与叫声。


    “停电了,卧槽。”


    “啊啊啊啊,停电了,小敏你在哪啊。”


    “我开手电筒,别急。”


    班上有人叫道。


    南依默默地想,好像是停电了。


    隔了会?,广播响起——“各位老?师同学,因供电障碍,学校发生?停电。请大家?不要慌乱,在班级坐好。避免发生?踩踏事?件。”


    “从高三到高一,每班派出?两名同学,听广播通知,到政教处来领蜡烛。”


    “高三一班至五班,可以来了。”


    “六班至十二班……”


    广播每隔几?分钟便?会?响起,直到叫到了他们?班。


    班长周嘉泽问,“咱班谁要去?”


    徐曜说,“我去吧。”


    那好听的声音似乎停在教室门口,又不由分说地传到她这边,击打着她心里的那面鼓。


    南依下意识手心攥紧。


    从停电起,她就一直趴在桌上,这会?也是,头埋在胳膊里,一动未动。


    周嘉泽问,“你要跟谁去?”


    班上有人笑道,“还能跟谁?”


    说笑间,脚步声由远及近,最终停在了她旁边。


    如同往常一样,徐曜抬手敲了敲她的桌面,怕吓到她,特地压低声线道,“小兔。”


    “起床了。”


    那声音就在头顶,背脊不由一阵酥麻,


    南依用力攥拳,良久,才慢慢坐了起来。


    “怎么了?”她装作刚醒,仰起头看去。


    微微睁眼,教室里一片昏暗。有几?人亮着手电筒,但?这点?的亮度,完全不足够照亮她眼前的世界,视线模糊不清。


    徐曜近在咫尺,她甚至看不清他的脸。


    徐曜说,“去拿蜡烛。”


    南依咬了咬唇,她自然是想去的,可她还有心事?未解开,总怕自己会?暴露在他面前。


    于是轻声说道,“我有夜盲,你还是跟……”别人去吧。


    徐曜却打断道,“不行,你要去。”


    南依不解,“为什么?”


    “因为……”徐曜低低沉吟。


    眼前昏暗又迷离,他的影子却他蓦地凑近。


    南依浑身一怔,便?听到他故作神秘地在她耳边低语,“带你看个好东西。”


    “跟我走。”


    第42章 第 42 章


    南依还是跟着徐曜走出了班级。


    走廊里没什?么人, 大部分同学听从学校安排,老老实实坐在教室里。


    徐曜打开了手电筒,见南依摸摸索索着迈步, 他伸手扶了她一把。


    胳膊被握住,又松开, 低沉嗓音自头顶响起?,“我会拉着你, 别怕。”


    略微空旷的走廊里,只有他一个人的声音。


    南依微微一怔。


    有关这场停电, 到这一刻才有了实感。


    她说不上是什?么心情, 哪怕眼前看不真切,她并不慌乱,也不害怕。


    因为徐曜在身边,她不会摔倒。


    也因为徐曜在身边, 她的心脏开始莫名狂跳。


    他们离的很近,仰起?头便能看到他的喉结, 属于?他身上好闻的味道萦绕在鼻尖,轻而易举将她团团围住。


    后知后觉,手心竟渗出细密的汗。


    南依悄悄注视着他。


    如?果在这样的夜色里, 脸红不会被看到。


    那么,喜欢不必隐藏,她也可以比往常大胆一些。


    “我拉着你走了。”徐曜开口提醒。


    南依轻轻应了声, “好。”


    反正没有人看见,反正这场停电过后,一切又会恢复如?常。


    她主动抬起?手, 凑了上去,下一秒, 有力?而温热的掌心握上了她的手腕。


    如?同触电,心跳快得好像要?跳出来了。


    只不过,是心跳,也是雀跃,南依不由自主扬起?了唇角。


    徐曜就这样拉着她,在几乎是空无一人的走廊里跑了起?来。


    他在前,她在后。


    月亮挂在窗外,朦胧的光照进走廊。


    发丝和手电筒的光芒随着动作跳跃,像一场午夜的狂欢。


    每一步跃起?,她都仿佛能看到高处那抹淡淡的月光。


    很多年后,南依每每回想起?这一幕,心脏还是会剧烈跳动。


    我们不能让时间定格在某一刻,但哪怕仅拥有过这么一瞬,也足够珍藏一生?了。


    ……


    两人到政教处取了两袋的蜡烛。


    徐曜却并未带她回教室,反而朝实验楼的方向走去。


    南依心中有疑惑,但也没多问?,只静静地跟在他身后。


    两人从侧门进入,一路爬楼梯上了顶楼。徐曜掏出钥匙,打开了天台的门。


    直到两人站上了天台,南依才开口问?,“我们,为什?么来这里啊?”


    徐曜说,“再等等。”


    他抬手看了看腕表,见时间差不多了,掏出手机,发了条消息出去。


    对面?很快回复给他:【OK】


    徐曜收起?手机,开始在心里面?倒计时。


    五、四、三、二、一。


    倒计时结束。


    不远处骤然响起?“砰砰砰”几声,银色烟火腾空而起?,在深沉的夜色中炸开,如?同几朵巨大的蓝金色蒲公英,占满整个天幕后,被“风”吹散。蒲公英种?子变成?闪烁的星星,在天际用力?地发着光。


    如?同一场盛大而璀璨的流星雨,顷刻间将校园照亮。


    南依嘴巴微张,有一瞬的错愕。


    很快,她转头看向徐曜,惊喜地说,“是烟花!”


    绚烂映在她眼中,徐曜垂着眼帘,微微勾着唇,重?复她的话,“嗯是烟花。”


    南依仰着头,“是你放的吗?”


    “好看吗?”


    “好看!”比春节那场还要?好看。


    可是,为什?么会在这样一个平平无奇的日子,放起?烟花呢?


    南依问?,“怎么忽然想起?放烟花呀?很贵吧?”


    徐曜单手撑着下巴,思?忖了一下,随后垂眼看她,懒懒开腔,“因为……喜欢。”


    语气很懒散,神情却很专注。


    喜欢。


    这个词永远能轻而易举牵动起?她的心。


    南依静静看着他,缓慢地眨眨眼,尽情地感受心脏在胸腔里不安分地跳动。


    明知道他说的是喜欢烟花,她却也在心里偷偷回应着:我也是。


    她也……很喜欢。


    烟花也喜欢,徐曜……也喜欢。


    可这些喜欢,只能深深埋藏在心底。


    偶尔她也会对自己说声对不起?,在不该动心的年纪,喜欢上自己的朋友。


    她不想失去,所以无法开口,请原谅她这个胆小?鬼。


    烟火还在绽放,操场上的尖叫与欢呼此起?彼伏,有女?孩子在兴奋地踮着脚,男孩在奔跑,青春总是这样炙热而充满朝气。


    他们没有说话,沉默着享受这一刻的热烈。


    南依看了看烟花,又偷偷看向他。


    少年微仰着头,喉结突出,五官深邃。他一只手搭在天台的栏杆上,另一只手自然垂落。夜空中绚烂蔓延,光点在他好看的脸上盛绽。


    两人并排而站,她稍一侧头,便能看到烟火炸开的瞬间,地面?上拉出他们长长的影子,影子比他们贴得更近,随着烟火一起?,时隐时现,忽明忽暗。


    还未平息的心跳,此刻跳得更剧烈。


    没有人和她说过,心跳声和烟火很像,它盘旋而上,又毫无预兆地炸开。


    砰砰、砰砰。


    耳边和胸腔里,在同时跳动,震耳欲聋。


    南依慢慢朝徐曜挪了一步,一步之后,又挪了一步。


    动作轻轻,小?心翼翼,像在云端踮着脚尖。


    然后,她伸出左手。


    与此同时,漫天烟火再次绽放,周遭被照亮的那一刻,南依回过头。


    地面?上两个并排的影子,悄悄牵起?了手。


    夏天还没到,可热浪已?经来袭。她被包裹着,呼吸短促,脑海中嗡鸣一片。


    心里却有一只小?鹿在跳跃、奔跑。


    身前是璀璨的夜空,心种?是满满的欢喜。


    南依无法抑制地扬起?唇角,笑眼弯弯,眼里像有星星在闪。


    看吧,就算胆小?鬼也可以勇敢那么一点点。


    ……


    这场烟火持续了十几分钟,最终归于?平静。


    南依深呼吸,又吐出,心情愉悦。


    她主动问?徐曜,“我们要?回教室吗?”


    话音刚落,角落里忽然蹿出几个人。


    “surprise!!!”


    熟悉的声音响起?,南依定睛一看,果然是范妙珍他们。


    范妙珍和郭润雨一起?抱着一个巨大的盒子,陈智杰跟在两人身后。


    盒子摆在南依面?前,南依微怔,问?,“这是什?么?”


    范妙珍神秘一笑,“你打开看看就知道。”


    南依只得照做,她蹲下身子,拆开盒子上的蝴蝶结,将盖子掀开。


    几人同时亮起?手电筒照过来,南依瞬间看清了里面?的东西。


    是一件白色的小?礼服,裙子上还有个小?小?的皇冠。钻石在灯光的映射下,熠熠生?辉。


    她惊讶地张了张嘴,“这是……”给她的?


    陈智杰解释道,“曜哥送你的。”


    南依连忙转头看过去。


    徐曜站在一旁,双手抱臂,微微垂着眼,问?,“喜欢吗?”


    喜欢与不喜欢不是重?点,重?点是……


    “为什?么送我这个?”


    徐曜语气淡淡地说,“运动会举牌穿。”


    郭润雨道,“前两天问?你,你不是举牌的衣服还没租好吗,曜哥就直接买下来了。”


    范妙珍嘿嘿一笑,“款式是我挑的哦,先前我过生?日,你一直夸我像个小?公主。这次,我们小?兔也可以当公主啦。”


    南依愣住。


    羡慕已?久的心事,居然就这样被实现了。有一瞬,感动与惊讶交织,她手握着礼盒,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良久,她才吸了吸鼻子,说,“可我不能平白无故收你的礼物。”


    徐曜低笑了声,“当做给老师的补课费。”


    “可是……”南依看着材质细腻的裙子,嗫嚅道,“……这很贵重?吧?”


    补课费,也要?不了这么多啊。


    “比起?刚刚的烟花,这已?经不算贵重?了。”陈智杰插嘴道。


    他中午跟着一块去买的,大几万说扔就扔。


    虽然知道徐曜不差钱,但这么多钱,一个学生?哪见过?当时他就问?徐曜,“你不会是……违法乱纪得来的吧?”


    徐曜瞥他一眼,“滚。”


    后面?才解释说,这是他过生?日父母打来的钱。


    他过生?日,连个蛋糕都不吃,都拿来给南依买惊喜了。


    陈智杰心想,拽哥这么恋爱脑,高低得让小?兔知道。


    “啊?”南依茫然地扭过头。


    陈智杰正欲说话,徐曜踢了他鞋一脚,低声警告,“别多嘴。”


    随后他转眼对南依说,“不贵,安心穿。”


    正主不让说,陈智杰叹气。


    话已?经到嘴边了,也只能话锋一转,“是,对咱们阿曜来说,都是小?意思?,别在意。”


    南依若有所地地抿了抿唇。


    两人刚刚在天台看烟花时,蜡烛已?经被郭润雨快马加鞭送回了班级。


    但眼看着晚课要?开始,几人也就没再多留,匆匆离开了天台。


    回去的路上,范妙珍和南依走在前面?,三个大男生?跟在后面?。


    范妙珍主动说起?,“所以这俩人神秘一上午,就为了跑出去买个烟花啊。”


    南依微微点头,轻声回应,“也许是的。”


    范妙珍不由笑了笑,“就给自己放个生?日烟花而已?嘛,至于?偷偷摸摸的。”


    南依脚步微顿,“生?日?”


    看她一脸疑惑,范妙珍“噢”了声,“你还不知道是吧?今天是徐曜的生?日。”


    南依双目圆睁,错愕道,“什?么?”


    范妙珍摸她后背,安抚,“别惊讶别惊讶,阿曜不过生?日的,他很低调,你不知情也正常。”


    说到这,她又感叹道,“诶你说也挺奇怪哈,其实一开始咱们班里没人知道徐曜的生?日,那些外班女?生?也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消息,每年的四月二十,雷打不动地往徐曜桌上塞礼物,我都是因为看到他桌上的礼物,才知道他什?么日子过生?日。”


    南依又是一愣,外班女?生?,礼物。


    她想起?班上那两位女?同学的对话,不由喃喃重?复道,“送他礼物……”


    “是啊,”范妙珍惋惜地摇摇头,“从早到晚的送,阿曜从来不收,就一件一件还回去。尤其文科班的那群,今年还了,明年还送,真不知道哪来的毅力?。”


    南依咬了咬下嘴唇,低垂着头,陷入了沉思?。


    原来是这样……


    ……


    晚课是物理,老师留了套试卷。


    南依却没心思?做题,她将手机藏在桌堂里,摸索着摁键盘,时不时飞速低头看一眼,紧张得后背冒汗。


    终于?,两条短信逐一发了出去,她松了口气。


    一条是发给林尔雅的——【妈妈,晚上值日,别等我,你先回。】


    另一条是发给校门口甜品店的,让老板帮她做一块蛋糕。


    很快便到了放学。


    徐曜穿上外套正要?走,南依不由分说,拽着他的书包便往外领。


    走到校门口,南依回过头道,“你在这等我一下,我去看看我妈妈来了没。”


    说完,她几步跑出去。没一会,又小?跑着回来,笑着摆手,“走吧,她不在。”


    南依带徐曜来到了甜品店。


    两人入座,还不等徐曜发出疑惑,甜品店老板便端着一块黑森林蛋糕走了过来,放在桌上。


    老板笑着说,“早该下班了,就等你俩了。”


    说着,她视线转向徐曜,“同学,祝你生?日快乐。”


    徐曜满心的疑惑,在这一刻有了答案。


    她怎么知道的?


