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1章 第 71 章
不是?
我以为自己听错了, 但对上他的眼睛,感受到他传递过来的忐忑后,就知道这绝对是真的。
妈的, 他是疯了吗?
有没有搞清楚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我自认自己的脾气算好了,但被这样对待, 内心还是不由得浮现出怒火。
尤其是看到叶初青的表情, 发觉他丝毫没有愧疚的意思, 也有可能对他来说那点愧疚根本就微不足道, 至少在他看来自己的感受更加重要。
“你这么在意……难道喜欢我吗?”我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没什么异样。
“我……”叶初青的表情有些纠结, 但什么都不用说了, 我又不傻,他一定喜欢我。
呵。
“叶初青。”
“嗯。”他抬头看我, 眼神中含着莫名的期待。
“抱歉,我确实隐瞒了你一些事情。”我说,“但无论隐瞒还是坦白,都不影响我只把你当朋友。你喜欢我,但很抱歉,我感觉不到。”
“你根本就不尊重我, 也许在你眼里我的感觉微不足道,就和我这个人一样, 只是一个从垃圾星来的贫民。”
叶初青呆住了, 泪眼婆娑地看着我,他有些受伤, 还有些不敢相信,伸出手想要碰碰我, 但我偏头躲开,神色冷漠。
他像是被烫到了一样, 猛地收回手,愣怔地看着自己的手掌。
“我和叶柏然的关系并不好的,如果你想知道真实情况,我建议你直接去问他。”
“我也挺烦他的。”
我深呼了一口气,然而刚张口的瞬间就开始剧烈的喘息起来,我咬了一下舌尖,努力将声音给憋了回去。
叶初青似乎察觉到了一点不对,犹豫了几秒就朝我靠近。
我低声道:“停下。”
他停下了。
我低着头,就看到了泪水打在地上晕开了一朵又一朵的泪花。我的头很痛,后颈更是猫抓一样痒,全身肌肉紧绷抵抗着不适的生理反应。
或许是太难受了,我竟然一点也不可怜叶初青,甚至觉得他有些烦。
好在隔壁的大哥终于解决完了,哒哒哒地离开了。
我松了口气,一把推开叶初青,打开隔间的门。
叶初青跟在我身后,伸出手想要来拦我。
他的脑子其实也很乱,但事情发展到了这个阶段,他只能坚持下去,至少也要得到他想要的答案。
我往前走了几步,又觉得这样出去不行。
我转身,看着叶初青:“抑制剂,给我抑制剂。”
叶初青被我言语里的不耐烦给吓到了,他抬头,只见沈雾站在门口,光影被他挡在了身后,半明半晦之间只看见了苍白的面色和冷漠的眼神。
我伸手:“快点。”
磨磨蹭蹭的干什么呢?
没听见又有人要过来了吗?
不对,声音有些耳熟。
我分出一部分的注意力在外面,然后就发现靠近的人居然是皇太子。
他怎么来了?
是我们拖得时间太长了,他来找人了?
我胡乱地猜测。
裴勉还真是来找人的,刚刚去卫生间的两人迟迟不归,他就有些担心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于是就找了过来。
他先是找了一个omega客人,让他帮忙看看叶初青还在不在卫生间里,但结果让他觉得意外。
居然不在。
裴勉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担忧,停下来想了想,而后像是想到了什么,神色自然地朝旁边的卫生间走去。
“沈雾,你在里面吗?”
裴勉的语音不急不缓,却让人听了有种奇怪的感觉,尤其是和他正隔着一道门的两人,都生出一种他一定知道什么的念头。
可这怎么可能呢?
我脑子不太清醒,但也知道这种时候绝对不能暴露,于是我选择了沉默。
叶初青也闭上了嘴,裴勉的到来终于让他想起了他今天是来做什么的。他的的确确是冲动了。
但怎么会呢?他又这么容易被情绪牵着鼻子走吗?
叶初青的胃里一阵翻腾。
隔着一层薄薄的门板,随着脚步声无限接近,我几乎能在大脑中描绘出现在是个什么画面。
裴勉就站在门外,只需要轻轻一推,就能发现我们。
但他没有,良好的家教让他停下了脚步,也没有做出那堪称冒犯的举动。
然而我的紧张半点没有消减。
裴勉没有推开门,但他也没有走。
嗯?
有那么一瞬间,我以为裴勉已经发现我们了,但如果他发现了为什么不说话,为什么不进来?这说不通。
因为高度紧张,我浑身的肌肉僵硬,渐渐的又感觉到了酸痛的滋味。
他怎么还不走?
他不走,我怎么走?
我不走,叶初青也走不了。
我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时间被无限拉长,一分一秒都那么难熬。
我的额头上冒出了一层薄汗,额前的黑发被打湿,凌乱、狼狈。
叶初青的胃越来越难受,想吐,但被我捂住了嘴巴,发不出一点声音。
我注意着门外的动静。
裴勉还没有走。
不是,大哥,你想干嘛?
当门神吗?
属实是我不懂了。
我烦躁地蹙眉,然后就发现叶初青的状态不太对劲,他怎么一副要吐的表情?
要吐也别吐我身上。
我被他这幅模样搞得有些慌,但很快我的表情也变得奇怪起来。
因为我闻到了信息素的味道,还是我自己的。
还是没有控制住。
我庆幸自己进的是beta卫生间,因为beta是闻不到信息素的,所以即便这里有信息素残留,也没有人会发现。
我还好,顶多就是流汗,还能坚持。
叶初青就不那么好了,他是一个omega,刚闻到陌生的信息素,整个人就软了下去,站都站不稳了。
我拧眉。
这……书上没写过啊。
我道:“那个……你再坚持一下。”
叶初青没有说话,他听不清沈雾的声音,半阖的双眼倒映出一张苍白俊美的脸,画面很快就隐去,只余一片混乱。
他感觉到自己被抱了起来,轻飘飘的,像是置身在了天堂中。
他试着抬起手,动动四肢,但发现根本就做不到。他甚至都很难生出反抗的意识,自愿臣服在陌生的信息素下。
叶初青晕了。
这样也挺好。
我收回比作手刀的右手,轻声说了一句对不起,然后将手伸入叶初青的口袋,四处摸索了一番,终于找到了一支抑制剂。
Omega的抑制剂和alpha的抑制剂是一样的吗?
我看了一眼叶初青。
他好像用不到了,看样子还是我更需要抑制剂。
我自言自语,接着就把抑制剂打入体内,冰冷的液体缓缓没入皮肤内,抽出的时候针尖还带出了一串血珠。
但我已经感觉不到疼了。
接下来就是等,我等着裴勉离开,等待体内的抑制剂生效。
门外,裴勉也有些不耐烦了,可就在这个时候他的手环忽然亮了一下,有人给打了一个电话。
看见来电显示,他轻轻笑了下,随后扭头看了一眼卫生间的门,露出了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他终于离开了。
我立马扛着叶初青离开,打了急救电话让救护车把他拉走。
做完,我又给叶柏然发了消息,但没想到他也在医院。
行吧。
我忍住吐槽的欲望,转身回了咖啡馆处理后续的事情。
E还在,裴勉也打完了电话坐了回去,他看见我回来了,顿时露出一个惊喜又意外的表情。
裴勉:“怎么只有你?初青呢?”
我:“哦,他刚刚晕倒了,我把他送医院了。”
裴勉:“晕倒了?严重吗?”
大哥,你既然这么担心怎么还坐在这?
我算是品出来了一点别样的味道了,别看裴勉很喜欢很关心叶初青,可实际上这两个人根本就不熟,关心什么都是装出来的。
我皮笑肉不笑:“不清楚,我也不是医生,看不出来。”
裴勉“嗯”了一下,随后又问了我几个问题,我都一一回答,接着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一杯咖啡喝完,裴勉起身离开了。
我脸上的笑意慢慢收敛了起来,看了眼一路装死的E,道:“你的动作能再大点吗?刚刚要不是我,你就被发现了。”
E缩了缩脖子,低声反驳:“刚刚要不是我入侵了他的智脑,装作朋友给他打了一个电话,你指不定要被发现。”
说完,双方都无语了。
反正都挺嫌弃对方的。
E拿出手环发了几张照片和视频给我,说:“你最好看看,我也是才发现的,我们四个能在这里遇见恐怕不是一个巧合,是有人刻意为之的。”
我看了一眼,眉就皱了起来。
“我惹他了吗?”
“大概?毕竟他的结婚对象喜欢你。”
“你看他那样子像是喜欢叶初青吗?”
“那可能单纯看不惯你。”
怎么可能?
我摸了摸脸,自觉这张脸还是很讨人喜欢的,怎么可能会看不惯?
胡说八道。
E没有再说话了,刚刚的对话已经用光了他所有的勇气,再聊下去他怕自己也要去医院了。
我也没为难他,毕竟他看起来真要晕过去了。
E走后,我还在思考他话中的深意。
我感觉事情越来越复杂了。
直到回家的路上,我接到了一个电话,彻底把我的大脑给炸了个七零八碎。
*
从咖啡馆出来,裴勉坐上车,随即就把手环给取了下来。
“处理掉。”
他冷冷道。
坐在前排的护卫长恭敬道:“是。”
裴勉看向窗外,暗绿色的眼瞳像是蒙了一层看不透的纱,很难窥见他的真实情绪。
真贱啊。
他沉默着,内心满是对叶初青的鄙夷。
还说是什么联邦最完美的omega,可实际上仍然肤浅到让人可笑的程度。
他以为他没看出来吗?
既然都是逢场作戏,那怎么样也要演的好一些,这样对双方都好。
但他失望至极,稍微刺激一下就沉不住气的omega,真不知道该说他单纯还是愚蠢。
可偏偏这样的omega是他的结婚对象。
还没结婚就放肆到这种地步,难道还指望他结婚后会悔改吗?
裴勉可以接受一个不爱自己的omega,但接受不了一个内心放荡,有出轨可能的荡夫。
车子在一栋洋房前停了下来。
裴勉揉了揉太阳穴,又整理了衣物,等自己看上去挑不出一点错后才下了车。
他走到大门前,按了门铃。
没多时,一个机器人就走了过来,上下扫描了他几圈,确定没有问题后才打开了大门。
裴勉走了进去,轻车熟路地穿过一层层禁制,在后院的花房里找到了房子的主人。
“你怎么来了?”
拿着花洒的青年发现了裴勉,笑着问了一句。
裴勉就像是得了什么讯号,快步走了过去,从背后伸手抱住了青年,轻声道:“刚刚有人冒充你给我打电话,我担心你,所以来看看你。”
“不用担心我。”被抱住的那一刻,青年微微蹙眉,但很快他的神色就舒展了开来,说,“我记得你今天去见了叶家的那个小omega,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一边说着,青年一边不留痕迹地挣脱了裴勉的怀抱。
他往前走了几步,接着在一张藤椅上坐下。
裴勉走了过去,神色略有些不满道:“他有喜欢的人,当着我的面还和人眉来眼去。”
“我不喜欢他。”
裴勉在青年面前蹲下,抬起头,将头枕在青年的膝盖上。
“别耍小孩子的脾气。”
青年的手揉了揉裴勉的头,轻轻安抚他,但吐出的话却没有半分退让的意思。
裴勉察觉到了,神色顿时黯淡了些,他感觉到了自己在这个人面前有多无力,可他又有什么办法呢?每次想要拒绝,可到最后就会发现自己还是离不开对方,接着一次次妥协,直到习惯。
但这还是他第一次要求自己去见见一个人。
那个叫沈雾的beta到底有什么地方值得他在意的?
“我可以杀了他吗?”
裴勉低声道。
青年的手一顿,随即抓住了裴勉的头发,一反常态地严厉道:“千万不要。”
裴勉一愣,心中一冷,追问:“为什么?”
“因为你会死。”
青年笑了下,抓住裴勉头发的手越来越紧,“他是个疯子,疯子大多都是不在乎自己的命的。”
裴勉沉默,但无疑被羞辱到了。
因为在他听来,在青年心中他就是比不过沈雾,心高气傲的他怎么可能忍得了?
青年松开了手,又道:“最近一段时间别来找我了,好好准备订婚典礼,务必让叶家站在你这一边。”
裴勉面色难看,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点了点头。
青年露出了一个舒心的笑容,拍了拍裴勉的肩膀。
“再给你一个建议,有空去看望看望安峤,他毕竟是你名义上的爸爸。”
听到安峤的名字,裴勉皱起了眉。
*
接到胡三的电话的时候,我还没到家,走在路上,看着一辆又一辆飞驰而过的车辆,速度很快,眨眼间就连车的影子都看不见了。
我莫名生出了些许不真实的感觉。
胡三猫在角落里,一边观察四周有没有人,一边轻声道:“小六,不太妙啊,老板好像要离开浮游星了。”
我心跳空了一拍:“他要去哪?”
“当然是中央星。”胡三的呼吸急促了起来,“最近老板也不知道是受了什么刺激,调动了很多人手,一副要干大事的模样。”
我沉默了几秒,才道:“他不是来找我算账的吧?”
“不是,他还糊涂着。”
胡三斩钉截铁道。
我顿时露出了一个微笑。
行了,既然没清醒,那我怕什么?
大不了路上遇到了就当做不认识。
我难道还怕演戏吗?
胡三还是很担忧,他没我那么乐观的心态:“老板这一趟去中央星应该是回去复仇的,大概率又要死很多人了,可以的话,小六你还是搬去其他星球吧。”
他说的隐晦,毕竟是覃之鹤的私事,他也不好说的太明白。
我确实没听懂,但从胡三的语气上也能判断出来事情的大小。
我苦笑一声:“我也想走,但当下……也确实走不了。”
我的药,我的机器人都没有找到。
现在离开就是换个地方等死。
但胡三的话也提醒我了,我必须加快找药的速度了。
挂断电话后,我回家和米契又确定了一遍行动计划,确定没什么纰漏后才睡下。
第二天,我和米契做了伪装后又去了俱乐部,这一次我们一人充值了一千万,顺利拿到了高级服务的入场券。
“欢迎两位新会员加入‘新生’俱乐部,现在让我为两位会员介绍一下高级会员能享受到的特别服务和各种优惠。”
接待员热情地介绍各种项目,当然,最后逃不了介绍性别转换药。
我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装若好奇道:“性别转换药?那是什么?”
“一种神奇的药物。服用性别转换药后可以转换性别,omega可以变成beta,beta也可以变成alpha。”接待员一直在介绍药物的作用,半分不提服用后的副作用,特别坑。
我没说话,垂眸思考。
接待员也没有表现出不耐烦。
过了一会儿,我抬起头,话音犹豫但也有掩饰不住的期待:“真的……能变成alpha吗?”
我现在是一个beta,只有说希望成为alpha才是正常的反应。
“自然。”接待员说,“俱乐部考虑到新会员是第一次接触转换药,所以特意推出了一次试用服务,先生如果担心疗效问题,可以试一次,保证让你满意。”
我张了张嘴,有些意动。
接待员一看就知道妥了,这单生意又要拿下了。
他顿时笑得更热切了。
我神色纠结:“要……要不然……试一试?”
“那我立马安排人去准备。”
接待员笑着打了一个电话,过了一会儿告诉我:“我先带先生你去休息室,等一会儿准备好了再带你过去。”
我愣了愣,下意识问道:“怎么还要等?”
接待员回答:“每天来订药的人很多,大家排队都是按照会员等级排的。”
我懂了。
一千万太少了呗,最低等的会员只配排在最后。
我倒也没那么急,毕竟我也不是真的来吃药的。
接待员把我送到一个专人休息室后就走了,我看了一眼手环。
嗯,没信号。
不慌,我还有E。
我将一个芯片插入手环中,等了几秒,手环就亮了起来。
最强大脑:[你只有半个小时。]
我:[不对,来之前你不是信誓旦旦说至少坚持一个小时吗?]
最强大脑:[你还有二十九分三十八秒。]
呸。
短小。
我气呼呼地关掉手环,接着推开了休息室的门,朝走廊深处走去。
E说的半个小时就是在这半个小时里会帮我屏蔽俱乐部里所有的监控,也就是说在这半小时里只要我不倒霉碰上巡逻的机器人和俱乐部的其他人,我就是安全的。
但还是好紧张好刺激。
上辈子我哪干过这个?
真是要了命了。
我努力寻找有用的线索,遇到机器人就提前躲开,但有的时候是真躲不开,我也只好装作熟客走过去。
俱乐部里居然还有医护室,一个医生探头出来,看见我后招呼道:“你,过来。”
“我?”我指了指自己。
医生:“除了你这里还有其他人吗?”
我扭头看了看,还真没有。
于是我走了过去。
一看见我,医生就拿出一个造型奇怪的仪器在我身上上上下下扫描,一边扫描一边说:“大老远就发现你了,你是新来的吧,你这种情况可不能服用转换药。”
“为什么?”“不对,你怎么发现我的?”
E!你究竟靠不靠谱?
我一脸虚心,医生指了指他手边摆着的另一个仪器:“喏,捕捉残留在空气中的信息素用的,虽然你身上的信息素很淡,但等级很高,十米开外都能让我的仪器发出警报。”
“不过我还是很奇怪,你好好的一个人为什么会散发出这么浓的一股人造信息素的味道?”
我眨了眨眼:“我吗?我失忆了,不知道诶。”
医生摸了摸下巴:“失忆了……要不试一试电击疗法?”
“我冒昧问一句,你很厉害吗?”
我说。
“当然,我可是俱乐部花了高价请来的……”
他话没说完,就被我一拳给揍晕了。
厉害就行。
我用绳子把他绑了起来,嘴巴也给塞好,把人塞进柜子里后又顺走了他的身份卡。
等我摸到有用的线索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二十三分钟,留给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我还是没有发现米契说的卧底,从俱乐部的布局上看,我怀疑卧底早就被转移走了,他们根本就不在这里。
但我发现了弥尔,他被关在一个玻璃房内,几天不见他就瘦了一大圈,但好在他的眼睛很明亮,精神还不错。
趁机把弥尔救出来?
会不会打草惊蛇?
我下不了决定,时间就在一分一秒中流逝,但就在一个人形机器人走过我躲藏的通风管道的时候,他忽然抬头朝我这边看了一眼。
糟糕!被发现了?
我心脏狂跳,就在机器人朝我走来,感觉即将被发现的千钧一发之际,关押区的玻璃大门被一枪崩碎了。
砰——
突如其来的枪声吸引了机器人的注意,他立马转身朝反方向走去。
我趁机往后退走,可才从管道里钻出来,一双手就把我给拉了过去,躲进了一旁机器人充电站内。
我张嘴,余光瞥见转角处走过来十几个机器人。
“嘘!”
“是我,别说话。”
黑暗中,顾昇呼吸灼热,声音更是低沉暗哑。
第072章 第 72 章
顾昇的手搭在我的腰上, 但没敢太用力。我有些奇怪他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有礼貌了,但也没多想,毕竟情况紧急, 再说了说不定他今早出门的时候被砸了脑袋呢。
我还是比较喜欢礼貌的顾昇的。
我比了一个“OK”的手势,示意他不要捂着我的嘴巴了。
顾昇松开手, 刻意压低了声音:“你怎么来了?”
我瞥了一眼外面, 发现机器人还没走, 于是又把头缩了回来, 认真回答:“调查一些事情, 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说这话的时候我的语气很认真。
我是真心的, 不掺一丝水分的那种。
目前顾昇的立场虽然有所动摇,但还是偏向新岚, 而一时半会也不可能改变他的想法,所以这种损害新岚利益的事情还是不能告诉他。
顾昇不是傻子,其实在发现我出现在关押区,整个人行为还特别鬼祟的时候,他就知道这其中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他没有追问,巧妙地规避了可能产生分歧的话题, 将话题转向两人都关心的方面。
顾昇:“你看到了弥尔?”
我点头:“嗯,他就关在里面, 瘦了一大圈。”
顾昇愣住了, 皱起了眉。
我瞥了一眼,大脑飞速运转, 最后还是抵抗不住诱惑,尝试策反顾昇:“那里究竟是什么地方?弥尔被囚禁了吗?”
