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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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路露还有作业要补,路梨矜提前一周回帝都,负责送表妹回来。
二叔没提过那天放路梨矜鸽子的事,她也没有多说,心照不宣,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所谓亲属,多数时候都只是个名头罢了。
走前二叔给路梨矜塞了个很大的红包,讲是压岁钱,她也没推脱,那些年里二叔从她家拿的,远比这多得要多。
大概是楚淮晏有意压下什么,陈扬的事情就如一滴水汇入大海,悄无声息。
姜琦退学、退寝,除开路梨矜外,没人知道为什么。
路梨矜回校的足够早,但姜琦已经提前清空了床位和所有东西,只给她留了一封信。
没写什么重要的事情,字迹歪歪扭扭的,能看出写信人落笔时的心境。
大意可以汇总为“她很抱歉。”
道歉有用的话,还要警察做什么呢?
近日的气温起伏不定,乍暖还寒时刻,暖气烧得不够旺,寝室的气温跌入冰点,路梨矜翻衣柜加衣服时,无意间触碰到被塞在最内侧的长外套。
毛呢质地,摸起来厚重而不扎手。
她鬼使神差地取出那件外套,披裹在自己身上,还残存着淡淡地焚香气息。
耳机里正好循环到王菲的《暧。昧》。
“你的衣裳今天我在穿,未留住你,却依然温暖。”
不知道何时开始,她也开始听很多王菲,会跟着学、轻声哼唱三两句,只可惜想唱给听的人不会再见。
做赌徒早该有全盘皆输的认知,但路梨矜是初学者,不明白输了原来这样难过。
路梨矜拉开窗帘,又落了小雪,纷纷扬扬的洒着,余光里是空旷的桌面。
她哈出口白雾,在上面写楚淮晏的名字。
一笔一画,小楷清秀。
路梨矜知彼此再无交集的可能,她这些日子里其实有劝好自己,可某些感情来的汹涌,退潮却掀着砂石缓慢地向后滚。
磨过每寸肌里,微弱的刺痛感在提醒路梨矜发生过什么。
原来两夜三天的记忆能延续的这样绵长。
休言万事转头空,未转头时皆梦。
身后传来钥匙卡进门锁的声响,路梨矜回身,快步过去开门。
“梨梨。”尹悦华扔开手里的袋子对她熊抱,“好久不见,假期过得怎么样!”
路梨矜莞尔,“挺好的,你呢?”
尹悦华长叹了口气,摆摆手讲,“别提了,回家前三天,我是家里的小宝贝儿,一周以后开始相看两厌,昨天我在家收拾东西时候,我妈锐评,我总算滚回学校了,你说说,这还有没有点儿母女情了啊?”
她捡起地上的袋子往屋里走,瞥见姜琦桌子时一怔,惊讶讲,“阿琦今年走极简风了?”
“不是。”路梨矜垂下眼睫,淡然回,“她休学了。”
“……”尹悦华沉默半晌,才追问,“你没开玩笑吧?”
路梨矜坐在暖气管上,捏起只烤热的桔子,素手剥皮,去掉白色丝络,分半只给尹悦华,“没有,我比你早知道半天而已。”
尹悦华接过桔子咬了大半,被酸得面容扭曲,“我靠,姜琦有病吧,哪有人考上央音退学的啊,她被柯蒂斯录取了?”
路梨矜垂着眼睫,没什么情绪,“你问我,我问谁?”
“当然是问姜琦本人了,脑子让驴踹了是吧?”尹悦华拉出凳子,大剌剌地坐下,直接拨通了姜琦的电话,第一时间按开了免提。
冰冷的女声用中英双语重复着。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是空号。”
“我存错号码了?”尹悦华茫然地看向路梨矜。
路梨矜把自己的手机递给她,得到同样的冰冷答复。
退学、换号,一气呵成。
姜琦直接消失在了路梨矜的世界里。
尹悦华把剩下的小半桔子也塞进嘴里,面容扭曲着讲,“姜琦可真是个脑残啊。”
路梨矜嘘气,随声附和讲,“谁说不是呢?”
她没想过姜琦会直接退学的,路梨矜以为至多是休学,错开一年。甚至做好了无事发生,继续同处一个屋檐下的准备。
为了个男人,至于放弃大好前程吗?
“算了算了,走,出去吃饭,雪天最宜涮羊肉了。”尹悦华性格开朗,属于那种事情解决不了就绝不多想的人。
路梨矜欣赏她的率直。
“对了,你的外套……不会是个男人的吧?有事哦!”尹悦华眯起眼睛打量。
路梨矜耸肩,“我哥的,随便拿出来穿的,还吃不吃了,我请。”
“吃吃吃,我能吃下半头羊。”尹悦华没深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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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人说春雨贵如油,今天倒是不要钱的泼洒。
路梨矜的遮阳伞没有抗风能力,被疾风扯断了伞骨,她四下环顾,目所能及的几辆出租车都载着客,只好尴尬的扯着伞面就近缩去屋檐下避雨。
这雨下的突然,屋檐下原本就已站了人。
身姿颀长,侧着头看向另一边。
青白的烟雾飘过来,路梨矜才发觉他是在抽烟。
雨幕串成珠链,她没得选,屏息悄悄往逆风侧挪了两步。
“嗯在……过来接我。”声线清冷悦耳,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路梨矜下意识地看过去,撞上双锋利眼眸,那是张看过就不会忘记的脸,桀骜凌厉,漂亮的不可一世。
池妄咬着烟,虚虚睨了她一眼,又对手机那头交代,“多带把伞。”
乌发雪肌,素面朝天,杏眼巴掌脸,左眼下的泪痣生动。路梨矜是那种清汤寡水的甜美,算不上多惊艳的脸,池妄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对这个女孩子印象深刻。
他们有过一面之缘,再多说点儿的话,是一首歌的缘分。
除此之外,再无交集。
更多的是因为楚淮晏似乎很在意她。
路梨矜甚至无法判断池妄是否还记得自己,只能僵硬地站在原地,肩头的帆布包顺着滑下来,她夹紧,动作很小的提了回来。
两根烟的时间过去,池妄忽然开腔。
声音散在雨里,荡在耳侧。
他说,“楚淮晏不好跟。”
路梨矜怔愣,旋即点头,回道,“我知道。”
这句话直接堵死了路梨矜去问他楚淮晏联系方式和近况的所有可能性。
池妄耸肩,不再多言。
雨声噼里,廊下清净。
她弄不明白为什么会得到这句提点,已经过去三四个月,是楚淮晏身边没出现过别人,还是大家都以为他们还在厮。混?
