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 41 章
张秋并没有和徐曜道歉。
昨天放学后, 徐曜收到了张秋打来的电话?。
彼时他刚沿江骑了圈摩托,下车摘头盔,掏出?手机, 看到张秋的号码时,下意识想挂断。但?又怕是南依出?什么事?, 便?点?了接听。
两个人的对话?注定是不大愉快的。
一方指责,另一方回怼。
徐曜吊儿郎当的态度, 把张秋气得不轻。
“我从没见?过你这样的学生?。”
“你也挺少见?的。”
话?题至此应该结束了,张秋却忽然说起了南依。
“她让我给你道个歉, 用退赛来威胁, 你知道那种竞赛,对一个普通家?庭的孩子来说,有多重要吗?”
“一个乖学生?能做到这种地步,徐大少爷, 你看看你都干了什么好事?。”
所有的不耐烦凝固住,徐曜整个人一顿, 陷入了沉默。
张秋又借着这件事?说起,她不看好两人接触过密的原因。无?非就是见?多了坏学生?把好学生?带跑偏这种事?。
就算没有谈恋爱,那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轻则成绩下滑, 重则一辈子都会?被影响。
再次开口,徐曜的语气已经平静了许多。
他淡淡地说了句,“我不会?影响她。”
张秋笃定道, “你会?。”
“不信我们?走着瞧。”
挂断电话?,徐曜长久地立在江边。
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迎面打来, 他黑发被打湿。良久,他伸手在脸上抹了一把, 翻身骑上车。
其实对他而言,张秋是否道歉,根本不重要。
重要的是什么,他再清楚不过。
他想让南依开开心心参加竞赛,他是最不想影响到她的人。
所以哪怕在课堂上受过折辱,他也只能说,张老?师道过歉。他也只能当做,这件事?从未发生?。
徐曜回过神,南依已经跑到他面前。
她仰起头问他,“你等?了多久呀,到楼下你可以给我发个信息的。”
徐曜笑了下,随口回应,“不久,五分钟。”
高逸总觉得自己要在待下去,就会?变得又大又亮。
于是他开口道,“你俩聊,我买个鸡蛋灌饼去。”
说完便?溜之大吉了。
余下徐曜和南依两人,缓慢地朝学校走去。
他们?并着肩,始终间隔两拳的距离,不远也不近。
徐曜垂眸看向她,主动问道,“已经四月份了,怎么还戴了条围巾?
南依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啊,这个。”
她弯唇,“是我妈妈拿给我的。”
昨晚,虽然南依和林尔雅发生?了小小的摩擦,但?母女仇总是不会?隔夜的。
不过十点?钟,林尔雅主动敲开了南依的房门。
她为自己过去的忽略,为自己没尽到一个母亲的责任,认真给南依道了歉。
说到后面,声音哽咽。
母女俩声泪俱下地抱在了一起。
情绪各自平稳后,她们?躺在南依的小床上,说起以前的事?,又聊了聊徐曜。
南依说,他是个很好的人,也帮助过她很多很多次。
说这话?的时候,她嘴角抑制不住地扬起。
林尔雅看了她一眼,说不会?阻止她正常的交际,但?只有一个问题想知道,她是不是真的喜欢徐曜?
关键时刻,南依没有选择说真话?。
她说,“不是的。”
在所有事?情上都可以坦诚,唯独这件事?,她撒了谎。
她喜欢徐曜,很喜欢。
所以他受委屈,她也会?委屈。只要见?到他,她就会?开心。
例如现在,他们?在这样的清早见?面,南依此时此刻,就很开心。
她看着徐曜,认真解释道,“围巾是大姨亲手织给我的,但?前段时间忙着照看外婆,一直没机会?拿给我。”
“对了对了,忘记告诉你,我外婆的病情好转了。”
说着,南依弯起眼睛笑,拎起围巾的一角,问他,“好看吗?”
双眼倒映着日光,被笑意染得格外明亮。
徐曜垂下眼眸,提起唇角,低低应了声,“嗯。”
“好看。”
微风徐徐,徐曜额前碎发微动。
他视线专注,眼眸中似有万千情绪,深邃而深沉。
哪怕对视过无?数次,南依仍旧会?脸热心跳。她抿唇,慢慢别开眼,随即在他看不到的角落,悄悄舒口气。
初春的清晨,风和阳光都很温和。
徐曜懒懒地提着书?包,慢悠悠地走在她身侧。
南依双手扯着书包带,时不时转头看他一眼,步伐莫名轻盈。
好似昨日阴雨已经过去,雨过天晴,她可以和他一起上学,一起听课。
只是想到这样平常又美好的时光,她还能可以享受很多次,南依忍不住偷偷笑开-
徐曜的生?日在一个周三。
清早,姑姑端了碗长寿面上来,说是自己亲手做的。
徐曜坐到餐桌旁,拿起筷子。
徐佳慧也扯了椅子坐下,说道,“你爸说给你卡上打了六万六,你约几?个朋友一起过生?日。”
徐曜淡淡地“嗯”了声。
徐佳慧又说,“我们?今晚去团团他奶奶家?聚餐,就不陪你……”
话?还没说完,保姆从厨房匆匆走了出?来,她端着碗,“瞧我这记性,刚刚煮的荷包蛋还在锅里忘了盛,赶快加进去。”
正要往徐曜碗里倒,一旁的徐佳慧疯狂对她使眼色。
保姆反应了一会?,才改口道,“是你姑姑煮的荷包蛋……”
二人演技拙劣,徐曜尽收眼底。
薄唇勾起一抹冷笑,他放下筷子说,“走了。”
徐佳慧还在身后喊,“面条还没吃呢,不吃了?”
徐曜头也没回,“没胃口。”
来到学校,时间尚早。
座位上摆满了外班女生?送来的礼物,每一份礼物上都有一张小卡片。
也不知道从哪弄到他生?日的日期,年年不落下。
旁边的人也都见?怪不怪了。
郭润雨兴冲冲地回过头,问,“曜哥,我能分个巧克力吗?”
徐曜语气淡淡,“不能。”
他面无?表情地将?桌上的东西拢了拢,把一部分递到了郭润雨怀里,“帮我一件一件还回去。”
郭润雨傻眼,“……啊?”
后续礼物都被送走,仿佛无?事?发生?。
大家?都知道徐曜不过生?日,也就无?人提及此事?。
中午,几?人一起去食堂,徐曜和陈智杰说有事?,要出?去一趟。
但?也没说是什么事?。
南依忍不住问道,“他们?两个去哪里了?”
郭润雨耸肩,“不知道,一上午都神神秘秘,在后面密谋半天。我问他俩聊什么,他俩说我嘴大,不告诉我。”
“噗……”范妙珍笑喷了。
南依看向对面空荡荡的位置,怅然地挑着碗里的米粉,有些食不知味。
她好不容易才不用到张秋那吃午饭,还没能跟他一起。
本来,她中午想约他去自习的……
……
两人这一趟去了很久,直到下午快上课才回来。
南依回身拿书?本,视线不由自主地朝他看了过去。
徐曜微微侧着头,陈智杰凑在他耳边说着什么,他脸上没什么表情,时不时轻轻点?下头。
看起来确实在聊小秘密。
南依看了一会?,才转过身来。
拿起笔,正准备做题,忽然听到班上不知哪里传来了两个女生?的议论声。
“哎,徐曜在文科班,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南依蓦地一怔,手上的笔似不听使唤,在纸上划出?长长的一道。
她顾不得修补,不自觉侧起耳朵去听。
另一个人说,“真的假的啊,别胡扯。”
“真的啦,我今早路过,看到徐曜拿个礼品盒往一女生?手里塞,那个女生?可漂亮了!”
两人的声音,在上课铃响之时戛然而止。
南依却久久没从失神的状态中走出?。
她默默咬住下唇,神色复杂。
明知道别人的议论不能当真,有些事?一定要亲自问过才算数。可她的心却像被捆上了厚重的绳子,紧紧勒着,又酸又涨,同时还狠狠地向下坠着。
她控制不住地想,难道陈智杰和徐曜秘密聊起的事?,就是这件事?吗?
不行!
南依用力摇摇头,不能这样胡思乱想。
是真是假,她总得问问。
可是……她又要以什么身份去问呢,如果她们?说的都是真,她又能怎么办呢?
失落如同倾盆大雨,劈头盖脸地淋了下来。
南依垂下头,忽然感觉被抽掉了浑身的力气。
这一下午,她总会?“不经意”地路过他身边。有几?次停住,想要问点?什么,但?又没有勇气,欲言又止后,只得转头离开。
情绪反反复复,一直持续到大课间。
范妙珍喊她去食堂吃饭,南依神色恹恹地趴在座位上,“你们?去吧,我有点?困,想睡会?。”
范妙珍说,“那好吧,你想吃什么,我从食堂带回来。”
南依想了想,道,“什么都不想吃。”
这是她第一次有这样的感受。
低落,沉闷,调不起一点?精神,也失去了胃口。
满心满脑,都在不断回响别人说的话?,又在不断预设,每一种情况发生?后,她的心情她的反应。
南依好像从没认真想过这个问题。
她的喜欢是偷偷藏在心里的,又要如何?阻止徐曜喜欢别人呢。
她不可能阻止的,如果他遇到了,她只会?真诚祝福。
最多也就是,难过了些而已。
但?她那么坚强,独自消化掉,也没问题的。
她一定没问题的。
有些事?不能细想,越想心头越闷。
南依只得强迫自己背化学方程式来分散注意力。
不多时,竟然真的泛起了困意。
正当她迷迷糊糊要入睡,“哒”的一声,电灯熄灭,发电设备停止运转,所有的光亮在这一刻暗了下来。
整座校园陷入一片寂静,两秒后,发出?阵阵惊呼与叫声。
“停电了,卧槽。”
“啊啊啊啊,停电了,小敏你在哪啊。”
“我开手电筒,别急。”
班上有人叫道。
南依默默地想,好像是停电了。
隔了会?,广播响起——“各位老?师同学,因供电障碍,学校发生?停电。请大家?不要慌乱,在班级坐好。避免发生?踩踏事?件。”
“从高三到高一,每班派出?两名同学,听广播通知,到政教处来领蜡烛。”
“高三一班至五班,可以来了。”
“六班至十二班……”
广播每隔几?分钟便?会?响起,直到叫到了他们?班。
班长周嘉泽问,“咱班谁要去?”
徐曜说,“我去吧。”
那好听的声音似乎停在教室门口,又不由分说地传到她这边,击打着她心里的那面鼓。
南依下意识手心攥紧。
从停电起,她就一直趴在桌上,这会?也是,头埋在胳膊里,一动未动。
周嘉泽问,“你要跟谁去?”
班上有人笑道,“还能跟谁?”
说笑间,脚步声由远及近,最终停在了她旁边。
如同往常一样,徐曜抬手敲了敲她的桌面,怕吓到她,特地压低声线道,“小兔。”
“起床了。”
那声音就在头顶,背脊不由一阵酥麻,
南依用力攥拳,良久,才慢慢坐了起来。
“怎么了?”她装作刚醒,仰起头看去。
微微睁眼,教室里一片昏暗。有几?人亮着手电筒,但?这点?的亮度,完全不足够照亮她眼前的世界,视线模糊不清。
徐曜近在咫尺,她甚至看不清他的脸。
徐曜说,“去拿蜡烛。”
南依咬了咬唇,她自然是想去的,可她还有心事?未解开,总怕自己会?暴露在他面前。
于是轻声说道,“我有夜盲,你还是跟……”别人去吧。
徐曜却打断道,“不行,你要去。”
南依不解,“为什么?”
“因为……”徐曜低低沉吟。
眼前昏暗又迷离,他的影子却他蓦地凑近。
南依浑身一怔,便?听到他故作神秘地在她耳边低语,“带你看个好东西。”
“跟我走。”
第42章 第 42 章
南依还是跟着徐曜走出了班级。
走廊里没什?么人, 大部分同学听从学校安排,老老实实坐在教室里。
徐曜打开了手电筒,见南依摸摸索索着迈步, 他伸手扶了她一把。
胳膊被握住,又松开, 低沉嗓音自头顶响起?,“我会拉着你, 别怕。”
略微空旷的走廊里,只有他一个人的声音。
南依微微一怔。
有关这场停电, 到这一刻才有了实感。
她说不上是什?么心情, 哪怕眼前看不真切,她并不慌乱,也不害怕。
因为徐曜在身边,她不会摔倒。
也因为徐曜在身边, 她的心脏开始莫名狂跳。
他们离的很近,仰起?头便能看到他的喉结, 属于?他身上好闻的味道萦绕在鼻尖,轻而易举将她团团围住。
后知后觉,手心竟渗出细密的汗。
南依悄悄注视着他。
如?果在这样的夜色里, 脸红不会被看到。
那么,喜欢不必隐藏,她也可以比往常大胆一些。
“我拉着你走了。”徐曜开口提醒。
南依轻轻应了声, “好。”
反正没有人看见,反正这场停电过后,一切又会恢复如?常。
她主动抬起?手, 凑了上去,下一秒, 有力?而温热的掌心握上了她的手腕。
如?同触电,心跳快得好像要?跳出来了。
只不过,是心跳,也是雀跃,南依不由自主扬起?了唇角。
徐曜就这样拉着她,在几乎是空无一人的走廊里跑了起?来。
他在前,她在后。
月亮挂在窗外,朦胧的光照进走廊。
发丝和手电筒的光芒随着动作跳跃,像一场午夜的狂欢。
每一步跃起?,她都仿佛能看到高处那抹淡淡的月光。
很多年后,南依每每回想起?这一幕,心脏还是会剧烈跳动。
我们不能让时间定格在某一刻,但哪怕仅拥有过这么一瞬,也足够珍藏一生?了。
……
两人到政教处取了两袋的蜡烛。
徐曜却并未带她回教室,反而朝实验楼的方向走去。
南依心中有疑惑,但也没多问?,只静静地跟在他身后。
两人从侧门进入,一路爬楼梯上了顶楼。徐曜掏出钥匙,打开了天台的门。
直到两人站上了天台,南依才开口问?,“我们,为什?么来这里啊?”
徐曜说,“再等等。”
他抬手看了看腕表,见时间差不多了,掏出手机,发了条消息出去。
对面?很快回复给他:【OK】
徐曜收起?手机,开始在心里面?倒计时。
五、四、三、二、一。
倒计时结束。
不远处骤然响起?“砰砰砰”几声,银色烟火腾空而起?,在深沉的夜色中炸开,如?同几朵巨大的蓝金色蒲公英,占满整个天幕后,被“风”吹散。蒲公英种?子变成?闪烁的星星,在天际用力?地发着光。
如?同一场盛大而璀璨的流星雨,顷刻间将校园照亮。
南依嘴巴微张,有一瞬的错愕。
很快,她转头看向徐曜,惊喜地说,“是烟花!”
绚烂映在她眼中,徐曜垂着眼帘,微微勾着唇,重?复她的话,“嗯是烟花。”
南依仰着头,“是你放的吗?”
“好看吗?”
“好看!”比春节那场还要?好看。
可是,为什?么会在这样一个平平无奇的日子,放起?烟花呢?