顾昇眉头紧锁, 尽管环境昏暗,凭借微弱的亮光还是能看到他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
“我也不太清楚, 那里只有四级权限以上的高层才被允许进入。”
顾昇嗓音低哑,“我的权限不够。”
哦。
好废。
我下意识将心里话说了出来:“权限不够?我还以为新岚很看重你,原来也瞒着你很多事。”
这话不管落到哪个打工人耳朵里都不好受,可顾昇又不得不承认集团仍对他抱有防备,虽然他的职位步步高升,在总部也有一大批的拥趸,但目前的他确实没能接触到集团的核心项目。
“顾昇,你知道人与人之间的差别在哪里吗?”
养父的话在顾昇耳边回荡。
在会议室的闹剧结束的第二天,顾昇就收到了养父的电话,让他回家一趟,他们父子俩好好聚一聚吃顿饭。
顾昇刚从沈雾的别墅离开,昼夜颠倒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多了几分阴沉的感觉。以这样的状态去见养父是肯定不行的,于是他换了一身衣服,在镜子面前扯出了几个笑脸,努力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些。
养父的家离他现在住的地方挺远的,顾昇是早上九点出门的,等到养父的家时已经快到吃午饭的时间了。
“少爷,快看他!太好笑了!”
“爬啊,爬过来就能拿到你想要的资源了。”
室内的泳池旁,一群二十几岁的alpha聚在一起哈哈大笑,而被嘲笑的对象就是一个浑身湿漉漉的少年,他刚从泳池里爬上来,坐在地上瑟瑟发抖,可面对这群二世祖的玩弄,他却露出了一个谄媚的笑容。
几秒钟后,少年真就爬了过去,四肢朝地,笑容僵硬,毫无尊严可言。
看到此状,周围的二世祖顿时笑得更高兴了。
顾昇蹙眉,身体不由自主地往泳池的反向走去。
可下一秒,养父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你来了,感觉好看吗?”
顾昇转身,看见养父后叫了一声“父亲”,才道:“不好看。”
养父闻言笑了一下,浑浊的眼瞳注视着顾昇,幽幽道:“那你现在再看一看,看完再告诉我你的感觉。”
顾昇抬头,随后瞪大了眼睛。
只见刚刚还一副隐忍模样的少年忽然喜笑颜开,他一边捡起洒落在地上的大额钞票,一边向二世祖们道谢。
此时此刻他的眼神中还带着几分兴奋,而就是看到这个眼神,顾昇才确定他是真心的。
他没有说话。
养父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你看,想要高兴的笑出了声,想要钱的得到了钱,所有人都得到了满足,多漂亮的画面啊!”
顾昇找不到能反驳的养父的点。
养父的脸上也出现了高兴的笑容,他似乎很满意顾昇现在的反应,亦或是说他就是想借这幅画面来给顾昇洗脑,让他摒弃最后的仁慈。
养父觉得顾昇哪哪都好,唯独一点还有待改进,那就是他太容易感情用事了。
厨师将一道道菜摆上餐桌,养父在主位坐下,顾昇坐在了他的左手边。
养父倒了一杯红酒,喝了一口立马皱起了眉。
“这酒怎么回事?喝起来怎么和以往不一样?”
顾昇看到负责酒水买卖的负责人一脸惊恐地跪下了,连连说着他亲自采买的酒,不可能有问题的。
“你没有问题,难道是我有问题?”
养父将酒杯砸在了负责人的额头上,负责人头破血流却连喊都不敢喊出声。
顾昇盯着看了一会儿,当移开目光时,他发现养父竟一直盯着他。
他悚然一惊。
负责人被拖下去了,但餐桌上的氛围却比一开始还要压抑。
“昨天的事,你没有什么要和我解释的吗?”养父开口了。
顾昇放下手中的筷子,说:“昨天是我莽撞了,是我的错。”
“你能承认错误,这很好。”养父前半句话的语气还很温和,可到了后半句,语气突然严厉起来,“既然知道错了,那你为什么还浪费时间在你那个所谓的弟弟上?你还记得我对你说过的话吗?”
养父意有所指,但这个态度绝对不是对待自己孩子的态度,比起孩子更像是下属。
顾昇却已经习惯了,低声道:“我记得,但弥尔他是我的弟弟,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出事却什么事都不做。”
“他能出什么事?”
“就算真出了事那也是他的荣幸,能为集团出力,也算体现出他的价值了。”
顾昇没说话。
养父敲了敲桌面,不耐道:“此事到此为止,你最好给我安分点,别因小失大,为了一两个贱民断送自己大好的前程。”
“上次派你去浮游星取货,可带回来的货却只有一半,集团里已经有不少人质疑你的办事能力了,你再这样看不清主次,我也保不了你。”
顾昇淡淡嗯了一声。
养父对他的pua还没有结束,绝口不提他这些年为集团创造了多少收益,完成了多少任务,在数落了他一通后,又开始说人与人之间的差别。
在他的嘴里,阶级大于一切,出身决定了人生的高度。
可自己也是下等人的出身,血液里流淌着的是他们口中贱民的血液。
这是他的家吗?
或许是吧。
以前他可以装作不明白,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竟难以忍受。
顾昇越发意兴阑珊,匆匆吃完饭后就离开了养父的家。
次日,他收到了派去调查弥尔行踪的手下发来的一则消息,看完就来了俱乐部,意外地遇到了沈雾。
我看了一眼已经失去信号的智脑,知道快乐的时光已经结束了,后面都需要靠自己了。
难搞。
我想了想,随即把目光投向顾昇:“你有办法出去吗?”
“有。”顾昇说,“机器人是遵循时间表行动的,两个时间点中间有大概三十秒的交接时间,前一批机器人去充电,后一批机器人顶替上来继续巡逻。”
“我们可以利用这三十秒的时间躲避掉机器人,接着从通风管道爬出去。”
我诧异地看着顾昇,还以为只有我自己想到了通风管道,没想到顾昇也想到了。
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接地气了?
我越发觉得他今早出门被人打了。
我心里感叹了一下,然后就和顾昇等着交接时间的到来。
等待的时间有些无聊,人一无聊起来就容易发散思维,想有的没的。
我的脑子里就开始播放起了动画片,欢快的前奏响起来一瞬间把我带回了小时候。
等我看完三集动画片,听到了顾昇的声音。
“还有半分钟,一会儿到时间了就跑。”
他语气严肃,听得我的表情也严肃了起来。
三——二——
“跑!”
我只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接着麻溜地跑路了。
顾昇只感觉身边有一阵风刮过,等反应过来后就看不到我的人影了。
他失笑,随即也立马离开,钻入了另一个通风管道。
等我从俱乐部里逃出来后,智脑才恢复了信号,然后就看到了米契打来的十几个未接电话。
我接通。
米契:“吓死了,你终于接电话了,刚刚我差点以为你挂了,准备买几架激光炮把俱乐部给轰了。”
我说:“没关系,虽然我人没事,但激光炮可以买。”
米契:“……我开玩笑的。”
我:“哦,但我没有开玩笑。”
米契又跟不上我的脑回路了,不过他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立马换了个话题:“你找到什么了吗?”
“见面谈吧。”
我抹了一把头上的汗,忽然想到我今天是做了伪装来的,所以顾昇是怎么认出他来的?
哦,他好像说了是觉得背影熟悉。
啧,那以后出门都要垫个肩了。
我到家后,米契看着我拎着个购物袋,好奇道:“你买了什么?”
“双开门垫肩。”
我随口一答。
米契满脑袋问号:“你喜欢双开门?”
他觉得我的身材很好,完全不用羡慕什么双开门大冰箱。
“没什么感觉。”
我将购物袋放到桌子上,然后拿出了智脑了连线E。
光屏上很快就出现了E的脸,他的头发乱糟糟的,满眼血丝,一看就是又熬夜了。
我随口道:“注意头发。”
视线不断往他的头顶来回移动,总觉得再过几年他就要秃了。
E也觉得最近掉发严重,但干他这行就是这样,秃顶都是行业常态了。
我同情了他三秒钟,用很平静的语气道:“怎么样了?能连上信号吗?”
即便是在那么紧张和危机的环境下,我还是没忘记自己的任务,悄悄安了好几个窃听器和监控。
E挠了挠头:“给我半个月……不,一周。”
“太久了。”
米契开口:“之前,卧底传回来的信息里有提到过俱乐部的监控系统每四十八小时就会换一次钥匙,或许等你攻破了防御,密码已经换成了新的。”
“这是人工能达到的最快的速度了,想要更快的话只能上技术了。”
E摊手,笑了下,“我可以让机器人帮忙,但机器人较人更死板,速度上或许能有所提升,但也更容易被发现。而且新岚也有机器人,虽然我不认为明日的机器人会比新岚的弱,但他们是防守的一方,还是我们更吃亏一些。”
“除非……能找到觉醒的机器人来帮忙。”
我皱眉,真的考虑起这个办法。
“你有办法找到那群机器人?”
我问。
E想了想:“应该没问题,毕竟他们中有好些是明日生产的,生产间的好几个同事都很喜欢他们,有几个人悄悄复制了几个核心安在了手办上,我想可以利用核心找到他们所在的位置。”
我顿了下,“你们公司还有正常人吗?”
总觉得明日科技的人全是机器人的狂热粉,一个个都神叨叨的。
“嗯?我们不都是正常人吗?”
E表情疑惑,仿佛我问了一个很无聊的问题。
我闭嘴了。
米契微笑的接过话茬:“那就等你的好消息。我来说说我的发现。”
他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透明袋子,立马装了一颗红色的胶囊。
我凑了上去,E也凑了上去,只不过他是凑到屏幕上,实际上对看清东西根本没什么帮助。
“这就是性别转换药?”
我指着红色胶囊问。
米契点头:“如果没有二次造假的话,这就是转换药。”
他打了一个电话。
很快,就有人过来把药拿走了。
米契道:“即便拿到药了,也顶多充作一个证明新岚私下售卖禁药的证据。关键性的问题还是没有解决,你最好做好随时住院的准备。”
他是对我说的。
事实上他很想安慰我,但不知道说什么好,最后就只提了一个建议。
我点头,很乐观:“放心,医院是我的第二个家,老熟悉了。”
米契觉得这话很有问题,但当事人都不觉得有问题,他想想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行吧,乐观点也好。
三个人聊的差不多了,就各回各的房间,各做各的事情。
我站在浴室里,对着镜子找好角度拍了一张后颈的照片。
三分钟后,我看着十几张照片,陷入了思考。
原来脖子痒不是因为过敏了,是长疙瘩了。
照片里的脖子上有五六道红红的抓痕,都是我抓的,有的地方还渗出了血丝。
我盯着照片看了一会儿,半晌后把照片都删了,一张没留。
看不懂,眼不见心不烦。
第二天,我去了一趟圣心疗养院,倒不是哪里有什么线索,而是今早疗养院的护工长告诉我安峤被诊断出得了绝症,恐怕熬不过今年了。
我愣了愣,脸上露出了一个十分困惑的表情:“怎么会?”
护工长只是叹气。
我来到疗养院后才发现安峤居然走出了他的病房,我去的时候他正坐在楼下的椅子上晒太阳,怀中还抱着一朵百合花。
阳光打在他的脸上,美的让人不忍心打扰。
看见我,安峤露出了一个惊喜的笑容:“你来看我了。”
我很想给他一个笑容,但看到安峤惨白虚弱的脸色,我一点也笑不出来。
安峤倒是不怎么伤心,将手中的花别在我的胸口,说:“真好看。”
我道:“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其实我想问这个问题很久了,从见到安峤的第一面起,他就对我很好,可真的有人会无缘无故对陌生人那么好吗?
安峤整理百合的动作一顿,抬头看我,说:“你长得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
“谁?”
“一个孩子。”
“难道是你的孩子?”
我想到了豪门狗血剧情,甚至做好了叫爸的准备了。
安峤摇头:“不是。”
我想不出来了。
安峤也没有继续说的意思,我们坐在一起晒了一会儿太阳,他说希望我能多去看看他。
“不会让你白来的。”安峤看出了我的为难,说,“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我想你也发现了有人要对你下手了,相信我,在我这里才是最安全的,我会保护你的。”
我眼皮一跳,惊异地看着安峤。
他的脑子真的出了问题吗?
这TM像是有问题?
我心情复杂地离开了疗养院,傍晚的时候星网头条推送了一则新闻。
#皇太子约会叶家小少爷,或定下婚约#
#据可靠人士透露,皇太子和叶小少爷预计下个月订婚,年底举办婚礼#
#扒扒皇太子曾多次赞扬过叶小少爷的性格,恋情早有端倪#
我往下翻了翻,内容大同小异,都在传递一个信息,那就是皇太子要和叶初青订婚了。
这能幸福吗?
我想到了裴勉那虚假的喜欢,很难想象他们婚后会过得幸福。
不过这和我也没什么关系,即便作为朋友有些同情叶初青,但这毕竟是人家的家事,我凑上去指指点点就有些不知分寸了。
我这么一想,也就收起了劝说的心思。
但出于好意,我还是给他发了一条消息,委婉地提醒了他要小心裴勉。
另一边,叶家。
叶初青也看到了新闻,但他没有大吵大闹,反而表现得非常冷静。
裴勉把钻石项链收了起来,说:“不喜欢?没关系,下次我再挑一个更好看的。”
叶初青冷着脸,一言不发。
突然,手环响了一下。
叶初青眸光闪动,不由得捏紧了拳头。
裴勉瞥了一眼,语气十分随意:“怎么不看看?万一是你的那位朋友发来的消息呢?”
叶初青忍了忍,最后还是没忍住:“我哥知道你是这样的人吗?”
“重要吗?”
裴勉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红茶,放下:“柏然知道他亲爱的弟弟是一个水性杨花,在公厕里都对着beta都能发情的jian货吗?”
“我不介意将你发情的照片放出去的。”
叶初青瞪着裴勉,掌心几乎要被抠出血来。
“你又不喜欢我,为什么一定要和我订婚?”
裴勉苦恼地扶着额头:“不对,不是订婚,是结婚。想想是不是很窒息?我也是,想想都要吐了。”
被这样羞辱,叶初青脸色又青又白。
“可我也没办法啊,他希望我和你结婚,我不想他失望,只好答应,但我也不想委屈自己装作喜欢你,所以只能委屈你了。”
说着,他的目光落到了叶初青的亮起的手环上,那目光阴沉至极。
第073章 第 73 章
送走裴勉后, 叶初青的精神已疲惫极了,心里装着太多的事情,又没有理清头绪, 一时间他连接下来要做什么都不知道。
他没想到裴勉是那样的人,当然, 就想他说的一样, 自己也没高尚到哪里去。
他想到那天在沈雾身上闻到信息素, 虽然记忆已经有些模糊不清, 但反应是骗不了人的。
那绝对不是omega的信息素。
所以是他错怪了沈雾, 也误会了他和大哥的关系。
叶初青更加难受了, 知道对方做错了然后去指责和不清楚的情况下去指责得到的是两种完全不一样的结果。
同样的,两者需要承担后果也是不一样的。
前者哪怕是自己的举动不妥, 但还能站在道德制高点上挽回一些自己的颜面,但后者完完全全就是无理取闹了。
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么了,为什么会那么冲动?
可错了就是错了,他应该给沈雾道歉。
叶初青想当面向沈雾道歉,但裴勉就像是一条毒蛇一样盘旋在他周围,让他动弹不得。
而且……他可能也不想见到自己吧。
叶初青想着, 泪水染湿了眼眶,他枕着双臂趴在桌面慢慢睡着了。
等夜幕来临时, 叶柏然拿着毯子走过去给叶初青盖上了。
“下午初青都做了什么?见了谁?”
管家将下午皇太子来过的事情告诉了叶柏然:“……皇太子殿下送了初青少爷一条钻石项链, 但初青少爷不喜欢,后来也不知道怎么的, 初青少爷忽然就不高兴了……”
两人具体聊了什么管家也不清楚,但皇太子走后, 叶初青恹恹了很久,似乎受了很大的打击。
“知道了。”
叶柏然皱眉, 挥挥手让管家下去。
他坐到叶初青的身旁,看着弟弟眼角干涸的泪痕,内心陷入了深深的纠结。
“嫁给皇太子,你就那么痛苦吗?”
叶初青刚醒就听到了叶柏然的问话,他脑子还有些糊涂,道:“我的感受重要吗?这不是你期望看到的结果吗?”
“你怪我?”
“没有,我只是不甘心。”
叶初青拿下披在肩膀上的毯子,盖在了腿上,他看向叶柏然,微微垂下了眼睛:“哥,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你说。”
“我之前……误会了你和沈雾的关系,对他做了一些不好的举动。”
“误会?”
“嗯,我以为他是你的命定之人。”
闻言,叶柏然的眼皮狠狠一跳,但好在天色昏暗,叶初青低着头就没注意到他的异常。但冷不丁从弟弟嘴巴里听到这些话,还是让他这个做哥哥觉得心虚,本来放在桌面上的手都收了回去。
“你怎么会那样想?他又不是omega。”
叶柏然故作镇定,他还是很清楚这个时候绝对不能暴露命定之人的身份的,不然叶初青绝对接受不了,然后事情就会朝着越来越难控制的方向发展。
叶初青道:“是啊,他又不是omega,是我不信,还伤害了他。哥,现在外面都是记者,我不方便出面,你能替我和他说一声抱歉吗?”
他不敢用智脑联系沈雾,他怀疑裴勉已经监控了他的智脑,他担心自己的某一个举动会给沈雾带去麻烦。
“我知道了,我会的。”
叶柏然神色复杂,听到他答应了,叶初青这才露出了笑容,感激地看着叶柏然。
“哥,谢谢你。”
“对不起,我也不该误会你的。”
叶初青言语真诚,然而叶柏然的表情就有些僵硬了,他心里清楚所谓的误会根本就是事实,但出于私心,他还是什么都没有说,轻轻摸了摸叶初青的头发:“没关系。”
叶初青扬起一个乖巧的笑,然后和往常一样抱着叶柏然的胳膊撒娇:“大哥,能帮我找几个靠谱的保镖吗?记者好多,感觉人手不够用。”
叶柏然正心虚着,现在自然是叶初青说什么他都答应。
叶初青实现了愿望,也很高兴,可在叶柏然看不到的角度,他神情黯淡,笑容略显苦涩,盛满了无奈。
*
在消息发出去后的两分钟里,我还觉得叶初青会给我回消息,但两分钟后,我已经忘记了给叶初青发过消息这件事了。
他不可能看不到消息,我的联系人名单炸了他的智脑都不能坏掉。
或许,这就是他的选择?
皇室和各个权贵之间的关系错综复杂,而叶家是少有的手握军权的家族,自然是皇室需要笼络的对象,而想要拥有一段稳定且不易摧毁的关系,联姻是一个不会出错又对双方都有利的办法。
叶初青和家族利益捆绑很深,他和季澄不一样,还是很有可能同意和皇太子订婚的。
虽然两人都不爱对方,但又不是一定要相爱才能结婚。
约会也是,那天如果不是他的出现,说不定两人喝完咖啡美美去看电影了。
嗯,也好。
看上他是绝对没有前途的,毕竟不能指望一个直男改变性向,但叶初青可以指望先婚后爱,他那么受欢迎的一个omega,应该会有很多alpha喜欢的。
我在心中祝福叶初青和裴勉订婚快乐,然后就不再关注这件事了。
接下来的两天里,E在努力地联系机器人联盟,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努力让反人类的机器人们想象他的话,和他合作。
为了给他撑场面,我也出席了那场线上见面会。但情况有些出乎我和E的预料,对方的首领看到我的时候立马冷哼一声,很不给我面子。
感觉不是第一次被人讨厌了。
难道我这张脸真的不受人喜欢了吗?
我怀疑地拿起一面镜子照了照,还是那张脸,没变化啊。
放下镜子,我也冷哼一声。
哼!
没眼光!
赫伽脸都要气歪了,哦,他不是人,机器人不存在脸歪的情况。但他确实被我给气到了,看着屏幕上那张挂着虚伪笑意的脸,他十分不理解1524521为什么会看上这个人类。
机器人也存在审美差异吗?
这个人类究竟有什么值得他喜欢的?加入反抗军,骑在人类头上不香吗?