路梨矜给不出答案,池妄也没有解释的意思。
同被暴雨困在屋檐下,就只有场躲雨的缘分而已,再说半个字,都嫌多。
临近晚高峰的时段,接池妄的车来的稍迟,司机打着伞来屋檐下接他,同时在池妄的眼神示意下将手中多的那把递给了路梨矜。
带着劳斯莱斯车标的伞,价值不菲。
伞把是木质的,手感细腻,路梨矜摩挲着,心下泛酸。
楚淮晏的照拂延续至今,还远没有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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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室友尹悦华的说法,路梨矜的生活习惯标准化的不像人。
周一至周五,早上七点醒,晚上十二点睡,不需要闹钟,生物钟精准无比,承包了喊她起床的业务。
周六如果没有兼职则去图书馆看书,周日雷打不动的去老师家。
学声乐多数是有传承的,即师从于谁,师门像是个温馨的小社会,按照拜门早晚排辈。
尹悦华就经常回老师家吃饭,路梨矜亦然。
路梨矜自幼师从李澄老先生学戏,拿过不少奖项。
李澄是中国京剧表演艺术家、国家一级演员、中国戏剧家协会会员、国家京剧团二团团长,尤擅梅派唱法,曾将京剧旋律唱响世界音乐之都——奥地利维亚纳金色大厅,开创了历史先河,被媒体评价为中国京剧第一人。
传承不易,李澄的大部分学生都读戏曲专业学校,后从事京剧表演。
路梨矜算是个例外,她会报考声乐完全是因为来钱比戏曲更快,因为某些原因,她还是挺差钱的。
李澄和路梨矜的爷爷是故交,算是看着她长大的,知她不易,故没有对她的专业选择加以干涉,只是要求路梨矜绝不可就此放置京剧。
因此每周末路梨矜都要去老师家吃饭,顺便练习戏曲。
今天正赶上师母生日,门下桃李齐聚在家,好不热闹。
师兄捧杯爽朗,“祝老师跟师母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这杯我先干啦!”
祝寿语如浪潮般翻滚,路梨矜也替师母开心,把刚有几分冷的场又带到高潮,她站直,仰头饮尽杯中酒,粲然讲,“我给师母唱个《麻姑献寿》。”
掌声乍起,又在她抬手开场前停下。
路梨矜音色圆润柔美,行腔舒展自得,“金壶玉液仔细斟。饮一杯能增福命,饮一杯能延寿龄。愿祝仙师万年庆,愿祝仙师寿比那南极天星。霎时琼浆都饮尽,愿年年如此日不老长生。”
“不错!”李老拍手称好,亲自给她夹了只蒜蓉扇贝,又道,“对了,你师姐剧团下周开始全国巡演,为期两个月,但她手头还有个学生,每周六下午上课,你帮着带带?”
“我吗?”路梨矜卷着蒜蓉粉丝,再三确认讲,“我行是行,就怕学生家长看不上我。”
她的大部分兼职都是演出类,学校里也有不少同学教学生,大部分是艺考指导,没有名师的水平,但起码学校专业和艺考经验在,价格划算。
路梨矜不是没动过心思带学生,但她教人声乐,多多少少有点儿误人子弟的存在。
李老摆着手讲,“你行那边就行。”
师姐笑盈盈地接过腔,“是个很乖巧的小女孩,超乖巧的,才五岁,打基础呢,你能教的了。”
饶是这样说,路梨矜还是无比紧张,提前一周开始备课,从穿什么衣服,到用什么语气上课都精心练习。
她上次应付小孩子是自己表妹路露,就大三岁,自己也还是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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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都燕西别墅区久负盛名,两条交通主干线直达别墅区,周遭山川湖水一应俱全,向西更有名刹古寺,被称为京西第一别墅区。
小女孩家境可见一斑。
路梨矜更紧张了,她怕自己能力不够,教不好。
授课时间约定在下午两点,来门口领路梨矜的是小女孩家的管家阿姨,阿姨礼貌地问她要了身份证和学生证确认身份。
路梨矜早到,小女孩还没有结束午睡,被安排在授课室等待。
三面环镜,一面落地窗,窗外的湖景尽览眼底,碧波荡漾,浮光跃金。
优美的景色缓解不了路梨矜的紧张,她默念着今天的授课内容,第三次低头看手机。
14:02
已经过了约定上课的时间。
所以是小女孩还没睡醒……还是今天的课程其实有调整?
路梨矜捧着手机,决定再耐心等会儿,十分钟后,她发消息问自己师姐,得到的回应是“今天的课程照旧,没有取消。”
“好了,你今天上课的话,可以吃双份的巧克力布朗尼。”清冽低沉的男声在门外响起。
那声线在梦境中反复出现过,路梨矜猛地坐直,开始心理建设,今天要教的小女孩叫曲苓茏,不可能的吧?
稚嫩的童声在讨价还价,“明天也可以吃双份吗?”
“啧,你这讨价还价的本事,是跟谁学的啊?”悦耳的男声伴随着开门声,被放得无限清明。
路梨矜屏住呼吸,缓慢地扭过头,对上那双漆黑深邃的含情眼,又迅速的挪开眼神,手指不受控制的捻住旗袍裙角。
楚淮晏挑眉,显然也有些意外。
“去吃巧克力布朗尼吧,你今天不用上课了。”楚淮晏揉了下小女孩的脑袋,嘱咐道。
曲苓茏昂头,反复确认,“真的吗?”
“嗯。”楚淮晏好脾气地弯腰,把女孩子的领结正了正,“去玩吧,你妈那边我会解决的。”
哪有真喜欢上课的小朋友?