南依问?,“怎么忽然想起?放烟花呀?很贵吧?”
徐曜单手撑着下巴,思?忖了一下,随后垂眼看她,懒懒开腔,“因为……喜欢。”
语气很懒散,神情却很专注。
喜欢。
这个词永远能轻而易举牵动起?她的心。
南依静静看着他,缓慢地眨眨眼,尽情地感受心脏在胸腔里不安分地跳动。
明知道他说的是喜欢烟花,她却也在心里偷偷回应着:我也是。
她也……很喜欢。
烟花也喜欢,徐曜……也喜欢。
可这些喜欢,只能深深埋藏在心底。
偶尔她也会对自己说声对不起?,在不该动心的年纪,喜欢上自己的朋友。
她不想失去,所以无法开口,请原谅她这个胆小?鬼。
烟火还在绽放,操场上的尖叫与欢呼此起?彼伏,有女?孩子在兴奋地踮着脚,男孩在奔跑,青春总是这样炙热而充满朝气。
他们没有说话,沉默着享受这一刻的热烈。
南依看了看烟花,又偷偷看向他。
少年微仰着头,喉结突出,五官深邃。他一只手搭在天台的栏杆上,另一只手自然垂落。夜空中绚烂蔓延,光点在他好看的脸上盛绽。
两人并排而站,她稍一侧头,便能看到烟火炸开的瞬间,地面?上拉出他们长长的影子,影子比他们贴得更近,随着烟火一起?,时隐时现,忽明忽暗。
还未平息的心跳,此刻跳得更剧烈。
没有人和她说过,心跳声和烟火很像,它盘旋而上,又毫无预兆地炸开。
砰砰、砰砰。
耳边和胸腔里,在同时跳动,震耳欲聋。
南依慢慢朝徐曜挪了一步,一步之后,又挪了一步。
动作轻轻,小?心翼翼,像在云端踮着脚尖。
然后,她伸出左手。
与此同时,漫天烟火再次绽放,周遭被照亮的那一刻,南依回过头。
地面?上两个并排的影子,悄悄牵起?了手。
夏天还没到,可热浪已?经来袭。她被包裹着,呼吸短促,脑海中嗡鸣一片。
心里却有一只小?鹿在跳跃、奔跑。
身前是璀璨的夜空,心种?是满满的欢喜。
南依无法抑制地扬起?唇角,笑眼弯弯,眼里像有星星在闪。
看吧,就算胆小?鬼也可以勇敢那么一点点。
……
这场烟火持续了十几分钟,最终归于?平静。
南依深呼吸,又吐出,心情愉悦。
她主动问?徐曜,“我们要?回教室吗?”
话音刚落,角落里忽然蹿出几个人。
“surprise!!!”
熟悉的声音响起?,南依定睛一看,果然是范妙珍他们。
范妙珍和郭润雨一起?抱着一个巨大的盒子,陈智杰跟在两人身后。
盒子摆在南依面?前,南依微怔,问?,“这是什?么?”
范妙珍神秘一笑,“你打开看看就知道。”
南依只得照做,她蹲下身子,拆开盒子上的蝴蝶结,将盖子掀开。
几人同时亮起?手电筒照过来,南依瞬间看清了里面?的东西。
是一件白色的小?礼服,裙子上还有个小?小?的皇冠。钻石在灯光的映射下,熠熠生?辉。
她惊讶地张了张嘴,“这是……”给她的?
陈智杰解释道,“曜哥送你的。”
南依连忙转头看过去。
徐曜站在一旁,双手抱臂,微微垂着眼,问?,“喜欢吗?”
喜欢与不喜欢不是重?点,重?点是……
“为什?么送我这个?”
徐曜语气淡淡地说,“运动会举牌穿。”
郭润雨道,“前两天问?你,你不是举牌的衣服还没租好吗,曜哥就直接买下来了。”
范妙珍嘿嘿一笑,“款式是我挑的哦,先前我过生?日,你一直夸我像个小?公主。这次,我们小?兔也可以当公主啦。”
南依愣住。
羡慕已?久的心事,居然就这样被实现了。有一瞬,感动与惊讶交织,她手握着礼盒,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良久,她才吸了吸鼻子,说,“可我不能平白无故收你的礼物。”
徐曜低笑了声,“当做给老师的补课费。”
“可是……”南依看着材质细腻的裙子,嗫嚅道,“……这很贵重?吧?”
补课费,也要?不了这么多啊。
“比起?刚刚的烟花,这已?经不算贵重?了。”陈智杰插嘴道。
他中午跟着一块去买的,大几万说扔就扔。
虽然知道徐曜不差钱,但这么多钱,一个学生?哪见过?当时他就问?徐曜,“你不会是……违法乱纪得来的吧?”
徐曜瞥他一眼,“滚。”
后面?才解释说,这是他过生?日父母打来的钱。
他过生?日,连个蛋糕都不吃,都拿来给南依买惊喜了。
陈智杰心想,拽哥这么恋爱脑,高低得让小?兔知道。
“啊?”南依茫然地扭过头。
陈智杰正欲说话,徐曜踢了他鞋一脚,低声警告,“别多嘴。”
随后他转眼对南依说,“不贵,安心穿。”
正主不让说,陈智杰叹气。
话已?经到嘴边了,也只能话锋一转,“是,对咱们阿曜来说,都是小?意思?,别在意。”
南依若有所地地抿了抿唇。
两人刚刚在天台看烟花时,蜡烛已?经被郭润雨快马加鞭送回了班级。
但眼看着晚课要?开始,几人也就没再多留,匆匆离开了天台。
回去的路上,范妙珍和南依走在前面?,三个大男生?跟在后面?。
范妙珍主动说起?,“所以这俩人神秘一上午,就为了跑出去买个烟花啊。”
南依微微点头,轻声回应,“也许是的。”
范妙珍不由笑了笑,“就给自己放个生?日烟花而已?嘛,至于?偷偷摸摸的。”
南依脚步微顿,“生?日?”
看她一脸疑惑,范妙珍“噢”了声,“你还不知道是吧?今天是徐曜的生?日。”
南依双目圆睁,错愕道,“什?么?”
范妙珍摸她后背,安抚,“别惊讶别惊讶,阿曜不过生?日的,他很低调,你不知情也正常。”
说到这,她又感叹道,“诶你说也挺奇怪哈,其实一开始咱们班里没人知道徐曜的生?日,那些外班女?生?也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消息,每年的四月二十,雷打不动地往徐曜桌上塞礼物,我都是因为看到他桌上的礼物,才知道他什?么日子过生?日。”
南依又是一愣,外班女?生?,礼物。
她想起?班上那两位女?同学的对话,不由喃喃重?复道,“送他礼物……”
“是啊,”范妙珍惋惜地摇摇头,“从早到晚的送,阿曜从来不收,就一件一件还回去。尤其文科班的那群,今年还了,明年还送,真不知道哪来的毅力?。”
南依咬了咬下嘴唇,低垂着头,陷入了沉思?。
原来是这样……
……
晚课是物理,老师留了套试卷。
南依却没心思?做题,她将手机藏在桌堂里,摸索着摁键盘,时不时飞速低头看一眼,紧张得后背冒汗。
终于?,两条短信逐一发了出去,她松了口气。
一条是发给林尔雅的——【妈妈,晚上值日,别等我,你先回。】
另一条是发给校门口甜品店的,让老板帮她做一块蛋糕。
很快便到了放学。
徐曜穿上外套正要?走,南依不由分说,拽着他的书包便往外领。
走到校门口,南依回过头道,“你在这等我一下,我去看看我妈妈来了没。”
说完,她几步跑出去。没一会,又小?跑着回来,笑着摆手,“走吧,她不在。”
南依带徐曜来到了甜品店。
两人入座,还不等徐曜发出疑惑,甜品店老板便端着一块黑森林蛋糕走了过来,放在桌上。
老板笑着说,“早该下班了,就等你俩了。”
说着,她视线转向徐曜,“同学,祝你生?日快乐。”
徐曜满心的疑惑,在这一刻有了答案。
她怎么知道的?
他看向南依。
南依正小?心翼翼地插着蜡烛,边插边说,“你的生?日,该跟我说的。”
眼帘微垂,每一个动作都轻轻的。
徐曜专注地看她,提了提唇角,“我不过生?日。”
“要?过的呀。”终于?插满六个,南依借了打火机点火,将蛋糕推到他面?前,说,“今天时间紧,我没准备什?么,趁着生?日没过,你许个愿吧。”
生?日蛋糕,他确实很久没吃过了。许愿这种?事,他也不常做。
心间再度涌上奇异的感觉,徐曜陷入了沉默。
南依见他不语,笑着催促道,“快点呀。”
怔了许久,徐曜才回过神。他应了声,“好。”
在少女?的注视下,他双手并拢,静静地看着燃烧的蜡烛,停顿片刻,又抬眼看向她,开口道,“我希望,小?兔能尽快去参加集训。”
南依闻言,立刻摇头。
“不作数,这不能作数。”
徐曜扬了下眉梢,慢悠悠笑开,反问?道,“为什?么不作数。”
南依蹙起?眉心,平静地解释,“你的生?日,不要?许这种?愿望,你许一些,关于?你自己的。”
“愿望要?默许,别说出来。”在这种?事上,她总是有着很强的仪式感。
南依态度莫名认真,双眼一眨不眨地看向他,强调道,“一定哦。”
徐曜勾了勾唇,语气无奈中又带着顺从,“好。”
说完,他根据南依的指示,双手合十,闭上了眼。
室内开着白炽灯,蜡烛暖黄色的光映在他脸上。
睫毛纤长,表情都被衬得温柔了许多。
南依双手撑着下巴,静静看着他。
也不知道他会许什?么愿望。
在这沉默的十几秒,她却涌现了许多许多,对他的祝福,还有许多许多,想对他说的话。
阿曜,我希望你,开心,快乐。
不再被误解,不再被为难,有家人关爱,不会孤独难过。
能像鸟一样自由自在,做自己想做的事,也能像小?星球一样,不需要?任何人的照耀,闪闪发光。
第43章 第 43 章
由于礼服南依不方便带回家, 便放在范妙珍家暂存。
范妙珍还主动?提议,“运动?会那?天,你早点来我家, 我帮你化妆!”
南依愣了愣,“化妆?”
“当然啦, ”范妙珍笑道,“举牌嘛, 多多少少都要化点淡妆的。”
她一把搂住南依的胳膊,“你放心, 我肯定要让你成为最漂亮的小公举。”
很快到了运动?会当天。
南依四?点出门的时候, 天还没亮。
范妙珍早已就位,南依刚到,她直接把人带到卧室,开始打扮。从妆容到头发, 每个细节都没放过。
大功告成时,范妙珍对着南依感慨, “小兔你真?的,太好看了吧!!!”
镜中,南依肤色白皙, 在淡妆的装饰下,五官变得更立体?,更精致。
她梳了半扎发, 发尾蓬松微卷,两侧戴着白色蝴蝶结,范妙珍说?, 这叫垂耳兔发型,和她很搭, 清纯又可爱。
南依微微红了脸,“谢谢珍珍。”
见时间不早,两人便拎了衣服和零食,赶往学校。
操场上提前搭好了遮阳的棚子,高二一班在正对着主席台的位置,昨天老?师带大家认过座位,两人很容易便找了过去。
南依已经换好了裙子,是徐曜买的那?件,意外的合身。
白色的吊带裙,长度到膝盖往上,腰部?收紧,裙摆散开。肩带和胸前镶了一排水钻,肩头处是两个系带蝴蝶结。
裙子设计精美,更显得她纤细匀称。
尤其她肤色还白,往那?一站,自然而然吸引来一排排的目光。
班上有?人惊讶地张着嘴,“我去,这这……这不妥妥的校花吗?”
“小兔,你今天太好看了!”
“初恋脸绝了啊,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女神!”
一声声的称赞让南依害羞地垂了垂眼。
这时,徐曜不知道从哪走了过来,手一抬,直接将外套盖在了她身上。
清早有?雾,阳光隐在云层中,透着股凉意。
外套还带着他的温度,南依一怔,下意识转头看去。
徐曜唇线抿直,语气?淡淡地开口,“披着点,冷。”
“啊……”南依两只手揪住衣服,拢了拢,乖乖地应了声,“好。”
范妙珍在一旁,看破不说?破地“啧啧”了几声。
别人看一眼都不行?,还真?是小气?啊。
她忍俊不禁地扬起下巴,对班上那?几个男生道,“行?了行?了啊,擦擦你们的口水吧。”
说?完,拉着南依找位置坐了下去。
校运动?会在八点准时开始。
各班整队结束,操场上响起音乐,检阅正式开始。
徐曜不参加方阵,便坐在位置上,百无聊赖地刷着手机。
一阵阵口号声混合着音乐声,响彻在整座操场。
班上剩下的几个人都在七嘴八舌地讨论着哪个班的打牌女神好看,徐曜始终没抬眼。
直到一班在主席台路过,有?人喊,“小兔来了,咱班的!”
像触发了条件反射一般,徐曜忽然抬头看了过去。
南依举着高二一班的牌子,站在队列的最前端。姿态挺拔,步伐缓慢。
阳光透过云层,淡淡地映在她身上,她整个人好似在发光。
像一只骄傲雪白的小天鹅。
徐曜专注地看着,轻轻勾起了唇角。
平时还害羞内敛的小姑娘,在正式场合丝毫不怯场。
目视前方,神色平静。
这才是她。
他的女孩就该站在最顶端,最优秀的位置,肆意散发她的耀眼。
队伍路过班级时,徐曜举起手机,对着南依拍了张照片。
这是他手机里第一张,也是唯一一张照片。
……
检阅结束便是校领导讲话,等一系列流程走完,稍微比了几个项目,一上午便这样过去了。
中午时间自由,几人在校外吃的咖喱饭。
期间聊起下午的项目,南依和范妙珍的跳绳在下午第二场比赛。
郭润雨说?,“到时候我们几个去给你俩加油。”
陈智杰想了想,道,“恐怕还真?不行?。”
“我和曜哥一点半就得去准备篮球决赛了。”
南依的比赛在两点半,徐曜的决赛在两点。
他们分别岔开,都没法在现场为对方加油,难免让人觉得可惜。
一时间,几人安静了一瞬。
南依失落地垂了垂眼,隔了会,才重新振作地抬头说?道,“没关?系的,我和珍珍尽快比完。”
她视线转向徐曜,认真?地说?,“一定赶得上看你们比赛的。”
徐曜提起唇角,低低地“嗯”了声。
吃完饭,几人又一起喝奶茶聊了会天,再看时间已经是一点多。
匆忙回到操场,陈智杰和徐曜拎了衣服,准备到体?育馆换。
刚走出去几步,隔壁班已经有女生喊道,“徐曜加油!”