赫伽是真的很欣赏1524521,但他爱屋及乌不起来,倒是恨乌及乌了。
E见识不对,立马挡在了我的身前:“好了,这里不聊私人恩怨,时间有限,我们还是来聊正事。”
赫伽摇头:“我不信任他。”
他指的是我。
我看向E,E也看向我。
一分钟后,米契加入群聊,而我被踢出了群聊。
我抱着手环蹲在角落里画圈圈,不懂哪里惹到了赫伽,最后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不合群,我给自己找了事情做。
我登入了联邦学院的校园网,以游客的身份进入了一个课堂直播间,开始听课。
直播间内,站在讲台上讲课的正是闻笙,此时的他面无表情,面色冷淡,看起来不像是在讲课倒是在念悼文。
但我发现看直播的人还挺多,大多数都是看上了闻笙的脸,听课是假,舔颜是真。
出于凑个热闹的想法,我也跟风发了一条“闻教授好漂亮”的弹幕。
可就在弹幕刚刚发出去的那一刻,闻笙突然抬头看了一眼,目光深邃,把正抬起头的我吓了一跳。
好奇怪,为什么会有种被他发现了的感觉?
冷静,都是错觉,他又不能透视,怎么可能发现我?
我冷静了,但后面再也没有发过弹幕了。
十分钟后,下课了。
我退出了直播间,看了一眼讨论的热火朝天的二人一机器人,默默去厨房洗了一个苹果。
在我啃完一个苹果时,闻笙的消息冒了出来。
闻笙:[小乌龟很好,但他总想往外面爬,所以我带它出去晒太阳了。]
他发来了一段晒乌龟的视频。
我发了一个乌龟可爱的表情包,随后心中忽然涌现出一个奇怪的念头。
怎么会这么巧?他怎么偏偏这个时间给我发消息?
我也不想疑神疑鬼的,但人一无聊就会想很说多有的没的。而我治疗的办法就是直接问当事人。
我:[对了,我刚刚线上听了你讲课,你很受学生的欢迎。]
闻笙:[是吗?他们大多都不是真的想听课的,许多人连我上课说了什么都记不清。]
[我也没记住,怎么办?]
闻笙顿了下,他看着爬了很远的小乌龟,弯腰把乌龟捞了回来,才回道:[你不一样。]
他看着刚刚发出去的四个字,迟疑了几秒钟,又发了一句:[我们是朋友。]
我觉得闻笙过于小心翼翼了,既然是朋友,是不会把开玩笑的话当真的。
不过我也没有太在意,不同的人不同的性格,闻笙就是喜欢较真的那一种,虽然有的时候交流起来会比较困难,但这样的人很真诚,不会搞背刺这种事情。
聊了一会儿,闻笙提起了手术,他告诉我:[沈雾,也许是我还不够完美,但如果你愿意相信我,我们就试一试吧。]
我等这句话很久了,自然愿意。至于闻笙说的“不完美”,那根本不重要,毕竟他再不动手,我心脏就要炸了。
等我们商讨了一些手术的细节后,二人一机器人的讨论终于结束了。
米契重新把我拉入了群聊,我看了一眼他管理员的身份,有些懵。
不是,他什么时候变成管理员了?
敢情赫伽就讨厌我一个人?
我大受打击。
米契拍了拍我的肩膀,语重心长道:“赫伽的脾气不好,你能不开口就别开口。”
我还没说话就被禁言了。
我顿了下:“能问问他为什么讨厌我吗?”
赫伽一定听到了,这个机器人阴险的很,顺着网线爬过来听我说什么。但他没有说话,悄悄私发给我一连串“渣男”的表情包。
赫伽:tui!
我:“……”
好暴躁的机器人。
还有,我怎么就是渣男了?我渣谁了?
我不搞人机恋的!
*
因为手术在即,我最近又经常跑去闻笙那里打卡,配合他做各种术前的检查。
季严知道闻笙要给我做手术取出心脏里的炸弹后,非常紧张地看着我,看起来比我这个上手术台的还要紧张。
季严咽了咽口水:“沈哥,你什么时候手术啊?我好提前去拜拜,给你求运。”
他脸色惨白,都给我看紧张了。
我想说放心,就算不信我也要信闻教授,我不靠谱他还不靠谱吗?
哥,你还是靠谱些吧。
季严内心喊道。
我一脸乐观,他哭丧着一张脸,背过身悄悄抹了抹眼角。
我觉得他的反应太夸张了,但确实有被感动到,于是在季严提出拍照的要求的时候很爽快的答应了他。
“沈哥,再拍一张。”
“不够,换一个角度再拍几张。”
季严咔咔狂拍,看起来不像是演的。
这个时候有别的学生走了过来,不巧的入镜了,季严看了一眼,没拍,愣是等到画面中只有沈雾一个人后才拍。
我觉得他太较真了,可季严摆出了一副拍不好就会死的表情。
“沈哥,这个必须较真!”
“你真的不会把我的照片拿去卖?”
“我是那种人?”
“不像。”
季严一脸微笑地看着我。
与此同时——
“闻教授,我们走了。”
下课了,学生纷纷离开实验楼,楼下顿时热闹了起来。
季严停止了拍摄,走过来和我坐在一起,我凑过去看他拍的怎么样。
他在做什么?
他等了很久吗?
闻笙还没走到窗边就开始思考这两个问题了。
对于沈雾的到来,他内心是感到高兴的。
前段时间他说很忙,可能不能常来学院看自己了,当时听到这些话,闻笙其实是有些失落的。
但他没有立场要求沈雾抽出时间来看他,而他也有自己要做的事情,也不能去找沈雾。
现在沈雾来找他了,连平时觉得时长再正常不过的课上起来都觉得格外漫长。
闻笙快步走到窗户前,一低头就看到了沈雾。
落日的余晖打在他的身上,斑斓的光晕在他背后铺开,看见他的笑脸,不知道为什么闻笙感觉自己身体内部的核心忽然卡了一下,一种奇妙的感觉蔓延出来,流向四肢百骸。
啪嗒——
突然,小乌龟从玻璃缸中爬了出来,又从桌子上掉到地上。
闻笙跑过去将小乌龟捡起来,把它放进玻璃缸,又盖上了盖子。
小乌龟还想爬出来,用头顶着玻璃缸。
“别总想着爬出来。”
闻笙低声说了一句,而这个时候那种酥麻的感觉也已经消失了,他看起来和以前一样。
我到的时候就看到闻笙站在仪器前认真地调试数据,他听到了我的声音,头也没回就让我去仪器上躺下。
他要再给我做一次检查。
好高冷。
但我喜欢。
我老实躺下,闻笙看着显示在屏幕上的一连串数据,一边记录一边问我有什么感觉。
“最近有感觉心脏不舒服吗?”
“没有。''
“胸闷呢?”
“没有。”
……
闻笙看了看检测报告,说:“和前几次差不多,看来再拖下去也没有意义了。”
我点头,心想再拖下去只会更糟,毕竟我都已经定好了病房了,就等哪天住进去。
“对了,图书馆的借阅资格……你收回去吧。”我说,“我们应该不会再去借书了。”
其实早该告诉闻笙的,但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了,我给忙忘了。
闻笙听见这些话,垂下了眼睛,语气平静道:“为什么?”
我看了他一眼的,说:“哪有为什么?但硬要说的话,应该是无聊。我就不喜欢看书,之前去借书是因为1524521喜欢看,他都不去了,我去了也是睡大觉。”
“是那个机器人……他为什么不来了?是出了什么事吗?”
闻笙又问。
我挑了挑眉,有些意外。
没想到闻笙这么关心1524521,他果然更喜欢聪明的。
我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和平时没什么不一样:“他被抓走了,嗯,就是你想的那样,被执法队抓走了。”
“他觉醒了?”闻笙表情惊讶,说完又立马闭上了嘴,像是意识到了自己提了不该提的事,慌张地望向我,“对不起,我不知道……”
他没想过戳我的伤心事。
我是这么理解他的,但这件事能怪闻笙吗?又不是他抓的,我怪他才是真疯了。
我笑了下:“你道什么歉?”
闻笙的目光在我脸上停下,然后低下了头。
他道:“你真的不怪我?”
我:“不怪。”
闻笙怔了怔,又道:“如果有一天我做了一件会让你很不高兴的事情,你会原谅我吗?”
好奇怪的问题。
我想了想,决定安抚眼前这个看起来忽然变得多愁善感的小教授:“会。当然,原谅你的前提是你真的知道错了。”
闻笙沉默,但他最后也没把借书的权限给收回去。
他说:“你会和机器人一起去图书馆看书,所以他是你的朋友,对吗?”
我没有犹豫:“对。”
“那我不想一个人去看书的时候,可以叫上你一起去吗?”
闻笙又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
为什么感觉怪……gaygay的?
我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他的表情比我还冷淡,于是我又放下心来。
看书啊……不想去。
之前陪着1524521去借书也是迫于无奈,真要让我去,那真太要命了。
我觉得不能委屈自己,摇了摇头,认真道:“我觉得我去了只会影响你学习。”
这真的是大实话,到时候你就会发现你的朋友是一个极其肤浅的人,会失望的。
我又道:“我会睡着的。”
我老老实实回答他,表达了自己的真诚。
闻笙不知道信没信,他的表情不多,从他的脸上我也看不出来什么,只是临走的时候他好像说了一句话。
很轻,我没有听清。
“你说什么?”
闻笙说:“你听错了,再见。”
我眨了眨眼,没有说什么,转身走了。
往往被忽略的点都是最重要的,我显然没有这方面的意识,在我离开后没多久,闻笙就收到了一则视频,那是拍摄于一个漆黑的房间,一个黑发蓝眸的机器人安静的坐在地上,他的眼神有些空洞,不论周围的人如何刺激他,他都无动于衷,一点反应都无。
“几位教授,目前已经清除了零号的数据库,但没有立即销毁核心,从传过来的数据上看零号身上有很大研究价值,研究他能给下一步的研究带来很大的好处……”
屏幕上的人滔滔不绝,说起零号的时候表情十分狂热。
视频会议要持续很久,说完零号的事,就轮到几个教授发言了。
闻笙将整理出来的数据交上去后就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他全程保持沉默,眼神飘忽,看起来像在神游。
事实上他也确实在神游,听不进半点他人说的话。
他的这个状态保持了很久,久到核心发出了过热的警告,他才回过神来。
“闻教授,你同意这个方案吗?”
闻笙面不改色地点头,实际上根本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
又过了一会儿,会议结束,但闻笙被留下了。
“你有些奇怪,最近一段时间上传上来的数据显示你出现了超出程序设定的喜怒,你难道中病毒了吗?”
闻笙:“是,在抓捕觉醒机器人的期间被对方恶意攻击了,但请不要担心,我能搞定的。”
“我相信你的实力,但闻笙你要知道任何超出设定的情绪都是足以摧毁机器人意志的极恶病毒,它们会蚕食你的意识,改变你的信仰,动摇你的决心。为了联邦,你需要自省,等一会儿就去清理一遍数据库。”
闻笙愣了愣,又立马道:“好的。”
光屏消失,闻笙从椅子上站起来,脱下了白大褂,换上了一身常服,然后离开了实验楼。
第074章 第 74 章
我履行约定去疗养院看望安峤时, 很不巧的被告知有人早我一步来看安峤,现在这个时间点我恐怕是见不到安峤了。
我看了一眼守在病房前的八个保镖,他们一个个长的凶神恶煞的, 眼神也拽的不行。
我:“……”
得,老炮灰了。
护工长看了我一眼, 又使了个眼色, 随后毫不犹豫拉着我下楼, 远离了那八个保镖。
护工长一边走一边说:“来的是安峤先生的亲人, 听说是知道他生病了所以才来看望他的, 对方的来头很大, 来一次就要清一次场,特别霸道。你要想见安峤先生也行, 但至少也要等到一个小时后了,如果你等不及,有什么想对安峤先生说的话可以告诉我,我帮你带给安峤先生。”
我抬头看了看,原本被铁皮遮挡住的窗户也重新改装了,现在外面的阳光可以照进屋内了。
安峤应该会很高兴。
我想着, 没有接护工长的话,而是耐心地等待。
护工长还有工作要做, 看了眼时间就匆匆离去, 但在临走前警告了我:“小沈,看在一起共事的情分上, 你千万不要搞出什么幺蛾子。上面那位不是你能惹的。”
他语重心长地告诫我,也是在提前给自己打预防针。
我看了他一眼, 表情困惑,说话也直白:“你为什么会这样想?我难道不是整个疗养院里最听话的员工吗?”
护工长的脸皮抽搐了一下, 他想反驳,别开玩笑了。但在对上我的眼睛后,猛然发现我说的都是真心话。
小沈是真心觉得他是最听话的员工。
我打开了相册,拉出了一张照片,说:“你看,我离职的时候院长还给我颁发了‘最佳临时工’的证书,这难道还不能证明我的优秀吗?”
我语气认真道:“护工长,你可以嫉妒我,但你不要污蔑我。”
护工长:“……”
如果不是他悄悄听到院长说过尽早把小沈送走之类的话,他真的会信的。
只能说院长用心良苦。
我又看了他一眼,疑惑道:“你不是忙吗?怎么还在这里?”
护工长似乎被这句话伤到了,默默转身离去。
我站在楼下,盯着窗户发了一会儿呆。
感觉……不太对劲。
准确来说是很不对劲。
虽然护工长话里话外都说对方是来看望安峤的,但什么样的人偏要等到安峤得了绝症了才来?
安峤的婚姻是个悲剧,他一个人孤零零在疗养院里生活了这么多年,半辈子都过去了,谁对他是真心的掰着指头都算的出来。
护工长没有明说,可这个时候来看安峤的能是什么好人?
怕不是希望他早点死的。
我瞬间想到了拍卖会上叶柏然说过的话,他说因为我,安峤被带走了,好像还受了刺激。
真奇怪,他为什么会说是因为我?
我做了什么吗?
好烦。
感觉天外飞来了一个屎盆子,还好巧不巧地砸在了我的头上。
那种滋味……怪恶心的。
我难受地抓了抓后颈,又等了大约十分钟后,实在无聊也是真的担心安峤的我选择爬上了一颗大树,然后坐在了一个树杈上。
这个视野正好方便了我看戏吃瓜。
我调整好姿势,缓缓露出了一个微笑。
*
病房内,安峤正听着裴勉和他说这些年来他都做了什么,又是如何站到今天这个高度的。
裴勉坐在病房内唯一一张沙发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坐在病床上的安峤,眼前这名omega和印象中的他比起来瘦了许多,长久不见阳光使得他的面色有种病态的白,岁月在他脸上留下了痕迹,可原本灰暗无光的眼眸却不知何时重新焕发了亮光,这也是裴勉最无法理解的。
安峤在想什么?期待者什么?
然而安峤一言不发,仿佛裴勉是一团空气,无论他说了什么都无法影响到自己。
裴勉自然有所感觉。
安峤变了很多。
可为什么?难道是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所以看开了?
裴勉的脑子里涌出无数个猜测,但每一个都无法让他感到高兴,就因为这表示他的计划已经失去了效果,现在做什么都是徒劳的。
好像有什么东西从指间流走了。
看着这幅模样的安峤,裴勉的心里生出一抹烦躁和……一丝不甘。
“爸爸,我们这么久没见了,你难道都不愿意和我说句话吗?”
裴勉死死盯着安峤的脸,猜测他会说出什么话。
一瞬间,令人窒息的气息在屋内蔓延开来,无形的压力倒向安峤,不一会儿,就让人感觉快要喘不过气来。
安峤皱了皱眉,终于抬头认真地看了裴勉一眼,道:“我们之间似乎也没什么好说的。”
原本紧攥的手心忽的松开,裴勉笑了下:“我现在已经是帝国皇太子了,你难道不为我感到骄傲吗?你可以向小时候一样夸夸我的。”
小的时候,他最喜欢做的一件事就是跑到安峤跟前讨要他的夸赞,而每一次安峤都会把他从地上抱起来,一边摸着他的头一边说他真厉害。
不过他总是不满足。
他耍痴弄宝,不停向安峤索取,但获得安峤全部喜爱和注意力的却不是他。
就好像他无论怎么做,他都比不过覃之鹤。
所以后来他看着安峤获罪,覃之鹤扛着巨大的压力锒铛入狱,最后被皇室除名,流放到垃圾星永不召回。
那个时候他一句话没有说,只是冷漠地看着那场闹剧,看着一个个熟悉的人被拖出去杀掉。
柔弱的安峤遭受巨大的刺激晕厥了过去,等他醒来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他的亲儿子再也回不来了,而从此之后他的身边只剩下了他裴勉。
裴勉是真的想过照顾安峤一生的,但安峤一点也不领他的情,明明他也是安峤的孩子,为什么要推开他?
难道就因为自己不是他的亲生儿子吗?
可血缘关系真就那么重要吗?他也是安峤养大的,也真心把他当做自己的亲生爸爸。
可那会安峤是怎么说的?
他让他滚,永远不要出现在他眼前。
那个时候自己被愤怒和嫉妒冲昏了头脑,所以才做出了把人送进疗养院的行为,但即便是被关进了疗养院,过着不见天日浑浑噩噩的生活,安峤还是不愿意接受自己。
裴勉心想。
既然他那么喜欢住疗养院,那么就一直住下去吧。
而这些年来他很少去看望安峤,一来是皇室斗争越发激烈,他一个私生子想要上位在各方面都需要更加用心,花费的时间就多,抽不出时间放在安峤身上。二来也是想借机惩罚安峤,让他承认是他错了。
时间久了,有的想法转变成了执念。
得知安峤得了绝症,活不过今年的时候,他无法接受这个结果,原本以为消减下去的嫉妒卷土重来,且比以往更加剧烈。
裴勉想做的事情从来没有失败过,可似乎……这一次他会留下遗憾了。
裴勉对安峤说:“爸爸,我做错什么了吗?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安峤的脸色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他别过头,冷漠道:“我已经失去了一切,婚姻,爱情,孩子通通都失去了。你现在来问我为什么,你难道没有一点羞耻心吗?”
“出身又不是我能决定的,我也不希望自己是一个私生子,我也希望是从你的肚子里爬出来的,但事实就是那样,我改变不了,却也真心认为你才是我的爸爸。”
“爸爸,我哪里比不过覃之鹤。”
裴勉看着安峤,安峤莫名哆嗦了一下。
裴勉的话让他想起了一些很不美好的事情,瞬间将他拉回了十几年前的噩梦中。
私生子,生父和养父。
安峤从未想过自己长大后会有那样可怖的遭遇,亲手养大的两个孩子中的其中一个是皇帝的私生子,皇帝为了掩盖丑闻欺骗他生的是双子,而蒙在鼓里的他养大了丈夫情人生下的孩子。
而另一个孩子则是他不愿想起的另一个噩梦,他唯一的亲生儿子是他被皇帝设计和别人生下的,那个孩子存在的意义就是方便他的丈夫污蔑他出轨了,然后将一切污名合理化施加在他身上。
得知真相的时候,他怎么能不疯?
裴勉说他没有错,他只认自己这个爸爸,但他并不清楚他的存在本身就是错的,每次看到裴勉的时候,他就清楚的意识到他那被愚弄的婚姻,是一场彻彻底底的笑话。
安峤感到了恶心,下意识捂住了嘴巴,干呕了几声。
裴勉面色阴沉,眼底爬满了血丝。
安峤的面色又苍白了些,他说:“你不要再来看我了,我不会认你的。”
他已经活不了多久了,也没必要委屈自己换取什么了,所以他选择遵循本心,打算在人生的最后一段日子里让自己活的更轻松些。
这显然不是裴勉想要的答案,但他无可奈何,因为他也看出来了安峤是真的什么都不在乎了,他连死都不怕了,自己还能逼迫他什么呢?
看着裴勉这幅样子,安峤觉得厌烦,移开目光看向窗外。
谁知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树杈子上的沈雾。
安峤愣了愣,随后瞥了一眼裴勉。
还好,裴勉正气上头,没注意窗外。
安峤立马目光转了回去。
我已经坐那不知道多久了,我听着窃听器里传来的声音,心里暗道一声“大瓜”。
记得没错的话裴勉是现任皇帝正经承认的第二个孩子,但是从裴勉和安峤的对话中可以得知裴勉其实就是个私生子,出身很不光彩。
我低头看了一眼刚刚录好的录音,心想这真是我能听到的瓜吗?
俗话说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要是被裴勉知道我偷听,他应该会追杀我到天涯海角吧?