曲苓茏全然读不懂路梨矜眼神里的哀求,转身“哒哒哒”的跑开了。
身后的门合上,楚淮晏双手环抱,懒散的倚在钢琴上,垂眼看着琴凳上的路梨矜。
有日子没见到了,小姑娘瘦了不少。
路梨矜着件天青色的丝绸旗袍,每一寸都熨贴的恰到好处,把玲。珑曼。妙的曲线勾勒完全。
素白的脸上阵红阵白,长睫颤动着,眼神没有焦距的飘忽着,就差把不安两个字印在脸上了。
一副狼狈到他见犹怜的模样,没什么攻击力,像是只刚出生的小奶猫,炸毛后试图威慑对方,张牙舞爪,但全无用处的可爱。
“你怕什么?”楚淮晏好笑的问。
路梨矜把脑袋压得很低,闷声回,“我没怕。”
她觉得自己很可笑,见不到他的时候很想念,见到了后又恐惧。
性格、家世、和相识的开端都在清楚告知路梨矜他们绝不合适,可偏偏,偏偏在期待着些什么。
路梨矜憎恶着期待楚淮晏的自己,在他站到自己面前时,这种道不明的感知被无限扩大,想贴近,但必须远离。
“梨梨。”楚淮晏字正腔圆地喊她昵称,尾音拉长,带出了丝丝缕缕的缱。绻,“你知道吗。”
他忽伸手,逗猫似地摩。挲着路梨矜的下颌骨,在某个瞬间用力,拇指和食指卡着捏住逼迫她抬起头来。
楚淮晏俯身时,日光扯着他的影子覆到路梨矜身上,一站一坐,身高差和气场都带了绝对的压迫感。
骨节匀称的手指沿着下颌蹭上嘴唇,樱粉色的口红被晕染到唇线外,路梨矜的薄唇被手指撬。开,露出咬紧的贝齿。
斜打的日光半落进路梨矜眸里,楚淮晏能清楚的看到她瞳孔的收缩和恐惧,贴近耳侧漫不经意地讲,“你在我床。上时候,可不是这样的。”
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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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光流淌在斯坦威三角钢琴的漆面上,路梨矜的呼吸错乱,心跳差掉许多个节拍,她被掌。控着抬头,必须看向楚淮晏。
这样近的距离,那双小鹿一般的杏眼里满是慌乱,眼神涣散,只映出楚淮晏俊俏的脸庞。
除开他之外,再容不下任何东西。
路梨矜很自然的回忆起那个晚上的缱。绻旖。旎,高烧和痛经折磨着她,意识混沌不堪。
但抱过来的滚烫体温、带着薄茧指腹的触觉、和起夜后被揽进怀抱里,贴过来当暖宝宝的手掌,都在提醒她,曾发生过的一切。
回忆汹涌而来,摧毁自欺欺人的堡垒。
路梨矜嘴硬反驳,“我不记得了。”
“呵。”楚淮晏哂笑,倏然把身体压得更低。
路梨矜从漆黑的含情眼里看到张皇失措的她自己。
楚淮晏磁性微沉的嗓音敲击着耳膜,“是吗?那要我帮我们小梨矜回忆一下吗?”
就他这双眼睛,犹如夏日幽深寒潭,内藏暗涌漩涡无数,怕不是看狗都情深意重,路梨矜逃不开,沉溺其中,最后的理智帮她进行着最后的挣扎。
“不要。”粉唇开合,细弱无力的推诿,反而更像是邀请。
骨节分明的手指触到旗袍的盘扣,路梨矜长睫颤。动,哀求着讲,“这是在教室呢。”
受人之托来代课,还不知道小女孩什么时候会折返,这样的过火行径远超过路梨矜所能接受范畴。
楚淮晏挑眉,好整以暇地反问,“教室又怎么了?”
路梨矜被问得哑口无言,她伸手,去抓捏着自己下颌的手腕,指尖触电般的挪开,又覆上。
力道轻若无物,楚淮晏反扣住伶仃腕骨,拽着手触碰到小姑娘自己的月匈口。
“你有心吗?”他这样问。
路梨矜垂眸,避开楚淮晏的眼神,陷入沉默。
短暂的相识一场,算来楚淮晏对她没得说,而她这全是出于心机利用。
“有的吧……”良久后路梨矜轻声讲,否则又怎么会谴责自己到如今呢?
腕上的力道一松,楚淮晏放开她,重新倚回钢琴上,慵懒倦怠地盯着她,“你有才见鬼了。”
“……”路梨矜耷拉着脑袋,双手在膝盖放平,那模样像极了犯错等挨训的小学生。
楚淮晏被她这副倒打一耙的委屈模样直接气乐了。
他掀开身后的钢琴盖,“课时费我会照付,请路老师开始你的教学吧。”
路梨矜微微仰头,抽了下鼻子解释道,“会弹是会弹,但我不是钢琴老师……”
曲艺不分家,上世纪九十年代正赶上钢琴热,十个小朋友里,八个被家长逼迫着学过钢琴,路梨矜不是例外。
她五岁学琴,十岁五年级考出钢琴业余十级后就不怎么碰了,这两年开始继续弹琴,还是因为表演课唱歌,需要组队,总要有人伴奏。
“那你是教什么的?”楚淮晏对自家侄女的课表不太上心,只知道学了很多东西,他还曾经为了这个争论过。
楚淮晏自己是精英教育下的受害者,甚至不快乐的童年除了不快乐以外,再没别的好处,兴趣爱好是培养不出来的,他幼年时光是体育类就有击剑、弓道、马术等等,长大后最喜欢的运动是赛车。
但楚淮晏到底不是人家家长,被一句“你连孩子都没有,有什么资格来教育孩子”怼了回去。
“戏曲。”路梨矜柔声答。
楚淮晏一噎,心中感叹他姐是真能整活儿。
路梨矜搓了把脸,站直鼓起勇气讲,“那我还用教吗?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教呗。”楚淮晏伸手,扣住纤细的腰,把人圈进自己怀里,“梨梨就这么唱。”
路梨矜浑身不自在,小声抱怨,“你这样我唱不了的。”
“行。”楚淮晏薄唇微勾,笑得散漫,他放开她,“那这样行了?”
路梨矜只想逃离,口不择言的找了个说辞,“成。人要加钱。”
楚淮晏颔首,“多少?”
“一百万。”路梨矜开出个天价劝退。
楚淮晏的神色自若,凝视她淡然讲,“银行卡号。”
路梨矜咬唇,眸光流转,似是在确认他真的假的。
春日的阳光在楚淮晏宽阔肩头翩跹,为他渡了层柔和的光晕,路梨矜在温柔注视里节节退败,最后高举白旗投降。
她退开半步,站到钢琴凳后,拉开了两人的距离,虚咳清嗓子,开始了教学。
“那我们先从最基础的手势学起,兰花掌,大拇指上翘、指缝并紧。*”路梨矜硬着头皮开口,反而说得相当顺畅,专业领域里的东西不需要多想,顺着就带了出来,“中指不要这样翘。”
路梨矜转了下手势的角度,力求讲清楚。
楚淮晏学着她的动作,俨然一副虚心求教的模样,如果不是刚才行径恶。劣,路梨矜差点儿就要信他了。
“不是这样,是这样。”她蹙眉,又演示了两次。
楚淮晏懒洋洋地讲,“麻烦老师帮我纠正一下。”
路梨矜犹豫片刻,又绕回了原处,认认真真地摆着他的手,边摆边嘟哝,“我只会旦角和青衣,你学来的话,好像没什么。”
她的话戛然而止,再开嗓时,气急败坏地指责,“左手贴着裤线放好!不要放在老师。”
楚淮晏手上的动作没停,意味深长地追问,“不要放在老师哪儿?”