    他看向南依。


    南依正小?心翼翼地插着蜡烛,边插边说,“你的生?日,该跟我说的。”


    眼帘微垂,每一个动作都轻轻的。


    徐曜专注地看她,提了提唇角,“我不过生?日。”


    “要?过的呀。”终于?插满六个,南依借了打火机点火,将蛋糕推到他面?前,说,“今天时间紧,我没准备什?么,趁着生?日没过,你许个愿吧。”


    生?日蛋糕,他确实很久没吃过了。许愿这种?事,他也不常做。


    心间再度涌上奇异的感觉,徐曜陷入了沉默。


    南依见他不语,笑着催促道,“快点呀。”


    怔了许久,徐曜才回过神。他应了声,“好。”


    在少女?的注视下,他双手并拢,静静地看着燃烧的蜡烛,停顿片刻,又抬眼看向她,开口道,“我希望,小?兔能尽快去参加集训。”


    南依闻言,立刻摇头。


    “不作数,这不能作数。”


    徐曜扬了下眉梢,慢悠悠笑开,反问?道,“为什?么不作数。”


    南依蹙起?眉心,平静地解释,“你的生?日,不要?许这种?愿望,你许一些,关于?你自己的。”


    “愿望要?默许,别说出来。”在这种?事上,她总是有着很强的仪式感。


    南依态度莫名认真,双眼一眨不眨地看向他,强调道,“一定哦。”


    徐曜勾了勾唇,语气无奈中又带着顺从,“好。”


    说完,他根据南依的指示,双手合十,闭上了眼。


    室内开着白炽灯,蜡烛暖黄色的光映在他脸上。


    睫毛纤长,表情都被衬得温柔了许多。


    南依双手撑着下巴,静静看着他。


    也不知道他会许什?么愿望。


    在这沉默的十几秒,她却涌现了许多许多,对他的祝福,还有许多许多,想对他说的话。


    阿曜,我希望你,开心,快乐。


    不再被误解,不再被为难,有家人关爱,不会孤独难过。


    能像鸟一样自由自在,做自己想做的事,也能像小?星球一样,不需要?任何人的照耀,闪闪发光。


    第43章 第 43 章


    由于礼服南依不方便带回家, 便放在范妙珍家暂存。


    范妙珍还主动?提议,“运动?会那?天,你早点来我家, 我帮你化妆!”


    南依愣了愣,“化妆?”


    “当然啦, ”范妙珍笑道,“举牌嘛, 多多少少都要化点淡妆的。”


    她一把搂住南依的胳膊,“你放心, 我肯定要让你成为最漂亮的小公举。”


    很快到了运动?会当天。


    南依四?点出门的时候, 天还没亮。


    范妙珍早已就位,南依刚到,她直接把人带到卧室,开始打扮。从妆容到头发, 每个细节都没放过。


    大功告成时,范妙珍对着南依感慨, “小兔你真?的,太好看了吧!!!”


    镜中,南依肤色白皙, 在淡妆的装饰下,五官变得更立体?,更精致。


    她梳了半扎发, 发尾蓬松微卷,两侧戴着白色蝴蝶结,范妙珍说?, 这叫垂耳兔发型,和她很搭, 清纯又可爱。


    南依微微红了脸,“谢谢珍珍。”


    见时间不早,两人便拎了衣服和零食,赶往学校。


    操场上提前搭好了遮阳的棚子,高二一班在正对着主席台的位置,昨天老?师带大家认过座位,两人很容易便找了过去。


    南依已经换好了裙子,是徐曜买的那?件,意外的合身。


    白色的吊带裙,长度到膝盖往上,腰部?收紧,裙摆散开。肩带和胸前镶了一排水钻,肩头处是两个系带蝴蝶结。


    裙子设计精美,更显得她纤细匀称。


    尤其她肤色还白,往那?一站,自然而然吸引来一排排的目光。


    班上有?人惊讶地张着嘴,“我去,这这……这不妥妥的校花吗?”


    “小兔,你今天太好看了!”


    “初恋脸绝了啊,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女神!”


    一声声的称赞让南依害羞地垂了垂眼。


    这时,徐曜不知道从哪走了过来,手一抬,直接将外套盖在了她身上。


    清早有?雾,阳光隐在云层中,透着股凉意。


    外套还带着他的温度,南依一怔,下意识转头看去。


    徐曜唇线抿直,语气?淡淡地开口,“披着点,冷。”


    “啊……”南依两只手揪住衣服,拢了拢,乖乖地应了声,“好。”


    范妙珍在一旁,看破不说?破地“啧啧”了几声。


    别人看一眼都不行?,还真?是小气?啊。


    她忍俊不禁地扬起下巴,对班上那?几个男生道,“行?了行?了啊,擦擦你们的口水吧。”


    说?完,拉着南依找位置坐了下去。


    校运动?会在八点准时开始。


    各班整队结束,操场上响起音乐,检阅正式开始。


    徐曜不参加方阵,便坐在位置上,百无聊赖地刷着手机。


    一阵阵口号声混合着音乐声,响彻在整座操场。


    班上剩下的几个人都在七嘴八舌地讨论着哪个班的打牌女神好看,徐曜始终没抬眼。


    直到一班在主席台路过,有?人喊,“小兔来了,咱班的!”


    像触发了条件反射一般,徐曜忽然抬头看了过去。


    南依举着高二一班的牌子,站在队列的最前端。姿态挺拔,步伐缓慢。


    阳光透过云层,淡淡地映在她身上,她整个人好似在发光。


    像一只骄傲雪白的小天鹅。


    徐曜专注地看着,轻轻勾起了唇角。


    平时还害羞内敛的小姑娘,在正式场合丝毫不怯场。


    目视前方,神色平静。


    这才是她。


    他的女孩就该站在最顶端,最优秀的位置,肆意散发她的耀眼。


    队伍路过班级时,徐曜举起手机,对着南依拍了张照片。


    这是他手机里第一张,也是唯一一张照片。


    ……


    检阅结束便是校领导讲话,等一系列流程走完,稍微比了几个项目,一上午便这样过去了。


    中午时间自由,几人在校外吃的咖喱饭。


    期间聊起下午的项目,南依和范妙珍的跳绳在下午第二场比赛。


    郭润雨说?,“到时候我们几个去给你俩加油。”


    陈智杰想了想,道,“恐怕还真?不行?。”


    “我和曜哥一点半就得去准备篮球决赛了。”


    南依的比赛在两点半,徐曜的决赛在两点。


    他们分别岔开,都没法在现场为对方加油,难免让人觉得可惜。


    一时间,几人安静了一瞬。


    南依失落地垂了垂眼,隔了会,才重新振作地抬头说?道,“没关?系的,我和珍珍尽快比完。”


    她视线转向徐曜,认真?地说?,“一定赶得上看你们比赛的。”


    徐曜提起唇角,低低地“嗯”了声。


    吃完饭,几人又一起喝奶茶聊了会天,再看时间已经是一点多。


    匆忙回到操场,陈智杰和徐曜拎了衣服,准备到体?育馆换。


    刚走出去几步,隔壁班已经有女生喊道,“徐曜加油!”


    南依坐在第一排,也想为他呐喊助威。


    可她声音太小,又不好意思扯着嗓子喊,尝试了几次,也只能冲着他的背影,轻轻地喊了句,“阿曜,加油。”


    像是有?感应一般,徐曜脚步一顿,蓦地转过身来。


    南依微微愣神。


    徐曜已经低头解了手腕上的黑绳,随即抬眼看了过来,开口道,“接一下。”


    南依反应过来,连忙应道,“啊啊,好。”


    徐曜抬手挥臂,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将绳子丢了过来,落入南依掌心。


    那?是他常年戴在手上的黑色双链,接口处是银色扣子,总是和他银灰色腕表一起叠戴。


    范妙珍先前总说?,别的男孩子带手链吧,看着总缺点阳刚之气?,但徐曜戴却很有?味道。


    他本就骨节分明,手指修长,稍一用?力做点什么,小臂青筋凸起,冷白皮配着恰到好处的装饰,看着就X张力十足。


    那?会南依听到还阵阵脸红,但又无法否认,他一举一动?,身上的每一个搭配,都独特而吸睛,让人很难忽视。


    身边有?人起哄,“呦呦呦,干什么啊这是。”


    南依回过神,对着他道,“那?个,我帮你保存好,不会丢的。”


    徐曜却说?,“戴上。”


    南依不解地眨眨眼。


    不想别人乱说?,徐曜走近几步,压低声线道,“这是护身符,你戴好。”


    他垂眼嘱咐,“下午比赛,别受伤。”


    绳子静静躺在手心里,而她的心间,又是剧烈一跳。


    ……


    时间接近两点半。


    南依和范妙珍拎着跳绳到备赛区域,做准备运动?。


    女子跳绳组,周遭都是女孩。


    南依却在人群中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很漂亮,很高挑,她稍微想了下,便想起对方的名字——陈雨霏。


    之前南依还误解对方是徐曜的女朋友来着。


    陈雨霏显然也看到了她。


    南依连忙别开视线,装作整理跳绳,不料对方竟直接走了过来。


    陈雨霏站定脚步,主动?问?,“你是南依?”


    南依动?作一顿,数秒后,开口应道,“是的。”


    陈雨霏道,“我叫陈雨霏。”


    对方语气?平静,表情友善。


    南依眨眨眼,这种自我介绍式的开篇,难道……是来跟她交朋友的?


    出于礼貌,南依伸出手,试探地问?,“你好?”


    她的手又白又小,偏偏像个老?干部?一样,端端正正地摆出握手姿势,顿时把陈雨霏逗笑了。


    她伸手回握,“你好。”


    从未接触过的两个人,就这样“握手言和”。


    感觉还挺奇妙,陈雨霏笑着感叹,“这么可爱,难怪他这么护着你。”


    南依闻言一愣,问?,“什,什么意思?”


    陈雨霏看向她,沉吟了会,才道,“先前我有?个事做得不对,我得跟你道个歉。”


    太突然了。


    南依歪头,“嗯?”


    陈雨霏抿了下嘴唇,“以前我因为喜欢徐曜,钻了牛角尖,曾经传过你们的闲话……”


    短短几分钟,南依的表情从惊讶到错愕,再到复杂。


    但这情绪并不是冲着陈雨霏,而是徐曜。


    原来在她不知道的地方,他居然……还做了这些?事吗?


    见南依表情茫然,陈雨霏说?,“你一点都不知情?看来他还真?的把你保护得很好。”


    不止传照片传流言这件事,还有?赵贺。


    都是徐曜瞒着她逐一解决掉的。


    “我只是听说?,赵贺那?天好像在食堂里跟一个女孩发生矛盾,徐曜隔天就在校外又把他打了一顿。当时我班同学在胡同口偷看到的,赵贺再三保证,以后绝对不在女孩面前出现,徐曜才收手。”


    “这样……”南依若有?所思地咬了咬唇。


    难怪自从那?件事之后,在学校里,再也没碰见过赵贺。


    比赛快开始,陈雨霏再次道歉,“今天举牌看到你,觉得你挺漂亮的,接触了下也觉得你人不错,之前的事是我的不对。”


    南依静了静,才回过神道,“没关?系的,已经过去了。”


    她抬眼对着她笑,“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你也很漂亮。”


    ……


    约莫半小时过去,比赛结束。


    南依甚至来不及等范妙珍,丢下跳绳便跑。


    自从听了陈雨霏的话后,她内心始终无法平静。


    有?感动?也有?雀跃。


    所有?的情绪融合到一起,只变成一个想法:她迫不及待想见到徐曜,她有?很多话想说?。


    她想和他道谢,想为他加油。


    也想告诉他,以后不要再一个人默默做那?么多了,有?些?苦恼,她可以和他一起分担,她没那?么脆弱,也没那?么胆小。


    他一直这样护着她,只会叫她……只会叫她越来越喜欢他。


    眼前是逐渐刺眼的阳光,耳边是呼啸而过的风声,她用?尽全力奔跑,像一只即将要冲出天际的鸟。


    上台阶,气?喘吁吁推开门的那?一瞬,铺天盖地的加油声震耳欲聋。


    南依被这声音震撼到。


    同时,脚步越来越缓慢。


    “徐曜,加油!”


    “徐曜,加油!”


    “……”


    一排又一排的女生,挥舞着手臂,声嘶力竭地呐喊着。


    徐曜的高人气?在此时此刻彻底具象化。


    有?一瞬间,南依忽然意识到:对啊,他是有?很多人关?注的,也是有?很多人喜爱的。


    她坐在人海之中,应该并不显眼吧。


    她微弱又渺小的声音,他能听到吗?


    她敏感又安静的喜欢……他会在意吗?


    南依怔愣片刻,才察觉到情绪的变化。


    她立即摇摇头。


    南依,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南依重新迈开步子,前排被占满了,她便到后排找了个位置坐下。


    一群男生分成两队,徐曜身影明晰,鹤立鸡群,她一眼便看到了他。


    他穿着黑色短袖和灰色运动?裤,恣意奔跑在球场上,黑发随着动?作微动?,少年气?蓬勃而亮眼。


    这是她第一次看徐曜打球。


    他打球时很专注,身法敏捷,每一个动?作都很漂亮。


    此时一个球飞过来,他轻轻一跳,便把传给对面的球夺下。对手愤愤甩手,他侧眸瞥过去,微微勾起薄唇,轻笑,眉眼里是少年特有?的张扬。


    有?人冲过来想拦截,徐曜一个转身绕过,快跑几步到篮球架前,修长的手指扣在篮球上,手腕稍一用?力,轻轻一跃,球在空中划出一个完美的抛物线,命中篮筐。


    周围又是一阵几乎冲破天际的尖叫。


    南依双手攥拳,紧紧盯着球场。


    哪怕他听不见,她也一声一声随着大家念着,“阿曜,加油!阿曜,加油!”


    几场对打下来,高二一班以32:19的比分,遥遥领先。


    九班的几个男生都很急,有?人低语,“盯紧徐曜。”


    眼看着比赛时间快结束,场上呼声越来越热烈。


    冠军是谁已经逐渐有?了答案,裁判算着时间,正准备吹哨时,球场上一个身影猝不及防冲徐曜撞来。


    “砰”的一声。


    徐曜脚下一扭,整个人狠狠摔了出去。


    裁判见状,连忙吹哨,哨子音刺耳又尖锐。


    周遭静谧了一瞬,下一秒,全场哗然。


    南依腾地一下站起身来,冲着球场用?力喊道,“阿曜!!!”