可我也不知道自己能活多久的,说不定都不等他派人追杀,我就先死于流鼻血了。
算了,还是继续吃吧。
我放平心态,默默拍了几张照片当做吃瓜的证据。
安峤没想到我会出现在树上,不过想想也确实到了我来看他的时间点,但对于我爬树的操作,他还是觉得过于抽象了。
正常人能干得出来这种事?
安峤惊讶的同时也担心我被裴勉发现,他冲我眨了眨眼,意思是说差不多得了,赶紧下去。
我眨了眨眼,正想说没看懂,裴勉忽然转过身,和我对上眼。
四目相对,四周一片寂静。
裴勉感觉浑身血液上涌,大脑瞬间陷入空白。
他怎么回事?怎么爬上来的?都没有人发现他吗?
裴勉显然有些受不了这种刺激。
我其实也被吓到了,差点从树上摔下去,但好在及时冷静了下来,一个勾脚稳住了上半身。
劫后余生,于是我露出了一个欣慰的笑容。
可落入裴勉的眼中,那纯纯就在挑衅他。
他本来就讨厌沈雾,如今又被当面挑衅,真就冷静不了一点。
我本想和他打声招呼,想说什么都没听到,但这样做又显得有些刻意了。
正想着,裴勉就朝我开了一枪:“砰——”
我吓了一跳,迅速翻身下树,然后一边往疗养院外跑一边骂骂咧咧。
裴勉本想派人去追,抓到就杀了,但脑海中才浮现出这个念头,楼下就传来了熟悉的对话声。
“回来!”
裴勉又将派出去的手下给叫了回来。
他面色阴沉地看着跑远的人影,心惊肉跳地猜测。
刚刚那是什么?
录音?
没错,可他哪里来的录音?
裴勉立马想到了病房内装了窃听器,于是立马让手下搜寻。
十分钟后,几个手下声音惶恐道:“没,没找到。”
裴勉转头看向安峤,只见安峤一脸平静,完全不在乎刚刚的录音会不会对他造成威胁。
“你和他联合起来设计我?”
他想到了这个可能。
安峤:“随便你怎么想。”
裴勉怒不可遏:“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安峤:“我做什么还需要和你解释吗?”
这对父子彻底撕破了脸。
安峤看着裴勉露出暴怒的神情,质问他为什么,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里竟然有些畅快。
原来他不仅不爱裴勉,还恨他。
“裴勉,你有自己的爸爸,他还活着不是吗?”安峤缓缓道,“虽然他也不爱你,为了五百万就把你卖了,但血缘关系是剪不断的,你想要父爱就去找他吧,他看到现在的你一定会爱你的。”
哪怕是为了钱。
安峤看着这个缺爱的孩子,冷漠地将他推开。他知道听到这些话后裴勉会很痛苦,但他的亲生儿子也很痛苦,因为他这个懦弱又无能的爸爸,为了不让他被世人诟病,他的亲生儿子揽下了所有的污名,从云端跌落到尘埃中,被剥夺了身份和姓氏,以一名罪犯的身份流放到了垃圾星。
十几年过去了,他已经清醒了,他的孩子过得还好吗?
窗外有风吹过,仿佛有灰尘掉进安峤的眼中,他突然落下了泪。
*
从疗养院里跑出来后,我有跑了三条街,确定没有人追上来后才停止了奔跑。
我看着那长达八分钟的录音,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录音究竟有什么用?
不对,我就不该爬树,不爬就不会引发后续一连串的问题。
可不爬也不行,万一安峤被虐待了呢?
我忍不住苦恼起来。
这录音就是个烫手山芋,扔不行,不扔也不行。
唉,还是期待期待皇太子什么时候下台吧。
现在的话……先回家吧。
由于跑了三条街,我又累又饿,一顿吃了平时两倍的饭量。
赫伽鄙视眼:“饭桶。”
我搞不懂了,他不让我加入群聊就算了,我就当他不想看见我。
我都把自己安慰好了,他又跳出来了,嘴上说着不想看到我,但所有人中最关注我的就是他。
他真的没中病毒吗?
我很真诚地提出了疑问,然后又被他喷了。
最关键的是我居然喷不过他。
啧。
这么会喷,他上辈子一定是个喷子。
我捧着碗悻悻走开,直到米契憋着笑来找我,和我说了他们聊的内容。
“计划明天晚上八点动手,E和赫伽负责网络部分,他们会提前放出假消息,让客人都以为那天俱乐部停业整改,至于我我们这边需要配合吸引一部分火力,等乱起来后趁机溜进去找药和人。”
“如果都找不到呢?”我发问。
米契:“找不到也没关系,那个俱乐部就不该存在,我们炸了它。”
“听起来很不错的样子。”
我评价道。
米契笑了笑,接着看了一眼他和空白的消息界面,最近一次联系是在两天前。
莫名的,他心里一沉。
*
那仿佛能照亮夜空的焰火亮起来的时候,许多人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直到爆炸声响起,火舌攀着爆炸的余灰窜上了屋顶,汹涌地吞没了周围的建筑时,整座城的执法队才惊觉发生了大事,纷纷出动前往爆炸事故发生地。
我热的有些受不了,爬上屋顶后急忙往远处跑,一边跑还一边脱外套。
“他在那,快抓住他!”
背后传来道道气急败坏的叫喊声。
我抓了抓后颈,摸到残留在脖子附近的针头后一把将针头拔了出来。
我看了一眼针头。
这什么也看不出来啊。
我丢掉针头,扭头看了一眼身后,又急又气。
他们怎么都追着他跑?
不公平!
前面出现了一个小巷,我跳了下去。
后面的执法队和机器人刚追上来,下一秒脚下一颗炸弹爆开,现场顿时人仰马翻。
我吹了一声口哨,转身继续跑。
另一边,一墙之隔的另一间屋内,皇室中还算重要的成员都来了,巨大的光屏上出现了覃之鹤的身影,他坐在一张漆黑的书桌后面,冷漠地注视着昔日里践踏过他的这群人。
裴勉也在里面,对上覃之鹤的双眼的那一刻,一股寒意瞬间包裹全身。
他很快反应过来,随后就是感到羞怒,像是被人打了一巴掌。
才刚刚见面,覃之鹤就给他下马威。
裴勉咬牙,他需要冷静,现在还不到他出面的时候,千万不能冲动。
他渐渐冷静下来。
短暂的沉默后,覃之鹤开口了:“我不想将无辜的人扯进来。两个星期,我给你们两个星期的时间,两个星期内我要看到皇帝的请罪书,从那个位置上滚下来。至于参与过当年那件事的其他人,该怎么判就怎么判。”
“你别太自信了。”一个中年人开口,“别忘了安峤还在我们手里,你不要他的命了吗?”
“如果他出事了,你们一个都跑不掉。”覃之鹤完全不意外他们会用安峤威胁他,事实上他们不是第一次用安峤威胁他了,但他的妥协换来了什么?是望不到明日的流放期限。
这时候裴勉的手环亮了一下,他低头看了一眼,眼皮顿时一跳。
“发生什么事了?”
有人低声询问。
裴勉:“没事,不用担心。”
覃之鹤看了他一眼,然后就看到自己也收到了新消息。
赫伽:[我知道工厂在哪了,思虑再三,我决定去救出我的同伴。]
赫伽:[很不幸,机器人联盟的钱不够用了,虽然我又找了一个合作伙伴,但他是个守财奴,在打钱上远没有你大方。]
赫伽:[请速速打钱,还有跨星航行期间由于信号不稳定你很有可能会联系不上我,在此期间你如果想要找到我,可以联系这几个号码,他们会帮助你的。]
赫伽:[照片x3]
覃之鹤的视线落到了最后一张照片上,黑发黑眸的青年叼着一个勺子,在镜头对准他的时候下意识露出了一个微笑。
第075章 第 75 章
赫伽的拍照技术很一般, 而且照片上的主人公明显事前不知道有人在拍照,抓拍出来的照片角度刁钻不说,边缘还有些模糊。可即便这样也无损青年的好样貌, 勾唇微笑的样子格外吸引人。
覃之鹤垂眸,短暂的停顿后才将视线重新放到皇室众人的身上。
他提出了要求, 让皇室按照他的想法去做, 如若皇室不愿意, 那么后果不是他们能承担的。
皇室一方皆脸色铁青, 且不说覃之鹤提出的要求有多离谱, 就算他们同意, 后续的影响同样是他们不愿意看到的。
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皇帝敢对安峤父子做出那样的恶事, 背后也少不了他人推波助澜。不然双子的事情也不能瞒那么多年,仔细想想,说不定他们私下还嘲笑过安峤愚蠢,白白养大了一个私生子。
请罪书一旦发出去,皇室的名誉扫地,公信力下降直接影响到权力分配, 又会演变成另一桩烂事。
覃之鹤会不知道吗?他当然知道,只是他们和他有什么关系?他并不是皇室的人, 身上流淌的血脉也和皇室没有半点关系, 而养育之恩也早在十数年前的那个夜晚悉数还了回去。
他不欠任何人,这些年来他为了安峤主动把自己困在了浮游星, 从不踏出一步。他的妥协换来了皇室变本加厉的对待,杀手、经济犯、星盗……穷凶极恶的罪犯踏上八二区的那一刻, 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对付他。
第一次死里逃生的那天,是他刚满十八岁的生日。
覃之鹤一脸冰冷地开口:“只有两个星期, 你们可以好好想想要怎么选择,是妥协,还是拒绝。”
他又看向裴勉,视线上下扫视了他一遍:“没有参与进当年事件中的人,比如裴勉,你们的皇太子,我不会动他的。”
“覃之鹤——”
裴勉整张脸涨得通红,他完全没有觉得庆幸,只从覃之鹤施舍般的话语中感到了浓浓的羞辱。
可覃之鹤完全没有理会他的反应。
“你们想做什么就去做吧,总拿安峤威胁我,真当我是傻瓜吗?”
“没了安峤,你们还剩下什么呢?还有什么能威胁到我的?”
覃之鹤语调平静,随后不等众人的反应挂断了视频。
屏幕外的皇室众人一直到三秒后才反应过来,想到覃之鹤最后说的话,他们的背后都惊出了一层冷汗。
是了,如果覃之鹤不在乎安峤了,他们根本威胁不了他。
“早知道他会成长到这个地步,当年就不该放过他,直接杀了了事。”
“你说的轻松,当年的事情本就不光彩,检察院已经怀疑事情没有看起来的那么简单,不断派人调查,要不是我抗下了压力,从中斡旋,你以为你还能舒舒服服坐在这?”
“那你说现在怎么办?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那群罪犯怎么就那么听他的话?他说什么他们就做什么。”
此话一出,众人疑惑。
能被流放到浮游星的罪犯大多精神不正常,而且还是有钱的精神病,一个两个出现就很难搞了,这会儿全都聚集起来,放话要打到政府大厅,在皇座上插旗子,攻占中央星来一场群众大解放运动。
听听,这也太离谱了。
裴勉没太惊讶,以他对覃之鹤的了解,他早就料到了覃之鹤会回来复仇的。
只是时间比他想象的还要早一些。
裴勉抿了抿唇。
“安峤呢?不是说他得了绝症活不过今年了,这件事绝对不能被覃之鹤知道。虽然他嘴上说着无所谓,但安峤毕竟是他的生父,不可能真不在乎。”
“安峤生病的事都不准泄露出去,该封口的封口。”
“裴勉,我们这些人里安峤就和你亲,这些天就由你看着安峤,别让他跑出去。”
裴勉没有拒绝:“好。”
这边在热火朝天地讨论怎么应对覃之鹤的发难,隔壁的房间内,安峤站在窗前,看着不远处火红的天空,额头上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他面色惨白,双手因为疼痛逐渐麻木,然而没有人关心他的死活,都只把他当成了一个可以制衡覃之鹤的工具。
没有人会在乎一个工具的感受的。
我其实没想过跑到圣心疗养院的,可我在附近转悠了半天,死活甩不掉那群机器人。
大意了,除去明日科技的机器人,城市里就属新岚出品的机器人最多。
明日科技的机器人还在政府管控中,大家都买新岚的机器人,然后我就被围剿了。
要不要这么效率啊?
不就是炸了你们一个俱乐部,火气这么大?
我的后颈开始发热发烫,布满了抓痕的地方肿胀起来,乍一眼看去很像腺体的形状。
头昏脑涨。
我咬牙,眼底闪烁着疯狂的光。
身后追赶的机器人数量越来越多,一开始只有十几个,现在已经发展到了数十个,浩浩荡荡冲过来的画面极富视觉冲击力。
机器人挥舞着电棍,核心高速转动,从四面八分朝一个方向汇聚。
它们要将袭击者堵死在这条街上。
“检测到袭击者的踪迹,踪迹判定开始,判定结果——诡异。”
“无法鉴别,建议开启三级防护——”
红色的警告字体在机器人眼睛上一闪而过,接着就听到了一连串的爆炸声。
我的耳朵嗡嗡的,差点以为要聋了。
机器人倒了一地,到处都是机械断臂断腿,在夜色中还不断闪着蓝色的电流。
我从一堆断臂中爬出来,拍了拍破破烂烂的上衣,看了一眼身后,扭头不满地擦了擦脸上的血渍,又急匆匆往远方奔去。
跑了一会儿,我才发现自己来到了疗养院附近。
“嗯?这里怎么这么安静?”
我眯了下眼睛,围着疗养院转悠了一圈,就发现今晚疗养院外的防守格外严密,外面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护卫不说,进入疗养院的范围后,信号都不太好使了。
难怪没什么机器人敢过来。
我想了想,双手双脚使劲爬上了树,动静引来了附近的护卫的注意。
“我去看看。”一个人过来看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来到树下,我将手伸了出去,没等他反应迅速捂住了他的嘴巴,然后一个手刀敲晕了他。
三分钟后,我穿着护卫服,头戴一顶白色的帽子朝疗养院的方向走了过去。
“你怎么去了那么久?出什么事了?”
刚走近就听到这么一句话。
我压低了帽子,闷声道:“没事,就一只鸟,刚刚的话我肚子不舒服,去方便了一下。”
“哦。不过……你怎么变高了?”那人也没在意,拍了一下同伴的肩膀,感觉手感怪怪的。
“早上鞋垫揣兜里忘记垫了,刚刚垫上了。”
我开始胡说八道。
谁没垫过几个鞋垫,尤其是自尊心和胜负欲超强的alpha,出门在外垫鞋垫可太正常了。
没人怀疑我说的。
我不留痕迹地伏扶了扶肩膀。
小心点,刚刚垫肩差点被拍出来了。
没了垫肩谁还夸我是双开门大冰箱?
我站了一会儿,然后就找了一个理由溜进疗养院里了。
机器人找过来,还没靠近就被护卫给拦住了。
我在疗养院内转悠了一会儿,一边躲过巡逻的护卫,一边轻车熟路地找了一个僻静没什么人发现的仓库躲了进去。
……
第二天,新生俱乐部被炸毁的消息登上了星网的热门,不少人在谈论是谁干的。
有的人猜是恐怖分子,有的人猜是机器人联邦。
然而他们只猜到了一部分,机器人联盟是参与其中,但主谋并不是他们。
赫伽看着地网上攻击机器人联邦的言论,不仅不气还高兴坏了。
他是个极端反人类的机器人,人类骂他越凶,他越高兴。
于是米契和E一合计,果断把锅都扣到了赫伽身上。
就像现在这样,星网上越来越多的人倾向是爆炸事件是机器人联盟面对人类做出的一次挑衅行为。
“可恶,居然把我的同伴送到那么远的地方打黑工,忍不了了,我一定要去把他们救出来!”
赫伽坐在飞行器上,一边骂人类一边学习怎么让飞行器飞起来。
米契脱下自己带血的外套,刚洗完脸走出来就听到赫伽说的话,便道:“你可别冲动,我们都不知道那里具体是个什么情况,万一设有专门对付机器人的装备,你去就是送菜。”
“放心,我就探探路。”
赫伽嘴上说着放心,米契却一点不放心,但他也阻止不了赫伽,有的时候是没办法说服机器人放弃他的计划的。
米契看了一眼空空如也的信息界面,想了想,将呼呼大睡的E叫醒,让他帮忙加强信号。
E揉了揉眼睛,不满道:“我才刚睡着……”
米契递给了他一杯咖啡:“喝,提神。”
E:“……”
老实了。
E在智脑上操作了一会儿,很快米契就听到了新消息的提示声,他点开沈雾的看了一眼,下一秒就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出事了!我得快点找到他!”
米契急匆匆往外走,急的连鞋子都忘记换了。
屋外,捧着一束花的闻笙正准备敲门,就看到门打开了,米契从里面冲了出来。
闻笙愣了愣,米契也愣了愣。
米契先认出来闻笙,他记得眼前这位是沈雾的教授朋友,被他忽悠要给他做手术的那位。
他怎么来了?
不是说很宅?
米契脑子里闪过无数个想法。
“你知道沈雾在哪里吗?我联系不上他了。”
闻笙对米契说。
米契急着去找沈雾,不想把时间浪费在闻笙身上,于是他说:“不知道,我有急事,先走了。”‘
说完,他转身就走。
闻笙眼中闪过一抹蓝光,下一秒米契的手环亮了一下。
明日科技中,正准备休息的E忽然“咦”了一下,然后双手放在虚拟键盘上快速敲击起来。
[对方防护等级过高,不建议强行侵入]
蓝光又闪了一下。
闻笙扭头看了一眼别墅,像是在观察什么。
他知道的,沈雾不在这里。
那么——
米契坐上车赶往沈雾所在的疗养院,车子开出去没多久,他就发现身后有辆车跟了上来。
嗯?
是那个闻教授。
米契皱眉,下意识想要甩开对方,但就在他准备那么做时,他又想——
不对啊,甩什么甩?
闻教授和他们又没仇,他跟着就跟着呗。
当务之急还是先找到沈雾。
米契没有理会闻笙,一路狂飙车速,没花多少时间就来到了圣心疗养院。
他推门下车,然而才推开门,那被盯上的感觉就迅速传遍了全身。
原本急匆匆的米契也顿时放缓了脚步,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像个来看望老人的小辈。
一晚上过去,护卫已经都撤走了,但机器人还在疗养院外不停转悠,还没有放弃寻找昨晚可恶的袭击者。
米契很像知道昨晚沈雾跑走后都对机器人做了什么,这仇恨值拉满了啊。
他捏了捏手环。
突然,街道对面的一个机器人转了转眼珠子,看向街对面。
它看到一个人从车上下来,对方手捧一束鲜花,似乎感觉到被监视了,他看了过来。
对视。
下一秒,它如同精神错乱地扭动自己的胳膊,转了两圈后扑通一声倒下了。
*
仓库内,我在阵阵疼痛中醒来,睁开双眼,站起来,摇摇晃晃地走过去打开了仓库的大门。
米契都没来得及叫出沈雾的名字,就看到一个人倒向他,被他接住后,恨恨道:“不对劲,很不对劲,我好热,给我水。”
怀里的身体被汗水打湿,体温也高的不正常。
“不行,不能出去。”我的大脑很混乱,但还记得被机器人精准追击了一晚上的事,于是抓住了米契的手,认真道,“我身上应该有定位器,但我不知道在哪里,你得先找出来。”
“你歇会儿。”
米契没想到我都这样了还不老实,一边在我身上摸来摸去,一边稳定我的情绪。
米契的手放到了我的胸口,正准备拉开衣服。
我眉头一皱,手比脑子更快,一拳挥了过去,“滚,死gay!”
米契:“???”
“别想占我便宜,我不吃你们南通的那一套。”
短暂回归的脑子又出走了,现在做出的都是下意识的反应。
然而——
我,直男,崆峒!
虽然米契是beta,也没有和上司谈恋爱的想法,但……他是男的。
我愤怒地看着米契,仿佛一只发狂的小狮子,只要他敢凑上来就会扑上去咬死他。
米契两眼一黑,很想骂人。
在他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闻笙出现了,他走了过来,将花束递给米契让他保管。
“强烈的信息素反应,他应该是被刺激进入了易感期。”
“不是真的易感期,打一针抑制剂,等温度褪去就会恢复正常的。”
闻笙的双眼闪烁着蓝光,在我面前蹲下。
我望着面前这个男人,他伸出手想要触碰我,冰冷的指腹落到我滚烫的脸上,像是夏天的冰块,倏地赶走了体内的燥热。
闻笙让米契去他的车上拿抑制剂,他自己留在这里稳定我的情绪。
我说:“这不是人类该有的体温。”
脑子出走了还能做出基本的判断。
闻笙顿了下,道:“我没有说过我是人类。”
“有道理,那你知道是谁举报的1524521吗?”