南依坐在第一排,也想为他呐喊助威。
可她声音太小,又不好意思扯着嗓子喊,尝试了几次,也只能冲着他的背影,轻轻地喊了句,“阿曜,加油。”
像是有?感应一般,徐曜脚步一顿,蓦地转过身来。
南依微微愣神。
徐曜已经低头解了手腕上的黑绳,随即抬眼看了过来,开口道,“接一下。”
南依反应过来,连忙应道,“啊啊,好。”
徐曜抬手挥臂,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将绳子丢了过来,落入南依掌心。
那?是他常年戴在手上的黑色双链,接口处是银色扣子,总是和他银灰色腕表一起叠戴。
范妙珍先前总说?,别的男孩子带手链吧,看着总缺点阳刚之气?,但徐曜戴却很有?味道。
他本就骨节分明,手指修长,稍一用?力做点什么,小臂青筋凸起,冷白皮配着恰到好处的装饰,看着就X张力十足。
那?会南依听到还阵阵脸红,但又无法否认,他一举一动?,身上的每一个搭配,都独特而吸睛,让人很难忽视。
身边有?人起哄,“呦呦呦,干什么啊这是。”
南依回过神,对着他道,“那?个,我帮你保存好,不会丢的。”
徐曜却说?,“戴上。”
南依不解地眨眨眼。
不想别人乱说?,徐曜走近几步,压低声线道,“这是护身符,你戴好。”
他垂眼嘱咐,“下午比赛,别受伤。”
绳子静静躺在手心里,而她的心间,又是剧烈一跳。
……
时间接近两点半。
南依和范妙珍拎着跳绳到备赛区域,做准备运动?。
女子跳绳组,周遭都是女孩。
南依却在人群中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很漂亮,很高挑,她稍微想了下,便想起对方的名字——陈雨霏。
之前南依还误解对方是徐曜的女朋友来着。
陈雨霏显然也看到了她。
南依连忙别开视线,装作整理跳绳,不料对方竟直接走了过来。
陈雨霏站定脚步,主动?问?,“你是南依?”
南依动?作一顿,数秒后,开口应道,“是的。”
陈雨霏道,“我叫陈雨霏。”
对方语气?平静,表情友善。
南依眨眨眼,这种自我介绍式的开篇,难道……是来跟她交朋友的?
出于礼貌,南依伸出手,试探地问?,“你好?”
她的手又白又小,偏偏像个老?干部?一样,端端正正地摆出握手姿势,顿时把陈雨霏逗笑了。
她伸手回握,“你好。”
从未接触过的两个人,就这样“握手言和”。
感觉还挺奇妙,陈雨霏笑着感叹,“这么可爱,难怪他这么护着你。”
南依闻言一愣,问?,“什,什么意思?”
陈雨霏看向她,沉吟了会,才道,“先前我有?个事做得不对,我得跟你道个歉。”
太突然了。
南依歪头,“嗯?”
陈雨霏抿了下嘴唇,“以前我因为喜欢徐曜,钻了牛角尖,曾经传过你们的闲话……”
短短几分钟,南依的表情从惊讶到错愕,再到复杂。
但这情绪并不是冲着陈雨霏,而是徐曜。
原来在她不知道的地方,他居然……还做了这些?事吗?
见南依表情茫然,陈雨霏说?,“你一点都不知情?看来他还真?的把你保护得很好。”
不止传照片传流言这件事,还有?赵贺。
都是徐曜瞒着她逐一解决掉的。
“我只是听说?,赵贺那?天好像在食堂里跟一个女孩发生矛盾,徐曜隔天就在校外又把他打了一顿。当时我班同学在胡同口偷看到的,赵贺再三保证,以后绝对不在女孩面前出现,徐曜才收手。”
“这样……”南依若有?所思地咬了咬唇。
难怪自从那?件事之后,在学校里,再也没碰见过赵贺。
比赛快开始,陈雨霏再次道歉,“今天举牌看到你,觉得你挺漂亮的,接触了下也觉得你人不错,之前的事是我的不对。”
南依静了静,才回过神道,“没关?系的,已经过去了。”
她抬眼对着她笑,“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你也很漂亮。”
……
约莫半小时过去,比赛结束。
南依甚至来不及等范妙珍,丢下跳绳便跑。
自从听了陈雨霏的话后,她内心始终无法平静。
有?感动?也有?雀跃。
所有?的情绪融合到一起,只变成一个想法:她迫不及待想见到徐曜,她有?很多话想说?。
她想和他道谢,想为他加油。
也想告诉他,以后不要再一个人默默做那?么多了,有?些?苦恼,她可以和他一起分担,她没那?么脆弱,也没那?么胆小。
他一直这样护着她,只会叫她……只会叫她越来越喜欢他。
眼前是逐渐刺眼的阳光,耳边是呼啸而过的风声,她用?尽全力奔跑,像一只即将要冲出天际的鸟。
上台阶,气?喘吁吁推开门的那?一瞬,铺天盖地的加油声震耳欲聋。
南依被这声音震撼到。
同时,脚步越来越缓慢。
“徐曜,加油!”
“徐曜,加油!”
“……”
一排又一排的女生,挥舞着手臂,声嘶力竭地呐喊着。
徐曜的高人气?在此时此刻彻底具象化。
有?一瞬间,南依忽然意识到:对啊,他是有?很多人关?注的,也是有?很多人喜爱的。
她坐在人海之中,应该并不显眼吧。
她微弱又渺小的声音,他能听到吗?
她敏感又安静的喜欢……他会在意吗?
南依怔愣片刻,才察觉到情绪的变化。
她立即摇摇头。
南依,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南依重新迈开步子,前排被占满了,她便到后排找了个位置坐下。
一群男生分成两队,徐曜身影明晰,鹤立鸡群,她一眼便看到了他。
他穿着黑色短袖和灰色运动?裤,恣意奔跑在球场上,黑发随着动?作微动?,少年气?蓬勃而亮眼。
这是她第一次看徐曜打球。
他打球时很专注,身法敏捷,每一个动?作都很漂亮。
此时一个球飞过来,他轻轻一跳,便把传给对面的球夺下。对手愤愤甩手,他侧眸瞥过去,微微勾起薄唇,轻笑,眉眼里是少年特有?的张扬。
有?人冲过来想拦截,徐曜一个转身绕过,快跑几步到篮球架前,修长的手指扣在篮球上,手腕稍一用?力,轻轻一跃,球在空中划出一个完美的抛物线,命中篮筐。
周围又是一阵几乎冲破天际的尖叫。
南依双手攥拳,紧紧盯着球场。
哪怕他听不见,她也一声一声随着大家念着,“阿曜,加油!阿曜,加油!”
几场对打下来,高二一班以32:19的比分,遥遥领先。
九班的几个男生都很急,有?人低语,“盯紧徐曜。”
眼看着比赛时间快结束,场上呼声越来越热烈。
冠军是谁已经逐渐有?了答案,裁判算着时间,正准备吹哨时,球场上一个身影猝不及防冲徐曜撞来。
“砰”的一声。
徐曜脚下一扭,整个人狠狠摔了出去。
裁判见状,连忙吹哨,哨子音刺耳又尖锐。
周遭静谧了一瞬,下一秒,全场哗然。
南依腾地一下站起身来,冲着球场用?力喊道,“阿曜!!!”
与她同时喊出声的还有?很多人,她的声音自然而然被淹没。
他们纷纷叫着徐曜的名字,如果剥落的玉米粒一般,一排又一排,乌泱泱地朝场上涌去。
南依神色慌张地随着人/流一起冲上场。
可她的位置太靠后了,等她迅速跑下楼梯,前方已经站满了人。
南依却顾不得那?么多,直接冲进人群之中。
徐曜倒在地上,扶着腿,一声未吭,动?弹不得。
他撞得很严重,哪怕离得远也能看清他眉头都拧在了一起。
他一定很疼啊。
南依急得眼眶一红,开始用?力地朝前挤。
人群的密度一下子被压缩到极致,里三层外三层地将徐曜包裹起来。
里面有?老?师喊着,“找医务室,联系班主任,打120!!!”
南依整颗心都被吊着,她拼命挤,拼命往里钻。
可任凭她挤了一身的汗,都无法将眼前的人拨开
再次抬眼,面前还是密密麻麻的人群,像一座高而坚固的壁垒。
耳边仍是一声接着一声的,“徐曜你怎么样?”
“徐曜你没事吧?”
嘈杂,纷乱。
南依双手垂落身侧,无措地仰着头,一时没忍住,有?眼泪滚落。
人太多了,她过不去。
第44章 第 44 章
徐曜被抬到了医务室。
南依随着众人一起?紧随其后, 在医务室外等候。
良久,校医出来问了句,“谁是南依?”
南依立刻抬头, 从人群中跳起?来举手,“是我, 我在这里。”
校医说,“你?陪他一块等家长来, 有什么事及时通知我。
南依应道,“好。”
众人自?觉为她让出一条路, 南依低声道谢, 快步走过。
推开医务室的门,入眼一张单人床,徐曜靠坐在床头,伤已经被校医简单处理?过了, 左腿被垫了起?来。
听到关门声,他侧眸看过来, 随即抬起?手慢悠悠打招呼,“嗨。”
嗨?
她都?快吓死了。
想到刚刚的情形,南依眼眶又有些酸热。
她坐到床边的椅子?上, 关切地看向徐曜。
原以为他只有腿受伤了,近看才知道,额角处也有一块擦伤。
这些男孩子?打篮球, 怎么这样横冲直撞呢。
南依嘴巴瘪了起?来。
徐曜生怕她哭,主动开口道,“你?来得正好, 帮我贴个创可贴吧。”
南依这才吸了吸鼻子?,说, “好,我帮你?。”
她接过创可贴,站起?身,徐曜也配合地仰起?头。
怕弄疼他,南依动作很轻很慢。
伤口不深,创面却不小。南依并排贴了三个,才勉强遮盖住。
“好了。”
说完,她下意?识垂眼,对上他视线的那一刻,整个人不由一愣。
为了方便贴,她一只腿跪在床上。
所以他们离得很近。
从她的角度,可以看到他高挺的鼻子?,薄而红润的嘴唇,以及深邃的眉眼。
瞳仁墨黑,他的视线专注而深沉。
她不动,徐曜也没动,他们谁都?没说话,沉默地对视着。
南依维持着刚刚的动作,手忘记收,像是将他纳入怀中。
他炙热的呼吸扑来,不疾不徐地打在她的手臂处,痒痒的。
后知后觉,嗓子?莫名干涩,心脏狂跳不止。
一股不知名的氛围在彼此之间疯狂涌动,仿佛一个不留神,便会将人卷入到漩涡中。
然?而下一刻,两人同时默契地移开了视线。
徐曜转眼看向窗子?,手抵在嘴边,轻咳了一声。
南依也坐了回去,默不作声地呼了口气。
靠得太近,会让人心跳失控,现下这个距离就刚刚好。
像是各自?调整,几十秒后,徐曜回过头来,主动开口调侃,“忽然?发现你?今后的职业道路很宽泛。”
南依抬眼,不解地问,“什么意?思?”
徐曜说,“老师也可以做,医生也可以做。”
他指了指自?己额头处的伤,勾起?唇角,“感?觉已经好了,小兔医生真是妙手回春。”
南依抿了抿唇,忍俊不禁地笑?了声。
笑?着笑?着,视线却不由自?主瞟向手腕上那条黑色双链。
这是他的护身符,他借给她,是希望她不要?受伤,可他却因此受了伤。
南依一声不吭,开始低头解绳子?。
徐曜注意?到,问,“解开干嘛?”
“这是你?的,还?给你?。”
徐曜说,“送你?了。”
南依摇头,“不行。”
刚刚褪去的那股情绪再度涌了上来,南依蹙起?了眉头,“因为你?把这个给我,自?己都?受伤了,要?还?给你?的。”
徐曜看她一脸认真,思考了下。
其实这样的话,也挺好,他受伤,至少比她受伤要?好。
如果真是这个原因,这条绳子?,她是一定不能摘下了。
“我还?有另外的。”
“你?戴着,我送出去的东西没有收回来的道理?。”
“况且挺适合你?的。”
徐曜一连说了好几句。
南依很清楚,以上都?是借口,他只是想让她收下。
但见他态度坚决,南依也只得应了句,“好吧。”
她知道,他总是这样,对别人很好,却从不顾及自?己。
可她,又能为他做什么呢?
视线转向他的腿,南依问,“你?的腿……怎么样?校医怎么说?”
“唔……”徐曜沉吟片刻。
脚踝肿的跟馒头似的,多?半要?养个十天半个月。
但照实说,恐怕又会把小姑娘吓哭,于是他避重就轻道,“小伤,扭了一下。”
南依问,“很疼吧?”
徐曜语气轻松,“不疼。”
怎么可能不疼。
她小声嘀咕,“骗人。”
他当时抬走时,明明疼得眉头都蹙到一起。可他却都?憋在心里,连疼都?不肯说。
南依垂下头,咬住下唇。
每次她露出这样的表情,徐曜都知道自己招架不住。
他强调,“真的。”
南依没吭声。
“行吧,”徐曜无奈轻笑?,主动问,“要?是疼,你打算怎么哄我?”
他本想说,不然?就买个草莓大?福,或是白?桃硬糖来哄。
结果南依却抬眼看向他,随即猝不及防站起?了身。
徐曜靠坐的位置很往里,南依便一手扶墙,微微踮脚,伸手过去。
医务室内光线充足,临近傍晚,整座室内被映成暖色调。
南依动作轻柔,神情专注地在他头顶,轻轻摸了两下,蜻蜓点水般。
徐曜却如同触电,僵在原地。
南依不得不承认,这个动作,她是有私心的。
她想去触碰他,借着朋友的名义。
同时,她也确实想……哄哄他。
她记得小时候,她摔疼了,林尔雅总会这样摸她的头,拍她的背。
长此以往,她变成一个很不耐痛的人。
那么徐曜这么能忍痛,是不是因为,从小摔倒了,没有人会哄他呢?
只是这样想着,她便有股说不出的疼惜。
原来喜欢一个人,真的是会因为他的疼痛而感?到疼的。
南依看向他,说,“哄完了,你?,没那么疼了吧?”
这是她目前唯一能为他做的了。
徐曜没有第一时间回应。
喉头滚动,他沉默地与她对视。
良久,才终于反应过来似的,舔舔嘴唇。
声线喑哑着开口,“你?知不知道,摸一个男孩子?的头代表着什么?”
南依没料到他会这样问,怔愣地问,“代表……什么?”
