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我们的约定:
如果吵架,第二天要一起睡。
------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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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的厦门,暑气未消。但比起上海的毒辣来,这边的太阳已算温和善良。
梁芝欢拎着两大袋东西,头顶骄阳穿过社区马路,快步走进小区大门。
好在租的楼栋就在第二排,不用再长途跋涉,多走几步便到楼下。乘电梯上到17楼,按指纹开门,梁芝欢一气将东西拎进厨房。
刚冲到客厅端起水杯猛灌,爸妈每周末的关爱视频拨过来。
照例老生常谈,询问最近怎么样、工作找得如何、有没有好好吃饭之类。梁芝欢回去厨房,将手机架在台面一侧,边整理边回应关切。
“芝荣今天没过来?”涉及她的话题问完,爸爸提起弟弟。
“来的,他说有事晚点到。”
弟弟大学住校,逢周末过来陪她两天。
爸爸哦了一声,沉默下去,旁边芝荣妈妈唤她小名。
“芝芝,等天气凉快点,我给你做些糟卤快递过去。”
“好啊!”梁芝欢面露雀跃,“我正想念妈妈的醉螃蟹。”
“想就回来。”爸爸插话,语气中带着一点家长的威严。
梁芝欢没接话,听芝荣妈妈附和着说:“对呀,没什么事国庆就回来住几天......”
“.......”
她在心底涌出一片无奈。
事实上,离开家来这边也就八月初的事,才不过一个月,搞得好像一年一样。
“好......等月底再看。”
梁芝欢敷衍地应承,在芝荣妈妈“照顾好自己”的反复叮咛中掐断了视频。
两大袋东西摊满整个台面,梁芝欢盯着愣神几秒,三下五除二将它们统统塞进冰箱。然后把买回的麒麟瓜一切为二,拿上勺子,抱着半个走出厨房。
客厅连着一个室内阳台,全落地窗,视野开阔。刚搬进来,便被她摆上吊椅小桌,有事没事往这儿一坐,眺望远处风景,舒展心胸。
小区地处厦门新区,四周全是近几年新建的楼盘,生活配套及公园绿化尚算理想,并且步行二十分钟出去还有一个cbd。
梁芝欢投出的简历中就有那里面的公司,可惜全都石沉大海。
想到工作可能毫无着落,国庆得灰溜溜回去上海,梁芝欢嘴里的西瓜都没那么甜了。
好好的研究所工作放着不干,裸辞跑来厦门,爸妈虽说没有明确反对,言语间却流露不赞同。
他们没想到一向乖顺听话的女儿,突然心血来潮“离家出走”。要不是借口陪弟弟来厦门读大学,只怕不会答应她一个人跑那么远。
梁芝欢又挖了一勺西瓜塞嘴里。
反正,无论如何,还不能回去。
弟弟的来电适时响起,莫非不回来了?梁芝欢按下免提,急促焦灼的声音立马炸了出来---
“姐,我回不去了!”
梁芝欢心里微微一沉:“怎么了?”
“于菲今天要跟别人结婚!”
于菲?
“我必须去阻止她!”
“等等---”梁芝欢完全摸不着头脑,“于菲是谁?”
“我女朋友。”
女......朋友?
梁芝欢眼睛瞪得溜圆。
大一新生,八月初才跟她一起来厦门,这才开学没几天就有了女朋友?
“哎呀跟你说不清楚.......反正军训认识的。”
“那你确定是她结婚?”听起来不合理啊!
“我当然确定!”弟弟没好气。
“那她怎么要跟别人结婚?”
“于菲也不愿意。”
既然都要结婚了,人家怕是压根儿没拿他当什么男朋友。
“芝荣……”梁芝欢一时不知如何安抚急躁冲动的弟弟。
才刚认识几天就以为是自己女朋友,这小孩啊……
“于菲可能早就订了婚约,只是没告诉你,你现在跑过去胡闹……”
“我没胡闹,她是我女朋友!”电话那头彻底失去理智,任性地要挂电话。
梁芝欢连忙出声劝阻:“你冷静一点!你才认识她多久,你根本都不了解---”
“你和姓黄的认识三年还是两年?你又有多了解?”
“梁芝荣!”梁芝欢喝了一声,也没好气。
“随便你!”
“你果然是我同父异母的姐姐!”梁芝荣咬牙说完,恨恨地掐断电话。
.......
梁芝欢四岁时,妈妈因心脏病过世。
半年后,爸爸续了弦,新妈妈很快给爸爸生了一个儿子。
梁芝欢小的时候不懂,和弟弟、继母相处和睦。等到初中懵懂了解情爱,开始在心里怪爸爸这么快就忘了妈妈。
尽管如此,她还是一如既往疼爱这个比她小六岁的弟弟。
所以,怎么可能看着他胡闹无动于衷?
梁芝欢匆匆起身,只拿了手机换鞋出门。边走边发消息,问弟弟要婚礼地址。
“干嘛?”他回过来。
“去帮你啊!”
梁芝欢真是服了。
等收到地址,不放心地告诫他一声:“你别乱来,等我过去再说。”
弟弟发来的地址是厦门市有名的天主教堂。地处老城,周边道路狭窄,周末也是条条马路塞满了车。
梁芝欢怕来不及,提前近两公里下了出租,徒步快速赶过去。
她不喜欢扎头发,长发披肩,等冒着太阳走到教堂,颈后已经汗湿一片。
教堂外的草坪聚集不少宾客,梁芝欢顾不上热,在人群里搜索弟弟的踪影。兜了数圈,没找到人。怕他去了里面闹,只好偷摸溜进教堂,逢人便躲,又一阵瞎转。
该死的梁芝荣,这时候居然不接她电话!