我仰着头,眼神一会儿恍惚一会儿清醒,思维非常跳跃。
闻笙没说话。
看着沈雾,直视他的眼睛,却依然不清楚他是否真的失去了理智。
如果失去了理智,那么刚刚的问题又是什么意思?
如果是装的,他想从他这里得到什么答案?
闻笙垂眸:“就算我回答了你的问题,又能改变什么?你难道还想把他救出来吗?”
我定定地看着他,头痛欲裂。
“说到底,他也不过是一个机器人,只要你喜欢,像他一样的机器人我可以送给你一百个一千个,没有什么好留恋的,机器人从人类身上学习情感,这不是进化,而是自我毁灭。即便他待在你的身边,过不了多久就会报废。所以,不要想他了。”
闻笙捧起我的脸,说:“抱歉,但我坚持我的想法。”
坚持?
坚持什么?
我听不懂他在说什么,恼怒地瞪着他,“你好烦。”
闻笙的手收了回去,说:“你以前嫌我话太少。”
我下意识反驳:“怎么可能?是你听错了。”
人类的想法总是反反复复难以捉摸,闻笙跟不上我的脑回路。
米契拿了抑制剂回来了,闻笙接过抑制剂,和米契一起按住我,然后将抑制剂打入我的体内。
抑制剂很快就起效了,我迅速安分下来,坐在地上像是一只可怜的鹌鹑。
米契看了一眼,走了过来,说:“你清醒了吗?”
我眨了眨眼,摇头:“还有些疼……”
得,清醒了。
米契撇嘴,心想知道丢脸了?
闻笙说:“你还记得我刚刚说的话吗?”
我顿了下,抬头,茫然道:“你说了什么?”
闻笙摇头:“没什么,不重要。”
我附和地点了点头。
“走吧,别挤在这里了,回家再说。”
米契提议道。
我举手:“定位器……”
闻笙:“找到了。”
他的手心上躺着一个米粒大小的定位器。
他说:“从你的后颈里取出来的。”
我道:“啊,这方面你很熟练的。”
闻笙不知道该回什么。
米契过来结束了奇怪的对话,扶着我离开。
疗养院外,原本聚集在附近的机器人突然间失去了对袭击者的追踪,失去了目标的机器人三三两两离开,渐渐的,聚集在疗养院附近的机器人越来越少了。
但不是没有,还是有一些死守着疗养院外不肯离去的,一般来说这种机器人的智慧会更高。
我看到街对面的机器人,但没有表现出警惕的样子。
冷静,要冷静。
这时候,闻笙上前两步拦在了我的身前,挡住了机器人的目光。他微微侧身,以他为中心,无形的电波一圈圈扩散出去。
附近剩下的机器人一怔,随后主动远离了那两辆车。
车内,我看向窗外,不由得叹了口气。
唉,怎么又是个机器人?
我身边的正常人朋友又只剩下季严一个了。
第076章 第 76 章
想到我的正常人朋友, 为了捍卫这段友谊,我给季严发了一条信息,十分人性化的关心他的学院生活, 顺便强调了他在我心目中的重要地位。
季严看到后,自然是感动的不行, 发来了好几个眼泪汪汪的表情包。
季严:[哥, 你永远是我的最好的朋友。]
我满意地笑了, 顺便问了一句照片洗出来了没有。
提前照片, 季严忽然支吾起来, 说了一句“还没”就匆匆下线了。
我虽然感到有些奇怪, 但也没多想。
季严看着聊天界面,眉头皱起, 过了一会儿颇有些无奈地将照片发给了一个备注“三哥”的人。
“真是……治病也不安分,有本事自己过来啊,威胁我算什么本事?”
季严嘟囔了一声,心中对季澄也感到十分无语。
他的癫公omega哥哥不敢面对沈雾,可内心却想念沈雾想念得紧,于是就找到了他, 威逼利诱等手段都给他用上了,对他说:“和我说说他的近况, 你放心, 我不会打扰他的,只是想知道他过得好不好。”
季严其实是有些吃惊的, 毕竟从季澄找上他这个行为上看,他好像还疯着, 可听他说出的话,又有那么一点正常的倾向。
所以……半疯?
季严仍不想答应季澄, 但季澄表示他不愿意就找其他人,总有人会答应的。
那还是他上吧,至少他绝对不会害沈哥的。
季严答应了季澄,不过他也不傻,不会一味照着季澄指示去做,而是把主动权握在了自己的手里,每次都等季澄实在不耐烦的时候才透露一点沈雾的消息给他。
季严:[三哥,你知道沈雾哥的心脏出了问题吗?他马上就要动手术了。]
季严:[抱歉,这么晚了才告诉你这件事,但最近中央星不太平,我感觉有人盯上了沈雾,好几次他来学院找我时都发现有人跟踪他,你能帮忙查查都是谁做的吗?]
几秒钟后,消息传来。
季澄:[我知道了,我会看着办的。]
看到这条消息,季严露出了一个微笑。
他的这个哥哥虽然癫,但别说,癫也有癫的好处,至少在对付威胁到沈雾人身安全的那群人时,完全不用担心他会拖泥带水。
就让那群人享受来自癫公的报复吧。
季严心里美滋滋的。
*
医院里。
简单清理了身上的伤口后,闻笙走了进来,接过护士手上的纱布,亲自给我包扎伤口。
起初他的动作不算熟练,可以看出他从未做过类似的事情,但等他包扎完一处伤口后,他就知道该怎么做了,手里的动作越来越快。
真是惊人的学习能力。
我羡慕地看着闻笙。
闻笙抿了抿唇:“好了,最近不要沾水,尤其是你的脖子。”
我点了点头。
闻笙察觉到我似乎对受伤一事不太在意,道:“受伤不是小事,马上就要手术了,你需要养好身体。”
听起来是关心的话,但从他的嘴里说出来,莫名让人觉得生硬。
我道:“我努力……”
话音还没落下,他就打断了我的话。
闻笙道:“如果你照顾不好自己,我可以留下来照顾你,直到你恢复健康。”
我眨了眨眼,迟疑道:“不用了,我不想麻烦你。”
闻笙想说不麻烦,可正当说出口时,他的大脑中响起了一道刺耳的提示音,接着看到了一个弹框,红色的警告字样提醒着他刚刚情绪起伏过大,建议自查杀毒。
我抬头疑惑地看着他,看见他僵硬冰冷的面庞,眼眸闪了闪,顿时悟了。
这熟悉的画面……
我只在1524521身上看到过,不过这种表情究竟代表了什么?以前不好奇,但现在是真的想知道原因了。
异状只持续两三秒,眨眼间闻笙就恢复了正常,然后正常的和我讨论起了病情。
我没有表现出和平时不同的模样,他伪装成人类一定有他的目的,而目前我也有没做完的事情,为了美好的未来,我选择了沉默。
一人一机器人心思各异,他说东我聊西,明明聊的都不是一件事,但看起来画面却异常的和谐。
我拒绝了闻笙的照顾,而他似乎也意识到照顾我并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于是便也没坚持。
米契掐着时间进来打断了我和闻笙,他将我带走了。
回去的路上,我一脸轻松,米契忧心道:“刚刚接到我们的人传来的消息,圣心疗养院外的机器人忽然集体瘫痪了,你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吗?”
不愧是最强秘书长,直觉这事和我脱不了干系。
我微微吃惊,但诚实地摇头:“不知道,也许是质量不好,坏了。”
这理由就离谱。
米契更离谱,他居然点了点头,信了我的说法。
他还煞有介事道:“新岚的产品真是越来越差了,黑心企业迟早要完。”
在拉踩对家一事上,他也是冲在最前面的。
难怪他和E总是有说不完的话题,合理猜测天天凑在一起蛐蛐新岚。
唉,怎么不带上我呢?
都怪赫伽。
我暗骂了一句,看了眼智脑,发现赫伽又给我拉黑了。
机器人了不起啊?
我怒气冲冲地开口:“赫伽呢?让他出来和我打一架!”
线上打不过,线下难道还会输?
论打架我还从没怕过谁。
米契语气平静:“他在学习怎么开飞行器,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他现在已经离开了中央星,去拯救他的同伴了。”
我:“……”
不是吧,昨晚才知道工厂在哪,这会儿赫伽就已经在赶往工厂的路上了?
什么行动力?
我道:“连飞行器都是现学现开的,他真的不是去送死的吗?”
米契:“不要和机器人讲道理,尤其是人类。”
我感慨:“机器人联盟都是这个智商是怎么发展到今天这个规模的?”
赫伽给我一种我上我也行的感觉。
“仅凭赫伽还真不行,但架不住机器人联盟背后有金主,给他们提供了资金和庇护所。”
米契抛出了一个重磅炸弹,表明还有还有一股势力支持机器人联盟,和政府对着干。
我想了想,觉得可真够乱的,联邦政府也真废物,到处抓人,可一通乱抓什么都没抓到。
感慨了几句,我就不再关心赫伽的事了。
*
新生俱乐部被炸,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和新岚集团众多产业比起来新生俱乐部不值一提,可俱乐部主营的项目很特殊,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到了新岚集团下一阶段药物研发的方向。
所以几个集团高层连夜连线开会讨论制定后续的处理方案,凌晨的时候顾昇被养父叫到了书房,将一叠资料丢在了他的脸上。
顾昇皱眉,脸颊被纸页刮出了一道血痕,但他依旧没说一句话。
养父阴鸷的眼神扫视着他,冷声道:“我派去调查的人告诉我在俱乐部附近看到了你的手下,你能解释解释这么晚了他们去俱乐部是做什么的?”
他说着,一股无形的压力袭向顾昇。
顾昇面不改色,语气平静地回答:“我收到消息,得知俱乐部出事了,所以派人过去协助俱乐部抓人。”
“是吗?”养父依旧用怀疑的眼神望着顾昇。
顾昇毫不犹豫道:“是。”
养父没有说话,两人就这样诡异的沉默地对视着,而在顾昇的眼中,养父确实没有看出说谎的人才有的怯意和动摇。
可他还是不打算放过顾昇,出了这样的事大家心里都不好受,他也需要一个发泄的对象。
“不经允许私自行动,该罚。”
“去禁闭室里跪着,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出来。”
养父指着顾昇,轻蔑的眼神和小时候每次惩罚顾昇时露出的眼神一模一样。
顾昇没有多说,因为多说无益,在这个家里养父就是权威,而他只不过是走了狗屎运攀上了大人物的贱民。
养父的声音很大,楼下的小少爷听到了,看见顾昇从书房出来了,对着他捧腹大笑。
“切!拽什么?”
“S级alpha有什么了不起?贱民一个,我家养的一条狗而已。”
小少爷就是那天泳池旁撒钱的人之一,他是养父的亲子,也是alpha,但他是劣等alpha,和顾昇站在一起着实有些不够看。
存在即合理,划分等级也有它的道理,至少劣等和优等站在一起的时候绝对不会有人把他们归为一类。
光是看长相,同一张照片上,劣等和优等仿佛都不是一个图层的。
顾昇只是养子,出身还不好,可亲子却样样不如他,传出去只会被人当做笑话听。
少爷恨死顾昇了,一听到顾昇被罚,连连拍手叫好。
顾昇蹙眉:“你今天的课业完成了吗?”
一句话就让少爷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养父把顾昇当外人,但少爷可是他的亲儿子,平时教导亲儿子也是颇为严厉的。
少爷恨恨地瞪了顾昇一眼,啐了一口。
“贱!”
顾昇面色不变,缓步朝地下的禁闭室走去。
禁闭室还是一如既往的黑,四面无窗,仅仅看上一眼心里就会涌现出一股压抑的感觉。
他已经习惯了,摘下腕上的手环,脱下手套,走了进去。
禁闭室的门合上。
屋内顿时更加黑暗了,在这样又黑又安静的环境中,时间仿佛都被拉长了,很快顾昇的额头上就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惩罚自然不止这些。
又过了一会儿,一股混合了多种信息素的气味飘了进来,受到挑衅的alpha下意识释放出了信息素用以对抗,但身上的信息素难以持续抵抗源源不断的恶心味道,时间一长,他的脸色越发难看,双手撑着地面,大滴汗水从额头上落下。
禁闭室外,少爷看着监控中强忍不适的顾昇,露出了一个残忍的笑容。
顾昇闭着眼,努力克制胃里涌上来的恶心感,但童年时期被折磨的记忆还是被唤醒了,心上仿佛蒙上了一层阴霾,又过了一会儿,他的身上出现了类似过敏的症状,手背上出现了一颗颗红疹,密密麻麻的,看起来很吓人。
“让你瞧不起我。”
少爷冷笑,眼中带着快意。
另一边,养父也知道了亲子偷偷做的手脚,但他没有制止,因为在他心里这是顾昇该得的。
“他最近很不听话,也该让他吃点苦头了。”
“不用管他。”
三个小时后,顾昇才被允许从禁闭室里出来。
站在屋外,他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天色阴沉,感觉马上就要下雨了。
*
俱乐部的事情远没有到了结束的时候,那晚我们没有找到弥尔,也没有找到被抓的卧底兄弟。
我猜可能是上次和顾昇查探俱乐部时引起了内部人员的警惕,他们把重要的东西都给转移走了。
不过E和赫伽也不是吃素的,线下他们可能差一点,但线上他们就是王者,咔咔一顿攻破了俱乐部的防护网后,顺着留下来的网络痕迹追踪到了一个坐标。
代号——“工厂”。
赫伽当场就不淡定了,嚷嚷着要去救同伴。
米契也有些意动,因为E只发现了一个坐标,从时间上推测,他怀疑犯人也被送往了工厂。
但他更理智,毕竟安全是最重要的,不能打无准备之仗。
这一次行动也是有收获的,收获还不小,虽然俱乐部已经删除了很多制造和贩卖违禁药的证据,但E和赫伽努力恢复了一些数据,尽管这些证据不足以给俱乐部定罪,但足够让检察院重视起来,羁押他们一段时间了。
这个时候,必有甩锅环节。
米契告诉我调查组的人从爆炸现场找到了阿翠丝制药成员犯罪的证据,怀疑俱乐部的幕后主使是阿翠丝。
阴谋!这是诬陷!
“昨晚E确定没有遗留下不利于我们的证据才下线的,可今天忽然告诉我们找到了证据,这也太巧了。”
我摸着下巴:“调查组中的人的人品怎么样?”
“不行,新的局长上任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裁员,把上任尤局长的人裁的一干二净,全部换上了他的亲信。”米契无奈道,“新局长上个月还参加了新岚新建的一家商场的剪彩活动,看样子是被打了招呼了。”
“这么乱?”
我不由得咂舌,顿时也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那照你的意思……这盆脏水我们只能接下了?”
“也不一定。”米契说,“还记得我刚刚提到的前任局长吗?他虽然退居二线了,但这些年积攒的人脉还在,现任检察院的最高执行官是他以前的学生,如果他能出面,这盆脏水说不定能泼回去。”
我觉得他话里有话,于是主动查起了前任调查局局长的资料。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死人。
姓尤。
我的注意力都被跟在他后面的那个名字给吸引了。
尤非白:调查局首席专员(已解雇)
我眨了眨眼,闭上眼再睁开,尤非白三个大字还是明晃晃的显示在上面。
世界真小啊。
我忍不住吐槽,又想到对尤非白做过的事,顿时感到一阵牙酸。
他记不记仇啊?
真想换个星球生活。
不对,换个星球也躲不掉,还是换个世界吧。
我忍着心中窜起的凉意继续看了下去,发现星网上关于尤非白的报道还真不少,不过最近的一篇也是半年前的了,难怪我从没刷到过他的报道。
半年前我还没穿越。
我先是翻看了有关尤非白的很早期的一些报道和评价,清一色的夸赞和好评。
都在说尤非白有多优秀,学生时代就是老师心里的好学生等等。
好多彩虹屁。
我对彩虹屁不感兴趣,除非是夸我的。
等我看完所有的报道,就明白米契为什么会说那些话了。
我叹了口气。
尤非白居然就是联邦学院学生口中那个回母校看望老师,结果遇上吃了性别转换药副作用发作的omega的倒霉学长。
尤非白出面救了被发狂的alpha侵犯的omega,但自己也被信息素影响到了,被弄的有些暴躁,omega寻求alpha的标记,但被拒绝了。
尤非白选择把人送进医院,然后就回了家,原以为事情到此结束了,但让他没想到的是那个omega死了,而最哗然的地方在于omega的身上残留了尤非白的信息素。
按照证据判断,尤非白和omega的死脱不了干系。
“当初这件事闹得还挺大的,毕竟尤家也是大家族,尤非白更是尤家年轻一代中板上钉钉的下任局长,可这件事爆出来后,他就被停职调查了,风评怎么样暂且不说,但对正在争取继任的尤局长是个很大的打击。”
“法庭上,尤非白虽然拿出了事发当天自己未曾出门的家门监控,但很不巧那天他正好易感期,易感期的alpha是很不理智的,再者他的职业特殊,躲避监控并不是难事。最要命的还是那几个alpha学生,现场倒打一耙,指控尤非白试图侵犯omega。”
“虽然最后因为证据不足释放了尤非白,但他也被撤职了,尤父也未成功继任,新局长成功上位。”
难怪会在八二区见到尤非白。
原来是被对家给陷害了。
感慨完,我很快就想到了破局的关键。
“现在想想,omega死亡极有可能是胡乱吃转换药导致的,从新任局长和新岚的关系上推断,说不定那也是个局,针对尤家父子的局。”
我眨巴了下眼睛,笑了:“你说的有道理,我们的确可以争取争取尤局长的帮助。”
正说着,屋外响起了叫门的声音。
米契叹气,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看来是调查局的人来了,我去监狱里蹲几天,你记得早点救我出来。”
我有些忧伤地看着他,几分钟后,调查局的车开走了,也带走了米契。
没多久,我联系上了尤家,聊了几句后挂断。
过了一会儿,电话再次拨通。
电话那头传来了尤非白带了几分疲惫的声音:“谁?”
第077章 第 77 章
我往前走了几步, 可没走几步就停了下来。
人心虚的时候总是会装作很忙的样子来表现自己很淡定,我现在差不多就处于这种状态中。
心虚吗?
还是有点的,毕竟走之前坑了他, 站在他的角度上,是个人都要气炸。
尤非白刚从警局里出来, 突然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 他是有些诧异的, 但看了看归属地, 是中央星的来电, 想了想他还是决定多给对方一些耐心。
电话对面响起轻微的碰撞声, 从声音上大致能判断出是人走路发出的声音。
骤然急促起来的的呼吸声也证明了他的猜测,对方在听到他的声音后陷入了短暂的焦虑中。
尤非白挑了挑眉, 双眼中浮现出几分兴味。
沉默并没有持续很久,几个呼吸后,电话那头传来了低沉的嗓音。
“尤警官,很抱歉这个时间打扰你,但事态紧急,你能抽出时间了解一下我手上的一桩案子吗?”
刻意压低的声音, 隔着几个星球的距离传过来已略微有些失真。
尤非白从脑海中翻出接触过的人的信息,快速筛选, 和电话中的声音一一对照, 同时他也不留痕迹地应付着对方:“案子?你可能不清楚我的情况,我已经不在调查局工作了, 帮不了你。”
“别急着拒绝,你先听我说完。”
这语调, 怎么感觉憋不住了?
装不了深沉改装夹子精了?
尤非白很意外。
事实证明,不是什么人都装的了深沉的, 我压了半天的嗓子,自己听了都想笑。
算了算了,只要不被他发现是谁就行。
我又换了个嗓音,清了清嗓子就要说话。
“沈雾。”
尤非白开口,打断了我:“是你吧,小骗子。”
我:“……”
所有话都卡在了嗓子眼,一瞬间我感觉自己变成了一只掐着喉咙的公鸭。
为什么啊?
他怎么猜出来的?
