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执意要跟着林玄尘,三位长老到底还是未能说服他。
寂然的夜色中,林清默默地跟在林玄尘身后,尴尬得要命。
啊!他居然当着林玄尘本人的面说仰慕他,还说只愿留在他身边,什么身份都无所谓。
简直社会死亡。
当时他为了留在落霜居随口扯了这样的谎,人多的时候还不觉得什么,现在剩他和林玄尘两个人,让人脚趾抓地的尴尬就冒出了头。
林玄尘不觉得尴尬吗?
林清从他的背影中什么都看不出来。
也许他不觉得尴尬吧,听方师兄的意思,天玄宗有好多人仰慕他呢,自己应该不显眼。
但是大家都像他这样当着本人的面“表白”过吗?
林清简直要抓狂。
这样的情绪一直持续到两人走进落霜居,林玄尘停下脚步。
林清心里一阵紧张,林玄尘要干嘛?他要说什么?
他打定注意,不管林玄尘说什么他都要装作云淡风轻的样子。
“怎么?有哪里不对吗?”
只要他表现得很正常、不在意,对方就会反思是不是自己太大惊小怪了,尴尬的就是对方!
林玄尘盯着某处,没有说话。
林清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看到了房门大敞,满目凌乱的静室。房中书架东倒西歪,书散了一地,门口的地面上还有可疑的黑迹,那是火狸喷过火的地方。
林玄尘走过去,没有看一地的狼藉,而是径直捡起了被烧了一角的画卷。
正是林清刚要打开,却被温子升打断,不得不重新卷起来,随手放在地上的那幅。
林玄尘久久地凝视着那幅画,目光中光华闪动,流转着思念、眷恋等诸多情绪,又仿佛包含着某种深沉的痛苦。他手指微颤,像是想要打开它,最终只是轻轻抚过被损毁的那点灰迹,动作轻得像是抚过一个人身上的伤口。
迟钝如林清都看出了林玄尘对那幅画的珍视程度,发自内心地歉疚道:“对不起。”
林玄尘听到林清的道歉,身子不易察觉地轻颤了下。他回过身,目光转到林清脸上,一步步走近,不辨喜怒。
林清仰头看着他。
也许这次,林玄尘真的会生气,然后将他赶出去。
或许是林玄尘身上的气息太过沉重了,林清一点也没有剧情即将完成的轻松。
林玄尘伸出手,林清甚至以为他要打自己一巴掌。
他闭上眼睛,没有躲。
林玄尘若真要打他,他也躲不开。
等了许久,预想中的疼痛都没有到来。林清眼睛睁开一条缝,看到林玄尘的手指堪堪悬在自己脸的上方,那姿势与其说是想打他,倒不如说是想触碰他的脸。
林清目露疑惑。
林玄尘猛地收回手,他转过身背对林清,像是想要掩藏自己的某种情绪,“天晚了,去休息吧。”
林清一愣。
林玄尘一直都一副无喜无怒的样子,刚才激动得手都抖了,显然是被触了逆鳞。然而却没有打他,也没有惩罚他,甚至没有赶他走,还叫他去休息。
这像话吗?
但林清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他依然歉疚着,道:“我去把静室收拾好。”
林玄尘没有答话,手轻轻一抬,东倒西歪的书架被无形的力量托起,重新立好,甚至开了线的书页也装订成书册,和地上散落的其他书籍一起,一一归位。
只有他手中那幅画卷依然保留着灼烧后的痕迹,林玄尘似乎不打算将它复原。
静室恢复原样后,林玄尘看了林清一眼,“还有事吗?”
林清摇了摇头,火速回房了。
关上门锁好窗,林清放出了火狸。他揪着火狸的耳朵作势要教训它:“你今天差点把我害惨了知不知道,以后可不准乱跑了,也不许随便吐火。”
火狸丝毫不反省,反而对着林清张嘴,像是要吐他一脸。
很叛逆。
林清拿袖子遮着脸,以防火狸真的对他吐火。
然而火狸咳了两下,只是吐出了一本书,落在林清床上。
“噫。”
林清嫌弃地用两根手指捏起那本湿哒哒的书,正是《天火残篇》,没想到火狸竟将它带出来了。
林清心中一动,火狸对这本秘籍这么执着,而自己又是所谓的“火脉之体”,都带个“火”字,莫非正适合自己修炼?
他找东西擦干了秘籍表面的口水,去掀第一页。
也不知是被火狸喷出的火威胁到了,还是怕了它的口水,可以翻开了。
林清:“……”
里边画的什么鬼画符,他一个字也不认识。
林清又仔细地看了两眼。
朱红色的字符曲曲绕绕,林清看得久了,那字符好像有了生命一般,火焰一样跃动着,直往他脑子里钻。
那股暖流又来了。
林清闭上双眼。
暖流顺着浑身的经脉在身体里流淌,又在丹田汇聚。林清的腹中像是揣了把三昧真火,越烧越热,他却并不觉得难受,只觉得像是浸在温水中,每个毛孔都舒张开来,灵台清明,物我两忘。
“喵~”
一声猫叫把林清惊醒。
林清睁开眼,瞳仁中隐隐透出金红色的光,又慢慢恢复正常的黑色。
天竟然已经亮了。
而且看天色,已经不早了。
林清一夜未睡,却不觉得疲累,反而精神焕发。他兴奋地一把抱起火狸,头在它柔软的身上乱蹭:“小火苗!我可以修炼了!”
小火苗双眼眯起,跟着做了个“笑”的表情,软软的“喵”了一声。
不过……这秘籍是属于林玄尘的,他就这么拿出来用,是不是不太好?