臀部两个字卡在喉头,吐不出,吞不下。
路梨矜瞪楚淮晏,娇嗔骂,“你混球。”
“嗯,我混球。”楚淮晏接腔,宽大的手掌持续摩。挲着浑。圆,又掌变指,缓慢地上行,在后。腰敏。感处圈画、写字。
女孩子骨架小,肉都长在了该长的地方,前凸后翘,摸起来手感舒服的打紧儿。
路梨矜竭力克制着自己,摆到满意后又开始接下来的动作,“这个叫兰花指。”
她没想过有朝一日会在别人怀抱里一本正经的教学。
但楚淮晏的心思显然不在手势上,他微微用力,单手将路梨矜抱起。
离地的失重感令她受惊,下意识地攀。附于楚淮晏。
路梨矜被抱坐到合拢的钢琴盖面,旗袍的开衩被拉高,露。出纤稠合度的长腿,春。光若隐若现。
“你。”路梨矜扯着裙摆遮挡,喃喃念叨,“你欺负人。”
楚淮晏侧目看她,爽快的应了,“嗯,我欺负你。”
世上一物降一物,路梨矜简直拿楚淮晏全无办法。
她轻拽他衬衫的袖子,认真道歉,“是我错了,对不起嘛。”
楚淮晏却没准备放过她,反问道,“你错哪儿了?”
水蓝色的旗袍,绣了波纹涟漪,路梨矜仔细描摹着波浪的走向,深呼吸开口,“错在不该骗你,骗你来参加我的订婚宴、骗你为我出头,真的很对不起,但我没有办法。”
“那两个人,一个算我青梅竹马,一个是我关系很好的闺蜜,他们搞到一起,我咽不下去这口气……”
路家式微,能指望的只有二叔,但二叔没帮她的意思,路梨矜又不想葬送自己一生。
只能豪赌一把,谁能想到千金散尽还复来呢?
楚淮晏耐心的听完,才幽幽问,“谁告诉你没别的办法了?”
路梨矜茫然地看着他。
楚淮晏轻描淡写地讲,“我给过你机会的,问你有什么想要的,只要你说出来,我就会帮你解决,你根本不用去赌,如果我那天早上没起来呢?你又当如何?”
也不如何,大概就是自己撕破脸大闹订婚宴现场,陈老爷子出来打圆场是路梨矜没预料到的事情。
“我说出来的话。”路梨矜语速极慢,带着不确定性,“你真的会帮我吗?”
楚淮晏轻嗤,按了下她的发旋,慢条斯理道,“梨梨又没试,怎么知道我不能呢?”
路梨矜想问他,可我又怎么能判断你能呢?
归根结底还是不相信的。
楚淮晏是悬浮在虚空中的月亮,路梨矜如何才敢奋力起跳一拥呢?
就算她起跳、抱紧、就不会落空吗?
人不该贪恋够不到的东西,这件事情路梨矜自小就体会深切。
两人同步陷入沉默,日光被镜面折射,眯起眼能看清空气中浮动的尘埃。
安静地针落可闻,清淡的檀木香调裹挟在身侧,路梨矜开始祈祷时间停留,长一点,再长一点儿。
让她能够待在楚淮晏身侧,什么都不必多想。
路梨矜的运气不算好,她没能如愿以偿。
斜右侧传来敲门的声响,路梨矜的第一反应是跳下去,跟楚淮晏拉开距离,她只完成了第一个步骤,因为被牵住了。
拉手跟牵手是两个全然不同的概念。
念小学时候出去春游或者看电影,老师总会说两两节对的拉手防止走散,拉手是同伴间的举动,手掌对手掌,也许能因为天气炎热而渗出汗水,却不带任何情绪和私心。
牵手则不同,是几根手指试探性的拽过来,得到回应后变为十指紧扣,虚空中轻晃,带起心湖里万丈波澜。
楚淮晏的手很漂亮,骨节匀称分明,手掌宽大、手指修长,浮现着不算突兀的青蓝筋。络。
他并没有多用力,但足够留住路梨矜。
“我可以进来吗?”稚嫩的童声响起,在自己家都要敲门,家教优越可见一斑。
楚淮晏忽略路梨矜哀求眼神,朗声答,“进。”
穿公主裙的小女孩出现在门口,手里捧着果盘,眨巴着大眼睛看向楚淮晏和路梨矜,“舅舅跟老师认识呀?”
“……”路梨矜哽住,迅速松开楚淮晏的手,“不认识。”
楚淮晏意味深长地哼笑了下,顺着她的话茬往下,“刚认识。”
小女孩看不懂成年人间的弯弯绕绕,没有深究,朝他们走来,解释道,“这是阿姨给老师准备的果盘,我想了,想逃课是我不对。”
花了半个钟头,吃了巧克力布朗尼,反思了自己的行径,前来道歉。
路梨矜理应夸赞她,却实在不知从何切入。
“所以呢?”楚淮晏接过果盘,低头问曲苓茏。
曲苓茏摸左边的*马尾,软乎乎地讲,“要不我们还是开始上课吧,我可以把旷得时间补回来。”
“好。”路梨矜忙点头答,紧接着自我介绍道,“我叫路梨矜,是帮刘老师代课的,她应该跟你讲过了。”
“嗯嗯。”曲苓茏应声,也跟着报了自己的名字,“曲苓茏,苓茏的苓,苓茏的茏。”
怎么讲呢,相当有个性的介绍,说了跟没说一样。
楚淮晏看出她的迟疑,又拉过手,在掌心写了起来。
薄茧划蹭着幼。嫩的掌心,带起阵阵酥。痒,路梨矜反复定神,顺着一笔一画在心里构建,终于明白了两个字的写法。
“苓茏,茂盛的意思。”楚淮晏淡淡讲,“好了,你们上课吧。”
他把果盘随意放到钢琴盖上,转身离开,路梨矜的视线追随着他的背影,蓦地想叫住他,最终还是忍住了。
叫住了又如何,难道叙旧吗?