我抱头,满脸的不可置信。
就在我不信邪,还打算装一波的时候,尤非白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彻底粉碎了我的幻想。
“吞吞吐吐,慌里慌张,这不是做贼心虚是什么?”
“越狱加袭警,你想蹲几年牢?”
尤非白的话里带着几分威胁,虽然看不到但能想象他此刻拿着手铐和警棍敲打手掌心的模样了。
不,这怎么能怪我呢?
是他先给我下套的,我只是自保,再怎么样也要给我判个真当防卫吧?
我不服气,嘴角一撇“哼”了一声。
尤非白听到熟悉的哼哼声立马笑了,他往后一倒靠在小巷中灰扑扑的墙壁上,对着电话说:“果然是你,这么久没见,你还是熟悉的味道,真是让人想忘也忘不了。”
你说的对,也听得懂,但能不能换种说法。
老哥,你自己听听刚刚说的话,不觉得怪怪的吗?
还有,什么熟悉的味道?我天天都洗澡的,用的都是无香型的沐浴露。
我真是被身边那群癫公搞应激了,但凡听到让人产生歧义的语句都会阴暗地猜测对方是不是gay。
但尤非白绝对不会是gay,一定是我想多了。
我想到了先前查到的资料,上面写着尤非白在学生时期曾交往过一个omega,虽然后面分手了,但既然能和omega交往,那性取向一定是正常的。
心里悄悄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我也超级同情自己。
因为我再次突破了认知的下限,以前的我看见两个男的腻歪就难受,现在……ao好好谈你们的恋爱好吗?ao天作之合天生一对,不要霍霍其他人了。
尤非白可能死都想不到他随便说的一句话让小骗子沈雾起了一身的冷汗,要是他知道这样做能让对方吃瘪,他应该会选择去语言艺术班进修个一段时间。
我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说:“我们的事情以后再谈,我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聊……别急着拒绝,我要聊的和你的身上的案子也有关,保准你听了不亏。”
听到“案子”两个字,尤非白的瞳孔猛地一缩,原本放松的身体也瞬间紧绷了起来。
只一瞬,他又恢复了刚刚懒散的模样,但眼眸中闪着光亮,说:“你怎么知道我的事?不,应该说你怎么接触到这种等级的案件的?”
说完,他顿了几秒。
也是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距离沈雾离开浮游星已经很久了,这段时间里浮游星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而之前坚信绝不会和覃之鹤合作的自己也背离了最初的设想。
他们变了,他也能。
看来那原本在八二区给大佬打杂的小弟去了中央星后摇身一变走上了人生巅峰,都能接触到那种层面的案子了。
尤非白在心里琢磨了下,突然好奇他是怎么办到的,总不能靠骗吧?
电话那头的我听了尤非白的话后默默翻了个白眼。
他瞧不起谁呢?
“你说话太难听了。”
我直言不讳。
尤非白道:“抱歉。”
两人主打的就是一个真诚。
话题再次拉回正轨,我简略地和尤非白说了我面临的麻烦,以及从俱乐部里查到的违禁药的线索。要说的东西有很多,等我说完已经过去了十多分钟。
“看你喘的,渴了吧?喝杯茶润润喉。”
尤非白说。
我:“……”
他好松弛啊。
不过被他一提醒,我还真去倒了一杯茶,咕噜咕噜喝下后嗓子果然舒服多了。
尤非白道:“我明白你想表达的意思,我会去了解的,但你不要对我抱太大的希望,今时不同往日,我现在可没那么大的权力给你在联邦政府内开后门。”
我不在意地点头。
“哦,这个啊,没事,你同意帮忙就行,剩下的尤局长会看着办的。”
“什么意思?”
尤非白感到哪里不对,下意识问。
我觉得没什么不能说的,就道:“我的意思是没指望你出力,我找你就是盖个章,只有你愿意帮忙了尤局长才能放下心来和我一起干。至于你……继续加油吧。”
什么?
尤非白差点被气笑了,他咬了下后槽牙,真的好想冲到中央星找到小骗子打他一顿。
我不甚在意地嘿嘿一笑,然后结束了这通电话。
……切,让你给我下套。
气死你!
我忙不迭地又联系上了尤家,在一众怀疑的目光中成功将尤家拉入伙,最后的最后连尤局长都改变了对我的一开始的看法,对着我露出了一个欣慰的微笑。
尤局长:“很抱歉,一开始我以为你是在骗我们,因为非白他很少有交心的朋友,以往交往的朋友大多严肃古板,没出现过……”
我懂,觉得我油腔滑调,吊儿郎当呗。
不过没关系,因为我确实不是他的朋友,朋友什么的都是我瞎编的。
嘿嘿。
两头骗,好熟悉的操作。
我回了一个理解的表情,这下尤局长更加愧疚了,但我那么大度,当然要好好安慰老人了。
五分钟后,尤局长前往书房,查看起了案件卷宗。
*
裴勉坐在调查局局长办公室内,他喝着调查局局长亲手端上来的茶水,一言不发。
有些谢顶的现任调查局局长就站在屋子中央,他低着头,明明看不到他的表情却能从他肥硕的身影上看出几分紧张。
完蛋了。
皇太子这时候来找他,铁定是找他的麻烦,说不定要治他一个办事不力的罪名。
可,可他已经很努力在查了。
调查局局长心里苦。
沉默持续了十五分钟,就在调查局局长的脚底板都发酸时,裴勉终于说话了:“查到是谁做的了吗?”
调查局局长说:“对方太狡猾了,我的人没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也就是说……你什么也没查到。”裴勉一脸平静,但望过去的眼神极其阴沉,“总要有人承担责任的,调查局既然抓不到人,那损失谁来填?你觉得呢?”
调查局局长脸上的肉抖了抖,咽了咽口水,道:“这个,请再给我一点时间。”
“我每年花在你们的身上的钱都够我养一个小型私人军队了,花了钱就给我用点心。难道要等俱乐部的事暴露出去,麻烦找过来了才知道动脑子?找不到线索是问题吗?”
裴勉眼神阴鸷:“愚蠢。”
他打开光屏,一张照片出现在二人眼前。
调查局局长微微睁大了眼睛:“这……他是……”
照片是晚上拍的,画面不算清晰,但还是能判断的出来照片中的背景正是俱乐部附近的街道,而照片中那个头戴黑色塑料袋的狂徒无疑就是俱乐部爆炸案中的嫌疑人。
调查局局长的呼吸都变得急促起了:“他,他是谁?”
裴勉瞥了他一眼:“你是调查局局长还是我是调查局局长?”
调查局局长呼吸一窒,冷汗直流,低头当鹌鹑。
裴勉觉得他就是头蠢猪,以前用不上他的时候养着就养着,也没当回事,现在真要他出力了,事事不行不说,还一脸蠢样。
当初要不是尤家拒绝和他合作,他也没必要……
裴勉冷冷地扫了他一眼,重新将注意力放到照片上。
他的眼眸闪烁了几下,事实上他的脑海中已经浮现出了一个人的模样了。
可他好狡猾,居然遮住了脸。
“即便有这张照片也很难确定是谁炸的俱乐部,更别说定罪抓人了。”
裴勉说:“我的要求也不多,你给我把新岚从这件事里摘出来,给我办的干干净净的,至于定罪——”
他眯了眯眼,说了一个名字。
调查局局长愣了愣,但很快就反应了过来,连连称好。
裴勉这才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起身从调查局离开。
从调查局出来后,裴勉没有回家也没有去看望安峤的意思,他现在要去赴一场约会,和他的未婚妻的约会。
虽然不爱,虽然互相憎恶,但订婚在即,表面工夫还要做做的。
半小时后,裴勉从叶家接走了叶初青,他们今天的行程是看电影,逛画展,吃烛光晚餐。
裴勉觉得枯燥,叶初青也一样。
两个不爱的人硬凑在一起,连痛苦都加倍了,相处起来没有一丝甜蜜的感觉。
可在外人面前,他们需要表现出相爱的模样。
电影院里,背后隐约有闪光灯闪烁。
叶初青平静地道:“我不喜欢看电影,下次还有这种事别找我。”
裴勉抓住他的手,但仔细看两人接触的地方夹着一块手帕,他道:“闭嘴,我要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他简直是个疯子!
叶初青感觉自己陷入了一个漆黑不见底的漩涡中,他感到恶心,痛苦,挣扎但根本爬不出来。
而这样的日子也许会成为他的日常。
他感觉他也要疯了!
一场电影长达三个半小时,真是折磨人。
叶初青怀疑电影也是裴勉特意选的,又臭又长,正常人谁爱看?
等三个半小时后,电影结束了,他们还要去逛画展。
这场画展是专门为年轻画家举办的,里面也有叶初青画的画,于是他和裴勉就逛到了挂着他的画的那面墙前。
裴勉看到了叶初青的画,只一眼,他就微微变了脸色。
叶初青面无表情,凝视着墙壁上的画。
画的中央是两个奔跑的少年的背影,背景是一家被模糊了具体名字的医院,跑在前面的少年拉着后面的少年,发丝飞扬,非常肆意洒脱。
裴勉无法确定第一个人的身份,但第二个人很好认,叶初青似乎也没打算隐瞒,给出了很明显的提示,表明画中的第二个人就是他自己。
那第一个人……他故意的?
裴勉看向叶初青,脸上挂着笑,但笑意不达眼底。
叶初青感觉到了来自裴勉的死亡凝视,他的手抖了一下。
他不是不害怕,可也不能夺走他表达的权力啊?
“看来你真的爱上他了。”裴勉语气讥讽,“白富美爱上穷小子的戏码,真是够浪漫的。想来你一定恨透我了,但还是留着点力气吧,以后还有得你恨的。”
他说:“他蹦跶不了多久了,我会亲手送他进监狱的。”
叶初青猛地扭头看向裴勉,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怒意。
“你想报复就冲我来。”
“别把自己看的那么重要,恶心你只是顺带的。”
“你个疯子!真恶心!”
“你不也一样?你的爱就很伟大纯洁了?真的话怎么不去死啊?”
……
最后,裴勉买下了叶初青的画,私底下恨不得咒死对方的两人在外人面前摆出了相爱的模样。
叶初青攥紧了拳头,嘴角轻轻一扯,露出了一个僵硬的笑容。
*
另一边,我联系上了顾昇,打算和他聊聊弥尔的事情。
我还没开口,就听到顾昇带了几分虚弱的呼吸声。
我顿了下:“你病了?”
顾昇道:“嗯。”
我眨了下眼睛:“不是易感期?”
顾昇:“……不是。”
我道:“抱歉啊,我就是有些担心……”
顾昇打断我:“我明白,上次的事是我做的不对。”
嗯,口齿清楚,逻辑完整。
不是易感期。
我放下心来:“你怎么病了?alpha很少生病的,你是吃错药了还是被人打了?”
“都不是。”顾昇看了一眼手背,说,“过敏引起的一系列并发症。”
“你真吃错东西了?”
我随口道。
顾昇没说话,他不知道该怎么说,太难以启齿了,难道要让他说自己是被养父给罚了,闻多了其他的信息素才过敏的?
这也太丢人了。
顾昇的眼中流露出些许苦涩,他也有他的骄傲,他可以不在乎养父家中的人的目光,但他并不希望沈雾知道后同情他。
我就感觉顾昇的情绪不太对劲,比平时低落了不少。
但也正常的,生病嘛,总是不开心的。
我没想太多,接着聊起弥尔的问题,和我猜到差不多,顾昇也认为弥尔和卧底兄弟运往了同一个地点。
“你打算去救弥尔?”顾昇问道。
我反问:“难道你不去?”
顾昇沉默了,他一安静我就容易胡思乱想,想到今天晚上都要吃什么了。
顾昇开口了:“我的意思是——那很危险,你不一定要亲自去救人的。”
他说完以后又不说话了。
我刚拿起的苹果啪嗒一下掉在了地上。
嗯?
我没听错吧?这是顾昇会说的话吗?
他真没有被什么人给夺舍吗?
但现实就是如此,顾昇真的又发癫了。
我用平静的语气道:“我有我的理由,你就别操心我了,好好养你的病,争取早点把弥尔救出来。”
顾昇垂眸:“嗯。”
草,嗯什么嗯?
嗯是你能用的吗?你b王的气势哪里去了?没听到我那颐指气使的语气吗?支棱起来啊,骂我,狠狠地骂我!
我等了一会儿还是没等到顾昇支棱起来。
顾昇奇怪道:“怎么了?你说错什么了吗?”
语气还变得更加温和了。
“……”
失望。
我面无表情地挂断了电话。
……
顾昇看着挂断的通话界面笑了一下,他哪里不懂刚才沈雾在气什么,他无非是接受不了被他这样的人喜欢上,希望他放弃这份喜欢。
也许他是对的,他这样的人的确不配。
顾昇在心里自嘲,过了一会儿收到了一张匿名传来的照片。
照片上是一个四肢被捆绑住,嘴巴也被胶带贴住的年轻alpha,他晕倒在臭水沟里,全身上下都是被殴打的痕迹。
养父的亲儿子。
顾昇往下看去。
[按照你的吩咐,不能把人打死,所以我们就自作主张把人给打的半死不活。]
[不过你和他什么关系啊?下手够狠的。]
顾昇没有聊天的想法,对方本就是他花钱雇佣来的打手,任务完成后他们就没必要联系了。
比起和他这个“弟弟”的恩怨,他现在更想知道养父看到他的孩子被人打成这幅模样后脸上会是一副什么样的表情。
一定很精彩。
第078章 第 78 章
从护工长那得知安峤已经被他的家人接走时, 我微微一愣,然后就想到了裴勉。
裴勉把安峤接走,他想做什么呢?
圣心疗养院的院长从高层一路走下来, 脸上是压抑不住的喜色,甚至一向抠门的他都说出了要给全体医护人员发奖金的话。
他是真的高兴, 当初知道安峤被送到圣心的时候他的内心有多绝望, 现在他的心情就有多美妙。
虽然皇室给钱很大方, 但架不住要求多, 而且病人身份特殊, 搞得院长压力很大, 这些年他的头发是一把接一把的掉。
钱重要吗?
重要,但他又不缺钱, 就缺一头茂密的头发。
笑死,都未来了,还是没有解决掉发的问题。
我瞥了一眼院长锃光瓦亮的脑门,一面抬起手和院长打招呼,一面在心里感慨了一句“好亮”。
院长看到了我,顿了下, 才道:“你来看安峤?”
“嗯,但没想到安峤回家了, 扑了个空。”
我对这个给我颁发了优秀临时工称号的院长很有好感, 他可太有眼光了,能通过朴素的外表看到我优秀的内在。
院长心里咯噔一下, 脑子里全是“他怎么来了”、“他不是走了吗?是嫌奖状不够大?”、“救救我救救我,这也是个不好伺候的主”……
如果说安峤带给院长的压力体现在头发上, 那沈雾给他的压力就体现在精神上。
倒不是沈雾他多能折腾,相反他脾气挺好的, 工作也很认真,对领导的态度也很好,但他的朋友都太有病了。
一个叶柏然,这是真有病,现在还没办理出院手续,但人已经失踪好久了。
一个季澄,一个电话打给院长,张口闭口男朋友,还没等院长反应过来,就听到季澄为爱自杀的消息。
啧啧。
院长的眼中浮现出些许同情:“唉,事出突然,如果早知道安峤要走,我们一定会通知你的。”
“安峤没有给我留什么话吗?”
我看着院长,脸上写满了认真。
院长看了眼我,又看了眼站在旁边满眼蠢蠢欲动的护工长,说:“……有的。”
我看向护工长,护工长点了点头。
院长把我领到了他的办公室,我坐下,把手上的箱子放到了面前的桌子上。
院长这才注意到我还提着个箱子,他不由得多看了几眼,也不知道是看的太专注还是因为其他的原因,他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我抬头,疑惑道:“院长,你的脚还好吗?”
院长疼得满脸五官皱在一起,但还是嘴硬道:“好,还好。”
我默默撤回了一个帮助。
大约过了十分钟,护工长回来了,他手上拿着一个长约三十厘米的长方体盒子,见到我后就把盒子递给了我。
他说:“昨晚收拾病房的时候找到的,想到前些日子安峤先生说要送你一个礼物,我猜这个盒子里面装的就是他送给你的礼物。”
我接过盒子,没有立即打开,而是问了问他们知不知道安峤被接走后现在住在哪里。
虽然基本能确定是裴勉把人接走的,但不代表他就把人接回自己的家里了。
院长想了一会儿,摇了摇头。
我砸吧下嘴,倒也没有很失望,然后一手拎着箱子,怀里抱着盒子就打算走人。
走了两步,我突然停下,回头道:“对了,有人让我把这个箱子送到这里,你们收吗?”
院长和护工长对视了一眼,摇头。
我:“……”
好吧。
我转身朝外走去。
办公室内,院长看着逐渐消失在视野中的背影,脸上的笑容消失了,转而面色凝重地拨通了一个号码。
……
去的时候拎着一个箱子,出来后怀里还多了一个盒子。
怎么想覃之鹤交给我的箱子都是准备送给安峤的,毕竟整个疗养院里也就安峤和他有关系,不送他还能送给谁?
我叹了口气,眼中带了几分迷茫,思考自己是不是来晚了。
但是以自己对覃之鹤的了解,完成任务的时间不能太早也不能太晚,不然被他发现就完蛋了。
我是算好了时间,但裴勉没给我这个机会。
还有刚刚院长看到箱子后的表情也很奇怪,他果然知道什么。
我其实很想问他的,但想到刚刚从沙发垫子低下摸到金属颗粒,心里麻麻的。
摸多了,不用看都知道那玩意是窃听器。
院长也不容易啊,一大把年纪了还要装单纯。
这个时候耳边响起了熟悉的声音,我抬头一看,附近商场的虚拟大屏上正播放着裴勉和叶初青约会的报道。
镜头下的裴勉和叶初青站在一起表现出感情甚好的模样,但也就不清楚内情的民众会信。
我看了一眼就失去了兴趣,低头联系上E,让他帮忙找一找安峤。
E回了一个“OK”,浑身打了鸡血一样干劲满满。
没办法,自从俱乐部爆炸案出来后,新岚为了名声不停甩锅,连明日科技也被阴阳了。
就离谱,明日科技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哪一点和制药有关系?
虽然明日科技确实参与了爆炸案,但不代表什么罪名都接,不是他们做的打死也不承认。
于是,明日科技又和新岚打起来了,一个晚上双方报废了数百台主机,损失不可谓不惨重。
E又缺钱了,就总想从我兜里掏点钱出去补贴全公司。
我:“……”
有你们这群员工,老板和对手都有福了。
但我最终还是支援了E一大笔钱,得知这个消息后的E信誓旦旦地告诉我最迟明晚就给我查出人在哪。
对打工人来说,科技不是第一生产力,钱才是。
我想了想,他说的没毛病,从某种意义上,他和我追求的东西都是一样的。
说起来,空白也一心只想赚钱。
我挠了挠头。
奇怪,这么久了,他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
*
尤非白找到覃之鹤询问了几个人员安排上的问题,他并不太满意覃之鹤的安排,所以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可覃之鹤只是表面耐心地听完,实际上他这个人霸道专横,根本没有把尤非白的话放在心上。
他们从下午一点谈到了三点,三点的时候休息了一会儿,四点继续谈,但火药味更重了,书房内时不时传出拍桌子的的声响。
屋外,暗夜帝国的成员和警局的警员排成长长的两列,他们互相对峙,看着大有一言不合就打起来的既视感。
晚上,争吵声弱了下去,尤非白一脸头疼道:“真不知道你这样做是为了什么?明明有捷径可以走,但你偏偏要绕远路,这样很好玩吗?”