林清拿着秘籍出了门,打算去找林玄尘。
他已经从三位长老那里听说了火脉之体可治一切寒毒寒症。林玄尘将这本秘籍送给他,他和林玄尘一起修炼,为他缓解寒症,岂不是一举两得?
林玄尘应该不会不愿意吧?
但是他在落霜居找了一圈,非但没找到林玄尘,连温子升也不在。
潘咏思倒是找上门了。
林清寻了一圈没寻到林玄尘,正打算回房继续修炼,忽然扫到潘咏思站在门口,对着他拼命挥手,小声喊道:“林清,林清。”
林清走过去,奇怪道:“你干嘛?”
潘咏思浑身紧绷,他探头朝里望了望,压低了声音:“大师兄在吗?”
林清:“你找大师兄?他不在。”
潘咏思舒了口气,顿时放松了:“我找你呀。大师兄不是不喜别人大声喧哗嘛,我怕喊太大声惊扰到他。”
林清邀他进来:“大师兄和温子升都不在,就我自己。“
梨树下有一副石桌石凳,林清沏了壶茶,两人坐着喝茶。
潘咏思握着茶杯,兴奋之情溢于言表:“我听周师兄说了,你是罕见的火脉之体,三位长老都想要收你当亲传呢。”
林清:“……我也是昨天才刚知道,消息传这么快吗?”
潘咏思大手一挥:“这不重要。我就知道你不简单,大师兄绝对不会看错人!”
林清不懂,这和林玄尘有什么关系。
潘咏思两眼放光:“你考虑好了吗?打算拜入哪个长老门下?”他一一地给林清数:“云荼长老修为最高,剑术超群,世间少有匹敌;严长老所学广博,肯定能找到最适合你的功法;余燃长老是火系天灵根,跟你属性最相合,跟他研制丹药好像也不错。”
想来是三位长老就焱狱的事找周景胜问过话,所以他知道火脉之体和长老要收他做亲传的事,却不知道后来怎样了。
林清道:“我考虑好了。三位长老我都回绝了,打算留在落霜居跟着大师兄。”
“啊?”潘咏思闻言呆了一瞬,表情纠结,“大师兄是很强,不过你真的确定不拜长老做亲传?”
言语之间有些可惜。
林清反过来安慰他:“我有自己的打算,而且我已经找到适合的功法啦。”
“真的吗!”潘咏思也很开心,“太好了。我今天来也有好消息要告诉你,我筑基了!”
林清惊讶道:“好厉害!”
潘咏思入门前的修为水平他不清楚,但没有亲传师父引导,竟能在入门这么短的时间内独自筑基,确实担得起“厉害”两字。
潘咏思傻笑着摸自己的头:“也没有啦。”他举着茶杯去碰林清的,“我们就以茶代酒,庆祝一番。”
林清动作一顿。
酒嘛,也不是没有。
“叮。”他把茶杯往石桌上一放,豪气干云:“你等着!我去给你拿酒来!”
……
入夜,林玄尘回到落霜居,看到的便是潘咏思和林清醉醺醺地趴在小石桌上的样子。
林清和潘咏思一开始只打算喝两口意思意思,哪知这梨花酿醇香非常,两人越喝越刹不住,不知不觉竟喝到了月上中天。
潘咏思喝得晕晕乎乎的,看到林清趴在桌子上,正打算去推他,叫起来继续喝,面前突然落下一道阴影。
他低头看到一双雪白的云靴,顺着那人修长的身形往上看,看到了林玄尘面无表情的脸。
“砰”,潘咏思从石凳滚到地上,一下子就醒了,喝的酒全化作冷汗渗出来:“大大大大大师兄。”
也不知是冰冷的月色衬的,还是林玄尘真的生气了,潘咏思总觉得他的脸色比平时冷了几分,双目也带着寒意。
林清也察觉到面前有人,伸手往上一捞,攥住了林玄尘雪白的襟口:“来呀,一起喝酒。”
潘咏思:“……”
他实在是遭不住,连滚带爬地跑了。
兄弟,我先跑了,你自求多福吧。
严严实实一丝不苟的襟口被林清拽得散开了些许,林玄尘也不恼。面前的少年睁着朦胧的醉眼仰头看着他,双眸灿若琉璃,倒映着最温柔的夜色。
林玄尘轻轻掰开他的手,将自己的衣襟解救出来:“你喝醉了。”
林清长睫微眨,眼泛空茫,似乎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林玄尘的手冰冰凉凉的,十分舒服,林清抓着他的手,将自己有些燥热的脸贴上去,喟叹出声。
林玄尘猛地抽回自己的手。
林清十分不满,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向林玄尘扑过去。
林玄尘怕他摔倒,忙接住了。
林清双手环上他的腰,得寸进尺地在他怀里轻蹭。
由着林清蹭了一会儿,林玄尘将他打横抱起,打算送回卧房。动作中他头发滑下来,落在林清脸上。林清觉得凉凉的滑滑的,手感很好,便抓在手中把玩。
他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脸,迷迷糊糊中想起自己有事要跟林玄尘说:“我在你静室找到了适合修炼的功法,你把《天火残篇》给我,我和你一起修炼,好不好?”
他自以为吐字清晰,其实说出口的只是模糊的呓语,林玄尘只勉强听清了“功法”“修炼”两个词。
“什么?”
林清气恼地扯了下手中林玄尘的头发,示意他低头。
林玄尘脚步一顿,扫了眼肆意妄为的林清,脸上表情有些无奈,却还是从善如流地低了头。
林清凑过头去,柔软的鼻尖擦过林玄尘冰凉的耳骨,双唇开合时带出些许湿意和香甜的气息:
“我说,我们一起修炼,好不好?”
怀中的身躯触手灼热,仿佛带着林玄尘浑身的血液一起烧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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