路梨矜迅速地整理好心情,莞尔看向曲苓茏,“那我们开始上课,上次刘老师教你了《智取威虎山》的节选,我们先来复习一下……”
这个唱段对于才学戏大半年的孩子来说,有难度,但师姐跟路梨矜沟通的是,曲苓茏的太外公很喜欢这出戏,小孩子是自己想学,用来给她太外公贺寿。
距离寿辰还有两个月的时间,哪怕是填鸭也能学得有模有样,不必担忧。
曲苓茏清嗓子,提手开嗓,唱得字正腔圆,有模有样。
天赋不错,路梨矜满意得打紧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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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愿红旗五洲四海齐招展,哪怕是火海刀山也扑上前。
恨不得急令飞雪化春水,迎来春。色换人间。”
戏曲唱腔高亢激昂、气贯长虹,楚淮晏在门外听得真切,他甚至能想象到路梨矜眉目和姿态,若是扮相,必然英姿飒爽。
给曲苓茏上课很轻松,她悟性好、天赋佳,转折唱调都能很快找准拿捏得当。
这是她第一次授课,得到正向反馈,让路梨矜欣喜不已。
落日熔金,授课也到了尾声,她把最开始曲苓茏旷的半钟头又加上了,并在手写的课件上标注了今天的进度。
“周三晚上还是我给你上课。”路梨矜弯腰,刮了下曲苓茏的鼻子,“宝贝儿好聪明呀。”
曲苓茏张开怀抱去搂路梨矜的腿,超大声的讲,“我也好喜欢梨梨呀。”
不知道是不是外甥肖舅,从名字里摘昵称的方式都一样。
路梨矜愣了下,粲然道,“我超喜欢苓苓的。”
她和曲苓茏坐在钢琴凳上分食完果盘才离开,刚出门就看到熟悉的身影。
楚淮晏大马金刀地坐在车前盖上,偏头睨过来,薄唇轻启,青白的烟雾随风逃散。
神色有几分倦怠,看上去像是等了她很久。
“你。”路梨矜踟蹰不前,过了几分钟才走向他。
“我什么?”楚淮晏挑眉回,“爷在这儿就是为了问你,我不联系你,你就真不来找我了?”
路梨矜耸肩,委屈巴巴地说,“你又没给我联系方式。”
也好在没有给,那些迷惘的深夜里,她才能够克制着不去联系他。
楚淮晏乐了,“行,我没给。”
路梨矜低头看着自己蹭地画圈的脚尖,听见不太属于自己的声音在说,“那你要送我吗?”
“不是说我们不认识?”楚淮晏掐烟,不紧不慢地讲。
路梨矜小小声反驳,“那我能怎么办呀?”
难道给曲苓茏解释我们复杂的……关系吗?
在回过神来时已经在车里,香水的尾调是焚烧后的木香,能把人拉近香火鼎盛的寺庙里,背。德而刺。激。
唇瓣被吮。吸着,路梨矜配合的张嘴,任由楚淮晏的侵。入,杏眼湿漉漉的,一起潮。湿泥泞的还有其他地方。
“再给你一次机会,要不要跟我?”
是塞壬的低语,蛊。惑着路梨矜应允。
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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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的余晖漫散进车内,狭仄的空间里充斥着旖。旎风光。
楚淮晏用大拇指抹开路梨矜唇角因亲吻而带出的水痕,静候着她的回答。
路梨矜抚着心口,努力平复着呼吸,许久后才讨价还价般的憋出一句,“那你不生气了吗?”
所以我骗你这件事,已经可以翻篇了是吗?
“梨梨。”楚淮晏轻声唤她,尾音拖得很长,颇为无奈,“你就偏要哪壶不开提哪壶吗?”
路梨矜莞尔,甜美回,“因为我担心你会介意啊。”
感情上到底还是白纸一张,惶恐对方介怀,导致以后走不下去。
其实她该关心的事情很多,每件都远超过这个,只是这个瞬间,楚淮晏吻完她,问要不要“一起”时,路梨矜什么都能抛却,眼中心里,都只得眼前这个人。
“不会。”楚淮晏后仰,贴着主驾驶的椅背,坐姿懒散,瘦长的手指挑着衬衫扣子解开,“我这人不喜欢翻旧帐,没意义。”
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
落日熔金,路梨矜捋着刚才接吻时不经意弄卷的玉牌吊坠,小声而认真地答,“好。”
别的事情都再说吧,快乐一刻,我就抓紧一刻。
玉牌被日光灼烤得温热,捏在掌心里,触感细腻。
楚淮晏似乎很喜欢这类玉制品,脖颈上总带着,常开的车内也有装饰。
“想吃点儿什么?”楚淮晏笑着问。
路梨矜犹豫了下,提议道,“烤鸭?或者炒菜吧,我想吃冰糖肘子。”
私心挑了能想起的、上菜时间够长的。
楚淮晏了然,却没戳破小姑娘的心思,替她选了,“烤鸭吧。”
正赶上了饭店,烤鸭店座无虚席,鸭子出炉看运气,能赶上前一炉就快,赶不上就要多等半个钟头打底。
路梨矜今天的运气好极了,他们连位置都要等。
五月初的帝都气温宜人,不冷不热,落日后坐在外面也不觉晒,她乖巧地坐在楚淮晏身边,静了很久后,歪头问他,“你要不要吃雪糕?”
“去买吧。”楚淮晏捻了跟烟,衔在嘴里没点。
马路对面就是家711,偏楚淮晏起身,陪她同去。
路梨矜在冰柜前仔细地挑选着,脆皮雪糕的口味众多,细分起来巧克力的浓度都有差别。
“你吃哪个呀?”路梨矜问。
楚淮晏垂眸,懒洋洋地回,“你选了帮我带就行。”
于是路梨矜不需要在纠结,直接all到了黑巧克力和摩卡两个口味的。
“你不吃吗?”路梨矜咬破脆皮,内里是细腻的奶油冰淇淋质地,含混不清的问。
楚淮晏摇头,漆黑的含情眼仿佛看破一切,“我等你尝完我手里这根呢。”
心思倏然被看穿,路梨矜脸颊绯红,就着楚淮晏的手去拆外包装,低头咬了口,“你这个没我的甜,你自己吃吧。”
说完就“哒哒哒”的跑开了。
楚淮晏大马金刀地坐在排位椅上,看树荫下玩手机的女孩子。
从前他也没想过,自己会有闲暇,耐心到坐在店外等位,再陪人开这种甜蜜玩笑。
从路梨矜跑开再到回到楚淮晏身边,就只花了一个雪糕的时间,她不知道该聊些什么,找不到切入的话题点。
想说的话倒是有很多。
我很想念你、过去几个月里我总觉得抱歉、很开心今天又遇到你。
但哪句都卡在喉头,说不清,道不明。
她就只能安稳的坐在她身边,嗅着他身上清冽的香气,看车水马龙的街景。
紫檀木的佛珠蓦地出现在眼前,路梨矜错愕地看向楚淮晏。
男人勾唇,似笑非笑地讲,“盘着玩吧,我看你怪紧张的。”
“……”路梨矜梗着脖子倔强反驳,“我没有。”
楚淮晏轻嗤,温润道,“好,我的小梨矜没紧张,我紧张,总行了吧。”
晚春的夜风柔和,轻吻着肌肤,路梨矜接过佛珠,捏在掌心,她仰头,远处的路灯次第亮了起来。
弯月如勾,星辰黯淡。
因为平生多坎坷,路梨矜勉强信命和信佛,但从没有盘佛珠的习惯,她回忆着影视剧里看过的场面,模仿着开始转。
盘得并不顺畅。
“这样盘。”骨节分明的手伸过来,握着柔荑教学,“卡在食指这里,拇指一颗一颗的往下拨就好。”
楚淮晏的手极好看,路梨矜有须臾的走神儿。
她就那么鬼使神差地抬起自己的手,顺带着楚淮晏的一并抬高,低头吻上手背。
才在车上补过的口红,又印在宽大手背。
“我。”路梨矜匆忙地解释,“我就是觉得挺好看的。”
楚淮晏乐了,“所以要留下你的痕迹?”