覃之鹤面不改色,说:“只是利益最大化的选法,是你太急躁了。”
“我不理解。”
尤非白是真的不理解,可能是因为他不是商人,身为警官的他习惯了用最短的时间解决问题,所以很难理解覃之鹤口中的利益最大化。
“好,先不聊这个问题,我们换一个问题。”尤非白说,“你真的准备放过裴勉吗?他可不是个好人。”
说真的,当他得知覃之鹤要放过裴勉的时候,他真的怀疑覃之鹤是不是顾念兄弟之情所以不忍心对裴勉下手。
可再想想,覃之鹤可是个连自己都不放过的狠人,他根本没有心。
那还念个屁的旧情。
尤非白看向覃之鹤,想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覃之鹤没有说话,他懒得和尤非白解释。
尤非白自顾自的分析道:“你的事我大致了解过,如果说皇帝是伪君子,为了让情人上位不惜给自己戴绿帽,那他的亲儿子裴勉就是真小人,他和他的父亲一个德性,看似什么都没做,但是拱火的一把好手,你应该也知道,当年就是他提出的把你流放到浮游星的。”
说到这,尤非白乐了。
他想到裴勉辛辛苦苦把覃之鹤赶出中央星,为的就是欣赏覃之鹤落魄的模样。当他花了这么多年上位终于坐到了皇太子的位置上时,可马上他的童年阴影又要回来了,不知道裴勉现在的心情是什么样的。
一定能很后悔吧,早知道当年就搞死覃之鹤了。
尤非白心里直乐,忽然想到一种可能,覃之鹤放过裴勉不会也是想看看裴勉从高处跌落云端的模样吧?
啧啧,真会玩。
尤非白:“心真黑啊。”
覃之鹤道:“你看起来心情很不错,看来是你的案子有了翻案的可能了?”
尤非白目光一凝,沉声道:“你查我?”
覃之鹤的目光轻飘飘地落到了尤非白的身上,半点没有被尤非白的气势压到的感觉,他淡淡道:“你想多了,是你的父亲给我递了消息,表示希望和我合作。”
他笑了下,说:“看来他已经不再信任皇室……不,应该是联邦政府。”
尤非白的表情极其精彩,他考虑到家人可能接受不了他和覃之鹤合作,于是一直是瞒着家人的。可没想到他还没想好怎么和家人说,他的正直的父亲却偷摸联系上了覃之鹤。
问题是父亲也没告诉他。
孝死了!
覃之鹤道:“听说你在八二区还交了一个朋友,关系很好,就是他帮你找到的翻案的证据。”
朋友?
尤非白一愣,随即脑海中就浮现出沈雾的脸,他嘴角一抽,说:“是啊。怎么?你现在连我交什么朋友都要管了吗?”
小骗子都和他父亲说了什么?
还朋友?
真不要脸。
他的嘴角勾了勾,眼中浮现一丝笑意。
覃之鹤望见尤非白此刻的表情,放在桌面上手指不自觉地缩了缩,他道:“我没有干涉你交友的打算,可你毕竟是我的合作对象,我还是有必要提醒你,你的那位朋友一点也不简单,他接近你的目的不纯,也有极大的可能参与过违禁药的制作。”
尤非白看了覃之鹤几眼,总觉得他在点他,但想想覃之鹤有什么必要那样做?
“违禁药的事就不劳你操心了,我会查清楚的。”尤非白的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便也阴阳怪气了一把,“你还是操心操心你自己吧,把药当饭吃,小心把自个给吃死了。”
说完,他转身,推门离开。
门外的两队人马看见尤非白安全出来了,身上也没多出几个骷髅,都松了一口气。
警员跟着尤非白回警局,剩下的人互相看了看,也散开走掉了。
胡三望书房里瞅了几眼,有些惴惴不安。
他是最清楚覃之鹤每天吃药的情况的,虽然尤非白讽刺覃之鹤是个药罐子,可事实上最近一段时间他吃药的频率和数量都在减少。
胡三怀疑老板已经记起来了,可如果记起来了老板为什么一点反应都没有呢?
所以……老板究竟记没记起来?
胡三想不明白,但既然覃之鹤没有表现出清醒的模样,他也只能装什么都不知道。
唉,希望是他想多了。
小六,加油啊!
*
大半夜的收到胡三的消息,虽然不知道这几天他为什么总给我发可以振奋人的鸡汤,但我还是很开心的。
然而,当我看见的出现在墙下的人时,脸上的笑容立马就消失了。
墙下,月光照亮了叶柏然的脸,他看着我,似笑非笑:“这么晚了,你翻墙是打算赏月吗?”
他还怪幽默的。
我想了想,点头:“这是你说的,要是不信的话我可不认。”
叶柏然笑不出来,他就觉得我的胆子也太大了,这里是你能随意进出的地方吗?还翻墙?真以为黑了附近的监控就万事大吉了?
叶柏然道:“别闹了,赶紧回家。”
我没说话。
此时无声胜有声。
叶柏然说:“你真以为没人发现你吗?如果不是……”
我点头:“我知道啊,如果不是你,现在站在这里和我对峙的就是护卫队了。”
叶柏然说:“既然知道那你还不走?”
我的眼珠子转了转,说:“可你又不会把我给曝出去,我为什么要走?”
叶柏然气急,但又不得不说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他竟然觉得有些高兴。
他压下心中的异样,冷声道:“你故意的?你想利用我?”
我撇嘴,下一秒就从墙上跳了下去。
叶柏然一惊,想也不想就伸出了手。
我以一个帅气的姿势落到了地上,起身拍了拍裤脚上的灰,然后才看向叶柏然:“你干什么呢?”
摆个破姿势给谁看?
我一脸不解。
叶柏然默默地将手放下,还没回过神来就看到我往院子里走了过去。
那模样大摇大摆的,他当逛街呢?
叶柏然忽然有种被算计的死死的感觉,他咬牙,三秒后冷着脸跟了上去。
我才走了几步,就听到身后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接着一件外套就丢了过来,盖在了我的头上。
我手忙脚乱地扒拉衣服,还没探出头,叶柏然就靠了过来,揽住了我的肩膀,低声道:“别动,有人过来了。”
我停下了扒拉的动作,竖起耳朵听叶柏然和来人说话。
“嗯?叶上将,你怎么在这里?你身边这位是……”
陌生的声音,语气有些谄媚。
叶柏然面不改色,冷淡道:“里面太闷,我出来透透气。这位是我的舞伴,是陪着我的。”
“哦。”
那人懂了。
等了五分钟,叶柏然才拿下我头上的衣服,我被闷得有些热,脸颊都红了。
叶柏然没有把衣服穿上,他担心一会儿还有人过来,干脆提前准备着。
我说:“这里面在办舞会?”
我就知道裴勉带着安峤来了这里,但不知道今晚这里还有活动。
叶柏然道:“嗯,所以你没调查清楚就跑来了,你脑子有病?”
我点头:“准确来说是有病,但不妨碍我正常思考。”
叶柏然:“……”
他是故意的吗?不知道他在讽刺他吗?
事已至此,叶柏然只好和我说了下舞会的具体情况。这场舞会是皇室举办的,只邀请了一些顶级权贵家族,目的就是和他们联络感情。
而之所以将舞会的地点定在这里,是因为裴勉要带叶初青见他的生父。
我眨了眨眼,下意识道:“谁是裴勉的生父?他的亲爸不是为了五百万把他卖了吗?”
叶柏然愣住了,扭头看我,一副我在胡说八道什么的表情:“皇太子的生父怎么可能为了五百万把人卖了?他又不缺钱,你瞎说什么?”
我:“……”
我:“我不和傻子说话。”
叶柏然被我贴脸嘲讽,一瞬间火气也上来了,打算和我好好讨论一下刚刚的问题。
他想聊,我还不想嘞。
他是谁啊?值几毛钱?想聊就聊?
我没理他,但接下来一路都用一种关爱智障儿童的眼神看着叶柏然。
叶柏然的脑子还是好使的,他冷静下来后便也怀疑起了裴勉,如果我说的是真的,那么裴勉的身份就值得思考了。
这个问题重要吗?
对我来说不重要,但对叶家来说很重要。
叶柏然面色冷凝,心里暗暗做出了一个决定。
我已经绕到了宴会后方,瞥了眼在走道附近巡逻的护卫,伸手扒住了一根柱子,接着快速往上爬。
速度是真的很快,叶柏然眨眼的功夫,我已经成功降落到了二楼的阳台上。
他平时都练什么?
叶柏然满脸的不可思议,可当看到我开始往屋里摸时,他也急了。
没有比爬阳台还快的上楼办法。
叶柏然从未想过自己会像个小偷一样爬阳台,关键是他还爬不过沈雾。
我已经摸进去了,从空房间里走出去,一边警惕四周,一边寻找安峤的位置。
他妈的,这地方怎么这么大?
找的好累。
这个时候,楼下走进来了一个护卫,他的手上拎着礼品盒,看样子是进来放东西的。
他放下了礼盒,就在我以为他要走时,他突然抬头向上看了一眼。
我在心里骂了一句“卧槽”,按着叶柏然的脑袋就爬在了地上。
叶柏然被我打懵了,不可置信地看着我。
我被他瞪得有些心虚,但很快又将胸膛挺了起来,伸手将他的头扭正,义正词严道:“安静,你的弟弟和未婚夫进来了,你难道想让他们看见我们现在这幅模样吗?”
叶柏然看向楼下,胸膛里的心脏突然砰砰砰地剧烈跳动起来。
第079章 第 79 章
叶柏然沉默了。
我不由得在心里长吁了一口气。
呼, 还好我反应快,不然刚刚就要被发现了。
真是的,还帝国上将呢, 连偷摸都不会,看来上将的名头的含金量也不是很高。
我将目光重新放到楼下刚进屋的裴勉和叶初青身上, 因为暂时动不了, 我也没办法做其他的事情, 所以干脆老实趴着, 聚精会神地观看楼下发生的事。
裴勉走到了摆满礼盒的桌子旁, 随意地扫了两眼, 或许是日常见惯了名贵的物品,看见包装精致的礼物他也没什么反应。他走到沙发前坐下, 姿态随意地抬头看向站在不远处一言不发的叶初青。
裴勉道:“我不喜欢你现在的表情,你这样谁会相信我们是真心相爱的?”
叶初青扯了扯嘴角,语气略微讽刺:“真心相爱?我看到你就想吐。”
他是真的恶心,说完胃里一阵翻腾,如果不是一整天都没吃什么东西,他真的会吐出来。
裴勉脸上的表情冷了下去, 但他也没有太生气,这让叶初青更加确定他是故意说那些话来恶心他的。
他就这么喜欢看他人痛苦的模样。
越是了解裴勉, 叶初青内心的恐惧就越大, 现在他唯一能够庆幸的也就只有自己没有被他标记这一点了。
因为太讨厌对方了,谁都没想过标记这件事。
可能都怕标记的时候吐出来吧。
叶初青自嘲地笑了笑。
虽然也就隔了一层楼, 但楼下两人的说话声并不大,可能也是怕声音大了被外人听到他俩内容过于炸裂的聊天内容, 所以在说话的时候都有意识地压低了声音。
我耳朵尖,听了个大概, 下意识地扭头看叶柏然,只见他面色无比凝重,脸上像是覆上了一层寒霜,眼睛眨也不眨地死死盯着楼下的裴勉。
如果眼神可以杀人,大概裴勉已经被叶柏然杀了千遍万遍了。
我缩了缩脖子,一时间不敢打扰面前这位怒气满值的哥哥。
楼下的谈话还在继续,当然内容还是和之前听到的一样炸裂,且度过了前面的阴阳怪气阶段,双方都有些词穷,说话也更加直白了。
我也是第一次发现一向温温柔柔轻声细语的叶初青也有攻击力这么强的一面,那嘴毒的,我都怀疑是季澄附身了。
不对,他和季澄还是有些不一样的。
如果站在楼下的是季澄,那他会直接发疯,和裴勉来个同归于尽。
变态就要疯子治,和我比起来裴勉还是过得太顺了。
我看得有些累,尤其是脖子,好酸,可楼下的谈话不知道还要持续多久,我有些着急了。
“对了,这里有一个对你来说算是好消息的消息。”裴勉看着叶初青,似笑非笑,“你的心上人和我的爸爸认识,他们关系不错,一会儿见到他,你或许能从他嘴里得到一些关于他的消息。”
叶初青顿了下,脸上只有厌恶和冰冷:“你能别提他吗?你不配!”
“怎么?我不配你就配了?”不知道那句话戳中了裴勉的痛点,他眼中浮现出戾气,“你真以为自己多冰清玉洁?虚伪懦弱,愚蠢至极。”
叶初青没怎么生气,倒是偷听的叶柏然有些受不了了。
我眼皮一跳,连忙伸手按住他的头,趴在他耳边拼命道:“嘘——冷静——冷静啊——”
叶柏然的声音就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放——开——我。”
我说:“你冷静下来了吗?”
叶柏然:“我一直很冷静,不冷静的是你!”
妈的,他就是手麻了换个姿势而已,怎么下一秒就又被打了?
他怀疑是有人故意的。
我的小拇指抖了抖,瞥了眼脸不知道是被憋红还是气红的叶柏然,嘴硬道:“……我以为你要冲下去打人。”
说着我收回按着叶柏然脑袋的手,缩回了胸前,双手交叉,继续揣。
叶柏然无语,他是很生气,也很想打人,但那也要分场合,这里是裴勉的地盘,他冲出去不是找死吗?
他本想揍回去,可扭头看到已经化作鹌鹑的沈雾,他好像知道错了。
念此,原本堵在胸口的一股气突就散掉了。
叶柏然发现自己完全生不出气了。
真是绝望。
这究竟是匹配度太高引起的还是他实际上就是个心软的人?
我没有叶柏然这么丰富的心里活动,在这点上,我完全不符合叶柏然命定之人的条件。
匹配度那么高,照理来说一方哪怕不说话另一方也该明白他的意思,体会到他的感觉。
然而我没有,看起来就和见到一个陌生人差不多,有时候猜都猜不明白。
如果命定之人都是我这样的,那能找到才有鬼了。
叶柏然的眼神很是复杂。
又等了一会儿,楼下的两人似乎不想继续在无聊的话题上纠缠了。
我暗暗松了口气,对嘛,别聊了,两个人的故事里完全没有必要拉第三个人进去。
我绝对不会承认自己猜到了那个引发裴勉和叶初青争吵的人的身份。
叶柏然不懂道:“你捂着耳朵做什么?”
我:“你闭上嘴!”
叶柏然:“……”
就在这个时候,裴勉和叶初青居然动了,他们走向楼梯口,看样子是要上楼。
糟了!
我和叶柏然都暗道一声不好,以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很难不被裴勉发现。
我深呼口气,快速做出了决定:“爬吧,那有一根柱子,我们躲在后面,裴勉不特意走过来查看的话是发现不了我们的。”
叶柏然的大脑宕机了。
什,什么?爬过去?
“别磨蹭了,你不爬我爬了。”
我一眼就看出叶柏然在想什么,alpha就是矫情。
话还没说完,叶柏然就看到沈雾以一种诡异的姿势朝楼梯的反方向蠕动过去。
问题是他的速度还是那么快。
这正常吗?
叶柏然瞠目结舌,但看到沈雾的动作后却也不得不承认他的做法是对的。
他就是拉不下面子爬过去。
但没关系,现实会教会他如何突破下限的。
眼看着裴勉已经走上了楼梯,留给叶柏然的时间不多了,他看了一眼快要蠕动到柱子后面的沈雾,牙一咬,也支起胳膊爬了过去。
我回头:“……”
噗——
叶柏然面无表情地看着我,眼神像是能杀人。
我立马抿嘴,憋住不笑。
裴勉上楼了,而在我和叶柏然的努力下也成功躲到了柱子后面,没有被裴勉发现。
就在我和叶柏然松了口气时,裴勉突然朝柱子的方向走了过来。
我眨了眨眼,脸上看不出什么异常,但心已经提起来了。
“咔嚓——”
突然,一扇门被打开了,一个人从屋里走了出来,看见他后,裴勉停下了脚步。
“你们是来找我的?”
安峤看了一眼裴勉和跟在他身后的叶初青,淡淡道:“进来吧。”
裴勉虽然有些意外安峤会主动和他说话,但也没多想,可距离他不到三米的柱子后面的两人在看到裴勉进屋后齐齐松了口气。
吓死了。
我伸手抹了把额头上不存在的冷汗。
叶柏然此时也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刚刚实在是太险了,差一点就被初青发现了。
我扭头,眼神示意他暂时撤退。
叶柏然点头,他是一点儿也不想在这里呆着了。
于是我俩原路返回,在叶柏然的护送下,我又翻墙出去了。
踩完点了,接下来是等裴勉离开还是从长计议呢?
我蹲着大马路边,对着面前的箱子发呆。
几分钟后,我站了起来,拎着箱子朝去时的路跑去。
*
调查局。
现任局长从未想过还有一天能在局里见到前任局长,他一度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但大腿上的疼痛告诉他都是真的。
真的比见鬼了还要恐怖。
之后,在秘书的安排下,前现两任局长坐在一起吃了顿饭,在餐桌上又好交流了一番。
尤父没有把沈雾交给他的证据拿出来,他要知道光凭那些证据是无法给新岚定罪的,所以他此刻出面只是来表明他的态度,告诉那些人他会一直盯着他们的。
调查局会因为他的到来压力倍增,做事也会变得束手束脚。
现任局长心里哔了狗了,他怎么就这么难?
两人的这顿饭一共吃了近两个小时,等吃完时,现任局长只感觉胃疼。
然而尤父还不罢休,又要求查看案件档案。
现任局长:“这……这不合规矩。”
尤父冷笑,一脚就踹了过去:“规矩?我的话就是规矩!”
当年如果不是他,调查局根本到不了今天的地位,可以说是尤父和他背后的家族无形间抬高了调查局的地位。
现任局长被踹了却连一句反驳的话都不敢说,当年他也是在尤父手下办事的,心中天然敬畏这位上司。
但……档案真不能给他看。
现任局长越是阻止,尤父就越要看。
他也不管不顾了,只要能帮尤非白洗脱罪名,他违反纪律又算得了什么?
年过半百的老人闹起来是很恐怖的,反正今晚整个调查局的人都彻夜难眠了。
调查局内发生的事情很快就传到了其他政府机构,有的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纯当乐子看,有的和调查局来往暧昧的机构就也有些睡不着了,总觉得马上就要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一周后,检察院收到了一份匿名文件,打开一看居然是新生俱乐部的犯罪证据和来往人员的部分名单。
信息量很大,涉及的人员更是涵盖各行各业,他们的地位都不低,一旦确认犯罪事实,怕是会引起社会动荡。
检察院还是决定着手调查这个案子,而检察官的异常举动也引起了不少人注意。
没办法,这是检察院,里面的检察官都是由民选出来的,有权贵也有平民,互相看不对眼都能把对方给举报了,也正是因为人员变动过快,很难往里面安插人和培养势力。
不然,新岚也没必要偷摸开俱乐部,还不是因为担心被检察院给盯上。
我一边看着星网上有关俱乐部售卖违禁药的报道,一边回复闻笙的消息。
闻笙定了今天做手术,虽然他还是觉得有些仓促了,但他那边的情况显然已经不允许他再拖了。
我说好,转身从衣柜里掏出了一把枪、几枚小型炸弹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准备好后,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好几个小时。
那就等吧。
*
对有的人来说最近一段日子过得那是一个心惊胆战,可即便这样他们还是希望时间能过得更慢一些。
覃之鹤只给了他们两个星期时间,但不代表他的报复是从两星期后才开始的。
机器人联盟在他的示意下发起了多起暴乱行动,人类发现这群铁疙瘩完全不怕疼也不受信息素的影响,和他们打人类是吃亏的一方。
这个世界的人类自诩造物主,但有一天却发现打不过他们创造出来的机器人。
当然,覃之鹤说话算话,他没有伤害任何一位公民,倒霉的都是曾经得罪过他的。
风吹起大衣,身后的长发飘飞起来。
覃之鹤站在港口的身份扫描区,扫了一眼被压在地上动弹不得的办事人员,从烟盒中抽出一支烟,嘴唇微张,咬住。
点燃,淡淡的烟味扑散了夜晚的冷意。
办事人员的内心绝望了,可当尤非白出现后,他就像是看到了希望一样扑了上去:“救,救救我!”
尤非白看了一眼,扭头看向覃之鹤。
覃之鹤没理他。
尤非白接受的教育使得他做不到像覃之鹤那样冷血,但他也没资格指摘覃之鹤的行为。
他说:“别害怕,他不会杀你的,你只是暂时失去自由,等过几天他们就会把你放了。”
覃之鹤的心情算不上很好,他派出去的人一直没有带回有用的消息。
这说明什么?