    与她同时喊出声的还有?很多人,她的声音自然而然被淹没。


    他们纷纷叫着徐曜的名字,如果剥落的玉米粒一般,一排又一排,乌泱泱地朝场上涌去。


    南依神色慌张地随着人/流一起冲上场。


    可她的位置太靠后了,等她迅速跑下楼梯,前方已经站满了人。


    南依却顾不得那?么多,直接冲进人群之中。


    徐曜倒在地上,扶着腿,一声未吭,动?弹不得。


    他撞得很严重,哪怕离得远也能看清他眉头都拧在了一起。


    他一定很疼啊。


    南依急得眼眶一红,开始用?力地朝前挤。


    人群的密度一下子被压缩到极致,里三层外三层地将徐曜包裹起来。


    里面有?老?师喊着,“找医务室,联系班主任,打120!!!”


    南依整颗心都被吊着,她拼命挤,拼命往里钻。


    可任凭她挤了一身的汗,都无法将眼前的人拨开


    再次抬眼,面前还是密密麻麻的人群,像一座高而坚固的壁垒。


    耳边仍是一声接着一声的,“徐曜你怎么样?”


    “徐曜你没事吧?”


    嘈杂,纷乱。


    南依双手垂落身侧,无措地仰着头,一时没忍住,有?眼泪滚落。


    人太多了,她过不去。


    第44章 第 44 章


    徐曜被抬到了医务室。


    南依随着众人一起?紧随其后, 在医务室外等候。


    良久,校医出来问了句,“谁是南依?”


    南依立刻抬头, 从人群中跳起?来举手,“是我, 我在这里。”


    校医说,“你?陪他一块等家长来, 有什么事及时通知我。


    南依应道,“好。”


    众人自?觉为她让出一条路, 南依低声道谢, 快步走过。


    推开医务室的门,入眼一张单人床,徐曜靠坐在床头,伤已经被校医简单处理?过了, 左腿被垫了起?来。


    听到关门声,他侧眸看过来, 随即抬起?手慢悠悠打招呼,“嗨。”


    嗨?


    她都?快吓死了。


    想到刚刚的情形,南依眼眶又有些酸热。


    她坐到床边的椅子?上, 关切地看向徐曜。


    原以为他只有腿受伤了,近看才知道,额角处也有一块擦伤。


    这些男孩子?打篮球, 怎么这样横冲直撞呢。


    南依嘴巴瘪了起?来。


    徐曜生怕她哭,主动开口道,“你?来得正好, 帮我贴个创可贴吧。”


    南依这才吸了吸鼻子?,说, “好,我帮你?。”


    她接过创可贴,站起?身,徐曜也配合地仰起?头。


    怕弄疼他,南依动作很轻很慢。


    伤口不深,创面却不小。南依并排贴了三个,才勉强遮盖住。


    “好了。”


    说完,她下意?识垂眼,对上他视线的那一刻,整个人不由一愣。


    为了方便贴,她一只腿跪在床上。


    所以他们离得很近。


    从她的角度,可以看到他高挺的鼻子?,薄而红润的嘴唇,以及深邃的眉眼。


    瞳仁墨黑,他的视线专注而深沉。


    她不动,徐曜也没动,他们谁都?没说话,沉默地对视着。


    南依维持着刚刚的动作,手忘记收,像是将他纳入怀中。


    他炙热的呼吸扑来,不疾不徐地打在她的手臂处,痒痒的。


    后知后觉,嗓子?莫名干涩,心脏狂跳不止。


    一股不知名的氛围在彼此之间疯狂涌动,仿佛一个不留神,便会将人卷入到漩涡中。


    然?而下一刻,两人同时默契地移开了视线。


    徐曜转眼看向窗子?,手抵在嘴边,轻咳了一声。


    南依也坐了回去,默不作声地呼了口气。


    靠得太近,会让人心跳失控,现下这个距离就刚刚好。


    像是各自?调整,几十秒后,徐曜回过头来,主动开口调侃,“忽然?发现你?今后的职业道路很宽泛。”


    南依抬眼,不解地问,“什么意?思?”


    徐曜说,“老师也可以做,医生也可以做。”


    他指了指自?己额头处的伤,勾起?唇角,“感?觉已经好了,小兔医生真是妙手回春。”


    南依抿了抿唇,忍俊不禁地笑?了声。


    笑?着笑?着,视线却不由自?主瞟向手腕上那条黑色双链。


    这是他的护身符,他借给她,是希望她不要?受伤,可他却因此受了伤。


    南依一声不吭,开始低头解绳子?。


    徐曜注意?到,问,“解开干嘛?”


    “这是你?的,还?给你?。”


    徐曜说,“送你?了。”


    南依摇头,“不行。”


    刚刚褪去的那股情绪再度涌了上来,南依蹙起?了眉头,“因为你?把这个给我,自?己都?受伤了,要?还?给你?的。”


    徐曜看她一脸认真,思考了下。


    其实这样的话,也挺好,他受伤,至少比她受伤要?好。


    如果真是这个原因,这条绳子?,她是一定不能摘下了。


    “我还?有另外的。”


    “你?戴着,我送出去的东西没有收回来的道理?。”


    “况且挺适合你?的。”


    徐曜一连说了好几句。


    南依很清楚,以上都?是借口,他只是想让她收下。


    但见他态度坚决,南依也只得应了句,“好吧。”


    她知道,他总是这样,对别人很好,却从不顾及自?己。


    可她,又能为他做什么呢?


    视线转向他的腿,南依问,“你?的腿……怎么样?校医怎么说?”


    “唔……”徐曜沉吟片刻。


    脚踝肿的跟馒头似的,多?半要?养个十天半个月。


    但照实说,恐怕又会把小姑娘吓哭,于是他避重就轻道,“小伤,扭了一下。”


    南依问,“很疼吧?”


    徐曜语气轻松,“不疼。”


    怎么可能不疼。


    她小声嘀咕,“骗人。”


    他当时抬走时,明明疼得眉头都蹙到一起。可他却都?憋在心里,连疼都?不肯说。


    南依垂下头,咬住下唇。


    每次她露出这样的表情,徐曜都知道自己招架不住。


    他强调,“真的。”


    南依没吭声。


    “行吧,”徐曜无奈轻笑?,主动问,“要?是疼,你打算怎么哄我?”


    他本想说,不然?就买个草莓大?福,或是白?桃硬糖来哄。


    结果南依却抬眼看向他,随即猝不及防站起?了身。


    徐曜靠坐的位置很往里,南依便一手扶墙,微微踮脚,伸手过去。


    医务室内光线充足,临近傍晚,整座室内被映成暖色调。


    南依动作轻柔,神情专注地在他头顶,轻轻摸了两下,蜻蜓点水般。


    徐曜却如同触电,僵在原地。


    南依不得不承认,这个动作,她是有私心的。


    她想去触碰他,借着朋友的名义。


    同时,她也确实想……哄哄他。


    她记得小时候,她摔疼了,林尔雅总会这样摸她的头,拍她的背。


    长此以往,她变成一个很不耐痛的人。


    那么徐曜这么能忍痛,是不是因为,从小摔倒了,没有人会哄他呢?


    只是这样想着,她便有股说不出的疼惜。


    原来喜欢一个人,真的是会因为他的疼痛而感?到疼的。


    南依看向他,说,“哄完了,你?,没那么疼了吧?”


    这是她目前唯一能为他做的了。


    徐曜没有第一时间回应。


    喉头滚动,他沉默地与她对视。


    良久,才终于反应过来似的,舔舔嘴唇。


    声线喑哑着开口,“你?知不知道,摸一个男孩子?的头代表着什么?”


    南依没料到他会这样问,怔愣地问,“代表……什么?”


    室内一片安静,只有他们两个人。


    南依今天化了淡妆,比起?以往,少了几分稚嫩。


    望向他时,眼眸澄澈柔软,唇瓣透着淡粉色。


    喜欢的人近在咫尺,触手可及。


    只要?他伸手便能将她揽进怀里,只要?他冲动一次。


    心里像浪潮翻涌,不断击打着他的理?智。


    徐曜眸色深沉,身侧的双手不自?觉攥起?拳。


    只不过片刻后,手心又放松。


    他悄悄呼气。


    似乎,他对她的情感?总是如此。


    时常汹涌,带了些许的邪念,偶尔会让他头脑一热,想不管不顾。


    但又会在某一个瞬间,归于平静。


    少女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仍旧在等他的答案。


    徐曜懒懒地提起?唇角,“代表……发型会被弄乱啊。”


    像是为了还?给她,他在她头顶揉了两把,力道很轻。


    南依随着他的动作,缩了下脖子?,也跟着溢出笑?意?。


    可能她的发型也会被弄乱吧,但她并不在意?。


    心底里莫名腾升起?一股奇妙的感?觉,像整个人陷进棉花糖里,呼吸都?是香甜的-


    徐曜被家里人接了回去。


    医院的检查结果是扭伤加骨裂,距离骨折只差那么一点点。


    腿上上了夹板固定,医生建议徐曜在家修整一个月,避免运动。


    看到这个结果,南依叹了声气,听上去真的很严重啊。


    但她还?是认真打字,发了短信过去:【你?好好养病,我们周末会去探望你?的。】


    她以为,接下来的一个月,他们都?没法天天见面了。让人没想到的事,徐曜第七天就跑来上课了。


    拄拐来的。


    班上同学见状,纷纷凑过来问他,“怎么不多?休息休息啊,这么急着来学校,万一再磕了碰了怎么办?”


    徐曜视线从南依的身上略过,轻描淡写?地说道,“我要?来听他道歉。”


    篮球赛后,故意?撞人的学生被裁判老师拎到了教务处,据说校领导让他写?了检讨,周一升旗仪式结束,他要?公开读检讨。


    有人说:“那是要?听听!”


    上午第二?节下课便是升旗仪式。


    陈智杰和郭润雨一左一右护着徐曜出教学楼,南依一路尾随。


    徐曜脚上的夹板还?没下,两手拄拐,旁边还?有几个“护法”,阵仗十分惹眼。


    他不紧不慢,大?摇大?摆地走到了班级队伍,站定。


    随后微微仰起?头,掀起?眼皮,瞥向主/席台。


    撞人的男生站在教导主任身旁,垂着眼低着头。


    教导主任当众严厉斥责他这种行为,轮到他念检讨,徐曜抬手,神色淡淡,却又张扬地做了个“请”的动作。


    男生尽收眼底,也只能拿起?麦克风读检讨。


    道歉的声音响彻清早的校园。


    “对不起?徐曜同学,我为我的鲁莽和冲动,再次诚恳道歉,我不该……”


    这种感?觉还?挺神奇。


    毕竟那个位置,从前都?是他的。


    徐曜认真听着,偶尔点点头,表示认可。


    结束时,还?微微提着唇角,随意?鼓了几下掌。


    被撞么,疼了点,但他也没有很生气。


    因为这个伤,他家小兔紧张的不行,每天都?要?发短信询问他的状况。


    上周末,还?提着骨汤来医院探望。


    他来学校,她也是寸步不离。


    怎么不算是一种因祸得福呢?


    ……


    升旗仪式结束,同学陆陆续续回到教学楼。


    由于下节课是英语,南依要?在上课前发好试卷,便将徐曜暂时交给郭润雨和陈智杰保护,自?己先行回了教室。


    她基本是第一个回来的。


    试卷就在她在桌上,南依正准备拿起?,余光瞥见桌角摆着一封信。


    一张信纸,折叠整齐,正面写?着三个字:南依收。


    怎么会有人给她写?信?


    出于好奇,她拿在手中,展开一看。


    十秒之后,她满脸通红,又羞又恼地将信纸撕了个稀碎。


    第45章 第 45 章


    这是?一封情书, 姑且算作是?情书。


    从小?到大?,南依收到过几次,但这种内容她是?第一次见。


    【南依同学, 运动会初次见到你,就深深被?你吸引。】


    起初还算正常, 但后?面的内容逐渐引人不适。


    什么?——【给我个机会,我想天天抱着?你入睡。】


    【我会牵着?你的手在校园里漫步, 无人的时候,我要温柔亲吻你的嘴唇……】


    诸如此?类, 不堪入目。


    南依只?匆匆扫了一眼, 便忍受不住,将信撕碎。


    徐曜一行人回到班级时,恰好?撞见她撕信。


    他没见过她露出这幅表情。


    抿着?唇,板着?脸, 虽然脸是?红的,但整个人看?上去很严肃。


    完全炸毛。


    谁把她惹到了?


    徐曜架着?拐快走了几步, 走到她身边,想问情况。


    只?不过还未张口,南依已经从他身边绕过, 全程低垂着?头,眼都没抬一下。


    徐曜微微一愣。


    上课后?,出于担心, 他还是?传了张纸条给她。


    纸条隔着?大?半个班级,终于传到南依手里,她展开一看?——徐曜:【发生什么?事了?】


    南依不自觉咬住下唇。


    最终, 也只?是?给他回过去了两个字:【没事。】


    她不想说。


    只?要一想起来那封信的内容,她浑身都很难受。


    这种感觉太讨厌了, 她不想回忆,她谁都不想说。


    本?以为她不理睬,这件事就会过去。


    谁知对方隔三差五就会悄悄往她桌上放信。


    内容是?一如既往的露骨。


    以至于后?来,南依只?要看?到桌上有信,就会头皮发麻,看?都不看?直接撕掉。


    徐曜察觉到她的异常,可问了好?几次,她也什么?都不肯说。


    没办法?,徐曜只?能找到她同桌询问情况。


    同桌挠了挠头,说,“好?像是?情书。”


    “情书?!”


    徐曜还未开口,陈智杰先开了口,“哪个臭小?子?胆敢给小?兔写情书?他就不怕……”


    说着?,他下意识转眼看?徐曜。


    果不其然,徐曜面色有些凝重。


    他安慰道,“哎呀,小?兔那么?漂亮,有人追是?正常的。”


    “但就是?……收到情书怎么?还给撕了呢?还是?太乖了,好?学生遇到这种事,害羞了吧。”


    徐曜淡淡开口,“不是?。”


    南依很乖巧,确实会因为收到情书而脸红害羞,但撕掉,怎么?看?都不是?她的作风。


    在徐曜心里,她是?那种连拒绝都会保持温柔和礼貌的人。


    这件事恐怕没那么?简单。


    ……


    周一升旗仪式结束,南依回到座位上,提前整理书本?和卷子?。


    桌上的英语书挪开,露出信封一角,南依动作猛地一顿。


    她呼吸一滞,停顿数秒后?,捏住一角将信抽了出来。


    【给南依】


    同样的排版和字体,果然又是?他。


    南依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


    正准备撕碎,右上方忽然出现一只?手,将信抽走了。


    南依转眼看?去,就见徐曜站在一旁,边拆信边对她说道,“抱歉,我必须看?一下。”


    她面色涨红,连忙道,“别?!”