“不可以吗?”路梨矜眨着眼睛反问。
“可以是可以的。”楚淮晏漫不经心地念着,旋即撩开她披肩的长发,低头凑近。
路梨矜怔然,到唇瓣贴着脖颈才反应过来他要做些什么。
轻吞、慢。吮。
肌肤相亲,热意蔓延至颅顶,带起阵阵的酥。痒。
她低眸,能看清楚淮晏脸上的细小绒毛,和侧颜高挺的鼻梁。
过了两分钟,楚淮晏才放开她,满意的看着自己的杰作,路梨矜皮薄敏感,冷白皮更衬得草莓印鲜艳。
水润的瞳孔没有聚焦,茫然失神地映出他的脸庞。
楚淮晏满意极了,他揉上细软的发丝,哄骗讲,“好了,现在公平了。”
路梨矜是进店去洗手时才看清楚颈间的草莓印的,而此刻留在楚淮晏手背的口红已经随水流走。
他留给她的,远比自己留下的多得多。
明天要找个高领上课了,路梨矜如是想到。
水爆肚裹着浓郁的麻酱和香菜,入口爽脆,嘎吱作响;洋葱和肉在烤盘的炙烤下发生美拉德反应,贝勒烤肉算是出名的京菜,在烤鸭上来前正好填肚子;芥末墩儿清爽利口。
当春的菜谱上还多了一道炸香椿鱼儿,香椿的嫩芽焯水后攥干,裹上淀粉糊下油锅炸至金黄,外酥里嫩,味鲜香。
路梨矜年幼时家中院落里有颗香椿树,奶奶常做这道菜,有年岁未吃到了。
食物的味道会把人拉回到某段回忆之中,落英缤纷,小女孩练着唱词,眼睛偷瞄着石桌上满满登登的炸香椿鱼儿。
“我奶奶以前总做这道。”路梨矜甜声讲。
楚淮晏给她吃碟里又添了一筷头,顺着问,“那现在为什么不做了?”
路梨矜咀嚼完嘴里的食物才答,“因为后来我们搬去了港城,那边没有香椿树。”
港城土地资源很少,蔬果类攻击多靠深城输送,本地不产香椿,销售市场不大,偶尔能看到,价格贵且不合适。
“这样。”楚淮晏颔首,饶有趣味的问,“所以后来是?”
路梨矜双手捧着可乐瓶,冰镇的饮料外壁渗出水雾,顺指缝淌出,她慢吞吞地回,“后来我自己考到了帝都念书,家人定居港城,你上次订婚宴看到的那个渣男,是我竹马,其实也算不上竹马,因为后来很多年里,我们没有见过面了。”
不是没有问过奶奶要不要跟她回帝都,但二叔家没有接奶奶养老的意思,老人家又不愿多给她添租房照顾的负担,选择留在港城。
路梨矜以为过去许多年了,不会再难过了,又或者对面坐着的是楚淮晏。
她对他有其余的心思,才觉委屈。
拥有后失去,比开始就没有更难接受。
姣好的眉目间染上三分落寞,楚淮晏蹙眉,又给她夹了些菜,宽慰讲,“都过去了。”
“嗯。”路梨矜闷声哼答。
现出炉的烤鸭皮脆肉多汁,楚淮晏解袖扣,将衬衫挽至手臂中段,为她卷饼。
荷叶饼薄而透光,细白葱丝蘸着甜面酱抹开,覆上两片鸭肉、一点儿黄瓜条,卷得鼓鼓囊囊,直接喂到路梨矜唇边。
她就着他的手咬下去。
满**汁油润,甜辣的葱白和黄瓜解腻,饼皮给到碳水的饱腹感,芝麻薄脆饼加起来又是另一种别样的风味。
路梨矜被楚淮晏反复投喂到打嗝,摇着头讲自己真吃不下了。
楚淮晏又点了碗冰酪给她“溜缝儿”,熟练的俨然不知道这样照顾过几位女孩子。
纸巾被碰到地上,路梨矜弯腰去拾,只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笑容消失过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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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淮晏的车依然无比张扬的开进了学校,这次甚至没有被保安拦下。
“你就停这儿可以吗?”路梨矜看着周遭的景致,在某个路灯照不到的晦暗处软音哀求道。
楚淮晏拉下手刹,侧目看她,挑眉问,“我就那么见不得人?”
路梨矜摇头,磕磕巴巴说,“是我被人看到不太好。”
楚淮晏没追问,只是解开了车锁顺她意。
路梨矜的手握着车门把手,鼓足勇气解释道,“我是要拿奖学金的。”
后面的话就不必再多说,艺术类院校总被世人诟病看低,疯言疯语不断,正常的恋爱当然没什么大不了,跟同校学生交往简直天经地义。
可楚淮晏不一样。
光是这辆座驾,价值就逾千万。
两条平行线意外的相交,本来就是奇迹,路梨矜羞于向人解释什么。
“行。”楚淮晏答得干脆利落,“手机给我,存个联系方式,别回头又说没给你。”
路梨矜乖乖递给他,楚淮晏指尖飞跃,很快他的手机响了两声。
通讯录里出现了个新的昵称,不必下翻,就在头筹,简单的一个A。
楚淮晏又指了下自己的右脸,平和讲,“那我这样配合梨梨,是不是值得一个goodbye kisses?”