室内一片安静,只有他们两个人。
南依今天化了淡妆,比起?以往,少了几分稚嫩。
望向他时,眼眸澄澈柔软,唇瓣透着淡粉色。
喜欢的人近在咫尺,触手可及。
只要?他伸手便能将她揽进怀里,只要?他冲动一次。
心里像浪潮翻涌,不断击打着他的理?智。
徐曜眸色深沉,身侧的双手不自?觉攥起?拳。
只不过片刻后,手心又放松。
他悄悄呼气。
似乎,他对她的情感?总是如此。
时常汹涌,带了些许的邪念,偶尔会让他头脑一热,想不管不顾。
但又会在某一个瞬间,归于平静。
少女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仍旧在等他的答案。
徐曜懒懒地提起?唇角,“代表……发型会被弄乱啊。”
像是为了还?给她,他在她头顶揉了两把,力道很轻。
南依随着他的动作,缩了下脖子?,也跟着溢出笑?意?。
可能她的发型也会被弄乱吧,但她并不在意?。
心底里莫名腾升起?一股奇妙的感?觉,像整个人陷进棉花糖里,呼吸都?是香甜的-
徐曜被家里人接了回去。
医院的检查结果是扭伤加骨裂,距离骨折只差那么一点点。
腿上上了夹板固定,医生建议徐曜在家修整一个月,避免运动。
看到这个结果,南依叹了声气,听上去真的很严重啊。
但她还?是认真打字,发了短信过去:【你?好好养病,我们周末会去探望你?的。】
她以为,接下来的一个月,他们都?没法天天见面了。让人没想到的事,徐曜第七天就跑来上课了。
拄拐来的。
班上同学见状,纷纷凑过来问他,“怎么不多?休息休息啊,这么急着来学校,万一再磕了碰了怎么办?”
徐曜视线从南依的身上略过,轻描淡写?地说道,“我要?来听他道歉。”
篮球赛后,故意?撞人的学生被裁判老师拎到了教务处,据说校领导让他写?了检讨,周一升旗仪式结束,他要?公开读检讨。
有人说:“那是要?听听!”
上午第二?节下课便是升旗仪式。
陈智杰和郭润雨一左一右护着徐曜出教学楼,南依一路尾随。
徐曜脚上的夹板还?没下,两手拄拐,旁边还?有几个“护法”,阵仗十分惹眼。
他不紧不慢,大?摇大?摆地走到了班级队伍,站定。
随后微微仰起?头,掀起?眼皮,瞥向主/席台。
撞人的男生站在教导主任身旁,垂着眼低着头。
教导主任当众严厉斥责他这种行为,轮到他念检讨,徐曜抬手,神色淡淡,却又张扬地做了个“请”的动作。
男生尽收眼底,也只能拿起?麦克风读检讨。
道歉的声音响彻清早的校园。
“对不起?徐曜同学,我为我的鲁莽和冲动,再次诚恳道歉,我不该……”
这种感?觉还?挺神奇。
毕竟那个位置,从前都?是他的。
徐曜认真听着,偶尔点点头,表示认可。
结束时,还?微微提着唇角,随意?鼓了几下掌。
被撞么,疼了点,但他也没有很生气。
因为这个伤,他家小兔紧张的不行,每天都?要?发短信询问他的状况。
上周末,还?提着骨汤来医院探望。
他来学校,她也是寸步不离。
怎么不算是一种因祸得福呢?
……
升旗仪式结束,同学陆陆续续回到教学楼。
由于下节课是英语,南依要?在上课前发好试卷,便将徐曜暂时交给郭润雨和陈智杰保护,自?己先行回了教室。
她基本是第一个回来的。
试卷就在她在桌上,南依正准备拿起?,余光瞥见桌角摆着一封信。
一张信纸,折叠整齐,正面写?着三个字:南依收。
怎么会有人给她写?信?
出于好奇,她拿在手中,展开一看。
十秒之后,她满脸通红,又羞又恼地将信纸撕了个稀碎。
第45章 第 45 章
这是?一封情书, 姑且算作是?情书。
从小?到大?,南依收到过几次,但这种内容她是?第一次见。
【南依同学, 运动会初次见到你,就深深被?你吸引。】
起初还算正常, 但后?面的内容逐渐引人不适。
什么?——【给我个机会,我想天天抱着?你入睡。】
【我会牵着?你的手在校园里漫步, 无人的时候,我要温柔亲吻你的嘴唇……】
诸如此?类, 不堪入目。
南依只?匆匆扫了一眼, 便忍受不住,将信撕碎。
徐曜一行人回到班级时,恰好?撞见她撕信。
他没见过她露出这幅表情。
抿着?唇,板着?脸, 虽然脸是?红的,但整个人看?上去很严肃。
完全炸毛。
谁把她惹到了?
徐曜架着?拐快走了几步, 走到她身边,想问情况。
只?不过还未张口,南依已经从他身边绕过, 全程低垂着?头,眼都没抬一下。
徐曜微微一愣。
上课后?,出于担心, 他还是?传了张纸条给她。
纸条隔着?大?半个班级,终于传到南依手里,她展开一看?——徐曜:【发生什么?事了?】
南依不自觉咬住下唇。
最终, 也只?是?给他回过去了两个字:【没事。】
她不想说。
只?要一想起来那封信的内容,她浑身都很难受。
这种感觉太讨厌了, 她不想回忆,她谁都不想说。
本?以为她不理睬,这件事就会过去。
谁知对方隔三差五就会悄悄往她桌上放信。
内容是?一如既往的露骨。
以至于后?来,南依只?要看?到桌上有信,就会头皮发麻,看?都不看?直接撕掉。
徐曜察觉到她的异常,可问了好?几次,她也什么?都不肯说。
没办法?,徐曜只?能找到她同桌询问情况。
同桌挠了挠头,说,“好?像是?情书。”
“情书?!”
徐曜还未开口,陈智杰先开了口,“哪个臭小?子?胆敢给小?兔写情书?他就不怕……”
说着?,他下意识转眼看?徐曜。
果不其然,徐曜面色有些凝重。
他安慰道,“哎呀,小?兔那么?漂亮,有人追是?正常的。”
“但就是?……收到情书怎么?还给撕了呢?还是?太乖了,好?学生遇到这种事,害羞了吧。”
徐曜淡淡开口,“不是?。”
南依很乖巧,确实会因为收到情书而脸红害羞,但撕掉,怎么?看?都不是?她的作风。
在徐曜心里,她是?那种连拒绝都会保持温柔和礼貌的人。
这件事恐怕没那么?简单。
……
周一升旗仪式结束,南依回到座位上,提前整理书本?和卷子?。
桌上的英语书挪开,露出信封一角,南依动作猛地一顿。
她呼吸一滞,停顿数秒后?,捏住一角将信抽了出来。
【给南依】
同样的排版和字体,果然又是?他。
南依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
正准备撕碎,右上方忽然出现一只?手,将信抽走了。
南依转眼看?去,就见徐曜站在一旁,边拆信边对她说道,“抱歉,我必须看?一下。”
她面色涨红,连忙道,“别?!”
“不要……看?。”
来不及了,徐曜已经看?了。
信上都是?些污言秽语,完全的性/骚扰。
他手指骤然捏紧,面色沉沉,心里暗骂了声——“草!”
他直接翻看?最后?一页,信的落款上写着?对方的班级和姓名?。
高三十六班,谢钧。
南依站起身,想去抢信。
徐曜却慢条斯理地将信撕碎,垂着?眼说,“这种脏东西,你别?看?。”
语气也阴沉沉的。
南依说,“我没看?。”
徐曜低低地回应,“嗯,没看?就好?。”
说完,走到垃圾桶旁,将碎纸扔进去。再次折返回来的时候,南依开口叫他,“阿曜!”
徐曜脚步微顿,停下看?她,“怎么?了?”
南依一脸紧张,“你不可以去找他。”
当初不想跟他说,一部分原因也是?这个,她很怕他去找对方麻烦。
徐曜应了声,“好?。”
南依不放心,继续道,“我可以跟老?师讲的,但你不要去找。”
她盯着?他强调,“一定啊!”
徐曜见她情绪紧绷,安抚道,“好?,你放心。”
他勾了勾唇角,让表情看?上去没那么?严肃,“快上课了,你好?好?听课。”
……
被?徐曜知道之后?,这一节课,南依总觉得七上八下。
她知道这事不能再拖了,于是?下课便前往班主任办公室,和张秋说明了情况。
这前后长达半个月的时间,再次提起仍感恶寒。
张秋闻言,一脸愤愤地开口,“真是不要脸!”
南依低垂着?头。
张秋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抚道,“这件事交给老?师,你安心学习,别?怕,老?师会帮你处理。”
当天,张秋联络了对方的班主任,又和政教处汇报此?事。
校方处理事情很迅速,第二天,南依便收到了对方的一封道歉信。
为了让徐曜安心,她特地当着?他的面展开的这封信。
“南依同学,很抱歉对你造成困扰……”
五个人围在一起,范妙珍一口气将信读完,“……以后?不会了,再次抱歉。”
郭润雨评价,“就这?太没诚意了吧,这种模板到网上找找,抄一下就是?。”
陈智杰应道,“对啊,除了道歉信,别?的有没有了?处分警告之类的?”
南依说,“应该是?有口头警告的。”
范妙珍拍桌,“口头警告算什么?啊!”
其实什么?惩罚,什么?处理方式,南依都无所谓。
她本?就不是?爱计较的性格,只?要对方不再骚扰,她是?可以息事宁人的。
但她是?,徐曜却未必是?。
南依下意识瞄向徐曜。
徐曜始终一言未发,微微抿着?唇,面无表情地转着?笔。
这会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将笔一丢。
“啪嗒”一声,竟把南依吓得抖了一下。
他抬眼看?过去。
南依坐直身子?,连忙道,“这件事就这样过去吧。”
他自然知道她在忧虑什么?,只?得顺着?她的话,不咸不淡地应了声,“嗯。”
“曜哥,过去了?就这样过去了?”陈智杰问。
陈智杰显然不满意这样的处理方式。
南依生怕他勾起徐曜别?的什么?想法?,急的扯他的衣服,用力眨眼,给他使眼色。
徐曜收回视线,单手撑起下巴,故作随意道,“差不多得了。”
“得了?”陈智杰瞪眼。
“昂,”徐曜懒懒开腔,“不是?说了么?,不会送信了。”
南依闻言,这才舒了口气。
但她还是?放不下心。
先前有过徐曜背着?她去打了赵贺这件事,为了防止这种情况再发生,从那天之后?,南依开始尾随徐曜。
基本?是?他去哪,她跟到哪。
徐曜下课去食堂超市买东西,见南依亦步亦趋走在他身侧,无奈地笑了笑,“你有这时间多学学习。”
言下之意就是?别?盯着?他。
南依眨眨眼,否认道,“我只?是?怕你摔倒。”
距离他受伤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天,徐曜腿上的夹板已经拆了,但还是?得拄着?拐走路,她这个理由?完全说得通。
徐曜垂眼瞥她。
南依视线乱飘,不由?自主掖了两次头发。
她好?像并不知道自己说谎时会下意识做出的小?举动。
他勾起唇角,漫不经心地应道,“嗯好?,怕我摔倒。”
“那我现在要上厕所,你也要跟着?吗?”
南依抬眼,就见徐曜扬起下巴指了指不远处的卫生间。!
上厕所……跟什么?啊!
南依脸上一热,丢下句,“你去吧,我,回教室了。”
说完转身便走。
徐曜看?着?她急匆匆的背影,低低笑出声。
……
中午放学前,徐曜收到一条短信。
他垂眸瞥了一眼,将手机收了起来。
下了课,几人在教室外等南依时,他特地将范妙珍叫到旁边来。
难得徐曜找她私聊,范妙珍还挺稀奇,“你找我有事?”
“嗯。”徐曜应了声,随后?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钱,数了十张,塞到范妙珍手里。
一千?
范妙珍惊讶地吸了口气,“你给我钱干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我可不做啊!”
徐曜瞥她一眼,压低声音道,“你中午带小?兔出去吃。”
范妙珍问,“为啥?”
陈智杰接话道,“哎呀,叫你带你就带嘛,我们肯定是?有事要处理。钱都给你了,随便你们怎么?花。”
范妙珍还是?不懂。
徐曜淡淡地说了句,“就拜托你了。”
大?佬第一次亲自委托,她怎么?着?都得给徐曜这个面子?。
于是?她点头,“行。”
等南依一出来,范妙珍二话不说搂了上去,“小?兔,我想去逛街。”
南依愣了愣,“逛街吗?”
“对,听说有我爱豆的周边,你陪我好?不好?。”
南依迟疑,“可是?……”
“呜呜呜,机会难得,你就陪我嘛。”
南依张了张口,“那……”他们要不要一起去呢?
只?不过话还没说完,就被?范妙珍连拖带拽带走了。
眼看?着?两人的背影渐渐远去,陈智杰问徐曜,“曜哥,那咱们走?”
徐曜说,“嗯。”
两个人走出教学楼,其他人已经就位。
“打听好?了,那小?子?现在就在食堂一楼吃饭。”
“我们为曜哥刚打了盘新鲜热乎的牛肉咖喱。”
徐曜勾起唇角,低低应了声,“行。”
郭润雨虽然喜欢编故事,但有一点,他确实没骗南依。
徐曜是?校霸,货真价实的那种。
他不是?无端挑事的类型,一直都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但只?要有人找上他,或是?找他身边兄弟的麻烦,徐曜从不废话,直接动手,过后?再甩人一笔钱,一走了之。
又狂又拽,但还特有魅力。
因此?他从高一起,就有不少男生喜欢跟在他身后?。
无论是?单挑还是?群架,徐曜从没怕过。
也就是?南依来了之后?,他相对收敛了点。
此?时是?中午十二点钟,食堂人最多最密集的时候。
徐曜推开门,身后?跟了十几个人,大?摇大?摆走进食堂。
乌泱泱一群人,难免吸引其他人的注意。
徐曜没拄拐,平地走路还是?会疼,所以他走得很慢,但气场不输。
所到之处,一排排学生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他。
旁边有人站起身,递给徐曜一个餐盘,餐盘里打了满满一盘牛肉咖喱。
徐曜面无表情地接过,下巴微扬,从一众视线中,步伐招摇地走到某个位置,停住。
谢钧正吃饭,忽闻头顶有个声音——“谢钧。”
“啊?”他抬头。
下一秒,一盘还热乎的牛肉咖喱直接扣到了脸上。
他的口鼻、眼睛,瞬间被?糊上。
惊得一旁的人叫出声来。
“不好?意思,手滑。”
徐曜松手,餐牌应声落地。身后?的人递来纸,他接过,慢条斯理地擦起了手。
“你他妈什么?鬼!”
谢钧抹了把眼睛,作势便要站起身。
被?徐曜旁边的人一把将人摁住,“老?实点!”
“松开我!”
谢钧愤怒地向后?看?去,“你们干什么?的?”
徐曜微微偏头,淡淡地望向他,反问,“你说呢?”
谢钧这才看?清,面前站着?的人,是?徐曜。
学校里闻名?,惹不起的阔少。
“我不知道哪里得罪你了。”他直言道,“咱们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用得着?这样吗?”
高逸嗤笑道,“你有什么?资格让曜哥跟你谈啊?”
“小?子?,想追人之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成不?”
谢钧反应过来,“你说南依?”
徐曜将擦过手的纸团了团,用力丢在他脸上,冷声开腔,“提她的名?字,你配吗?”