    “不要……看?。”


    来不及了,徐曜已经看?了。


    信上都是?些污言秽语,完全的性/骚扰。


    他手指骤然捏紧,面色沉沉,心里暗骂了声——“草!”


    他直接翻看?最后?一页,信的落款上写着?对方的班级和姓名?。


    高三十六班,谢钧。


    南依站起身,想去抢信。


    徐曜却慢条斯理地将信撕碎,垂着?眼说,“这种脏东西,你别?看?。”


    语气也阴沉沉的。


    南依说,“我没看?。”


    徐曜低低地回应,“嗯,没看?就好?。”


    说完,走到垃圾桶旁,将碎纸扔进去。再次折返回来的时候,南依开口叫他,“阿曜!”


    徐曜脚步微顿,停下看?她,“怎么?了?”


    南依一脸紧张,“你不可以去找他。”


    当初不想跟他说,一部分原因也是?这个,她很怕他去找对方麻烦。


    徐曜应了声,“好?。”


    南依不放心,继续道,“我可以跟老?师讲的,但你不要去找。”


    她盯着?他强调,“一定啊!”


    徐曜见她情绪紧绷,安抚道,“好?,你放心。”


    他勾了勾唇角,让表情看?上去没那么?严肃,“快上课了,你好?好?听课。”


    ……


    被?徐曜知道之后?,这一节课,南依总觉得七上八下。


    她知道这事不能再拖了,于是?下课便前往班主任办公室,和张秋说明了情况。


    这前后长达半个月的时间,再次提起仍感恶寒。


    张秋闻言,一脸愤愤地开口,“真是不要脸!”


    南依低垂着?头。


    张秋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抚道,“这件事交给老?师,你安心学习,别?怕,老?师会帮你处理。”


    当天,张秋联络了对方的班主任,又和政教处汇报此?事。


    校方处理事情很迅速,第二天,南依便收到了对方的一封道歉信。


    为了让徐曜安心,她特地当着?他的面展开的这封信。


    “南依同学,很抱歉对你造成困扰……”


    五个人围在一起,范妙珍一口气将信读完,“……以后?不会了,再次抱歉。”


    郭润雨评价,“就这?太没诚意了吧,这种模板到网上找找,抄一下就是?。”


    陈智杰应道,“对啊,除了道歉信,别?的有没有了?处分警告之类的?”


    南依说,“应该是?有口头警告的。”


    范妙珍拍桌,“口头警告算什么?啊!”


    其实什么?惩罚,什么?处理方式,南依都无所谓。


    她本?就不是?爱计较的性格,只?要对方不再骚扰,她是?可以息事宁人的。


    但她是?,徐曜却未必是?。


    南依下意识瞄向徐曜。


    徐曜始终一言未发,微微抿着?唇,面无表情地转着?笔。


    这会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将笔一丢。


    “啪嗒”一声,竟把南依吓得抖了一下。


    他抬眼看?过去。


    南依坐直身子?,连忙道,“这件事就这样过去吧。”


    他自然知道她在忧虑什么?,只?得顺着?她的话,不咸不淡地应了声,“嗯。”


    “曜哥,过去了?就这样过去了?”陈智杰问。


    陈智杰显然不满意这样的处理方式。


    南依生怕他勾起徐曜别?的什么?想法?,急的扯他的衣服,用力眨眼,给他使眼色。


    徐曜收回视线,单手撑起下巴,故作随意道,“差不多得了。”


    “得了?”陈智杰瞪眼。


    “昂,”徐曜懒懒开腔,“不是?说了么?,不会送信了。”


    南依闻言,这才舒了口气。


    但她还是?放不下心。


    先前有过徐曜背着?她去打了赵贺这件事,为了防止这种情况再发生,从那天之后?,南依开始尾随徐曜。


    基本?是?他去哪,她跟到哪。


    徐曜下课去食堂超市买东西,见南依亦步亦趋走在他身侧,无奈地笑了笑,“你有这时间多学学习。”


    言下之意就是?别?盯着?他。


    南依眨眨眼,否认道,“我只?是?怕你摔倒。”


    距离他受伤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天,徐曜腿上的夹板已经拆了,但还是?得拄着?拐走路,她这个理由?完全说得通。


    徐曜垂眼瞥她。


    南依视线乱飘,不由?自主掖了两次头发。


    她好?像并不知道自己说谎时会下意识做出的小?举动。


    他勾起唇角,漫不经心地应道,“嗯好?,怕我摔倒。”


    “那我现在要上厕所,你也要跟着?吗?”


    南依抬眼,就见徐曜扬起下巴指了指不远处的卫生间。!


    上厕所……跟什么?啊!


    南依脸上一热,丢下句,“你去吧,我,回教室了。”


    说完转身便走。


    徐曜看?着?她急匆匆的背影,低低笑出声。


    ……


    中午放学前,徐曜收到一条短信。


    他垂眸瞥了一眼,将手机收了起来。


    下了课,几人在教室外等南依时,他特地将范妙珍叫到旁边来。


    难得徐曜找她私聊,范妙珍还挺稀奇,“你找我有事?”


    “嗯。”徐曜应了声,随后?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钱,数了十张,塞到范妙珍手里。


    一千?


    范妙珍惊讶地吸了口气,“你给我钱干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我可不做啊!”


    徐曜瞥她一眼,压低声音道,“你中午带小?兔出去吃。”


    范妙珍问,“为啥?”


    陈智杰接话道,“哎呀,叫你带你就带嘛,我们肯定是?有事要处理。钱都给你了,随便你们怎么?花。”


    范妙珍还是?不懂。


    徐曜淡淡地说了句,“就拜托你了。”


    大?佬第一次亲自委托,她怎么?着?都得给徐曜这个面子?。


    于是?她点头,“行。”


    等南依一出来,范妙珍二话不说搂了上去,“小?兔,我想去逛街。”


    南依愣了愣,“逛街吗?”


    “对,听说有我爱豆的周边,你陪我好?不好?。”


    南依迟疑,“可是?……”


    “呜呜呜,机会难得,你就陪我嘛。”


    南依张了张口,“那……”他们要不要一起去呢?


    只?不过话还没说完,就被?范妙珍连拖带拽带走了。


    眼看?着?两人的背影渐渐远去,陈智杰问徐曜,“曜哥,那咱们走?”


    徐曜说,“嗯。”


    两个人走出教学楼,其他人已经就位。


    “打听好?了,那小?子?现在就在食堂一楼吃饭。”


    “我们为曜哥刚打了盘新鲜热乎的牛肉咖喱。”


    徐曜勾起唇角,低低应了声,“行。”


    郭润雨虽然喜欢编故事,但有一点,他确实没骗南依。


    徐曜是?校霸,货真价实的那种。


    他不是?无端挑事的类型,一直都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但只?要有人找上他,或是?找他身边兄弟的麻烦,徐曜从不废话,直接动手,过后?再甩人一笔钱,一走了之。


    又狂又拽,但还特有魅力。


    因此?他从高一起,就有不少男生喜欢跟在他身后?。


    无论是?单挑还是?群架,徐曜从没怕过。


    也就是?南依来了之后?,他相对收敛了点。


    此?时是?中午十二点钟,食堂人最多最密集的时候。


    徐曜推开门,身后?跟了十几个人,大?摇大?摆走进食堂。


    乌泱泱一群人,难免吸引其他人的注意。


    徐曜没拄拐,平地走路还是?会疼,所以他走得很慢,但气场不输。


    所到之处,一排排学生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他。


    旁边有人站起身,递给徐曜一个餐盘,餐盘里打了满满一盘牛肉咖喱。


    徐曜面无表情地接过,下巴微扬,从一众视线中,步伐招摇地走到某个位置,停住。


    谢钧正吃饭,忽闻头顶有个声音——“谢钧。”


    “啊?”他抬头。


    下一秒,一盘还热乎的牛肉咖喱直接扣到了脸上。


    他的口鼻、眼睛,瞬间被?糊上。


    惊得一旁的人叫出声来。


    “不好?意思,手滑。”


    徐曜松手,餐牌应声落地。身后?的人递来纸,他接过,慢条斯理地擦起了手。


    “你他妈什么?鬼!”


    谢钧抹了把眼睛,作势便要站起身。


    被?徐曜旁边的人一把将人摁住,“老?实点!”


    “松开我!”


    谢钧愤怒地向后?看?去,“你们干什么?的?”


    徐曜微微偏头,淡淡地望向他,反问,“你说呢?”


    谢钧这才看?清,面前站着?的人,是?徐曜。


    学校里闻名?,惹不起的阔少。


    “我不知道哪里得罪你了。”他直言道,“咱们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用得着?这样吗?”


    高逸嗤笑道,“你有什么?资格让曜哥跟你谈啊?”


    “小?子?,想追人之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成不?”


    谢钧反应过来,“你说南依?”


    徐曜将擦过手的纸团了团,用力丢在他脸上,冷声开腔,“提她的名?字,你配吗?”


    ……


    离开食堂,其他人陆续散去。


    陈智杰兴奋不已,“卧槽,帅啊,太帅了。”


    “你看?那小?子?道歉的模样,跟条哈巴狗似的。”


    徐曜扯了扯唇角,提醒道,“差不多得了,一会别?让她听见。”


    此?时已经接近一点,算了算时间,南依和范妙珍也差不多该回来了。


    陈智杰拉起了嘴巴上的“拉链”。


    两人坐在实验楼前的石椅上吹风,也不知过了多久,校门口传来范妙珍的笑声。


    徐曜收起手机,抬眼看?去。


    范妙珍和南依,每人手上拿着?一个泡泡机。


    范妙珍朝南依喷一下,南依笑着?躲开。南依又朝天上喷了一串泡泡,范妙珍去抓。


    两个女生玩得不亦乐乎。


    南依笑起来总是?很好?看?的,双眼弯弯,还有两个浅浅的小?梨涡。


    她踮脚,伸手抓泡泡,无数的泡泡在阳光下泛着?彩色的光,她也同样,泛着?光。


    徐曜静静地看?着?她,弯起唇。


    陈智杰无奈地摇摇头,说,“这小?女孩就是?幼稚哈,一个泡泡机能玩这么?开心。”


    转过头,才看?到徐曜视线一动不动地看?着?南依。


    那模样,看?着?可太深情了。


    心里面憋了很久的疑惑,在此?刻问出了口,“曜哥,你是?喜欢小?兔吧?”


    徐曜没应,但也没反驳。


    陈智杰又问,“你喜欢她,为什么?不去追呢?”


    他挺不理解的,在他印象里,徐曜一直洒脱随性,只?要是?他想做的事,就可以不管不顾。可这样一个人到了南依这里,却忽然变得犹豫不决。


    喜欢也不说,帮她摆平事情也是?私底下来,从不让她知道。


    真不像他性格。


    “以你的魅力,想追谁追不上?你就不想试试吗?”


    徐曜始终看?着?她,沉默许久,才平静开口,“她不一样。”


    陈智杰,“啊?什么?不一样?”


    她纯粹,善良,像天上最干净的月光。


    任何人都无法?比拟,任何人也不可以去沾染。


    哪怕是?他,也不行。


    对徐曜来说,南依是?很好?很好?的。


    和他截然不同。


    她在天上,他在地上。


    她洁白无瑕,而他满身淤泥。


    少女还在阳光下追着?泡泡,在范妙珍的鼓舞下,她伸出手来,一跃而起。


    彩色的泡泡缓慢地漂浮在空中,南依纤细的指尖触碰到的那一瞬间,它轻轻炸开,只?留下几滴水痕,便消失无踪。


    明明是?很美好?的画面,徐曜眸色却不自觉暗淡了下来。


    蓦地,他轻笑出声,像是?给出答案,也像是?喃喃自语,“我配不上她。”


    第46章 第 46 章


    配……不上?


    陈智杰没想到, 有一天他能从张扬傲慢的曜哥嘴里听到配不上这三个字。


    不理解陷入爱情?中男生的思维,他只问,“那你就心甘情?愿做幕后?”


    徐曜收回视线, 轻描淡写?地看了他一眼,反问, “不好吗?”


    默默守在她身后,不好吗?


    毕竟南依是个收到情?书都会脸红心跳的乖孩子, 万一被?她知道,再?把人吓到, 怎么办?


    徐曜是最不想影响到她的人, 更何况,他还跟张秋打过赌。


    说话间,南依和范妙珍跑了过来。


    几人聊了会,一起回教室的路上, 徐曜和陈智杰走在前面,范妙珍和南依走在后面。


    这一中午, 两个女孩的活动相当精彩。


    先是饱餐一顿,随后陪范妙珍买了周边,又去书店里, 头挨着头一起看了会漫画书。


    因为时间有限没看完,范妙珍还把书买了下来。


    这会随手翻了翻,忍不住和南依探讨道, “哎小兔,你说女主她暗恋男主,为什么不说呢?”


    南依微微一怔。


    视线不由自主看向徐曜的背影。


    他就走在她身前, 两人不过一步远,但始终一前一后。


    也不知道为什么, 南依忽然想起徐曜受伤的那天,她历经?百转千回的心情?。


    在篮球场,南依初次看到人山人海都在为他呐喊。她的第一反应居然不是为他高兴,而?是落寞


    后来她回到家复盘,才知晓那一瞬间落寞的情?绪,名为自卑。


    似乎喜欢一个人时,就会把他放在很?高、很?耀眼的位置。


    你明?知道自卑是错的,但就是忍不住去衡量两个人的身高、外貌,又或者家庭条件相差多少,自己是否与他匹配。


    她的喜欢对他来说,是微不足道还是至关重要?在众多喜欢他的人当中,她又足够显眼吗?


    答案一旦是否定的,便会莫名低落。


    有关这些问题,南依自我?拉扯过,幸好她是个很?会开导自己的人,不会被?烦恼困扰太?久。


    她清楚地知道,能跟徐曜朝夕相处的每一刻,她都欢喜自在,沉浸其中。所以许多事,自然而?然有了答案。


    那些自卑情?绪,不过是庸人自扰。


    她的心事,他怎么看待,她的喜欢,他是否重视,其实都无所谓。


    暗恋,本?来就是她一个人的秘密。


    既然决定好隐藏心事,就没必要去纠结两人的匹配程度。


    她不求任何结果,也不去探究徐曜对她的看法。


    因为比起知道答案,她更怕失去。


    范妙珍还在一旁碎碎念道,“她只要告诉他,他们就可以在一起了呀,男主对她也不是没有好感的,哎呀,为什么不说!”