营救安峤的计划失败了。
果然,裴勉还没那么愚蠢。
覃之鹤忽然想到了那个久久不曾完成的任务在不久前忽然显示完成了,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情不仅没有变好,还更加压抑了。
他觉得自己一定遗漏了什么,但他想不起来。
这让他感到些许烦躁。
尤非白询问覃之鹤下一步打算做什么,或者准备去哪?
尤非白说:“没别的事的话,我打算先回一趟家。”
说完,他看见覃之鹤上了车。
尤非白耸了耸肩,他低头看了一眼空荡的对话框,上面只有他发出去的消息。
沈雾呢?他怎么不理人?
……
当执法队的人出现在闻笙的面前,警惕地看着他时,他仿佛听到了心脏的跳动声。
砰——
砰砰——
可他的胸膛里装着一颗钢铁做的心脏,它只是一个摆设,并不能跳动。
所以,他产生了幻觉。
“打扰了,闻教授,我们要带走一个人。”
执法队知道闻笙的身份,面对闻笙时都表现的客客气气的。
如果是以前,闻笙会答应的,他也没有理由不答应。
但现在,他犹豫了。
闻笙不知道执法队带走沈雾要对他做什么,但一定不会是好事。
他知道的话,会很难过的。
闻笙迟疑地模样引起了执法队的高度警戒,眼前的这个机器人可不是一般的机器人,杀伤力堪比一支小型军队,如果遇上等级比他低的机器人,他甚至能现场篡改机器人的程序设定,将敌人变成友军。
闻笙说:“他是我的病人,手术还没结束,你们还不能带走他。”
手术?
其他人皆是一愣。
闻笙没有多说,转身回屋继续手术。
屋外的人面面相觑。
“等,等吗?”
“算了,还有时间,就等一会儿。”
于是他们就守在屋外等着手术结束。
手术比想象中还要顺利。
闻笙看着闭着眼躺在手术台上的沈雾,头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如释重负。
然而轻松愉快的时间并没有持续太久,屋外的人等不及了,他们要将沈雾带走。
闻笙面无表情,刚往前走了两步,脑子里就弹出了一道指令。
【开启管制模式】
【一旦发现机器人有反抗的意图——】
【一、强制清楚数据库。二、销毁。】
闻笙眼中的光芒在不断闪烁,管制模式下他全身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执法队将人带走,而他无能为力。
不,不要。
不要带走他。
没人听见他的呼喊,就像人类从不在乎机器人的感受。
他是机器人。
好讨厌。
*
“下周就是我的生日,爸爸,我想吃你亲手做的生日蛋糕。”
一天前,裴勉向安峤提出了这样一个要求。
他以为安峤会拒绝,可让他没想到的是安峤居然点头答应了。
裴勉很高兴,他认为自己感化了安峤,他的爸爸终于要重新接受他了。
怀揣着美好的期许,裴勉离开了那栋关着安峤的房子。
然而仅仅是过了一天,安峤就亲手打碎了他的美梦,还在他脑子里种下了一辈子都难以忘记的噩梦。
安峤自杀了。
悄无声息。
连一句话都没给裴勉留。
裴勉想到昨天自己几次三番托人往安峤那送他喜欢的东西,他忽然觉得很可笑。
安峤的尸体还安静地躺在床上,他是中毒死的,神经毒,服用后用不了五分钟就会死。
裴勉记得他明明把所有危险品都收走了,他不知道这毒是哪里来的。
他也不想知道了,反正人都死了。
但裴勉还是无法冷静,他将屋内的东西全都砸了,最后把所有人都赶走,一人独自在屋里呆了很久。
他想要报复,他的脑子里浮现出了一个人身影。
都是他!都怪他!
如果不是他,他也不会麻烦缠身,也不会没有时间陪着安峤,就不会发现不了他的异常。
但裴勉没有意识到即便没有人给他制造麻烦,他也依旧想象不到安峤会服毒。
过于,安峤遭受了那么多的非议和折磨都没有选择死,所以大家都下意识觉得他无论如何都会活下去。
安峤或许也曾是这样想的,但当他看到覃之鹤托沈雾送来的东西后,他知道这么多年他的孩子从未怨恨过他。
他的孩子仍未放弃救他,为了他不断妥协。
安峤希望自己也能为覃之鹤做些什么,但除了死,他想不到其他的能为覃之鹤做的了。
他希望用自己的死换来覃之鹤的自由。
裴勉报复不了覃之鹤,难道还动不了一个沈雾吗?
可他又想到,那个人不让他杀沈雾。
裴勉咬着唇,在房间里走来走去,良久,他叫来了心腹,吩咐他去办一件事。
……
当我从麻醉中醒来,看见的不是雪白的天花板也不是闻笙那张漂亮但冷淡的脸。
我扶着床坐起来,伸手碰见的不是柔软的床垫而是冰冷的皮肤。
我心里咯噔一下,望向一旁。
夜色渐沉,稀疏的光亮透过窗户射入房间内,我也看到了躺在一旁安静的像是一具死尸的安峤。
就在这个时候,房门突然被一脚踹开,灯光大亮,接着就是无数枪口抵住了我的脑袋。
裴勉从屋外走了进来,对着我冷冷一笑,笑得特别像一个反派。
“带走!”
第080章 第 80 章
冰凉的手铐落到我的手腕上时, 我的脑子还有些没反应过来,裴勉阴恻恻的笑容还不停在眼前晃来晃去,让我的心情变得越发糟糕。
笑什么笑?卖笑的?
裴勉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现在他看谁都是一副看仇人的样子,他人不痛快, 他就痛快。
我皱了皱眉。
裴勉笑了, 虽然不能动他, 但可没说不能让他吃点苦头, 这个世界上让人生不如死的办法可多了去了。
我忍无可忍, 提了一句:“你知道你现在看起来特别像什么吗?”
裴勉愣了下, 盯着我:“什么?”
我语气认真:“特别像一个反派。”
裴勉:“……”
一瞬间,他的表情变得有些扭曲。
他没有想到在这样紧张的情况下我还一脸轻松, 甚至还有心情阴阳他。
他要这样想,我可太冤枉了。
这是阴阳吗?
不是,这是我的真心话。
我的表情很真诚,但越是真诚就衬托出裴勉的阴暗。
裴勉面色阴沉,沉默了一会儿就冷静下来了,他发现自己被沈雾绕进去了, 和他在这里胡搅蛮缠就是浪费时间。
于是我就被带走了。
我回头看了一眼还在熟睡的安峤,刚刚屋里那么吵他都没有醒, 又想到刚刚他身上冰冷的好似死人的温度, 我的脑海里浮现出来一个猜测,不由得我的心沉了下去。
裴勉看到了我的表情, 但这次他没有说话,或许是因为愧疚, 他无法再坦然地面对安峤。
这一次,他承认自己不是一个好孩子。
车内, 我叹了口气。
刚刚我已经偷偷摸过了,我带的枪和炸弹都被搜走了,一件没给我留。
希望不是被他们私吞了,我还指望着他们把东西还回来。
不知不觉,我的注意力被坐在前座的大哥给吸引了。
准确的说是被大哥别在腰后的手枪给吸引了。
刚刚他就是用这把枪抵着我的额头的?
我回忆着。
坐在前座的大哥突然感到脊背一凉,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从心底涌了上来。
怎么回事?
大哥咽了咽口水,眼睛四下乱瞟,自己也不知道要找什么,但就是觉得找了会更安心。
我本来是不笑的,渐渐的,我的脸上浮现出了淡淡的笑意。
车内的其他人原本表现的非常淡定,但被前面的大哥破坏了气氛,于是大家都变得紧张兮兮起来。
不长的车程,对有人的来说是不大不小的旅行,但对有些人来说是折磨。
快要下车了,我被揪住了衣领,一股巨力冲来,脊背撞到了车门上发出了一声巨响。
“是你,我的钥匙呢?”
终于有人发现丢了东西,眼神不善地盯着我。
我表情无辜,不紧不慢道:“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你丢了东西怎么还能怪到我头上?你没看到我的手都被铐住了吗?”
在我的话刚说完后,车子就停了下来,下一秒车门被打开,我整个人往后倒了出去。
所有人都懵了,随后现场一片混乱。
在我倒下的那一瞬间,车里的几人也呆住了,而我趁他们的注意力从我的手上离开几秒钟,麻溜地从车垫下面带出一把钥匙,反手握在了掌心。
我最终还是没有和地面来个亲密的接触,一来几个人离得都不远,开门的那个更是伸手就能接住我。
他伸手把我给接住,我趁机又把钥匙换了个地方藏了起来。
由于过程太过顺利,我都开始怀疑联邦调查局的员工的实力了,这么水,不会都靠开后面进的调查局吧?
我忍不住上下打量眼前的几名专员。
几名专员也在打量我,因为他们接到了皇太子的报案,说是有人潜入他的房子毒杀了他的生父。
皇太子怀疑那人是间谍。
谋杀案,被杀的人身份又如此特殊,足以引起调查局的重视了。
我被带到了审讯室,在确认完基本的个人信息后,他们问:“今晚七点到十一点,你在哪里?在做什么?”
我顿了下,道:“我在联邦学院,在做心脏异物摘取手术。”
内容过于硬核,他们都有些没反应过来。
不过不重要。
“好。下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要杀安峤?”
我:“……”
不是,问题这么跳跃的吗?
我不是都有不在场证明,怎么还怀疑我是凶手?
“我说的都是真的,你们要是不信可以调取联邦学院的监控看一看。”
“很不巧,监控坏了。”
你TM——
我默默看着他们,他们也看着我的,长久的对视后,我逐渐回过味来。
哦,被收买了。
我就说裴勉怎么不偷偷把我干掉,而是把我送到这里,原来他已经打过招呼了,不论我说什么,结果都是一样的。
既然如此——
我懒得辩解了。
因为我一直不说话,被视作拒不配合调查。半小时后我被带了出去,暂时关在了调查局的九号监狱里。
我原以为调查局的监狱会很宽敞,至少要比八二区的警局的小监狱宽敞,可等我看到实物,得知一件牢房里住了六个犯人时,我开始怀念小监狱的好了。
由于我犯的是谋杀罪,狱友也都不怎么友善,手里多少都沾了血,一个个眼神阴冷的要命。
我眼神清澈,宛如一只落入了狼窝的小白兔,仿佛下一秒就会被狱友给撕碎。
看守的警卫看向我的目光里都夹杂了几分怜悯。
我感觉还好,除了挤了点,大家都还挺友好的。
瞧,他们都贴心地给我让出了一块空位给我坐。
没人理我,我就认为空出的位置是留给我的,于是走了过去,没什么心理负担地坐下。
离我最近的狱友都惊呆了,不可置信地看着我。
我露出了一个微笑:“谢谢啊,你们真好,还给铺了垫子。”
笑容太真挚了,不似作伪。
几个狱友面面相觑,脑子里都冒出了同样的问题——新来的是傻的吧?
几分钟后,像是约定好了,三个狱友朝我走来,拳头捏的咔咔响。
他们想和我玩,但我不想,我刚做完手术,想多睡一会儿。
我说了不要,但他们偏要和我玩。
好烦。
于是我站了起来,速战速决,倒头又睡了过去。
这一次,没有人再来打扰我,也没人和我玩了。
睡醒后得知这个消息,我还忧伤了一会儿,因为很无聊啊。
所有狱友都躲着我,白天来给我们送饭的狱警看见这么诡异的场景,他呆住了。
很快,裴勉那边就收到了调查局发来了关于犯人沈雾的监狱日常的消息。
我们仍不知上面写了什么内容,但裴勉看完后气得一整天没吃饭。
仅仅过了一个晚上,九号监狱变了天。
下午,他们又给我换了个监狱,十号监狱里的犯人更加穷凶极恶。
然而到了晚餐时间,前来送饭的狱警发现那几个刺头罪犯就和中了邪一样,集体将营养剂摆在了新来的面前。
新来的先挑。
狱警:“???”
白天在九号监狱里发生过的一幕再次在十号监狱里上演了。
……
翌日上午,我喝着味道难评的营养液,心里琢磨裴勉还打算做什么。
突然,监狱的门被打开了,两个狱警站在门外,目光锁定在坐在最里面靠墙的位置上的青年身上。
“沈雾,出来。”
我抬了抬眼,说:“有事?”
“审讯。”
“该说的我都说了,不去。”
“有人指名要见你。”
“谁?”
“你出来就知道了。”
他们不告诉我,生怕我知道后就不出来了。
我想了想,还是走了出去。
两名狱警悄悄松了一口气,几个狱友也悄悄松了口气。
他们领着我往审讯室走。
审讯室还是老样子,墙壁惨白惨白的,给人一种冰冷阴森的感觉。
我一走进去就打了个喷嚏,摸了摸鼻子。
“穿上。”
我抬眸,迎面丢来一件外套,盖住了我的脸。
我真的有些懵了,一边穿衣服一边盯着坐在审讯位上的人猛瞧。
尤非白:“你看够了吗?你就这么意外我出现在这里?”
他上下打量着沈雾,沈雾长高了很多,脸色也以前在八二区时见到的那么病态了。
看来,他过得很不错。
尤非白张嘴就在阴阳怪气。
我说:“你——是被正经召回中央星的吗?”
开口就是绝杀。
尤非白脸一僵,看向我的眼神中都带上了几分肃杀。
我微笑。
他咬牙:“不是。”
“哦——”我拉长了语调,不是嘲讽但胜似嘲讽。
尤非白冷哼,想到自己这次来的目的,就觉得沈雾有些不识好歹。
他也是闲的,救什么救?
看,热脸贴冷屁股了。
尤非白心里不爽,便故意拖长了审讯的时间。
我听他东拉西扯半天说不到重点,心里也急,脸上露出了一个不耐烦的表情。
“你究竟要做什么?”我说。
尤非白看了我一眼,不知为何,我心里咯噔一下。
他站了起来,走到了我的身后,一把握住了我的手腕,从掌心抠出了一把钥匙。
他说:“这是什么?”
我眼神飘忽:“不知道,路上捡的。”
他笑道:“你是打算偷别人的装备吧。”
对上他了然的眼神,被戳穿了心思的我立马恼羞成怒,道:“我心情不好,你别惹我。”
烦死了,都知道这事不光彩了还说出来,这不是要我难堪吗?
果然还是不见面更好。
线上是线上,面基是面基,线上好不代表线下也一样好。
我气得一脚踹了过去,尤非白不知道是大意还是真的不行,他居然没躲开,硬生生受了我一脚。
我就是开个玩笑,见状抿了抿唇。
尤非白忍着小腿上的疼痛,说:“现在你的心情好些了吗?”
我顿了下,说:“你能别用这么恶心的语气和我说话吗?”
这让我联想到南通。
尤非白:“哦,那你忍着。”
我:“……”
扯了这么久,我是真的累了,无奈道:“不要玩了,目前我们还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就算不救我出去也别那我开涮。”
我挤出了一个难过的表情。
尤非白被我的演技震撼到了,虽然他知道我在演,但这也不是谁都能做到的。
他就不行。
“没说不救你出去。”
“嗯?”
我看向他。
尤非白失笑:“你真当我很闲?我既然出现在这里就是要救你出去的。只不过安峤的案子还没有个结果,而你作为唯一在场的嫌疑人,在找到能证明你是清白的证据前,你是调查局重点关注对象。”
我张了张嘴,忽然沉默了。
虽然已经猜到安峤死了,但真的从别人口中得知这个消息时,还是觉得很难过。
尤非白敏锐地察觉到了我的变化,他知道这种时候该出声安慰我,但他并不擅长表达,半晌也只说出了“节哀”两字。
我摇头:“你知道是谁杀了安峤吗?”
尤非白:“没有人杀了安峤。”
我愣住了,细细琢磨了一会儿便都明白了。
原本我还以为是裴勉杀了安峤嫁祸给我,但仔细想想就知道这种猜测是站不住脚的。
安峤本就时日无多,根本没必要杀他。
至于裴勉?他缺爱缺的厉害,还幻想着重温童年美好时光,舍不得杀安峤的。
我忽然想到了安峤留给我的东西,东西并不多,也就一张照片,一罐水果糖还有一朵永生花。
是送我的礼物,也是他的遗物。
尤非白想的是另外的事,他告诉我,虽然目前还不能洗脱我身上的罪名,但可以带我出去,只是行动受到限制,出入境什么的是别想了。
“我是你的担保人。”
尤非白用实力证明他很有用。
我不懂什么是担保人,我只知道自己可以出去了。
这地方,我一个好人是一点也待不下去了。
调查局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尤非白回来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调查局,引来了不少人围观。
我沾了他的光,被当猴看了好一会儿。
所以,我心里不平衡了。
凭什么?
他的案子也没结案,案子也没过追诉期,他还是嫌疑人,而且他还擅离职守,偷跑回来了。
为什么他还能这么神气?
我小小的破防了。
*
帝国皇太子的宅邸,今天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裴勉看到客厅最中央的沙发上坐着一个人,那人翻看着桌上的杂志,所有神情都被垂落的长发给遮挡住了,看不出他此刻是高兴还是愤怒。
灯光很暖。
裴勉却觉得冷,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吗,口腔中尝到了一丝腥味。
似乎是感觉到了他的不适,覃之鹤放下手中的杂质,看向他,缓缓道:“过来坐。”
明明是裴勉的家,在这一刻仿佛变成了覃之鹤的地盘。
裴勉又觉得被羞辱了,但他敢反抗覃之鹤吗?
……该死!他什么时候回来的?为什么没有人发现?
太糟糕了,从各种意义上。
裴勉表面不动声色,当然,他的自尊也不允许他在覃之鹤面前露怯。
他心里有些焦躁,因为他不确定覃之鹤是什么时候到中央星的,双方存在信息差,而且他还是弱势的一方。
他担心覃之鹤知道了安峤自杀的事情。
裴勉只能靠猜,却也注定了他会被覃之鹤耍得团团转。
“裴勉,你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覃之鹤的语气很平静。
裴勉的心沉了一下。
“看来你还记得,是了,从小你就嫉妒我,恨不得抢走我所有的东西,但你比不过我,记下我说过的话做过的事,一件件模仿,却还是样样不如我。”
裴勉的脑海里浮现出小时候模仿覃之鹤却落了东施效颦的评价的画面。
“既然记得,那你怎么还会做错事呢?我说过放过你了,你可以好好当你的皇太子,享受荣华富贵。”覃之鹤的话里泛着凉意,“你真的不怕死吗?”
裴勉心里一惊。
他知道了!他知道了!
裴勉心脏狂跳,不仅是因为感受到了覃之鹤话里的杀意,还因为他不甘心,强烈的求生本能驱使他开口。
他动了动干涩的嘴唇:“我没有杀他,他是自杀的!”
仿佛从喉咙中挤出来的声音,带着浓浓的耻辱。
覃之鹤嗤笑了下:“你以为我说的是这件事?”
裴勉:“……不是吗?”
覃之鹤连一个眼神都欠奉。
裴勉自以为他很重要,他把覃之鹤当成了一生之敌,便以为覃之鹤也是一样的想法。却不知覃之鹤完全看不上他。
除去地位,裴勉还剩什么?
“你不用担心我会对你做什么的,既然到了你的地盘,自然也要按你的规矩办事。”
“你在羞辱我?”
“不。我在可怜你,因为你即将一无所有。”
覃之鹤走了。
很快,护卫着急赶来告诉他安峤的尸体不见了。
裴勉还没从惊怒中缓过来,听到安峤的尸体不见了的消息,他气得直接把花瓶摔了出去。
一地狼藉。
……
另一边,我从尤非白那得知米契很快就能无罪释放的消息,闻言露出了一个笑容。
把尤非白送走,我回家倒头就睡。
这一觉不知道睡了多久,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了。
“时间不早了,该起床洗漱,一会儿还要参加……”
参加什么?
我一脸懵逼地看着出现在我家里的这群人,他们抱着一堆衣服对着我比划,意图把我打扮成他们想要的样子。
我闭了闭眼,睁开。
嗯,不是梦。
我深呼了一口气,推开他们,冲进了客厅,果然,我的眼前出现了一个人的背影。
……有点熟悉。
“你……”
我突然咬到了舌头,表情痛苦,正想缓一缓,就看到那人转过了身。
我怔了怔,瞬间,双眼失去了高光。
完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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