……
离开食堂,其他人陆续散去。
陈智杰兴奋不已,“卧槽,帅啊,太帅了。”
“你看?那小?子?道歉的模样,跟条哈巴狗似的。”
徐曜扯了扯唇角,提醒道,“差不多得了,一会别?让她听见。”
此?时已经接近一点,算了算时间,南依和范妙珍也差不多该回来了。
陈智杰拉起了嘴巴上的“拉链”。
两人坐在实验楼前的石椅上吹风,也不知过了多久,校门口传来范妙珍的笑声。
徐曜收起手机,抬眼看?去。
范妙珍和南依,每人手上拿着?一个泡泡机。
范妙珍朝南依喷一下,南依笑着?躲开。南依又朝天上喷了一串泡泡,范妙珍去抓。
两个女生玩得不亦乐乎。
南依笑起来总是?很好?看?的,双眼弯弯,还有两个浅浅的小?梨涡。
她踮脚,伸手抓泡泡,无数的泡泡在阳光下泛着?彩色的光,她也同样,泛着?光。
徐曜静静地看?着?她,弯起唇。
陈智杰无奈地摇摇头,说,“这小?女孩就是?幼稚哈,一个泡泡机能玩这么?开心。”
转过头,才看?到徐曜视线一动不动地看?着?南依。
那模样,看?着?可太深情了。
心里面憋了很久的疑惑,在此?刻问出了口,“曜哥,你是?喜欢小?兔吧?”
徐曜没应,但也没反驳。
陈智杰又问,“你喜欢她,为什么?不去追呢?”
他挺不理解的,在他印象里,徐曜一直洒脱随性,只?要是?他想做的事,就可以不管不顾。可这样一个人到了南依这里,却忽然变得犹豫不决。
喜欢也不说,帮她摆平事情也是?私底下来,从不让她知道。
真不像他性格。
“以你的魅力,想追谁追不上?你就不想试试吗?”
徐曜始终看?着?她,沉默许久,才平静开口,“她不一样。”
陈智杰,“啊?什么?不一样?”
她纯粹,善良,像天上最干净的月光。
任何人都无法?比拟,任何人也不可以去沾染。
哪怕是?他,也不行。
对徐曜来说,南依是?很好?很好?的。
和他截然不同。
她在天上,他在地上。
她洁白无瑕,而他满身淤泥。
少女还在阳光下追着?泡泡,在范妙珍的鼓舞下,她伸出手来,一跃而起。
彩色的泡泡缓慢地漂浮在空中,南依纤细的指尖触碰到的那一瞬间,它轻轻炸开,只?留下几滴水痕,便消失无踪。
明明是?很美好?的画面,徐曜眸色却不自觉暗淡了下来。
蓦地,他轻笑出声,像是?给出答案,也像是?喃喃自语,“我配不上她。”
第46章 第 46 章
配……不上?
陈智杰没想到, 有一天他能从张扬傲慢的曜哥嘴里听到配不上这三个字。
不理解陷入爱情?中男生的思维,他只问,“那你就心甘情?愿做幕后?”
徐曜收回视线, 轻描淡写?地看了他一眼,反问, “不好吗?”
默默守在她身后,不好吗?
毕竟南依是个收到情?书都会脸红心跳的乖孩子, 万一被?她知道,再?把人吓到, 怎么办?
徐曜是最不想影响到她的人, 更何况,他还跟张秋打过赌。
说话间,南依和范妙珍跑了过来。
几人聊了会,一起回教室的路上, 徐曜和陈智杰走在前面,范妙珍和南依走在后面。
这一中午, 两个女孩的活动相当精彩。
先是饱餐一顿,随后陪范妙珍买了周边,又去书店里, 头挨着头一起看了会漫画书。
因为时间有限没看完,范妙珍还把书买了下来。
这会随手翻了翻,忍不住和南依探讨道, “哎小兔,你说女主她暗恋男主,为什么不说呢?”
南依微微一怔。
视线不由自主看向徐曜的背影。
他就走在她身前, 两人不过一步远,但始终一前一后。
也不知道为什么, 南依忽然想起徐曜受伤的那天,她历经?百转千回的心情?。
在篮球场,南依初次看到人山人海都在为他呐喊。她的第一反应居然不是为他高兴,而?是落寞
后来她回到家复盘,才知晓那一瞬间落寞的情?绪,名为自卑。
似乎喜欢一个人时,就会把他放在很?高、很?耀眼的位置。
你明?知道自卑是错的,但就是忍不住去衡量两个人的身高、外貌,又或者家庭条件相差多少,自己是否与他匹配。
她的喜欢对他来说,是微不足道还是至关重要?在众多喜欢他的人当中,她又足够显眼吗?
答案一旦是否定的,便会莫名低落。
有关这些问题,南依自我?拉扯过,幸好她是个很?会开导自己的人,不会被?烦恼困扰太?久。
她清楚地知道,能跟徐曜朝夕相处的每一刻,她都欢喜自在,沉浸其中。所以许多事,自然而?然有了答案。
那些自卑情?绪,不过是庸人自扰。
她的心事,他怎么看待,她的喜欢,他是否重视,其实都无所谓。
暗恋,本?来就是她一个人的秘密。
既然决定好隐藏心事,就没必要去纠结两人的匹配程度。
她不求任何结果,也不去探究徐曜对她的看法。
因为比起知道答案,她更怕失去。
范妙珍还在一旁碎碎念道,“她只要告诉他,他们就可以在一起了呀,男主对她也不是没有好感的,哎呀,为什么不说!”
南依看她急的直跺脚,轻笑了声,耐心回答,“只有这样……他们的故事才能未完待续呀。”
这种说法好高深啊。
范妙珍不解地眨眼,看向南依。
南依对着她抿唇笑了笑-
五月,北城彻底告别?了漫长的冬季。
学?校预计在暑假,对高二前一百名开展竞赛前集训。
张秋想带南依补补课,多打打基础。但南依却想给徐曜接着补课,这个想法刚说出口,直接遭到徐曜拒绝三连,“不用,郭大嘴可以教我?。”
“别?因为我?耽误了你自己,听张秋的话。”
“你要是不去,我?也不可能学?的。”
见他态度坚定,南依也只好再?次离开了大部队,每天中午跟着张秋一起吃饭补课。
五月中旬,年级组织了一次月考,据说出题组费了些心思。
考试时间在周五,出成绩这天是周一,清早便开始下雨,整座校园笼罩在浓浓的雨幕之中。
大概由于天气?缘故,班上同?学?都昏昏沉沉,像一排排垂头摇摆的“枯草”。
张秋下午来上课时,大家还没恢复状态,看上去没什么精气?神?。
她敲了敲黑板,“来,都清醒清醒,看看成绩就不困了。”
说着,她让班长将成绩单和试卷发了下来。
看到成绩的那一刻,南依还没什么反应,同?桌惊得捂住了嘴。
他下意识朝她看了过去,问,“小兔,你是不是发挥失常了?”
成绩单上,向来稳坐第一的南依,换成了周嘉泽。
而?她变成了班级第五。
成绩一下子下滑了这么多,也是南依没想到的。
南依抿了抿唇,声音渐小,“我?不清楚,我?需要……看看卷子。”
只不过这节课只发了英语试卷,她恐怕要把其他科试卷都拿到手,才能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教室里一片安静,张秋看向南依,叹气?,“怎么回事啊,南依,考试没用心?”
张秋话音刚落,所有人都朝她看了过来。
站在目光的焦点,南依一时间手足无措,也不知道怎么回应,只得微微垂下了头。
……
下课后,张秋把徐曜叫到办公室谈话。
她把南依的各科试卷都挑出来,扔给徐曜看,“怎么样,现在看到了吧?我?都说了,你会影响她。”
除了英语语文成绩算稳定发挥外,理科都有小幅度的下降。
南依班级排名第五,年级排名五十八。
“年级第一,和年级五十八,差出去多少你知道吗?”
徐曜将试卷整整齐齐整理好,抬眼道,“只是一次月考,不能说明?什么。”
张秋冷笑一声,“徐少爷这话说得可真轻松。”
她坐直身子,神?情?严肃道,“我?现在就来告诉你,成绩下滑对南依来说意味着什么。”
从南依刚转学?过来的时候,张秋就与她的母亲促膝长谈过。
她知道南依从小没有父亲,是母亲一人拉扯带大。她承载了全家人的希望,可她又没有优渥的家世?可以依靠,只能依靠自己,靠学?习。
“普通家庭的孩子想要改变命运,未来的路想要走得平平顺顺,学?习是唯一的出路。跟你这种阔少爷不同?,你们生来起点就要比别?人家的孩子高的。你不学?习你不上进,哪怕你现在辍学?,你家有大把的产业给你继承,可是南依呢?”
徐曜没应。
本?想散漫应付,可话钻进耳朵里,他眉头不自觉蹙了起来。
“她如果照这样发展,不能在全国竞赛上取到名次,她就会跟顶级大学?失之交臂。一步错,步步错。失去了这次机会,以后她要怎么办?你能为她的人生负责吗?”
“如果你不能负责,又为什么要在她人生中最重要的三年来影响她?”
徐曜眉头越蹙越深,唇线紧抿。
片刻后,才开口回应,“我?没有想要影响她。”
张秋挑眉,“你已经?影响了。现在是关键时期,她不能被?分心。”
徐曜还是沉默。
张秋继续道,“南依能有现在的成绩,至少从小学?开始,就要步步不落地努力学?习,她刷了多少套卷子,熬了多少夜,付出了多少的辛苦,如果就这样被?耽误了,我?敢打包票,她一定会后悔一辈子,她将来甚至会恨你。”
“她那么善良的一个小姑娘,为你补课,为了你和我?抵抗,你却要害她影响她,徐曜,你良心过意得去吗?”
在徐曜眼里,张秋的话没有任何价值。
换做以往,他可能不会当回事。但今天却破天荒把她的话,一字不差地听了进去。
理由很?简单,他和张秋,都是盼着南依变更好的人。
离开教师办公室时,徐曜脸色凝重。
步伐沉重,心思也很?乱。
等他慢腾腾回到班级时,发现南依的座位旁围了几个人。
徐曜顿时心里一紧,快步走了过去。
南依趴在桌上,将头埋进胳膊里,肩膀微微耸动。
哭了?
徐曜错愕地定在原地。
范妙珍见他来了,连忙道,“阿曜你快劝劝,小兔可能是因为考砸了,心情?不好,刚才开始就这样了。”
徐曜垂眼看着南依,薄唇微张,嗓子莫名干涩起来。
张秋方?才的话他还记得,此时此刻,像在脑中放了混响,愈发震耳欲聋。
“你会害了她。”
“她一定会恨你。”
他第一次这般无措。
愣了许久,才僵硬地走上前,哑着声音开口,“南依,你……”
别?难过,一次月考成绩做不得数,我?们好好学?,下次还是可以拿第一的。
只可惜安慰的话,尽数卡在喉咙里。
南依头微抬,却没露脸,只抽泣着说,“阿曜,我?,我?想,一个人,一个人静一静。”
双手攥紧校服袖口,呼吸就这样停滞几秒。
徐曜静了静,最终低低地应道,“好。”
……
后面的课,南依几乎没怎么听。
她的情?绪在反复,时而?看看黑板,时而?又开始低头擦眼泪。
她向来不喜欢情?绪外露,总是温和又平静。
在同?学?面前哭,还是第一次。
徐曜视线目光寸步不离地锁着她。
他忽然间变成了提线木偶,她的一举一动,都能牵动他所有情?绪。
陈智杰看他脸色不好,在一旁道,“我?猜,小兔可能一直是第一,第一次考成这样,然后平时学?得挺辛苦的,一时之间接受不了而?已。”
“不过只是个月考,之后还有机会呢,不然你发个短信安慰一下?”
徐曜确实有这个打算,思忖片刻,他还是发了短信过去。
阿曜:【你还好吗?别?难过,一次考试不要紧,下次好好发挥。】
阿曜:【放学?我?送你吧,我?们聊聊?】
南依眼睛上还挂着泪,收到短信后,她下意识以为林尔雅又交待给她什么。
连忙拿起后,发现是徐曜的消息。她匆匆扫了一眼,将手机放了回去。
隔了会,才又将手机拿出来,给他回复了两个字:【不了。】
她不是因为成绩而?难过。
但这难过实在太?汹涌,她不知道怎么说出口。
就在几个小时前,她接到了妈妈的电话。
林尔雅说,“外婆去世?了,我?房间柜子里有包黑色塑料袋,里面是打包好的衣服,你放学?帮我?取了带过来,我?在医院等你。”
挂断电话,南依像被?雷劈过一般,愣在那。
怎么会这样呢。
明?明?已经?熬过了冬天,见到了春暖花开。
明?明?上次见面,她还能喝下她炖的汤。
怎么几天没见,忽然就……
太?突然了,南依无法接受,情?绪有些崩溃。
这一下午,一直这样反复,南依记不得到底流了多少泪。
此时不过稍微一想,情?绪像浪潮一样,再?度奔涌而?来。
南依又趴到了桌上。
她,好像又在哭了。
徐曜心里像有块石头,狠狠往下坠着。
从发了短信后,他便一直在看她,自然而?然将她所有细微的动作?尽收眼底。
他只觉得,她是真的怨他了。
……
放学?时,雨还没停。
校门口处人来人往,大多数人在雨中行色匆匆。
雨水淅淅沥沥地下着,将昏暗的夜晚模糊成一片。
人群之中,一个瘦小的身影举着一把透明?的雨伞,步伐缓慢地行走。
在她身后,高瘦的少年唇线抿直,神?色落寞,亦步亦趋地跟着。
他不敢上前,始终离她几步远。
她走一步,他也走一步。
她停顿,他亦停顿。
雨夜似乎能让人的情?绪挥发到极致。
南依双手握着雨伞,和着雨声轻啜,泪水爬了满脸,她却顾不得理睬。
直到视线模糊住,她才微微停顿,仰起头,伸手在脸上胡乱摸了一通。
即便夜色深重,他也能看清她的动作?。
喉咙处像被?什么狠狠堵住,吞不下吐不出,连带着心都一起泛着酸胀。
他始终在想,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他以为自己将她守护得很?好,信誓旦旦和张秋打赌,不会影响到她的成绩。
可到头来,却害得她这么伤心。
雨越下越大。
徐曜的衣服已经?被?雨水打湿,黑发失落地垂在眼前,细密的雨水砸到他眼睫处,他伸手揉眼,才发觉双眼酸痛。
两侧路灯泛着微弱的光,空气?里带着沉闷的湿润。
徐曜呼吸不畅,像雨天里即将溺死在水中的鱼。
直到走到南依家附近,徐曜目送南依进了小区。
他望着她离开的方?向,半晌没动,如同?黑夜里的一座雕像,静静地立在那。
双手自然垂落,他微微垂眼。
向来桀骜的少年,失魂落魄地站在雨幕中,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
第47章 第 47 章
南依离开家时, 已经整理好了情绪。
外婆去世,妈妈肯定是更难过的人,所以她?要坚强。
毕竟他们不能在同?一时间崩溃, 总要有人照应。
病房里,大人们正凑在一起商讨后?事。
林尔雅默不作声地收着东西, 都是一些?外婆住院期间的生?活用品。
南依放下袋子,连忙也蹲过去帮忙。
林尔雅将洗漱盆摞到一起, 眼也没抬地问她?,“作业都写完了没?”