    南依看她急的直跺脚,轻笑了声,耐心回答,“只有这样……他们的故事才能未完待续呀。”


    这种说法好高深啊。


    范妙珍不解地眨眼,看向南依。


    南依对着她抿唇笑了笑-


    五月,北城彻底告别?了漫长的冬季。


    学?校预计在暑假,对高二前一百名开展竞赛前集训。


    张秋想带南依补补课,多打打基础。但南依却想给徐曜接着补课,这个想法刚说出口,直接遭到徐曜拒绝三连,“不用,郭大嘴可以教我?。”


    “别?因为我?耽误了你自己,听张秋的话。”


    “你要是不去,我?也不可能学?的。”


    见他态度坚定,南依也只好再?次离开了大部队,每天中午跟着张秋一起吃饭补课。


    五月中旬,年级组织了一次月考,据说出题组费了些心思。


    考试时间在周五,出成绩这天是周一,清早便开始下雨,整座校园笼罩在浓浓的雨幕之中。


    大概由于天气?缘故,班上同?学?都昏昏沉沉,像一排排垂头摇摆的“枯草”。


    张秋下午来上课时,大家还没恢复状态,看上去没什么精气?神?。


    她敲了敲黑板,“来,都清醒清醒,看看成绩就不困了。”


    说着,她让班长将成绩单和试卷发了下来。


    看到成绩的那一刻,南依还没什么反应,同?桌惊得捂住了嘴。


    他下意识朝她看了过去,问,“小兔,你是不是发挥失常了?”


    成绩单上,向来稳坐第一的南依,换成了周嘉泽。


    而?她变成了班级第五。


    成绩一下子下滑了这么多,也是南依没想到的。


    南依抿了抿唇,声音渐小,“我?不清楚,我?需要……看看卷子。”


    只不过这节课只发了英语试卷,她恐怕要把其他科试卷都拿到手,才能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教室里一片安静,张秋看向南依,叹气?,“怎么回事啊,南依,考试没用心?”


    张秋话音刚落,所有人都朝她看了过来。


    站在目光的焦点,南依一时间手足无措,也不知道怎么回应,只得微微垂下了头。


    ……


    下课后,张秋把徐曜叫到办公室谈话。


    她把南依的各科试卷都挑出来,扔给徐曜看,“怎么样,现在看到了吧?我?都说了,你会影响她。”


    除了英语语文成绩算稳定发挥外,理科都有小幅度的下降。


    南依班级排名第五,年级排名五十八。


    “年级第一,和年级五十八,差出去多少你知道吗?”


    徐曜将试卷整整齐齐整理好,抬眼道,“只是一次月考,不能说明?什么。”


    张秋冷笑一声,“徐少爷这话说得可真轻松。”


    她坐直身子,神?情?严肃道,“我?现在就来告诉你,成绩下滑对南依来说意味着什么。”


    从南依刚转学?过来的时候,张秋就与她的母亲促膝长谈过。


    她知道南依从小没有父亲,是母亲一人拉扯带大。她承载了全家人的希望,可她又没有优渥的家世?可以依靠,只能依靠自己,靠学?习。


    “普通家庭的孩子想要改变命运,未来的路想要走得平平顺顺,学?习是唯一的出路。跟你这种阔少爷不同?,你们生来起点就要比别?人家的孩子高的。你不学?习你不上进,哪怕你现在辍学?,你家有大把的产业给你继承,可是南依呢?”


    徐曜没应。


    本?想散漫应付,可话钻进耳朵里,他眉头不自觉蹙了起来。


    “她如果照这样发展,不能在全国竞赛上取到名次,她就会跟顶级大学?失之交臂。一步错,步步错。失去了这次机会,以后她要怎么办?你能为她的人生负责吗?”


    “如果你不能负责,又为什么要在她人生中最重要的三年来影响她?”


    徐曜眉头越蹙越深,唇线紧抿。


    片刻后,才开口回应,“我?没有想要影响她。”


    张秋挑眉,“你已经?影响了。现在是关键时期,她不能被?分心。”


    徐曜还是沉默。


    张秋继续道,“南依能有现在的成绩,至少从小学?开始,就要步步不落地努力学?习,她刷了多少套卷子,熬了多少夜,付出了多少的辛苦,如果就这样被?耽误了,我?敢打包票,她一定会后悔一辈子,她将来甚至会恨你。”


    “她那么善良的一个小姑娘,为你补课,为了你和我?抵抗,你却要害她影响她,徐曜,你良心过意得去吗?”


    在徐曜眼里,张秋的话没有任何价值。


    换做以往,他可能不会当回事。但今天却破天荒把她的话,一字不差地听了进去。


    理由很?简单,他和张秋,都是盼着南依变更好的人。


    离开教师办公室时,徐曜脸色凝重。


    步伐沉重,心思也很?乱。


    等他慢腾腾回到班级时,发现南依的座位旁围了几个人。


    徐曜顿时心里一紧,快步走了过去。


    南依趴在桌上,将头埋进胳膊里,肩膀微微耸动。


    哭了?


    徐曜错愕地定在原地。


    范妙珍见他来了,连忙道,“阿曜你快劝劝,小兔可能是因为考砸了,心情?不好,刚才开始就这样了。”


    徐曜垂眼看着南依,薄唇微张,嗓子莫名干涩起来。


    张秋方?才的话他还记得,此时此刻,像在脑中放了混响,愈发震耳欲聋。


    “你会害了她。”


    “她一定会恨你。”


    他第一次这般无措。


    愣了许久,才僵硬地走上前,哑着声音开口,“南依,你……”


    别?难过,一次月考成绩做不得数,我?们好好学?,下次还是可以拿第一的。


    只可惜安慰的话,尽数卡在喉咙里。


    南依头微抬,却没露脸,只抽泣着说,“阿曜,我?,我?想,一个人,一个人静一静。”


    双手攥紧校服袖口,呼吸就这样停滞几秒。


    徐曜静了静,最终低低地应道,“好。”


    ……


    后面的课,南依几乎没怎么听。


    她的情?绪在反复,时而?看看黑板,时而?又开始低头擦眼泪。


    她向来不喜欢情?绪外露,总是温和又平静。


    在同?学?面前哭,还是第一次。


    徐曜视线目光寸步不离地锁着她。


    他忽然间变成了提线木偶,她的一举一动,都能牵动他所有情?绪。


    陈智杰看他脸色不好,在一旁道,“我?猜,小兔可能一直是第一,第一次考成这样,然后平时学?得挺辛苦的,一时之间接受不了而?已。”


    “不过只是个月考,之后还有机会呢,不然你发个短信安慰一下?”


    徐曜确实有这个打算,思忖片刻,他还是发了短信过去。


    阿曜:【你还好吗?别?难过,一次考试不要紧,下次好好发挥。】


    阿曜:【放学?我?送你吧,我?们聊聊?】


    南依眼睛上还挂着泪,收到短信后,她下意识以为林尔雅又交待给她什么。


    连忙拿起后,发现是徐曜的消息。她匆匆扫了一眼,将手机放了回去。


    隔了会,才又将手机拿出来,给他回复了两个字:【不了。】


    她不是因为成绩而?难过。


    但这难过实在太?汹涌,她不知道怎么说出口。


    就在几个小时前,她接到了妈妈的电话。


    林尔雅说,“外婆去世?了,我?房间柜子里有包黑色塑料袋,里面是打包好的衣服,你放学?帮我?取了带过来,我?在医院等你。”


    挂断电话,南依像被?雷劈过一般,愣在那。


    怎么会这样呢。


    明?明?已经?熬过了冬天,见到了春暖花开。


    明?明?上次见面,她还能喝下她炖的汤。


    怎么几天没见,忽然就……


    太?突然了,南依无法接受,情?绪有些崩溃。


    这一下午,一直这样反复,南依记不得到底流了多少泪。


    此时不过稍微一想,情?绪像浪潮一样,再?度奔涌而?来。


    南依又趴到了桌上。


    她,好像又在哭了。


    徐曜心里像有块石头,狠狠往下坠着。


    从发了短信后,他便一直在看她,自然而?然将她所有细微的动作?尽收眼底。


    他只觉得,她是真的怨他了。


    ……


    放学?时,雨还没停。


    校门口处人来人往,大多数人在雨中行色匆匆。


    雨水淅淅沥沥地下着,将昏暗的夜晚模糊成一片。


    人群之中,一个瘦小的身影举着一把透明?的雨伞,步伐缓慢地行走。


    在她身后,高瘦的少年唇线抿直,神?色落寞,亦步亦趋地跟着。


    他不敢上前,始终离她几步远。


    她走一步,他也走一步。


    她停顿,他亦停顿。


    雨夜似乎能让人的情?绪挥发到极致。


    南依双手握着雨伞,和着雨声轻啜,泪水爬了满脸,她却顾不得理睬。


    直到视线模糊住,她才微微停顿,仰起头,伸手在脸上胡乱摸了一通。


    即便夜色深重,他也能看清她的动作?。


    喉咙处像被?什么狠狠堵住,吞不下吐不出,连带着心都一起泛着酸胀。


    他始终在想,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他以为自己将她守护得很?好,信誓旦旦和张秋打赌,不会影响到她的成绩。


    可到头来,却害得她这么伤心。


    雨越下越大。


    徐曜的衣服已经?被?雨水打湿,黑发失落地垂在眼前,细密的雨水砸到他眼睫处,他伸手揉眼,才发觉双眼酸痛。


    两侧路灯泛着微弱的光,空气?里带着沉闷的湿润。


    徐曜呼吸不畅,像雨天里即将溺死在水中的鱼。


    直到走到南依家附近,徐曜目送南依进了小区。


    他望着她离开的方?向,半晌没动,如同?黑夜里的一座雕像,静静地立在那。


    双手自然垂落,他微微垂眼。


    向来桀骜的少年,失魂落魄地站在雨幕中,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


    第47章 第 47 章


    南依离开家时, 已经整理好了情绪。


    外婆去世,妈妈肯定是更难过的人,所以她?要坚强。


    毕竟他们不能在同?一时间崩溃, 总要有人照应。


    病房里,大人们正凑在一起商讨后?事。


    林尔雅默不作声地收着东西, 都是一些?外婆住院期间的生?活用品。


    南依放下袋子,连忙也蹲过去帮忙。


    林尔雅将洗漱盆摞到一起, 眼也没抬地问她?,“作业都写完了没?”


    南依一顿, 而后?才道, “还剩一些?。”


    “嗯,”林尔雅说,“那早点?结束,你好回?家写作业。”


    语气太过平常, 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南依应了声,随即悄悄转眼向她?。


    林尔雅神色平静, 有条不紊地将洗漱用品整理好,又站起身?。正要将物品放到桌上,南依顺势拿了过来, 轻声开口,“妈妈我来吧。”


    林尔雅手在半空停住,良久, 才开口道,“好。”


    等其他人商讨完,这边东西也收得差不多了。


    几人说了下明天的安排, 见时间不早,大姨林清雅让林尔雅带着南依先?回?了家。


    回?去的一路上, 林尔雅很沉默。


    她?像是累极了,头靠在车窗上,微微闭着眼。


    夜里风凉,南依默默将车窗关上,又小心翼翼地替她?盖了件外套。


    两人回?到家已经十一点?。


    林尔雅进门第一件事便是钻进厨房热饭。


    南依跟在她?身?后?,开口道,“妈妈,我不饿。”


    “不饿不行,”林尔雅背对着她?,手里的锅碗瓢盆咣当?作响,“你先?去写会作业,好了我叫你。”


    南依也只得照做。


    很快,饭做好了。


    像往常一样,两人面对面而坐。


    “多吃点?,快点?吃,吃完早点?睡。”


    林尔雅一门心思?给她?夹菜,转眼间,南依碗里的菜已经鼓了个小山包。


    反观林尔雅,菜没吃一口,就只是面无表情地吃着白米饭。


    完成任务一般,一口接着一口往嘴里塞,像是在极力将某种情绪噎回?肚子里。


    南依心里很不是滋味。


    放下筷子,她?开口叫她?,“妈妈……”


    林尔雅垂着眼,随口应了声,“怎么了?筷子怎么还停了,快好好吃饭。”


    南依沉默片刻,犹豫了下,才道,“难过的话?,哭出来会好一点?。”


    林尔雅一愣,她?慢慢抬起头,与她?对视,然后?一笑?,“哭什么,你外婆年过八十,这是喜丧。”


    她?又夹菜给南依,聊家常似的说着,“今早我在上班,听你大姨说,你外婆吃过了早饭,睡了回?笼觉。九点?左右吧,她?忽然招呼你大姨扶她?坐起来咳嗽,咳完,一口气顺下来了,她?也就闭眼了。说是,走得挺安详的。”


    南依听闻这些?,喉头有些?哽住。


    林尔雅又道,“不该跟你说这些?的,快吃饭,菜都凉了。”


    说完,她?又低头扒了几口饭,眼泪却随着动作滚落。


    饭还含在嘴里,她?是无论如何都咽不下去,筷子停住,她?怔愣地坐在那,一声不吭地流着泪。也不知过了多久,才含糊不清地说了句,“还是没能见最后?一面。”


    所有的平静和冷静,都只不过是大人的隐忍。


    稍微穿针引线,情绪便如同?洪水一样泄出。


    南依眼睛一红,连忙站起身?,跑到林尔雅身?边。


    像她?曾经哄自己那样,她?抱住她?,一下又一下,轻拍她?的后?背。


    或许人总是在失去后?,才知道追悔莫及。


    这一晚,林尔雅跟南依说了很多从?前的事。


    她?幼儿园时期,她?高中的时候,以及,当?年她?离开北城的理由。


    十几年前,林尔雅因为和南依的爸爸恋爱,遭到了全家的反对。


    尤其外婆反对的声音最强烈。在她?眼里,南依爸爸没钱也没前途,算不得良配。可林尔雅偏不信邪,他们越拦着,她?和他的关系便越紧密。


    意外怀孕后?,林尔雅便带着南依爸爸来家里,想要和长辈商谈结婚的事。


    就在那天,两人双双被打?出家门。


    外婆指着林尔雅的鼻子骂,如果?不分手,不把孩子打?掉,就永远不要再回?来。


    她?笃定地说,“你不听我的话?,早晚有一天,你一定会后?悔的。”