教堂里房间众多,梁芝欢瞎转到一扇门外,忽然听到前方有人朝她这边来,连忙推门躲进去,藏到隐蔽角落。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笑?赶快帮我想个法子,我不要结这个婚!”
“你以为我是神仙?你又不是不知道老爷子的厉害,除非他突然改变心意,否则神仙来了也没用。”
“可我不想结婚,也根本不喜欢这个女人……”
“呃……身为潘家独子,你应该早就明白会有这么一天。其实,说不定对你这个花花公子来说是件好事---等下,我出去接个电话……”
两个男人随后也走了进来,他们的对话梁芝欢听得清清楚楚。
显然其中一个男人就是今天婚礼的新郎。
而且---她听到一个很重要的讯息---他不喜欢新娘,也不想结婚。
而芝荣说,于菲也不愿意嫁。
“谁?”
梁芝欢一路飞奔至此,呼吸急促,喘气稍重。不料这人如此敏锐,转眼就察觉有人躲在柱子后面。
来到面前的男人穿一套亮眼的白色礼服,身形挺拔如柱。轮廓分明的五官,好看得让她忘了收回视线。
他是令女人心仪的新郎。
“你是谁?”
我……
梁芝欢眼睛不由自主朝门口瞄了瞄,尔后突然朝那个方向移动。但她想逃跑的企图太着痕迹,那男人几乎在她刚迈出第一步,就飞快而准确地伸手抓住了她。
“你是谁?”他又问一遍,“为什么在这?”
我是你准老婆的准男友的姐姐,来这里找企图破坏你婚礼的弟弟,甚至还有一点想帮弟弟忙的念头。
就是跟眼前的男人拼上一架,梁芝欢也不可能说出真相。
“如果不想这身礼服被毁,请放手。”
“除非说你是谁、为什么躲在这里?”
“放开我---”
梁芝欢只想趁事态扩大之前,赶快逃离这个抓马的当下。她跟新郎扭扯在一起,直到一个尖锐的女声陡然闯进来---
“你们在干什么?”
很有效,新郎的动作立刻停了下来。
梁芝欢看见在门口出现的于菲,披着一袭华丽白纱,格外圣洁美丽。难怪弟弟嚷着要来搞破坏......
于菲美丽的脸孔此刻冷若冰霜,眼神如刀。
顺着她的目光,梁芝欢发现自己的左耳贴在新郎胸口那朵香槟玫瑰的叶子上,而一条白袖管在自己脖子上绕了大半圈......
梁芝欢赶紧从这暧昧的半拥姿势里抽离出来,而紧箍在她腕上的手也被男人松开。
“她是谁?”于菲指着她的鼻子质问新郎。
“我不知道。”
他说的是实话,但看上去失真。
“你别告诉我你不认识她?”
“我真得不认识她。”
“我真得不认识他。”
梁芝欢与新郎异口同声,于菲更加愤怒。
“潘柏雷!早听说你是花花肠子,风流成性,想不到你这么无耻,居然在婚礼当天还和野女人勾勾搭搭---”
“既然你早就听过何必大动肝火?”男人冷冷截断她的发泄。
“于……不是,”梁芝欢急忙出声解释,“这位小姐,你真误会了,我只是偶然碰到潘……”
潘什么来着?
“潘?”于菲冷哼,“叫得真亲昵!很好,本来我打算既往不咎跟你结婚,现在我改主意了!”
于菲扯掉头上的白纱,对着新郎高声宣布:“我要跟你解除婚约!”
解、除、婚、约?
梁芝欢彻底傻眼,呆呆看着于菲拎起裙摆,愤然、决然地转身离开......
而旁边的新郎丝毫没有挽救的意图---他甚至还微微抿了嘴,似乎忍着笑。
就这么几分钟的时间而已……
“你到底哪里冒出来的?”
梁芝欢被他的声音惊醒,下意识仓皇而逃,却在门口猝不及防撞在一个人身上。
“拦住她,阿正---”
她的额头重重地磕在硬邦邦的东西上,痛得眼冒金星。
然而那顾得上疼,趁挡在面前的人还没反应过来,梁芝欢已慌张地推开他,以拼尽小宇宙爆发的速度飞快逃离......
毕正揉着胸口,拧眉看向冒失鬼夺路狂奔的背影。
“跑得可真快。”潘柏雷来到门口,已不见人影。
“她谁?”
“谁知道?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潘柏雷脸上露出舒展的笑意。
“也许......”
“是老天爷派来拯救我的天使。”
.......
教堂前的宾客尚不知里面发生了什么,依旧一团喜气祥和。梁芝欢心虚地一气跑出老远,在确认安全之后,瘫坐在路边一块花坛边,心里阵阵发慌。
可是她慌什么?
新郎和新娘本来就不想彼此交换承诺,她不过......恰巧“促成”了他们。
梁芝欢一边揉着撞痛的额头,一边竭力安慰自己。
弟弟的电话依然无人接听,沮丧中,梁芝欢远远看见一辆辆车从教堂鱼贯而出,她的心也跟着一点点下沉......
良久,那边再无动静,梁芝欢强打精神,步履沉重地慢慢挪了回去。
草坪上已经空无一人,工作人员正往门外搬东西。梁芝欢不死心上前,刚想打听婚礼是不是取消,不经意扫到门口的一块欢迎宾牌。
“各位挚友亲朋
秋风有信
白首无期
诚邀你来见证我们的幸福时刻
新郎:潘柏雷
新娘:梅高晴”
梁芝欢使劲眨了两下眼睛---
新娘......
梅、高、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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