南依一顿, 而后?才道, “还剩一些?。”
“嗯,”林尔雅说,“那早点?结束,你好回?家写作业。”
语气太过平常, 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南依应了声,随即悄悄转眼向她?。
林尔雅神色平静, 有条不紊地将洗漱用品整理好,又站起身?。正要将物品放到桌上,南依顺势拿了过来, 轻声开口,“妈妈我来吧。”
林尔雅手在半空停住,良久, 才开口道,“好。”
等其他人商讨完,这边东西也收得差不多了。
几人说了下明天的安排, 见时间不早,大姨林清雅让林尔雅带着南依先?回?了家。
回?去的一路上, 林尔雅很沉默。
她?像是累极了,头靠在车窗上,微微闭着眼。
夜里风凉,南依默默将车窗关上,又小心翼翼地替她?盖了件外套。
两人回?到家已经十一点?。
林尔雅进门第一件事便是钻进厨房热饭。
南依跟在她?身?后?,开口道,“妈妈,我不饿。”
“不饿不行,”林尔雅背对着她?,手里的锅碗瓢盆咣当?作响,“你先?去写会作业,好了我叫你。”
南依也只得照做。
很快,饭做好了。
像往常一样,两人面对面而坐。
“多吃点?,快点?吃,吃完早点?睡。”
林尔雅一门心思?给她?夹菜,转眼间,南依碗里的菜已经鼓了个小山包。
反观林尔雅,菜没吃一口,就只是面无表情地吃着白米饭。
完成任务一般,一口接着一口往嘴里塞,像是在极力将某种情绪噎回?肚子里。
南依心里很不是滋味。
放下筷子,她?开口叫她?,“妈妈……”
林尔雅垂着眼,随口应了声,“怎么了?筷子怎么还停了,快好好吃饭。”
南依沉默片刻,犹豫了下,才道,“难过的话?,哭出来会好一点?。”
林尔雅一愣,她?慢慢抬起头,与她?对视,然后?一笑?,“哭什么,你外婆年过八十,这是喜丧。”
她?又夹菜给南依,聊家常似的说着,“今早我在上班,听你大姨说,你外婆吃过了早饭,睡了回?笼觉。九点?左右吧,她?忽然招呼你大姨扶她?坐起来咳嗽,咳完,一口气顺下来了,她?也就闭眼了。说是,走得挺安详的。”
南依听闻这些?,喉头有些?哽住。
林尔雅又道,“不该跟你说这些?的,快吃饭,菜都凉了。”
说完,她?又低头扒了几口饭,眼泪却随着动作滚落。
饭还含在嘴里,她?是无论如何都咽不下去,筷子停住,她?怔愣地坐在那,一声不吭地流着泪。也不知过了多久,才含糊不清地说了句,“还是没能见最后?一面。”
所有的平静和冷静,都只不过是大人的隐忍。
稍微穿针引线,情绪便如同?洪水一样泄出。
南依眼睛一红,连忙站起身?,跑到林尔雅身?边。
像她?曾经哄自己那样,她?抱住她?,一下又一下,轻拍她?的后?背。
或许人总是在失去后?,才知道追悔莫及。
这一晚,林尔雅跟南依说了很多从?前的事。
她?幼儿园时期,她?高中的时候,以及,当?年她?离开北城的理由。
十几年前,林尔雅因为和南依的爸爸恋爱,遭到了全家的反对。
尤其外婆反对的声音最强烈。在她?眼里,南依爸爸没钱也没前途,算不得良配。可林尔雅偏不信邪,他们越拦着,她?和他的关系便越紧密。
意外怀孕后?,林尔雅便带着南依爸爸来家里,想要和长辈商谈结婚的事。
就在那天,两人双双被打?出家门。
外婆指着林尔雅的鼻子骂,如果?不分手,不把孩子打?掉,就永远不要再回?来。
她?笃定地说,“你不听我的话?,早晚有一天,你一定会后?悔的。”
林尔雅倔强地扬着头,“我绝对不会后?悔。”
那时的她?冲动又懵懂,男人对她?好一些?,她?便认为他的好胜过全世界。
也许是为了赌一口气,也许是年少不经事,南依爸爸说想去南城打?拼,林尔雅毅然决然收拾行李和他离开了北城。
结果往往不尽人意。
南依出生?后?,不出一年,南依爸爸甩给她?们母女俩一笔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看着二十平的出租屋,和嗷嗷待哺的孩子,林尔雅的悔意在那一刻到达顶峰,可她?还是固执地没有回?家。
正如身?边人所说,她?脾气倔,骨气硬,哪怕撞了南墙也不会回?头。
林尔雅不想低头,她?不肯服输。于是便咬着牙独自抚养南依,与家人断绝往来。这一断,便是十几年。
“男人没有好东西。”
在一度颠沛流离后,林尔雅大彻大悟。
所以她对南依的人际往来总是很谨慎,只要看到她?身?边出现男孩子,她?便会不由自主弓起背。
“以前觉得你外婆的话?是错的,现在才知道错的人是我。”
林尔雅泪水爬了满脸,对南依说道,“所以,你一定不要重蹈我的覆辙。好好学习,不要分心。”
南依手忙脚乱地为她?擦眼泪,摇头应着,“不会的。”
林尔雅反手摸她?的头,长叹道,“只要你好,我就还有盼头。”
“失败的人生?,我一个人体验就够了。”
……
凌晨三点?,林尔雅终于哭着入睡,南依回?了自己的房间。
临睡前,她?习惯性翻看了一眼手机。
这一晚上,徐曜给她?发了几条短信,但都因为她?在忙没能及时查看。
21点?45分,阿曜:【你心情好些?了吗?】
22点?10分,阿曜:【我问过了,这次试卷的题目,大部分出自北城这边的教材,可能和你之前学过的有一定出入,所以不是你的问题。】
23点?20分,阿曜:【别多想,早点?休息。】
一整天的情绪起伏太大,南依有些?困倦,但还是认真打?字回?复:【不是的,我只是因为外婆……】
打?到这里,她?手顿住。
有些?事,短信里总是说不清的。
况且,这个时间他应该已经睡了,还是别打?扰他了。
想到这里,她?将输入框里的内容删掉后?,将手机放回?到枕头下。
……
南依外婆去世,林尔雅跟学校请了三天假。
第一天亲友前来吊唁,第二天出殡。
就在这短短两天,南依亲眼看到林尔雅情绪反复崩溃。
向来冷静自持的女强人,跪坐在地,嚎啕大哭。南依红着眼在一旁搀扶,心里又酸又疼。
等一切结束,家里人招待亲友吃席。
当?天中午,林尔雅喝了很多酒,醉到不省人事。
南依和大姨林清雅一起将她?送回?到家中,安顿好,南依送大姨下楼。
临别前,林清雅想起什么似的,递给南依一个袋子。
“差点?忘了,这个是你的。”
南依愣了愣,“这是什么?”
林清雅说,“你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南依点?点?头,照做。
翻开袋子,拎起一看,是一条牛仔裤。
林清雅解释道,“那会你外婆神志不清,非说这裤子是你的。裤子不是破洞的嘛,你外婆心疼了,絮絮叨叨说你裤子破洞了,没人给你买新?的,她?就缝了个小动物上去。”
“本来呢,这条裤子原本是你舅妈的,但总觉得,给你才合适。”
握着裤子的手指收紧,南依顿时愣住。
林清雅无奈笑?笑?,哽咽道,“虽然你是今年才见过她?,但她?还是念着你的。”
……
南依垂着头回?到家。
林尔雅在隔壁睡觉,她?抱着裤子回?到自己的房间里。
摊平,放到床上。
牛仔裤不是她?的尺寸,膝盖破洞处果?然被缝上了。如果?不仔细看,其实很难分辨出缝在上面的图案。、
但南依却看出来了,那是一只小兔子。
针线歪歪扭扭的,可以感受得出缝针的人当?时的状态并不好。
南依的手摸过去,指尖在凹凸不平的小兔子上反复摩挲,蓦地,两滴泪滚落下来。
忍耐两天的情绪还是崩了盘,一时间,她?泣不成声-
三天后?,南依重返校园。
同?学们都猜测她?是因为成绩下滑大受打?击,见她?神色如常地来上课,纷纷凑过来询问状况。
“小兔,你还好吗?”
“你该不会真因为成绩的事,伤心过度……”
南依认真点?头,“是的。”
提问的那名同?学捂嘴,连忙道,“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
南依抿唇笑?笑?,“所以我这三天请假,恶补了功课,之后?肯定会好好发挥的。”
见她?还能开玩笑?,众人松了口气。
上课后?,同?桌犹豫不决,问她?,“你真的没事了吧?”
南依翻着试卷,应道,“没事的。”
就算有事,也已经调整好了。
南依几天前就跟自己约定好,痛痛快快哭过,后?面就不要再掉眼泪了。
悲伤尽情抒发之后?,还是要继续面对生?活的。
虽然心里面还会有一块潮湿,但,就当?做是她?存在过的痕迹。
来过的人,她?会永永远远记在心里。
……
中午,南依主动和范妙珍等人一起吃饭。
在她?请假这几天,他们都很关心她?,她?想着,也总该和他们好好谈谈心的。
一行四人,唯独少了徐曜。
南依问起他的行踪,陈智杰说,“曜哥说食堂吃腻了,跟高逸出去吃了。”
“这样啊。”她?略微失落地垂了垂眼。
陈志杰瞥见她?的神色,又连忙补充道,“啊,也许他吃两天就回?来了。”
南依抬起眼,轻声回?应,“没关系的。”
就算没能一起吃饭,她?还可以去找他。
刚好这几天,她?也有很多话?想要跟他说来着。
因为平时总是徐曜来找她?借笔、聊天,南依从?来不知道,想要在教室里抓到他,居然是件这么难的事。
徐曜下了课便会第一时间离开教室,南依扑空了几次。
有一次,她?想开口喊他,结果?话?还没喊出口,他就已经跟着其他人出去了,全程目不斜视。
南依蹙了蹙眉。
没记错的话?,以前经常有人喊徐曜去操场转转,但都被他拒绝了。南依问过原因,徐曜懒懒地说,宅,比起外面更喜欢待教室里刷手机。
况且他脚伤还未完全恢复,按理说不该出去得这么频繁才是。
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后?知后?觉,她?才反应过来,他似乎,是在躲着她??
得到这个猜想后?,南依若有所思?地民齐了唇线。
思?虑良久,才主动在课上写了张纸条给他。
南依:【下课要不要去食堂喝奶茶啊?】
徐曜只回?过来三个字:【先?听课。】
果?然是这样。
她?就知道,两人都在班里上课,一次话?都说不上是不正常的。
可是,他为什么变这样?
南依苦恼地咬了咬下唇。
下了课。
南依直接站起身?,离开座位
正朝徐曜的位置走去,就见徐曜站起身?,准备离开教室。
徐曜的腿长,走路快。他迈一步,她?几乎要跑两步。
南依一鼓作气,追到教室外,对着他的背影喊道,“阿曜。”
她?声音不轻不重地传了过来。
徐曜心里颤了一下。
走廊里人来人往,人声嘈杂。她?声线很轻,完全被其他声音所盖住。
也就是说,他可以假装听不见。
可这两个字,却如同?咒语一般。无论隔着多远,都能让他脚步瞬间停住。
他想逃离,却分毫都动弹不得。
第48章 第 48 章
南依没有回复短信的那?晚, 徐曜彻夜未眠。
虽然知道她?可能在怨他?,可鼓起?勇气发出去的信息石沉大海的那?一刻,情?绪还是抑制不住地失落。
徐曜没经?历过这种事, 也从未有过这样的烦恼。
无措之时,甚至病急乱投医似的问了几?个朋友。
这几?个兄弟从初中起?就谈恋爱, 个顶个的恋爱高手?。
听到徐曜的问题,先是调侃他?冰山融化、铁树开花, 随后才?认真起?来,给他?提供了两个思路。
要么, 放手?, 以后别影响人家,离她?远远的。
要么,想办法补救,征求她?的原谅。
他?从未拥有过, 谈不上放手?。
至于补救,他?又能帮得上她?什么呢。
也许是前一晚淋过雨, 加上心情?烦闷。到了后半夜,徐曜发了高烧,第二天自然而然请了假。
他?没去学校, 却?浑浑噩噩地出了门。
徐曜按照别人的推荐,几?乎跑遍了全北城所有的书店,为南依买了厚厚的教材和练习题。
他?不知道怎么弥补, 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办法。
这几?天阴雨不断,一整天跑下来,他?衣服又湿透, 到了晚上高烧反复,脚伤也因走了太多路而复发。
第二天, 徐曜强行从床上爬起?,拎着重重的复习资料,早早来到南依家楼下等。
只可惜,从早上六点等到七点。
他?始终没能看到她?的身影。
后面到了学校才?知道,南依是请假了,一共请了三天。
没人知道理由,大家只认为她?是因为成绩大受打击。
徐曜的自责更深了几?分。
可能张秋说得没错。
他?确实不该缠在她?身边,影响她?。
所以南依这次回来,他?是打定了主意,想从她?眼前消失的。
徐曜以为自己可以做得很好,可有一点他?却?忽略了。
他?可以控制自己不去找她?,减少交集。但?他?却?做不到忽视她?。
尤其当她?叫他?的名字。
阿曜。
就是这两个字,他?瞬间就可以缴械。
徐曜停顿良久,始终没有转过头。
南依追了上来,拦在他?面前,仰头问,“你?怎么了?”
她?一开始还在猜想,他?这样反常,是不是因为她?没回复消息。但?她?又很清楚,阿曜不是会因为这种事而不高兴的性?格。
思来想去,最大的可能只能是——“张老?师是不是找你?谈话了?”
她?依稀记得那?天课间,张秋出教室时,徐曜紧随其后,所以不等他?回答,她?便直接问了出口。
虽是疑问句,但?语气笃定。
徐曜僵硬地立在原地,眉头紧蹙,看向她?的视线却?很平静。
他?没说是与不是,短暂地保持沉默,像是在思考要怎么说。
南依见他?不语,便就地结合他?发给她?的消息,逐一回复,“试卷我看了,这次确实是我失误了,有很多题存在马虎。我不知道张老?师和你?说了什么,但?我的成绩下滑是与你?无关的。”
三言两语,直挺挺地戳到他?困扰已久的心事上。
她?还是和之前一样,耿直,又很会洞察人心。
可没有影响到她?成绩,只是她?的主观想法,客观来讲,他?也难辞其咎。
徐曜张了张嘴,吐出一个字,“你?……”
不怪我了吗?