    林尔雅倔强地扬着头,“我绝对不会后?悔。”


    那时的她?冲动又懵懂,男人对她?好一些?,她?便认为他的好胜过全世界。


    也许是为了赌一口气,也许是年少不经事,南依爸爸说想去南城打?拼,林尔雅毅然决然收拾行李和他离开了北城。


    结果往往不尽人意。


    南依出生?后?,不出一年,南依爸爸甩给她?们母女俩一笔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看着二十平的出租屋,和嗷嗷待哺的孩子,林尔雅的悔意在那一刻到达顶峰,可她?还是固执地没有回?家。


    正如身?边人所说,她?脾气倔,骨气硬,哪怕撞了南墙也不会回?头。


    林尔雅不想低头,她?不肯服输。于是便咬着牙独自抚养南依,与家人断绝往来。这一断,便是十几年。


    “男人没有好东西。”


    在一度颠沛流离后,林尔雅大彻大悟。


    所以她对南依的人际往来总是很谨慎,只要看到她?身?边出现男孩子,她?便会不由自主弓起背。


    “以前觉得你外婆的话?是错的,现在才知道错的人是我。”


    林尔雅泪水爬了满脸,对南依说道,“所以,你一定不要重蹈我的覆辙。好好学习,不要分心。”


    南依手忙脚乱地为她?擦眼泪,摇头应着,“不会的。”


    林尔雅反手摸她?的头,长叹道,“只要你好,我就还有盼头。”


    “失败的人生?,我一个人体验就够了。”


    ……


    凌晨三点?,林尔雅终于哭着入睡,南依回?了自己的房间。


    临睡前,她?习惯性翻看了一眼手机。


    这一晚上,徐曜给她?发了几条短信,但都因为她?在忙没能及时查看。


    21点?45分,阿曜:【你心情好些?了吗?】


    22点?10分,阿曜:【我问过了,这次试卷的题目,大部分出自北城这边的教材,可能和你之前学过的有一定出入,所以不是你的问题。】


    23点?20分,阿曜:【别多想,早点?休息。】


    一整天的情绪起伏太大,南依有些?困倦,但还是认真打?字回?复:【不是的,我只是因为外婆……】


    打?到这里,她?手顿住。


    有些?事,短信里总是说不清的。


    况且,这个时间他应该已经睡了,还是别打?扰他了。


    想到这里,她?将输入框里的内容删掉后?,将手机放回?到枕头下。


    ……


    南依外婆去世,林尔雅跟学校请了三天假。


    第一天亲友前来吊唁,第二天出殡。


    就在这短短两天,南依亲眼看到林尔雅情绪反复崩溃。


    向来冷静自持的女强人,跪坐在地,嚎啕大哭。南依红着眼在一旁搀扶,心里又酸又疼。


    等一切结束,家里人招待亲友吃席。


    当?天中午,林尔雅喝了很多酒,醉到不省人事。


    南依和大姨林清雅一起将她?送回?到家中,安顿好,南依送大姨下楼。


    临别前,林清雅想起什么似的,递给南依一个袋子。


    “差点?忘了,这个是你的。”


    南依愣了愣,“这是什么?”


    林清雅说,“你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南依点?点?头,照做。


    翻开袋子,拎起一看,是一条牛仔裤。


    林清雅解释道,“那会你外婆神志不清,非说这裤子是你的。裤子不是破洞的嘛,你外婆心疼了,絮絮叨叨说你裤子破洞了,没人给你买新?的,她?就缝了个小动物上去。”


    “本来呢,这条裤子原本是你舅妈的,但总觉得,给你才合适。”


    握着裤子的手指收紧,南依顿时愣住。


    林清雅无奈笑?笑?,哽咽道,“虽然你是今年才见过她?,但她?还是念着你的。”


    ……


    南依垂着头回?到家。


    林尔雅在隔壁睡觉,她?抱着裤子回?到自己的房间里。


    摊平,放到床上。


    牛仔裤不是她?的尺寸,膝盖破洞处果?然被缝上了。如果?不仔细看,其实很难分辨出缝在上面的图案。、


    但南依却看出来了,那是一只小兔子。


    针线歪歪扭扭的,可以感受得出缝针的人当?时的状态并不好。


    南依的手摸过去,指尖在凹凸不平的小兔子上反复摩挲,蓦地,两滴泪滚落下来。


    忍耐两天的情绪还是崩了盘,一时间,她?泣不成声-


    三天后?,南依重返校园。


    同?学们都猜测她?是因为成绩下滑大受打?击,见她?神色如常地来上课,纷纷凑过来询问状况。


    “小兔,你还好吗?”


    “你该不会真因为成绩的事,伤心过度……”


    南依认真点?头,“是的。”


    提问的那名同?学捂嘴,连忙道,“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


    南依抿唇笑?笑?,“所以我这三天请假,恶补了功课,之后?肯定会好好发挥的。”


    见她?还能开玩笑?,众人松了口气。


    上课后?,同?桌犹豫不决,问她?,“你真的没事了吧?”


    南依翻着试卷,应道,“没事的。”


    就算有事,也已经调整好了。


    南依几天前就跟自己约定好,痛痛快快哭过,后?面就不要再掉眼泪了。


    悲伤尽情抒发之后?,还是要继续面对生?活的。


    虽然心里面还会有一块潮湿,但,就当?做是她?存在过的痕迹。


    来过的人,她?会永永远远记在心里。


    ……


    中午,南依主动和范妙珍等人一起吃饭。


    在她?请假这几天,他们都很关心她?,她?想着,也总该和他们好好谈谈心的。


    一行四人,唯独少了徐曜。


    南依问起他的行踪,陈智杰说,“曜哥说食堂吃腻了,跟高逸出去吃了。”


    “这样啊。”她?略微失落地垂了垂眼。


    陈志杰瞥见她?的神色,又连忙补充道,“啊,也许他吃两天就回?来了。”


    南依抬起眼,轻声回?应,“没关系的。”


    就算没能一起吃饭,她?还可以去找他。


    刚好这几天,她?也有很多话?想要跟他说来着。


    因为平时总是徐曜来找她?借笔、聊天,南依从?来不知道,想要在教室里抓到他,居然是件这么难的事。


    徐曜下了课便会第一时间离开教室,南依扑空了几次。


    有一次,她?想开口喊他,结果?话?还没喊出口,他就已经跟着其他人出去了,全程目不斜视。


    南依蹙了蹙眉。


    没记错的话?,以前经常有人喊徐曜去操场转转,但都被他拒绝了。南依问过原因,徐曜懒懒地说,宅,比起外面更喜欢待教室里刷手机。


    况且他脚伤还未完全恢复,按理说不该出去得这么频繁才是。


    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后?知后?觉,她?才反应过来,他似乎,是在躲着她??


    得到这个猜想后?,南依若有所思?地民齐了唇线。


    思?虑良久,才主动在课上写了张纸条给他。


    南依:【下课要不要去食堂喝奶茶啊?】


    徐曜只回?过来三个字:【先?听课。】


    果?然是这样。


    她?就知道,两人都在班里上课,一次话?都说不上是不正常的。


    可是,他为什么变这样?


    南依苦恼地咬了咬下唇。


    下了课。


    南依直接站起身?,离开座位


    正朝徐曜的位置走去,就见徐曜站起身?,准备离开教室。


    徐曜的腿长,走路快。他迈一步,她?几乎要跑两步。


    南依一鼓作气,追到教室外,对着他的背影喊道,“阿曜。”


    她?声音不轻不重地传了过来。


    徐曜心里颤了一下。


    走廊里人来人往,人声嘈杂。她?声线很轻,完全被其他声音所盖住。


    也就是说,他可以假装听不见。


    可这两个字,却如同?咒语一般。无论隔着多远,都能让他脚步瞬间停住。


    他想逃离,却分毫都动弹不得。


    第48章 第 48 章


    南依没有回复短信的那?晚, 徐曜彻夜未眠。


    虽然知道她?可能在怨他?,可鼓起?勇气发出去的信息石沉大海的那?一刻,情?绪还是抑制不住地失落。


    徐曜没经?历过这种事, 也从未有过这样的烦恼。


    无措之时,甚至病急乱投医似的问了几?个朋友。


    这几?个兄弟从初中起?就谈恋爱, 个顶个的恋爱高手?。


    听到徐曜的问题,先是调侃他?冰山融化、铁树开花, 随后才?认真起?来,给他?提供了两个思路。


    要么, 放手?, 以后别影响人家,离她?远远的。


    要么,想办法补救,征求她?的原谅。


    他?从未拥有过, 谈不上放手?。


    至于补救,他?又能帮得上她?什么呢。


    也许是前一晚淋过雨, 加上心情?烦闷。到了后半夜,徐曜发了高烧,第二天自然而然请了假。


    他?没去学校, 却?浑浑噩噩地出了门。


    徐曜按照别人的推荐,几?乎跑遍了全北城所有的书店,为南依买了厚厚的教材和练习题。


    他?不知道怎么弥补, 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办法。


    这几?天阴雨不断,一整天跑下来,他?衣服又湿透, 到了晚上高烧反复,脚伤也因走了太多路而复发。


    第二天, 徐曜强行从床上爬起?,拎着重重的复习资料,早早来到南依家楼下等。


    只可惜,从早上六点等到七点。


    他?始终没能看到她?的身影。


    后面到了学校才?知道,南依是请假了,一共请了三天。


    没人知道理由,大家只认为她?是因为成绩大受打击。


    徐曜的自责更深了几?分。


    可能张秋说得没错。


    他?确实不该缠在她?身边,影响她?。


    所以南依这次回来,他?是打定了主意,想从她?眼前消失的。


    徐曜以为自己可以做得很好,可有一点他?却?忽略了。


    他?可以控制自己不去找她?,减少交集。但?他?却?做不到忽视她?。


    尤其当她?叫他?的名字。


    阿曜。


    就是这两个字,他?瞬间就可以缴械。


    徐曜停顿良久,始终没有转过头。


    南依追了上来,拦在他?面前,仰头问,“你?怎么了?”


    她?一开始还在猜想,他?这样反常,是不是因为她?没回复消息。但?她?又很清楚,阿曜不是会因为这种事而不高兴的性?格。


    思来想去,最大的可能只能是——“张老?师是不是找你?谈话了?”


    她?依稀记得那?天课间,张秋出教室时,徐曜紧随其后,所以不等他?回答,她?便直接问了出口。


    虽是疑问句,但?语气笃定。


    徐曜僵硬地立在原地,眉头紧蹙,看向她?的视线却?很平静。


    他?没说是与不是,短暂地保持沉默,像是在思考要怎么说。


    南依见他?不语,便就地结合他?发给她?的消息,逐一回复,“试卷我看了,这次确实是我失误了,有很多题存在马虎。我不知道张老?师和你?说了什么,但?我的成绩下滑是与你?无关的。”


    三言两语,直挺挺地戳到他?困扰已久的心事上。


    她?还是和之前一样,耿直,又很会洞察人心。


    可没有影响到她?成绩,只是她?的主观想法,客观来讲,他?也难辞其咎。


    徐曜张了张嘴,吐出一个字,“你?……”


    不怪我了吗?


    只不过到底没问出口。


    因为他?已经?知道答案了。


    就在两人无声对视时,预备铃响起?。


    走廊的窗外,一群小人像接收到信号似的,一窝蜂涌进教学楼。


    人来人往,他?们?站在这里聊天难免不方?便。


    良久,徐曜低声扔下句,“体育课再说。”


    ……


    下午的体育课,自由活动后,两人坐到了先前的石椅上。


    明明只隔了几?天,却?像几?月未见一般。


    徐曜不似以往那?般,能自在地和她?说话,字里行间总是很踌躇。


    反倒是南依一直在与他?分享心事。


    通过聊天,徐曜才?知道,南依的外婆去世了。


    他?错愕地看向她?,喉头如同被噎住一般。


    隔了会,才?说了三个字:“对不起?。”


    对不起?,这几?天他?一直会错意。


    对不起?,没能在第一时间安慰她?。


    缄默之时,他?反复想着——徐曜,你?怎么这么笨。


    南依见他?面露愧色,开口解释道,“我不是想要你?自责的。”


    “我只是想说,我的难过不是因为成绩,而是那?天接到了外婆去世的消息。没能及时回复你?的消息,也是因为这几?天事情?很多。你?不要……把错误揽到自己身上。”


    明明是她遇到了伤心的事,却?在反过来安慰他?。


    徐曜蹙眉,“我应该多问问你?。”


    “你……”他不知道怎么安慰人,顿了顿,低声道,“还好吗?”


    南依弯唇笑了笑,“我很好,已经?过去了。”


    她?说这句话时,表情?云淡风轻,像是从难过中彻底走出来了,她?又和从前一样乐观明亮。


    徐曜却?道,“你坐这等我会。”


    说完,他?站起?身,朝教学楼走去。


    徐曜折返回来的时候,南依正垂着眼,踢着脚边散落在地的花瓣。


    下午的阳光温和地撒下,映在少女挺拔小巧的鼻尖上,纤长?的睫毛泛着浅黄色的光。


    五月的天湛蓝如洗,昨夜下了一场雨,将学校里开得正盛的花打落在地。满天星一般的花簇,只剩零星几?朵,倔强地挂在枝头。


    偶尔一阵微风拂过,花瓣洋洋洒洒落下,混合着白绒柳絮,像是一场彩色的雪,翩然起?舞,又悄悄落在她?的发梢上。


    徐曜慢步走近,南依抬眼看他?,“你?回来了。”


    “嗯。”他?应声坐下,递过去一袋子书。


    南依打开一看,什么五年高考三年模拟,都是各式各样的复习题和教材。


    从高一到高三,门门不落,应有尽有


    徐曜从中抽出一本,放到她?手?中。


    是朗达·拜恩的《秘密》。


    南依不曾看过,但?依稀记得初中历史老?师和他?们?推荐过。


    “如果你?感到挫败、迷茫,又或者经?历了伤心难过的事,你?们?可以在这本书里汲取力量。”


    所以,他?想喂她?喝点心灵鸡汤?