路梨矜点头,越过中控区轻啄他的脸,接着推车门、跑开,一气呵成。
她站在教学楼的阴影里大口喘。息,肩上的帆布包滑至肘间都没有力气去拉起。
缓慢地蹲下去,捂着脸颊,听心跳的节拍,一声又一声。
跟楚淮晏又有了无尽的纠葛。
如果从前是虽不能至、心之所向,那么现在就是,万丈深渊、跳了试试。
路梨矜反复的劝慰自己,人就只活这一辈子,未来的事情谁都说不准,快乐一刻是一刻,起码今天快乐,明天的苦累她都认得。
拖着影子走在回寝的路上,昏黄灯光下,有情侣交。颈,旁若无人的拥吻。
路梨矜快步流星的略过,月光下的道路像一条苍白的河,她踏进河水里,冰凉刺骨,又泛起丝心酸无奈,她与楚淮晏永远不会在校园里有这样的模式了。
“矜!你回来。”尹悦华的声音戛然而止,人猛地从椅子上跃起来,冲到她面前,上下左右的梭巡了整圈。
路梨矜不明所以地揪住她的衣领,“干嘛呢?”
尹悦华满脸八卦,“你这个是草莓印吧,你今天不是说代课去了?”
路梨矜伸手捂住,另只手把尹悦华推离一点儿,嘟哝着,“我是代课去了啊。”
尹悦华跟在她身后,喋喋不休地讲着,“那现在是什么情况?你教的是个小奶狗,还是什么?学声乐的总不可能考学过了,你不会泡了个高中生吧我的矜。”
“……”越说越离谱了,再让她胡乱猜下去,怕不是自己都好是个猥。亵未成年的坏姐姐了。
路梨矜仰头,把水杯喝干净,才开嗓,“我今天教的小孩子才五岁,我是跟他舅舅。”
她停顿了两拍,才讲下去,“我之前假期跟他舅舅认识了,现在就算是,暧昧期吧?”
“路梨矜。”尹悦华挂边坐到她桌上,“做人呢,最忌讳自欺欺人了,你都让他亲你脖子,亲出草莓印都没推开,你说你俩没在交往,这属于什么行为?”
尹悦华自问自答,“属于是坟头烧白纸,糊弄鬼呢。”
路梨矜被她说服了,高举双手投降,“行行行,那就按照你说的来行吧。”
“快快快,有照片吗,给我看看。”尹悦华撺掇着。
“没有,我没拍过……是之前兼职时候认识的,人挺好的,对我不错,本来以为是crush,弄丢了联系方式,今天阴差阳错地又遇到了……”路梨矜花了不少力气美化她跟楚淮晏的相逢。
最后答应请尹悦华吃校门外的涮锅,才被暂时放过。
尹悦华去洗漱时,她小心翼翼地拉开衣柜,翻出那件压箱底的黑色外套,爬床、拉好床帘。
过去三个月多,留香再久也消散。
路梨矜把外套叠得方方正正,安放在枕头边,又想起些什么,试探性地摸了下口袋。
之前其实是摸过的,怕楚淮晏漏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但从外面看,相当平整,就没再翻。
单薄的纸片被翻出来,前面是自己的字迹,那天清晨写给楚淮晏的地址,后面则是串11位的数字。
赫然与手机中备注A的号码如出一辙。
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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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梨矜觉得自己是个相当倔强且执拗的人。
她爷爷和父亲重男轻女,在母亲的描述中,爷爷曾经想过偷偷扔掉自己,被奶奶发现小心思,跟了一路捡回来的。
后来母亲和在家大闹了一场,以离婚相威胁,奶奶跟着以死相逼,讲没有路梨矜她也不活了,这才彻底消灭了爷爷和父亲的念头。
路梨矜是两代女性拼了命才庇护下来的,在家里,生而为女仿佛是原罪。
不能传宗接代、不配传承京剧。
偏心的情况永远存在,如果家里吃鸡的话,鸡腿和鸡翅必定是轮不到路梨矜的,哪怕那时堂哥已经上小学,路梨矜要比他小四岁,吃鱼也一样,得不到鱼眼珠子。
后来路梨矜在《读者文摘》上读到过篇软文,讲得是聪明的绑架犯绑架了小孩子,给小孩子做了条鱼,看小孩子筷子伸向哪儿,来决定赎金的多少。
如果是上来就挖鱼眼珠子,那么必定在家中受宠,可以开出高价,反之则要价平平。
尚年幼的路梨矜在学校读书角看的泫然欲泣。
因为不受宠爱,所以竭力做到最好,路梨矜的堂哥不喜欢学戏,也没有天赋,每每都宁可挨打也绝不学戏。
爷爷跟父亲逼迫了几年无果后,才退而求其次的选择了路梨矜。
她是没得选的备选项。
侥幸唱戏唱得不错,也只有学戏时能侥幸博得爷爷几分青眼。
路梨矜总觉得只要自己一直唱下去,唱得足够好,父母就不会再吵架,爷爷就会多喜欢自己一些,所以别的小朋友跳皮筋、玩过家家的年岁里,她立身祖宅的榆钱树下,提手翻来覆去的练习着一折又一折的戏。
也不是没有过学不下去的时刻,爷爷是个很严厉的老师,连续唱错三次,就会被戒尺打手心,绝不留情,打下来后掌心会泛起红肿。
唯一一次叛逆的“离家出走”,路梨矜在小公园里遇到了楚淮晏,得到了只草莓味的可爱多,他的姓氏到名字都足够稀有,路梨矜记了太多年。
李澄是爷爷的故交,来家中听到她唱戏,把她收入门下教导以后,才彻底没了体罚的项目。
再后来家中陡生变故,举家南下,为了堂哥能在帝都考学轻松些,二叔一家选择留在了帝都——拿着家里变卖祖宅的大部分款项。
爷爷和父亲的脾气没有因为现实蹉跎而变好,反而更加暴躁,再再后来,白发人送黑发人,爷爷一夜苍颓。
路梨矜仍旧在院子里唱着戏,这次没有榆钱遮荫,烈日当空,哀腔萦绕,不绝如缕。
“你不要再唱了。”爷爷咳嗽着打断她。
路梨矜并不理会他的叫停,继续唱着她的戏,失去的无论如何都不能再回来,她选择抓住还能存在的东西。
又半年,爷爷抑郁而终,路梨矜在他的追悼会上唱、在他坟前唱、连跪蒲团擦拭墓碑时也不曾停下。
既然曾经那么希望我唱下去,那不管发生什么,她都会继续把戏唱。
这样的偏执路梨矜从小延续到大,小时候是不怎么喜欢一件事,也会作为终生的目标,奋力学习;少女时代是不顾奶奶的反对,毅然决然的从港城往帝都考,她想回到她旧未蒙面的故乡,即便回来后发现人物皆非,都不曾后悔自己的选择;到如今是遇到喜欢的人,明知不可为,劝阻自己数次,但偏要为之。
飞蛾难道不知扑火定然化为齑粉吗?