只不过到底没问出口。
因为他?已经?知道答案了。
就在两人无声对视时,预备铃响起?。
走廊的窗外,一群小人像接收到信号似的,一窝蜂涌进教学楼。
人来人往,他?们?站在这里聊天难免不方?便。
良久,徐曜低声扔下句,“体育课再说。”
……
下午的体育课,自由活动后,两人坐到了先前的石椅上。
明明只隔了几?天,却?像几?月未见一般。
徐曜不似以往那?般,能自在地和她?说话,字里行间总是很踌躇。
反倒是南依一直在与他?分享心事。
通过聊天,徐曜才?知道,南依的外婆去世了。
他?错愕地看向她?,喉头如同被噎住一般。
隔了会,才?说了三个字:“对不起?。”
对不起?,这几?天他?一直会错意。
对不起?,没能在第一时间安慰她?。
缄默之时,他?反复想着——徐曜,你?怎么这么笨。
南依见他?面露愧色,开口解释道,“我不是想要你?自责的。”
“我只是想说,我的难过不是因为成绩,而是那?天接到了外婆去世的消息。没能及时回复你?的消息,也是因为这几?天事情?很多。你?不要……把错误揽到自己身上。”
明明是她遇到了伤心的事,却?在反过来安慰他?。
徐曜蹙眉,“我应该多问问你?。”
“你……”他不知道怎么安慰人,顿了顿,低声道,“还好吗?”
南依弯唇笑了笑,“我很好,已经?过去了。”
她?说这句话时,表情?云淡风轻,像是从难过中彻底走出来了,她?又和从前一样乐观明亮。
徐曜却?道,“你坐这等我会。”
说完,他?站起?身,朝教学楼走去。
徐曜折返回来的时候,南依正垂着眼,踢着脚边散落在地的花瓣。
下午的阳光温和地撒下,映在少女挺拔小巧的鼻尖上,纤长?的睫毛泛着浅黄色的光。
五月的天湛蓝如洗,昨夜下了一场雨,将学校里开得正盛的花打落在地。满天星一般的花簇,只剩零星几?朵,倔强地挂在枝头。
偶尔一阵微风拂过,花瓣洋洋洒洒落下,混合着白绒柳絮,像是一场彩色的雪,翩然起?舞,又悄悄落在她?的发梢上。
徐曜慢步走近,南依抬眼看他?,“你?回来了。”
“嗯。”他?应声坐下,递过去一袋子书。
南依打开一看,什么五年高考三年模拟,都是各式各样的复习题和教材。
从高一到高三,门门不落,应有尽有
徐曜从中抽出一本,放到她?手?中。
是朗达·拜恩的《秘密》。
南依不曾看过,但?依稀记得初中历史老?师和他?们?推荐过。
“如果你?感到挫败、迷茫,又或者经?历了伤心难过的事,你?们?可以在这本书里汲取力量。”
所以,他?想喂她?喝点心灵鸡汤?
还真是男孩子独特的安慰人的方?式。
南依想笑笑,可笑意在嘴边生?扯了几?下,还是僵住。
徐曜忽然开口,“我在网上看到过一种说法。”
他?转眼看她?,平静道,“意识不会消散,只会转移到别的地方?去,可能是一花一草,也可能是阳光和清风。”
说着,他?抬起?手?,动作轻轻地摘掉她?肩头的花瓣和头顶的柳絮。
随后在她?眼前展开手?心,“比如它和它。”
南依蓦地愣住。
外婆去世这几?天,她?经?历了太多情?绪上的起?起?伏伏。
可她?始终紧绷着,在母亲难过时,充当她?的精神支柱。
她?安抚每一个人,沉稳能干,一如既往的坚强懂事。
南依以为,自己不需要安慰。也以为,自己真的能够不再悲伤。
可当徐曜说出这些话时,她?还是抑制不住地眼眶酸胀。
很神奇的是,她?先前那?次落泪,也是被他?撞见又哄好。
这次也是。
感觉一颗心像被大片的云朵拥入怀中,被柔软触碰,万千情?绪最终在云雾里,化作一滩潮湿。
南依垂着眼帘缓了好一会,才?重新抬起?眼。
“嗯,我知道的。”
她?弯起?唇,看着他?,“我知道她?会在某个地方?,一直陪伴我。”
所以她?不需要难过,也不会孤独。
可是,阿曜你?知道吗?
你?总能看到我的软弱,看到我的伤疤,又不声不响,将它慢慢疗愈。
就这样,不知不觉中,你?也成了我人生?中很重要的角色。
我渐渐意识到,只是做朋友,已经?不够了。
所以你?的远离,会让我难过,很难过很难过。
但?这些话,她?还不能说。
再等等吧,或许将来某一天,她?一定会有勇气,亲口告诉他?。
她?看向他?的眸光清澈,却?似有万千情?绪。
对视许久,南依才?移开视线,轻声道,“那?我先将我的外婆接回来啦。”
说着,她?将他?手?心里的花瓣和柳絮小心翼翼地拾起?。
指尖触碰到他?温热的掌心,心跳巨快,动作却?很缓慢。
一下,两下,蜻蜓点水般。
又一阵风吹过,柳絮拂过鼻尖,连带着心里一起?痒痒的。
徐曜手?僵在半空,耐心而专注地看着她?把花瓣攥在手?心里,良久,才?默默放下了手?。
南依视线转向袋子中的其他?书籍,重新开启了话题,“你?这些教材都是哪里买的呀?”
徐曜也移开眼,说,“没买,送的。”
南依问,“送的?”
徐曜目视前方?,随口道,“我报了个课外班,这都是老?师给的教材,一式两份,分你?点。”
真的会有老?师准备这么齐全吗?
但?以他?的条件,辅导老?师肯定很贵,那?这样想来,附赠这么多教材也就合情?合理了。
南依抿了抿嘴唇,道谢,“谢谢你?。”
“挑适合你?的看。”说到这,徐曜重新看向她?,“马上集训了,你?最近别分心,中午就跟张秋一起?补课。”
又是催她?去补课,听起?来总像是在划清界限。
南依皱了皱眉头,问,“那?你?……”呢?
顿了顿,她?将问题改成,“那?你?们?呢?”
“他?们?三个会自娱自乐。”徐曜双手?撑着石椅,身子微微后仰,“我中午会去校外补课。”
他?扬着下巴,随意指了个方?向,“就在那?,一对一。”
“真的吗?”
“嗯。”
南依想,也好。
他?有上进的心,这很好。
竞赛在前,她?也是该抓紧学习。
南依点点头,“那?你?要加油,有不会的,还是可以问我的。”
徐曜应了声,“好。”
说话间,一节体育课结束,下课铃响起?。
徐曜站起?身,“回去吧。”
南依忽然叫他?,“阿曜。”
徐曜脚步微顿,回身看她?,“怎么了?”
虽然到现在,也没能听他?说出躲她?的原因,南依还是决定主动开口,“你?之后,能不能不要躲着我了?”
“我们?约好了各自学习,你?不会影响到我的。”
她?知道他?肯定有自己的原因,这个原因也一定是为她?好。
可如果他?绕着她?走,她?会很伤心,很失落。
南依说着说着垂下了眼,“不是说好,下课一起?去超市喝奶茶的吗,我好几?次,都没等到你?。”
她?语气轻轻,没有半点质问的意思,徐曜却?听得出一丝委屈。
心里像被骤然握了一下。
自责,心疼一拥而上。
她?乖顺地低着头,他?下意识想伸手?去摸她?头顶。
可手?垂在身侧用力攥着拳,半晌,都未能抬起?分毫。
徐曜深吸气,又呼气,再次开口时,声音有些闷,“对不起?。”
“不是在怪你?。”南依抬眼,对上他?深沉而温柔的视线时,明显一顿。
徐曜低着头看她?,认真地说了三个字,“不会了。”
第49章 第 49 章
那天之后, 两个人像是默契地?履行?了某种约定,各自投入到自己的事情?当中。
南依中午吃完饭,会到张秋那里补习。
相比较之前, 她更加起早贪黑,努力?专注。
徐曜则每天中午都?会离开学校。
他确实找了个私教, 双一流的在?读博士,也就是南依一直想?考的那座高校。
价格偏高, 以小时计费。徐曜没和家里人说,自己把摩托车卖了换的钱。
每逢一三五, 徐曜会和补课老师在?校门口的自助自习室里碰面。
只不过大部分时候, 徐曜都?不是为了给自己补课。
他会跟张秋收集南依的试卷,整理错题,拿给老师分析。老师找准南依的弱项,对症下药, 再融合一些他们学校升学考试的题目,出一张新的试卷。徐曜拿给张秋, 张秋再拿给南依。
周二周四没课的时候,徐曜无?处可去,便跑去两个人曾经待过的电玩城抓娃娃。
只要是南依拉着他起过名字的娃娃, 他一个一个抓过去。
他想?着,等她全国竞赛取了名次,把它?们都?送给她。
她应该很喜欢。
不知不觉间, 五月悄然揭过。
六月,气?温整体回升。
学校里已经陆续有人换上了夏季校服。
期末考试定在?六月中下旬,班主任公布时间时, 班上又?是哀嚎连连。
就连一向稳重的南依都?忍不住叹了声气?。
如果说没有压力?,那是假的。眼下她又?要着手?集训, 又?要准备期末,时间愈发紧凑。
所以她只能利用双休日加大学习强度。
周末这?天下午,南依刚午休过,正准备坐回到书桌前复习,忽然接到了范妙珍的电话。
“小兔,不好了,郭大嘴他离家出走了!”
南依错愕地?睁圆了眼,“什么??”
半小时后,四个人在?公园碰面。
在?徐曜的审视下,范妙珍缩了缩脖子,对南依道,“知道你学习紧,其实不该打扰你的……”
南依摇头,“不要这?样说,朋友的事,肯定是比学习重要的。”
说完,她问范妙珍,“珍珍,郭润雨发生什么?事了?你知道吗?”
范妙珍点头,“嗯。”
郭润雨和范妙珍住同?一个小区,两家人互相也都?认识,算是青梅竹马。
就在?今早,郭润雨妈妈打扫卫生时,翻出了郭润雨写的小说,二话不说全撕碎了,郭润雨气?不过,当时便跑出了家门。
家里人给他打电话不接,在?小区里找了一圈又?没找到人,这?才知道着急,连忙联系了范妙珍。
“给他打过电话吗?”陈智杰问。
范妙珍说,“打过了,关机。”
“钱包也没带,那这?臭小子能去哪呢?”
“不知道啊,我家附近的奶茶店炸鸡店我都?找过了,都?没有。”
这?时,徐曜冷不丁开口,“去网吧找。”
几人看了过来。
范妙珍撇撇嘴,“网吧?我长这?么?大还没进去网吧呢。”
陈智杰转头问徐曜,“这?么?多网吧,去哪家找啊?”
南依提议,“是不是应该在?他家附近的网吧找找看呢?”
“他应该不会在?家门口上网。”徐曜略微思考了下,印象中好像听郭润雨说过,他在?两家网吧充过钱。
既然出门没带钱包,那多半会在?其中之一。
徐曜点开手?机看地?图,找到位置后,淡淡开口,“跟我走吧。
一行?人果然在?第二家网吧找到了郭润雨。
彼时他正沉浸在?游戏里,还不忘带着情?绪地?嘟囔着,“打打打!看我不锤烂你!”
陈智杰走上前,照着他头来了一下,“你小子!”
郭润雨吓了一跳,回过头,见到是他们,才松了口气?,揉着头问,“你们怎么?来了?”
范妙珍抱着臂,没好气?地?瞪他,“多大个人了,还玩离家出走这?一套!”
几人说明了下前因后果,郭润雨一听,愤愤地?转过头去,“别劝,我不回家。”
范妙珍蹙眉,“嘿你……”
徐曜蓦地?开口道,“没让你回。”
几十平米的小网咖,只开了几台小风扇。闷热拥挤,气?味不大好闻。
南依穿着一身白,梳着马尾,乖巧的脸上写满了担忧。和嘈杂纷乱的环境移对比,充满了违和。
这?还有人抽烟,要是她身上染了烟味,多半要被她妈妈追问。
想?到这?,徐曜道,“我们先出去说。”
……
沿江的公园里,五个人并排坐在?花坛前,每人手?里握着根冰淇淋。
“整整两本,你们知道我写了多久吗?两年啊!她说撕就撕,我能不气?吗我。”
郭润雨一边吃一边吐着苦水。
正如范妙珍所说,郭润雨的话可以听一半信一半。
就拿小说这?事来说,他虽不是天蚕土豆,但?他确实有个作家梦。
陈智杰问,“撕了你哪两本啊?”
郭润雨想?了想?,道,“之前给你们传看过的,一本《菜刀门掌门修仙记》,还有一本《霸道校草某天打通任督六脉》。”
“噗……”陈智杰笑说,“那撕也就撕了吧。”
郭润雨就喜欢写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脑回路很独特,行?文又?搞笑。
每写完一章,班上大半的人都?会传阅,南依也曾有幸做过他第一个读者。
郭润雨瞥他,“干嘛,瞧不起我啊。”
陈智杰道,“不是,兄弟,那东西也就写着玩玩,你还真打算……”
“才不是写着玩玩呢。”范妙珍开口打断他,“郭大嘴有真才实学在?身上,那么?多次作文第一不是白得的,咱们作为朋友得认可他。”
别看范妙珍平时大大咧咧,总跟郭润雨掐架。但?这?种时候,她绝对是第一个站在?他身后支持他的人。
南依认同?地?点点头,轻声道,“梦想?是值得被尊重的。”
郭润雨感动地?看过来,“珍珍公主,小兔,你们……”
肉麻的话不好说出口,他举了举手?里的冰淇淋,“不多说了,咱们干杯。”
说着,一股脑塞了一大口,也不知道是太凉还是吃太急,他龇牙咧嘴后,眼眶居然有点红。
粗大条的男孩子,也有颗柔软的心。
谁被最亲近的父母撕碎了梦想?,心里会好受呢?
范妙珍见状,连忙道,“老郭你别难过,咱们大家都?一样。我以后想?做服装设计,但?那得学艺术,我妈妈一直不准,非让我学理科。”
陈智杰想?了想?,也接话,“我就想?打篮球,之前我爸跟我吵架,他还把我球扔楼下垃圾桶里了,我自己下楼翻垃圾找回来的。”
像是接力?发言,轮到南依,她抿了抿唇,如实道,“其实……我连出来这?会,都?是要跟我妈妈请示的。”
几个人对视了一眼,默契地?陷入了沉默。
青春期的烦恼大概就是这?样。
在?这?个人生中很美好的阶段,我们记忆力?超群,思维天马行?空。有很多很多想?做的事,也有数不尽的梦想?和热忱。
可每当想?飞往更广阔的天空时,身后总有一根绳子束着。
但?你知道,那是束缚,也是守护。
天空太高,未知的危险很多,父母只能用管束的方式保护我们。
只不过偶尔,偶尔会因为这?种束手?束脚感到苦恼。
我们想?一夜长大,我们在?不断发出疑问,为什么?不能做的事有那么?多。
因为未成年,所以要听爸妈的话。
因为未成年,所以要好好学习,上进刻苦。
不能乱吃、乱玩,不能早恋。
南依记得有一天傍晚,下了场晴天雨。
彩虹高挂在?天上,色彩斑斓,绚烂夺目。它?一半隐在?云里,好似云端有个神?奇的国度,召唤他们去奔跑,去欢呼。
可回过神?,她还坐在?教室里。
老师在?讲着方程式,课桌上铺满了作业和课本。
室外雨过天晴,阳光那么?明媚,可她还有做不完的题。
只是想?想?,莫名有点忧伤。
不过这?种青春期的小忧愁,转瞬即逝,她还有更重要的事去做——去学习。
林尔雅和她说过,只有用尽全力?学习,才有机会掌握自己的人生。
你不知道暂时放下梦想?,埋头在?题海里是否是对的。但?它?一定是现阶段最好的,最容易做好的事。
就像南依曾经看到的一句话——“人无?法同?时拥有青春和对青春的感受。”
既然某个时段的价值无?法预估,那我们能做的只有珍惜当下。
沉默过后,郭润雨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还有一年就毕业,到时候我要痛痛快快打游戏,看小说!”