    还真是男孩子独特的安慰人的方?式。


    南依想笑笑,可笑意在嘴边生?扯了几?下,还是僵住。


    徐曜忽然开口,“我在网上看到过一种说法。”


    他?转眼看她?,平静道,“意识不会消散,只会转移到别的地方?去,可能是一花一草,也可能是阳光和清风。”


    说着,他?抬起?手?,动作轻轻地摘掉她?肩头的花瓣和头顶的柳絮。


    随后在她?眼前展开手?心,“比如它和它。”


    南依蓦地愣住。


    外婆去世这几?天,她?经?历了太多情?绪上的起?起?伏伏。


    可她?始终紧绷着,在母亲难过时,充当她?的精神支柱。


    她?安抚每一个人,沉稳能干,一如既往的坚强懂事。


    南依以为,自己不需要安慰。也以为,自己真的能够不再悲伤。


    可当徐曜说出这些话时,她?还是抑制不住地眼眶酸胀。


    很神奇的是,她?先前那?次落泪,也是被他?撞见又哄好。


    这次也是。


    感觉一颗心像被大片的云朵拥入怀中,被柔软触碰,万千情?绪最终在云雾里,化作一滩潮湿。


    南依垂着眼帘缓了好一会,才?重新抬起?眼。


    “嗯,我知道的。”


    她?弯起?唇,看着他?,“我知道她?会在某个地方?,一直陪伴我。”


    所以她?不需要难过,也不会孤独。


    可是,阿曜你?知道吗?


    你?总能看到我的软弱,看到我的伤疤,又不声不响,将它慢慢疗愈。


    就这样,不知不觉中,你?也成了我人生?中很重要的角色。


    我渐渐意识到,只是做朋友,已经?不够了。


    所以你?的远离,会让我难过,很难过很难过。


    但?这些话,她?还不能说。


    再等等吧,或许将来某一天,她?一定会有勇气,亲口告诉他?。


    她?看向他?的眸光清澈,却?似有万千情?绪。


    对视许久,南依才?移开视线,轻声道,“那?我先将我的外婆接回来啦。”


    说着,她?将他?手?心里的花瓣和柳絮小心翼翼地拾起?。


    指尖触碰到他?温热的掌心,心跳巨快,动作却?很缓慢。


    一下,两下,蜻蜓点水般。


    又一阵风吹过,柳絮拂过鼻尖,连带着心里一起?痒痒的。


    徐曜手?僵在半空,耐心而专注地看着她?把花瓣攥在手?心里,良久,才?默默放下了手?。


    南依视线转向袋子中的其他?书籍,重新开启了话题,“你?这些教材都是哪里买的呀?”


    徐曜也移开眼,说,“没买,送的。”


    南依问,“送的?”


    徐曜目视前方?,随口道,“我报了个课外班,这都是老?师给的教材,一式两份,分你?点。”


    真的会有老?师准备这么齐全吗?


    但?以他?的条件,辅导老?师肯定很贵,那?这样想来,附赠这么多教材也就合情?合理了。


    南依抿了抿嘴唇,道谢,“谢谢你?。”


    “挑适合你?的看。”说到这,徐曜重新看向她?,“马上集训了,你?最近别分心,中午就跟张秋一起?补课。”


    又是催她?去补课,听起?来总像是在划清界限。


    南依皱了皱眉头,问,“那?你?……”呢?


    顿了顿,她?将问题改成,“那?你?们?呢?”


    “他?们?三个会自娱自乐。”徐曜双手?撑着石椅,身子微微后仰,“我中午会去校外补课。”


    他?扬着下巴,随意指了个方?向,“就在那?,一对一。”


    “真的吗?”


    “嗯。”


    南依想,也好。


    他?有上进的心,这很好。


    竞赛在前,她?也是该抓紧学习。


    南依点点头,“那?你?要加油,有不会的,还是可以问我的。”


    徐曜应了声,“好。”


    说话间,一节体育课结束,下课铃响起?。


    徐曜站起?身,“回去吧。”


    南依忽然叫他?,“阿曜。”


    徐曜脚步微顿,回身看她?,“怎么了?”


    虽然到现在,也没能听他?说出躲她?的原因,南依还是决定主动开口,“你?之后,能不能不要躲着我了?”


    “我们?约好了各自学习,你?不会影响到我的。”


    她?知道他?肯定有自己的原因,这个原因也一定是为她?好。


    可如果他?绕着她?走,她?会很伤心,很失落。


    南依说着说着垂下了眼,“不是说好,下课一起?去超市喝奶茶的吗,我好几?次,都没等到你?。”


    她?语气轻轻,没有半点质问的意思,徐曜却?听得出一丝委屈。


    心里像被骤然握了一下。


    自责,心疼一拥而上。


    她?乖顺地低着头,他?下意识想伸手?去摸她?头顶。


    可手?垂在身侧用力攥着拳,半晌,都未能抬起?分毫。


    徐曜深吸气,又呼气,再次开口时,声音有些闷,“对不起?。”


    “不是在怪你?。”南依抬眼,对上他?深沉而温柔的视线时,明显一顿。


    徐曜低着头看她?,认真地说了三个字,“不会了。”


    第49章 第 49 章


    那天之后, 两个人像是默契地?履行?了某种约定,各自投入到自己的事情?当中。


    南依中午吃完饭,会到张秋那里补习。


    相比较之前, 她更加起早贪黑,努力?专注。


    徐曜则每天中午都?会离开学校。


    他确实找了个私教, 双一流的在?读博士,也就是南依一直想?考的那座高校。


    价格偏高, 以小时计费。徐曜没和家里人说,自己把摩托车卖了换的钱。


    每逢一三五, 徐曜会和补课老师在?校门口的自助自习室里碰面。


    只不过大部分时候, 徐曜都?不是为了给自己补课。


    他会跟张秋收集南依的试卷,整理错题,拿给老师分析。老师找准南依的弱项,对症下药, 再融合一些他们学校升学考试的题目,出一张新的试卷。徐曜拿给张秋, 张秋再拿给南依。


    周二周四没课的时候,徐曜无?处可去,便跑去两个人曾经待过的电玩城抓娃娃。


    只要是南依拉着他起过名字的娃娃, 他一个一个抓过去。


    他想?着,等她全国竞赛取了名次,把它?们都?送给她。


    她应该很喜欢。


    不知不觉间, 五月悄然揭过。


    六月,气?温整体回升。


    学校里已经陆续有人换上了夏季校服。


    期末考试定在?六月中下旬,班主任公布时间时, 班上又?是哀嚎连连。


    就连一向稳重的南依都?忍不住叹了声气?。


    如果说没有压力?,那是假的。眼下她又?要着手?集训, 又?要准备期末,时间愈发紧凑。


    所以她只能利用双休日加大学习强度。


    周末这?天下午,南依刚午休过,正准备坐回到书桌前复习,忽然接到了范妙珍的电话。


    “小兔,不好了,郭大嘴他离家出走了!”


    南依错愕地?睁圆了眼,“什么??”


    半小时后,四个人在?公园碰面。


    在?徐曜的审视下,范妙珍缩了缩脖子,对南依道,“知道你学习紧,其实不该打扰你的……”


    南依摇头,“不要这?样说,朋友的事,肯定是比学习重要的。”


    说完,她问范妙珍,“珍珍,郭润雨发生什么?事了?你知道吗?”


    范妙珍点头,“嗯。”


    郭润雨和范妙珍住同?一个小区,两家人互相也都?认识,算是青梅竹马。


    就在?今早,郭润雨妈妈打扫卫生时,翻出了郭润雨写的小说,二话不说全撕碎了,郭润雨气?不过,当时便跑出了家门。


    家里人给他打电话不接,在?小区里找了一圈又?没找到人,这?才知道着急,连忙联系了范妙珍。


    “给他打过电话吗?”陈智杰问。


    范妙珍说,“打过了,关机。”


    “钱包也没带,那这?臭小子能去哪呢?”


    “不知道啊,我家附近的奶茶店炸鸡店我都?找过了,都?没有。”


    这?时,徐曜冷不丁开口,“去网吧找。”


    几人看了过来。


    范妙珍撇撇嘴,“网吧?我长这?么?大还没进去网吧呢。”


    陈智杰转头问徐曜,“这?么?多网吧,去哪家找啊?”


    南依提议,“是不是应该在?他家附近的网吧找找看呢?”


    “他应该不会在?家门口上网。”徐曜略微思考了下,印象中好像听郭润雨说过,他在?两家网吧充过钱。


    既然出门没带钱包,那多半会在?其中之一。


    徐曜点开手?机看地?图,找到位置后,淡淡开口,“跟我走吧。


    一行?人果然在?第二家网吧找到了郭润雨。


    彼时他正沉浸在?游戏里,还不忘带着情?绪地?嘟囔着,“打打打!看我不锤烂你!”


    陈智杰走上前,照着他头来了一下,“你小子!”


    郭润雨吓了一跳,回过头,见到是他们,才松了口气?,揉着头问,“你们怎么?来了?”


    范妙珍抱着臂,没好气?地?瞪他,“多大个人了,还玩离家出走这?一套!”


    几人说明了下前因后果,郭润雨一听,愤愤地?转过头去,“别劝,我不回家。”


    范妙珍蹙眉,“嘿你……”


    徐曜蓦地?开口道,“没让你回。”


    几十平米的小网咖,只开了几台小风扇。闷热拥挤,气?味不大好闻。


    南依穿着一身白,梳着马尾,乖巧的脸上写满了担忧。和嘈杂纷乱的环境移对比,充满了违和。


    这?还有人抽烟,要是她身上染了烟味,多半要被她妈妈追问。


    想?到这?,徐曜道,“我们先出去说。”


    ……


    沿江的公园里,五个人并排坐在?花坛前,每人手?里握着根冰淇淋。


    “整整两本,你们知道我写了多久吗?两年啊!她说撕就撕,我能不气?吗我。”


    郭润雨一边吃一边吐着苦水。


    正如范妙珍所说,郭润雨的话可以听一半信一半。


    就拿小说这?事来说,他虽不是天蚕土豆,但?他确实有个作家梦。


    陈智杰问,“撕了你哪两本啊?”


    郭润雨想?了想?,道,“之前给你们传看过的,一本《菜刀门掌门修仙记》,还有一本《霸道校草某天打通任督六脉》。”


    “噗……”陈智杰笑说,“那撕也就撕了吧。”


    郭润雨就喜欢写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脑回路很独特,行?文又?搞笑。


    每写完一章,班上大半的人都?会传阅,南依也曾有幸做过他第一个读者。


    郭润雨瞥他,“干嘛,瞧不起我啊。”


    陈智杰道,“不是,兄弟,那东西也就写着玩玩,你还真打算……”


    “才不是写着玩玩呢。”范妙珍开口打断他,“郭大嘴有真才实学在?身上,那么?多次作文第一不是白得的,咱们作为朋友得认可他。”


    别看范妙珍平时大大咧咧,总跟郭润雨掐架。但?这?种时候,她绝对是第一个站在?他身后支持他的人。


    南依认同?地?点点头,轻声道,“梦想?是值得被尊重的。”


    郭润雨感动地?看过来,“珍珍公主,小兔,你们……”


    肉麻的话不好说出口,他举了举手?里的冰淇淋,“不多说了,咱们干杯。”


    说着,一股脑塞了一大口,也不知道是太凉还是吃太急,他龇牙咧嘴后,眼眶居然有点红。


    粗大条的男孩子,也有颗柔软的心。


    谁被最亲近的父母撕碎了梦想?,心里会好受呢?


    范妙珍见状,连忙道,“老郭你别难过,咱们大家都?一样。我以后想?做服装设计,但?那得学艺术,我妈妈一直不准,非让我学理科。”


    陈智杰想?了想?,也接话,“我就想?打篮球,之前我爸跟我吵架,他还把我球扔楼下垃圾桶里了,我自己下楼翻垃圾找回来的。”


    像是接力?发言,轮到南依,她抿了抿唇,如实道,“其实……我连出来这?会,都?是要跟我妈妈请示的。”


    几个人对视了一眼,默契地?陷入了沉默。


    青春期的烦恼大概就是这?样。


    在?这?个人生中很美好的阶段,我们记忆力?超群,思维天马行?空。有很多很多想?做的事,也有数不尽的梦想?和热忱。


    可每当想?飞往更广阔的天空时,身后总有一根绳子束着。


    但?你知道,那是束缚,也是守护。


    天空太高,未知的危险很多,父母只能用管束的方式保护我们。


    只不过偶尔,偶尔会因为这?种束手?束脚感到苦恼。


    我们想?一夜长大,我们在?不断发出疑问,为什么?不能做的事有那么?多。


    因为未成年,所以要听爸妈的话。


    因为未成年,所以要好好学习,上进刻苦。


    不能乱吃、乱玩,不能早恋。


    南依记得有一天傍晚,下了场晴天雨。


    彩虹高挂在?天上,色彩斑斓,绚烂夺目。它?一半隐在?云里,好似云端有个神?奇的国度,召唤他们去奔跑,去欢呼。


    可回过神?,她还坐在?教室里。


    老师在?讲着方程式,课桌上铺满了作业和课本。


    室外雨过天晴,阳光那么?明媚,可她还有做不完的题。


    只是想?想?,莫名有点忧伤。


    不过这?种青春期的小忧愁,转瞬即逝,她还有更重要的事去做——去学习。


    林尔雅和她说过,只有用尽全力?学习,才有机会掌握自己的人生。


    你不知道暂时放下梦想?,埋头在?题海里是否是对的。但?它?一定是现阶段最好的,最容易做好的事。


    就像南依曾经看到的一句话——“人无?法同?时拥有青春和对青春的感受。”


    既然某个时段的价值无?法预估,那我们能做的只有珍惜当下。


    沉默过后,郭润雨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还有一年就毕业,到时候我要痛痛快快打游戏,看小说!”


    说着,他问大家,“你们毕业后想?做什么?啊?”


    范妙珍说,“我要去学画画。”


    陈智杰说,“应该也是打游戏吧,还没想?好。”


    南依没说话。


    她悄悄地?看向身边的人。


    徐曜穿了件白色体恤,外搭牛仔蓝衬衫,手?肘撑着膝盖,目视前方,不知道在?想?什么?。


    也许是被这?个问题触到心事,他下意识侧眸看过来。


    南依心里一动,又?不动声色地?移开。


    她从未想?过毕业后的事。


    但?如果问起她想?做什么?,还真的有一件。


    傍晚四点,太阳还没有落山的趋势,天边却已泛起了橙黄色。


    余光中,徐曜移开视线,扭了扭脖子,双手?扶着座位向后仰。


    薄荷柠檬的香气?悄然混进温柔的六月风中,徐徐吹来。


    南依默不作声抿着唇,垂着眼,默默地?想?着。


    毕业后,她想?,和阿曜走得更近些。


    可能会告白,可能也不会告白。那些不要紧,重要的是要跟他去更多的地?方,去打电玩,去放风筝,去体验更多她从未体验过的事情?。


    郭润雨想?起什么?似的,提议,“哎,我知道有个水上乐园,我表哥毕业季和班上朋友一块去的,说特有意思。咱们毕业也一块去吧,我做东。”


    “好啊。”


    “那郭哥一言为定,我就等毕业了啊!”


    眼看着时间不早了,陈智杰又?问郭润雨,“大嘴,心情?好点了没?”


    回家才是要紧事,有朋友陪,他心情?也的确好很多。但?还是吸了吸鼻子,转过头,可怜巴巴地?看向徐曜,问,“曜哥,这?冰淇淋,我还能再吃一根吗?”


    徐曜轻笑了声,懒懒道,“管够。”


    ……


    五点钟,五个人在?公园分开。


    徐曜送南依回家。


    由于公园离南依家不算远,两个人便散着步往回走。


    徐曜主动问南依最近学习是否顺利,南依说还好。


    紧接着又?转过来问,“你呢?有没有遇到难题?”


    徐曜说,“没有。”


    一问一答式,南依忽然觉得,他们这?种对话形式,就像分别已久的朋友在?叙旧。


    她抿唇轻笑了声。


    徐曜侧脸垂眸问她,“笑什么??”


    南依连忙摇头,“没有。”


    此时太阳正落山,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你会游泳吗?水上乐园应该要游泳的吧?”


    徐曜随口道,“会一些。”


    南依说,“好厉害!”


    “你不会吗?”


    南依如实道,“不会。”


    徐曜应了声,“那我到时候教你。”


    南依乖乖地?应着,“好呀。”


    她走在?马路里侧,边走边踏着地?上的小石子,步伐轻快。


    徐曜见证,轻轻勾了勾唇。


    已经很久没这?样单独走在?一起了,南依心里欢喜,这?一路话自然也多了些。


    通往南依家要经过一条的巷子,巷子略窄,人烟稀少。


    南依还在?说着话,一直仰着头看他。


    徐曜却缓缓停下了脚步,他抬手?,轻扯了南依的胳膊,将她拽回自己身侧。


    南依立刻察觉到氛围不对,抬眼看去。


    只见巷子口站着约莫七八个少年,最中央的那位个子高又?壮,皮肤黝黑,正歪着头盯着他们看。


    他旁边的男生开了口,“瞧我在?这?看到谁了,这?不巧了吗?”


    说着,他转过身中间的大高个说,“哥,这?就是上次在?食堂羞辱我那位,大名鼎鼎的一中少爷,徐曜。”


    第50章 第 50 章


    这些人大多是校外闲散人员, 此刻严严实实地堵在巷子出口,面色不?善,视线也颇为挑衅。


    对方没跟徐曜直接交涉, 只是在自说自话。


    “就他打的你?”


    “对。”


    高个子咧嘴一笑,“出息。”


    说完, 他冲着徐曜看过来,说道, “一中徐少爷是吧,我倒要看看有多牛逼。”


    他脱掉外套, 塞到其中一人手中, 又回头嘱咐他们两两一组,分别堵好入口和?出口。


    随后,带着另外三个男生,大摇大摆走了过来。


    南依不?由自主地捏住了徐曜的衣角。


    徐曜始终将她拦在身后, 低声道,“别怕。”


    对方明摆着是要来找他打架的, 他数了数人数,八个。


    换做以往,可?能?还有胜算。但他有脚伤在身, 单打独斗难免吃力,就算跑也是跑不?快的。


    所以眼下首要的事,是先让南依离开, 他来跟他们周旋。


    “小兔,听我说。”他回过头,垂眼看向?南依, 压低声线道,“我数到三, 你就朝后面跑。”


    高度紧张下,南依声音都在颤,但她还是摇头,“那你呢?”


    “不?用管我,我有办法。”


    眼看着对方越走越近,徐曜说,“三、二……”


    一还未说出口,南依忽然从身后冲到了他身前。


    她矮他许多,却张开两只手,直挺挺地护在他身前。


    徐曜的声音里终于出现了一丝慌乱,他喊她,“小兔!过来。”


    南依分毫未动,固执地站着。


    在这短暂的十几?秒,南依已经思考过了。


    对方来找茬,徐曜脾气?硬,他们注定要打起来。


    徐曜以一敌众,不?占优势,这个时?间段,附近又几?乎没人。就算她先跑掉,运气?好能?搬个救兵回来,徐曜这顿打也百分百逃不?掉。


    丢他一个人在这里,她做不?到。


    她想,如果是她来调和?,或许!或许有回旋的余地。


    口袋里的报警电话已经拨了出去,现在她要做的就是尽可?能?地拖延时?间。


    对方见?状,脚步一顿,笑了,“呦,怎么回事这是?让一个小丫头护着,你这校霸也不?行啊。”


    徐曜挽了挽袖口,把手表摘了扔到一边去,沉声道,“别废话,让女生先走,我陪你们玩。”


    他正?欲走上前,南依死死拦着他,“别!”


    随后她强自镇定,仰起头道,“不?知道你们有什么矛盾,但是光天?化日把人堵在巷子口是很?不?好的行为。这里离一中很?近,往常这个时?间会有我们学校老?师买菜路过这里的。”


    高个子恶劣地扬了扬眉毛,“so?”


    所有人都在一脸玩味地看着她,就想看看这瘦弱白净的乖乖女,能?说出点什么来。


    南依生生吞了口口水,手心冒着冷汗,继续道,“还有,旁边五百米就是玉泉派出所,一旦被发现,打架斗殴对大家影响也不?好,所以,我们有话,好好说。”


    “好好说?”听到这,谢钧冷哼一声,“你问问他在食堂往老?子脸上扣饭的时?候,有想过好好说过吗?”


    听起来,他也是一中的学生。


    南依下意识转头看了眼,徐曜一只手抓着她的胳膊,低声道,“这事儿跟你没关系,你听话,先走。”


    南依没应,重新看过来,“那也有另外的解决方式。如果你心里不?舒服,你可?以跟他索要赔偿。”


    “赔偿?不?需要。”谢钧一根手指摇了摇,“我今天?就要打他。”


    那时?在食堂的奇耻大辱,他怨恨至今。早就想报复了,但徐曜有司机来接,他一直没找到机会。今天?好不?容易让他逮到,说什么也不?会错过。


    “还有你,南依。”手指一转,又指向?南依,“你也别走,就在这好好看着他是怎么挨打的吧。”


    南依蹙眉,疑惑地问,“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谢钧笑道,“给你写了那么久的信,你还不?知道我是谁啊?真是让我好伤心。”


    话毕,南依心头猛地一跳,睁圆了眼,“你就是谢钧?!”


    是了,那时?候一直收他的信,但从未见?过他本人。


    如今知道他是谁,那种?羞恼感再?现,南依有一瞬的生理恶心。


    再?次开口,字几?乎是从嘴里挤出来的,“上次只有一封道歉信,如果今天?又要对我们动手,那你一定会有处分的。”


    谢钧问,“哈,提到这事我还想问你呢,我就是喜欢你,你怎么还要告老师呢?”


    他笑着上前一步,“难道说你不想和我牵手,接吻,或者做……”


    “草!!!”


    徐曜再也忍不住,怒骂了一声,侧身上前,一脚踹了上去。


    后面的话谢钧自然说不出口。


    他闷哼一声,倒在地上,后背重击地面,声响沉闷。紧接着一个黑影冲过来,拎起他的衣领,重重挥下一拳。


    所有人都愣住。


    还是南依先反应过来,大喊一声——“阿曜!”


    徐曜根本听不?见?。


    他满心满脑只有一个念头:王八蛋,你他妈怎么敢,对她说这种?话!


    徐曜发了狠地压在谢钧身上,拳头如暴雨骤降,不?停砸下。不?过几?拳,谢钧的脸上见?了红。


    其他人赶紧上前,正?欲动手,巷子口蓦地出现几?名警/察,“喂,前面的,都别动!”


    有人道,“卧槽,飞哥,警/察怎么来了?”


    高个子这才想起,南依一开始拦在他们面前,叽里咕噜说那一串,明显就是在给警/察报地理位置。


    “妈的,中计了。”


    “这臭丫头偷偷报/警了,快跑!”


    但巷头巷尾拦了人,想跑已然来不?及,民警迅速围了过来,将几?人压制住。


    徐曜也被拉开,南依用力跑到他面前,“阿曜,你怎么样?!”


    她握着他的手腕,检查他的手,两只手背沾满了血,她吓坏了。


    徐曜胸口还在不?断起伏,却下意识缩手,“别碰。”


    她今天?穿了白衣服,他不?想把她弄脏。


    南依却不?管不?顾,执意看向?他的伤口,嘴唇轻颤,她问他,“是不?是……很?疼啊?”


    惊慌、担忧、心疼,所有情绪交织在一起,南依眼里瞬间蓄满了泪。


    她仰着头看他,双眼像一汪清池,豆大的泪珠挂在眼眶,摇摇欲坠。


    徐曜看着,心里跟着泛酸。


    他是知道了,他见?不?得?她的眼泪。


    手忙脚乱从口袋中拿出纸巾。


    刚刚暴戾挥拳的少年,此刻弯下腰,小心翼翼地伸手,替她一点一点,擦掉眼泪。


    他蹙着眉,声音压得?很?低,“对不?起,吓到你了。”


    “已经没事了,小兔别哭。”-


    徐曜这件事闹得?几?乎全校皆知。


    谢钧被打得?很?严重,当天?就住进了医院,还做了全面的身体?检查。


    而徐曜因打架斗殴,情节严重,校方通知他暂时?停课。


    据说谢钧的家长闹得?很?凶,从出了事起,便在校长室不?依不?饶。


    因为谢钧是高三生,只剩一个月就要高考,如今却躺在医院,这必定会影响他高考的发挥。


    这场打架波及到的是他孩子的一生,一笔赔偿已经不?管用了。


    “徐曜是第三次打架,校方上次在广播里说的,再?有下次,无论什么理由,直接开除,还记得?吧?”


    “可?不?能?因为徐家有钱有势,就这么放过他吧?难道捐栋实验楼,比孩子们的前程还重要吗?这就是你们重点高中的做派?”


    谢钧的妈妈是做自媒体?的,一气?之下,直接把这段录音公开了出去。


    几?天?之内,事情迅速被发酵,学校被推上了风口浪尖。


    最终,校方宣布对徐曜做开除处分。


    自习课,校领导广播公布结果,班上一片哗然


    教室里人声嘈杂,议论纷纷,“怎么办,徐曜怎么办?”


    “不?是开除学籍留校察看,是开除!这下是真完了。”


    南依置若罔闻,她面色凝重,头也不?抬地在整理着什么。


    同桌凑过来,小声开口道,“小兔,你知道这是咋回事吗?我听说那天?你也在现场。”


    罕见?的,南依并未回应,她缄默着,一直在忙手头的事情。


    良久,她抱起一沓东西?,蓦地站起身,椅子发出的声响不?小,瞬间吸引了其他人的注目。


    而她目视前方,步履匆匆,头也不?回地冲出了教室。


    南依来到教师办公室。


    张秋正?写检讨材料,见?南依这幅神色,大概知道她是来做什么的。


    果不?其然,她刚放下笔,南依连忙开口道,“张老?师,徐曜的事是个误会,你能?不?能?,带我去校长办公室,和?老?师们解释一下。校长办公室现在进不?去,我实在没办法了。”


    张秋转头看她,道,“南依,事情已经成定局,你现在去说也没有用的。”


    “有用的!那天?是对方先惹事,他们把我们堵在巷子里,想打人,谢钧还对我说了很?难听的话,徐曜才被迫动手。对,我在派出所做过笔录的,那边都有证据,张老?师,你一定要相信我。”


    “校长知道,这些不?用你说,他们已经了解过情况。”


    南依抬眼,眉头蹙起,满脸无措,“那怎么?那为什么,要开除……”


    张秋叹气?,“这不?是一次打架这么简单,你难道不?知道徐曜之前也打过两次架吗?”


    她知道,她当然知道!


    徐曜第一次打架,是因为外校来挑衅,他替班上同学出头。


    第二次打架,是因为留下来陪她值日,赵贺吓唬她。


    第三次打架,是因为她,和?谢钧有矛盾,还是因为她。


    怎么去食堂为她出头的,怎么警告的,陈智杰已经全都告诉她了。


    “因为我,都是我。”南依用力咬住下唇,双手攥拳,她垂下头,情绪稍作缓冲,才重新道,“他不?是故意想打架的。老?师,你们再?给他一次机会。”


    向?来沉稳文静的乖学生,还是第一次在班主任面前失态,“他是想变好的,你们不?要因为别人的错误来开除他,这不?公平。”


    “张老?师,我可?以证明,你看。”南依越说越急,双手颤抖,毫无章法地将准备好的试卷铺了一桌,“这是他做的卷子,物理,数学,化学。”她一张一张拿给她看,“他做了好多好多题,他在努力变好了。”


    张秋没有打断她,一直在静静听着,南依却开始语无伦次,“他的成绩,他是很?聪明的,以他的成绩,我敢保证,他一定可?以去一本,211也是有机会的。他在学好,他真的,不?会再?打架了张老?师……”


    说这些的时?候,南依大脑几?乎是一片空白,唯独留了一句话:阿曜怎么办,他该怎么办?


    南依声音哽咽,“徐曜很?好的,他不?能?被开除,他真的不?能?被开除。”


    眼看着南依情绪渐渐失控,张秋抬手摁住她的手,“我知道。”


    她深深叹气?,犹豫了下,才道,“我跟你实话说了吧,只要他不?想走,校方还是可?以给他一次留校察看的机会。”


    张秋说着,将桌上的卷子拢到一起,语气?无奈,“但转学这事,是他自己松口的。”


    闻言,南依蓦地一怔。


    时?间宛若静止了一般,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缓慢地抬起头,与张秋对视,又愣愣地眨了下眼。紧接着,两滴泪滚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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