说着,他问大家,“你们毕业后想?做什么?啊?”
范妙珍说,“我要去学画画。”
陈智杰说,“应该也是打游戏吧,还没想?好。”
南依没说话。
她悄悄地?看向身边的人。
徐曜穿了件白色体恤,外搭牛仔蓝衬衫,手?肘撑着膝盖,目视前方,不知道在?想?什么?。
也许是被这?个问题触到心事,他下意识侧眸看过来。
南依心里一动,又?不动声色地?移开。
她从未想?过毕业后的事。
但?如果问起她想?做什么?,还真的有一件。
傍晚四点,太阳还没有落山的趋势,天边却已泛起了橙黄色。
余光中,徐曜移开视线,扭了扭脖子,双手?扶着座位向后仰。
薄荷柠檬的香气?悄然混进温柔的六月风中,徐徐吹来。
南依默不作声抿着唇,垂着眼,默默地?想?着。
毕业后,她想?,和阿曜走得更近些。
可能会告白,可能也不会告白。那些不要紧,重要的是要跟他去更多的地?方,去打电玩,去放风筝,去体验更多她从未体验过的事情?。
郭润雨想?起什么?似的,提议,“哎,我知道有个水上乐园,我表哥毕业季和班上朋友一块去的,说特有意思。咱们毕业也一块去吧,我做东。”
“好啊。”
“那郭哥一言为定,我就等毕业了啊!”
眼看着时间不早了,陈智杰又?问郭润雨,“大嘴,心情?好点了没?”
回家才是要紧事,有朋友陪,他心情?也的确好很多。但?还是吸了吸鼻子,转过头,可怜巴巴地?看向徐曜,问,“曜哥,这?冰淇淋,我还能再吃一根吗?”
徐曜轻笑了声,懒懒道,“管够。”
……
五点钟,五个人在?公园分开。
徐曜送南依回家。
由于公园离南依家不算远,两个人便散着步往回走。
徐曜主动问南依最近学习是否顺利,南依说还好。
紧接着又?转过来问,“你呢?有没有遇到难题?”
徐曜说,“没有。”
一问一答式,南依忽然觉得,他们这?种对话形式,就像分别已久的朋友在?叙旧。
她抿唇轻笑了声。
徐曜侧脸垂眸问她,“笑什么??”
南依连忙摇头,“没有。”
此时太阳正落山,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你会游泳吗?水上乐园应该要游泳的吧?”
徐曜随口道,“会一些。”
南依说,“好厉害!”
“你不会吗?”
南依如实道,“不会。”
徐曜应了声,“那我到时候教你。”
南依乖乖地?应着,“好呀。”
她走在?马路里侧,边走边踏着地?上的小石子,步伐轻快。
徐曜见证,轻轻勾了勾唇。
已经很久没这?样单独走在?一起了,南依心里欢喜,这?一路话自然也多了些。
通往南依家要经过一条的巷子,巷子略窄,人烟稀少。
南依还在?说着话,一直仰着头看他。
徐曜却缓缓停下了脚步,他抬手?,轻扯了南依的胳膊,将她拽回自己身侧。
南依立刻察觉到氛围不对,抬眼看去。
只见巷子口站着约莫七八个少年,最中央的那位个子高又?壮,皮肤黝黑,正歪着头盯着他们看。
他旁边的男生开了口,“瞧我在?这?看到谁了,这?不巧了吗?”
说着,他转过身中间的大高个说,“哥,这?就是上次在?食堂羞辱我那位,大名鼎鼎的一中少爷,徐曜。”
第50章 第 50 章
这些人大多是校外闲散人员, 此刻严严实实地堵在巷子出口,面色不?善,视线也颇为挑衅。
对方没跟徐曜直接交涉, 只是在自说自话。
“就他打的你?”
“对。”
高个子咧嘴一笑,“出息。”
说完, 他冲着徐曜看过来,说道, “一中徐少爷是吧,我倒要看看有多牛逼。”
他脱掉外套, 塞到其中一人手中, 又回头嘱咐他们两两一组,分别堵好入口和?出口。
随后,带着另外三个男生,大摇大摆走了过来。
南依不?由自主地捏住了徐曜的衣角。
徐曜始终将她拦在身后, 低声道,“别怕。”
对方明摆着是要来找他打架的, 他数了数人数,八个。
换做以往,可?能?还有胜算。但他有脚伤在身, 单打独斗难免吃力,就算跑也是跑不?快的。
所以眼下首要的事,是先让南依离开, 他来跟他们周旋。
“小兔,听我说。”他回过头,垂眼看向?南依, 压低声线道,“我数到三, 你就朝后面跑。”
高度紧张下,南依声音都在颤,但她还是摇头,“那你呢?”
“不?用管我,我有办法。”
眼看着对方越走越近,徐曜说,“三、二……”
一还未说出口,南依忽然从身后冲到了他身前。
她矮他许多,却张开两只手,直挺挺地护在他身前。
徐曜的声音里终于出现了一丝慌乱,他喊她,“小兔!过来。”
南依分毫未动,固执地站着。
在这短暂的十几?秒,南依已经思考过了。
对方来找茬,徐曜脾气?硬,他们注定要打起来。
徐曜以一敌众,不?占优势,这个时?间段,附近又几?乎没人。就算她先跑掉,运气?好能?搬个救兵回来,徐曜这顿打也百分百逃不?掉。
丢他一个人在这里,她做不?到。
她想,如果是她来调和?,或许!或许有回旋的余地。
口袋里的报警电话已经拨了出去,现在她要做的就是尽可?能?地拖延时?间。
对方见?状,脚步一顿,笑了,“呦,怎么回事这是?让一个小丫头护着,你这校霸也不?行啊。”
徐曜挽了挽袖口,把手表摘了扔到一边去,沉声道,“别废话,让女生先走,我陪你们玩。”
他正?欲走上前,南依死死拦着他,“别!”
随后她强自镇定,仰起头道,“不?知道你们有什么矛盾,但是光天?化日把人堵在巷子口是很?不?好的行为。这里离一中很?近,往常这个时?间会有我们学校老?师买菜路过这里的。”
高个子恶劣地扬了扬眉毛,“so?”
所有人都在一脸玩味地看着她,就想看看这瘦弱白净的乖乖女,能?说出点什么来。
南依生生吞了口口水,手心冒着冷汗,继续道,“还有,旁边五百米就是玉泉派出所,一旦被发现,打架斗殴对大家影响也不?好,所以,我们有话,好好说。”
“好好说?”听到这,谢钧冷哼一声,“你问问他在食堂往老?子脸上扣饭的时?候,有想过好好说过吗?”
听起来,他也是一中的学生。
南依下意识转头看了眼,徐曜一只手抓着她的胳膊,低声道,“这事儿跟你没关系,你听话,先走。”
南依没应,重新看过来,“那也有另外的解决方式。如果你心里不?舒服,你可?以跟他索要赔偿。”
“赔偿?不?需要。”谢钧一根手指摇了摇,“我今天?就要打他。”
那时?在食堂的奇耻大辱,他怨恨至今。早就想报复了,但徐曜有司机来接,他一直没找到机会。今天?好不?容易让他逮到,说什么也不?会错过。
“还有你,南依。”手指一转,又指向?南依,“你也别走,就在这好好看着他是怎么挨打的吧。”
南依蹙眉,疑惑地问,“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谢钧笑道,“给你写了那么久的信,你还不?知道我是谁啊?真是让我好伤心。”
话毕,南依心头猛地一跳,睁圆了眼,“你就是谢钧?!”
是了,那时?候一直收他的信,但从未见?过他本人。
如今知道他是谁,那种?羞恼感再?现,南依有一瞬的生理恶心。
再?次开口,字几?乎是从嘴里挤出来的,“上次只有一封道歉信,如果今天?又要对我们动手,那你一定会有处分的。”
谢钧问,“哈,提到这事我还想问你呢,我就是喜欢你,你怎么还要告老师呢?”
他笑着上前一步,“难道说你不想和我牵手,接吻,或者做……”
“草!!!”
徐曜再也忍不住,怒骂了一声,侧身上前,一脚踹了上去。
后面的话谢钧自然说不出口。
他闷哼一声,倒在地上,后背重击地面,声响沉闷。紧接着一个黑影冲过来,拎起他的衣领,重重挥下一拳。
所有人都愣住。
还是南依先反应过来,大喊一声——“阿曜!”
徐曜根本听不?见?。
他满心满脑只有一个念头:王八蛋,你他妈怎么敢,对她说这种?话!
徐曜发了狠地压在谢钧身上,拳头如暴雨骤降,不?停砸下。不?过几?拳,谢钧的脸上见?了红。
其他人赶紧上前,正?欲动手,巷子口蓦地出现几?名警/察,“喂,前面的,都别动!”
有人道,“卧槽,飞哥,警/察怎么来了?”
高个子这才想起,南依一开始拦在他们面前,叽里咕噜说那一串,明显就是在给警/察报地理位置。
“妈的,中计了。”
“这臭丫头偷偷报/警了,快跑!”
但巷头巷尾拦了人,想跑已然来不?及,民警迅速围了过来,将几?人压制住。
徐曜也被拉开,南依用力跑到他面前,“阿曜,你怎么样?!”
她握着他的手腕,检查他的手,两只手背沾满了血,她吓坏了。
徐曜胸口还在不?断起伏,却下意识缩手,“别碰。”
她今天?穿了白衣服,他不?想把她弄脏。
南依却不?管不?顾,执意看向?他的伤口,嘴唇轻颤,她问他,“是不?是……很?疼啊?”
惊慌、担忧、心疼,所有情绪交织在一起,南依眼里瞬间蓄满了泪。
她仰着头看他,双眼像一汪清池,豆大的泪珠挂在眼眶,摇摇欲坠。
徐曜看着,心里跟着泛酸。
他是知道了,他见?不?得?她的眼泪。
手忙脚乱从口袋中拿出纸巾。
刚刚暴戾挥拳的少年,此刻弯下腰,小心翼翼地伸手,替她一点一点,擦掉眼泪。
他蹙着眉,声音压得?很?低,“对不?起,吓到你了。”
“已经没事了,小兔别哭。”-
徐曜这件事闹得?几?乎全校皆知。
谢钧被打得?很?严重,当天?就住进了医院,还做了全面的身体?检查。
而徐曜因打架斗殴,情节严重,校方通知他暂时?停课。
据说谢钧的家长闹得?很?凶,从出了事起,便在校长室不?依不?饶。
因为谢钧是高三生,只剩一个月就要高考,如今却躺在医院,这必定会影响他高考的发挥。
这场打架波及到的是他孩子的一生,一笔赔偿已经不?管用了。
“徐曜是第三次打架,校方上次在广播里说的,再?有下次,无论什么理由,直接开除,还记得?吧?”
“可?不?能?因为徐家有钱有势,就这么放过他吧?难道捐栋实验楼,比孩子们的前程还重要吗?这就是你们重点高中的做派?”
谢钧的妈妈是做自媒体?的,一气?之下,直接把这段录音公开了出去。
几?天?之内,事情迅速被发酵,学校被推上了风口浪尖。
最终,校方宣布对徐曜做开除处分。
自习课,校领导广播公布结果,班上一片哗然
教室里人声嘈杂,议论纷纷,“怎么办,徐曜怎么办?”
“不?是开除学籍留校察看,是开除!这下是真完了。”
南依置若罔闻,她面色凝重,头也不?抬地在整理着什么。
同桌凑过来,小声开口道,“小兔,你知道这是咋回事吗?我听说那天?你也在现场。”
罕见?的,南依并未回应,她缄默着,一直在忙手头的事情。
良久,她抱起一沓东西?,蓦地站起身,椅子发出的声响不?小,瞬间吸引了其他人的注目。
而她目视前方,步履匆匆,头也不?回地冲出了教室。
南依来到教师办公室。
张秋正?写检讨材料,见?南依这幅神色,大概知道她是来做什么的。
果不?其然,她刚放下笔,南依连忙开口道,“张老?师,徐曜的事是个误会,你能?不?能?,带我去校长办公室,和?老?师们解释一下。校长办公室现在进不?去,我实在没办法了。”
张秋转头看她,道,“南依,事情已经成定局,你现在去说也没有用的。”
“有用的!那天?是对方先惹事,他们把我们堵在巷子里,想打人,谢钧还对我说了很?难听的话,徐曜才被迫动手。对,我在派出所做过笔录的,那边都有证据,张老?师,你一定要相信我。”
“校长知道,这些不?用你说,他们已经了解过情况。”
南依抬眼,眉头蹙起,满脸无措,“那怎么?那为什么,要开除……”
张秋叹气?,“这不?是一次打架这么简单,你难道不?知道徐曜之前也打过两次架吗?”
她知道,她当然知道!
徐曜第一次打架,是因为外校来挑衅,他替班上同学出头。
第二次打架,是因为留下来陪她值日,赵贺吓唬她。
第三次打架,是因为她,和?谢钧有矛盾,还是因为她。
怎么去食堂为她出头的,怎么警告的,陈智杰已经全都告诉她了。
“因为我,都是我。”南依用力咬住下唇,双手攥拳,她垂下头,情绪稍作缓冲,才重新道,“他不?是故意想打架的。老?师,你们再?给他一次机会。”
向?来沉稳文静的乖学生,还是第一次在班主任面前失态,“他是想变好的,你们不?要因为别人的错误来开除他,这不?公平。”
“张老?师,我可?以证明,你看。”南依越说越急,双手颤抖,毫无章法地将准备好的试卷铺了一桌,“这是他做的卷子,物理,数学,化学。”她一张一张拿给她看,“他做了好多好多题,他在努力变好了。”
张秋没有打断她,一直在静静听着,南依却开始语无伦次,“他的成绩,他是很?聪明的,以他的成绩,我敢保证,他一定可?以去一本,211也是有机会的。他在学好,他真的,不?会再?打架了张老?师……”
说这些的时?候,南依大脑几?乎是一片空白,唯独留了一句话:阿曜怎么办,他该怎么办?
南依声音哽咽,“徐曜很?好的,他不?能?被开除,他真的不?能?被开除。”
眼看着南依情绪渐渐失控,张秋抬手摁住她的手,“我知道。”
她深深叹气?,犹豫了下,才道,“我跟你实话说了吧,只要他不?想走,校方还是可?以给他一次留校察看的机会。”
张秋说着,将桌上的卷子拢到一起,语气?无奈,“但转学这事,是他自己松口的。”
闻言,南依蓦地一怔。
时?间宛若静止了一般,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缓慢地抬起头,与张秋对视,又愣愣地眨了下眼。紧接着,两滴泪滚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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