那有为何义无反顾呢?
路梨矜捧着手机侧躺,反复默念着楚淮晏的手机号码,直到将其烂熟于心。
明天的太阳会照旧升起,她又将有新的理由找他聊天了。
其实真没什么可聊的,象牙塔里的大学生和已经在社会大染缸里驰骋过多年的上位者,隔着屏幕又能唠出那些东西来呢?
路梨矜惯例发早安和晚安,总要隔很长时间才能得到回应,由此推测出楚淮晏睡得晚、起得也晚。
他似乎很忙,没有多余的时间和心思来陪她扯无聊事。
周三路梨矜去给曲苓茏上课,下课后看到楚淮晏的消息,约她共进晚餐。
之前的缠。绵旖。旎就好像没发生过一样,两人又退回到了相敬如宾的安全位置。
楚淮晏带她吃的还是上次那家日料,今天倒是换了菜单,意外地多了许多道熟食。
路梨矜给自己点了鳗鱼饭,她穿背后系带的花。苞连衣裙,落座时裙摆散在大腿中段,露出白皙细腻的肌肤,楚淮晏熟视无睹般的略过,君子得不行。
这天路梨矜没有再被逼着吃半口不喜欢的生食,她拌着鳗鱼饭浓稠的汤汁,认真聆听听楚淮晏讲他侄女的事。
大意是:小女孩学戏是为了讨自家老爷子欢心,她平时的课业就很多,压得难喘过来气,家里没指望她以后靠唱戏维生,当个爱好就行,麻烦路老师多上心。
“你知道吗?”路梨矜捧着大麦茶清口,调侃道,“你说这话的样子,活脱脱一个三好家长。”
楚淮晏睨她,揶揄回去,“我可不就是?为你我就没操碎心了?小没良心的。”
路梨矜摸着鼻尖,“我哪儿有让你操心?”
“是谁不看天气预报,下雨天被困在教学楼里的啊?”楚淮晏慢条斯理地讲着。
昨天她被场突如其来的雨困住,站在廊下跟他发消息抱怨,楚淮晏秒回,问她要不要接,路梨矜拒绝了。
赶上晚饭点,他的车真开进来还得了。
雨干等不见停,最后跟尹悦华冒雨跑回的宿舍。
路梨矜和他对视,娇俏哼着,“我们这年纪的人,哪有看天气预报的啊。”
“行。”楚淮晏淡笑,“都是我们这年纪的人看,下次梨梨再不带伞,我就直接去接你了。”
路梨矜粲然讲,“不会了,接下来天热,我选择都带遮阳伞出门!”
楚淮晏捻纸巾擦拭过唇角,颔首道,“这样,那打这把吧。”
她早注意到他下车时拿的礼品袋,却不知是什么礼物,拆开后才发现是把雨伞。
竹枝伞骨,瘦金体刻着“幸会”两个字。
楚淮晏悠悠说,“你知道吗,文学创作时,借伞算是比较好用的偶遇手法之一。”
“……”路梨矜哑然。
楚淮晏说了下去,“因为一借一还,两个素昧平生的人就有两次交流的机会了。”
路梨矜倏尔想起开春暴雨屋檐下,池妄“赠予”她的那把伞,价值不菲,她以为不会再有还伞的机会了。
而今楚淮晏送她伞,把旁人借伞的机会都掐断。
“谢谢。”路梨矜词穷。
楚淮晏摇头,“不必谢,我只是不喜欢我的人需要朝他人求助。”
路梨矜的心提到嗓子眼,揣度着池妄赠伞的事是否被知晓,以至于这顿饭吃到后来,她都味同嚼蜡,楚淮晏又说过些什么,也都是左耳进右耳出,敷衍着应付。
接下来的日子里,楚淮晏常常找她吃饭。
这人矜贵,嘴刁且不喜欢排队,吃得惯是些小众名店。
能把寻常普通的食材做得常人吃不起,味道也尝不出太多花样。
路梨矜觉得他多数时候都在找个饭搭子陪吃,路梨矜上车的地点在学校后门的拐角处,楚淮晏常戏谑自己是来偷人的。
“那下次我去找你好不好呀,你就不用来偷人了。”路梨矜认真思考后得出结论。
楚淮晏左手打着方向盘,右手捏她的腰,“梨梨倒是会出主意,所以我什么时候能转正?”
三言两语,暧。昧不清。
少女的心思千回百转,始终落不到正常的心跳节拍上。
春衫薄,抵挡不住触摸的热意,肌。肤被烘烤着,粉霞自而后蔓延到脸颊。
“那还不是都随你。”路梨矜的声音细弱,犹如蚊蚋。
楚淮晏哂笑,“再等等吧。”
今天吃得倒是寻常,是帝都大街小巷都能看到的连锁店“非常烤”,不过形式是以外卖到家。
“非常烤”作为扎根帝都的东北烧烤,很有东西,外卖赠送纸壳折成的烤炉,表面覆了层锡纸,下点酒精灯。
送来的都是烤得刚好熟透的成品,想要再烤焦或加热,都可以简易操作,基础调料带的齐全,附加的也可圈可点。
整头的大蒜、去除了外壳保护膜的洋葱、及鲜嫩的小葱。
楚淮晏刚刚把烤炉叠好,手机就响了,路梨矜负责处理后续的操作,她用附赠的火柴点燃了酒精灯,取了把羊肉小串放到锡纸上热着。
“嗯,我知道了,明天白天会有人跟进,这只股开盘就抛掉吧……你小心点儿,别烫着。”楚淮晏伸手,抓住路梨矜的腕骨,挪开些许,“没有,我在跟我的猫讲话。”
大概是通话那头的人诧异他养了什么品种,楚淮晏盯着路梨矜,小姑娘正专注于炙烤肉串,眸里含水。
他懒洋洋的描述了一番,“金渐层,眼睛很大,身材很好,犯了错她会先卖萌,我能怎么办,自己选的,当然是选择宠着她了。”
路梨矜在确认通话切断后,双手握拳举到耳侧,眨着眼睛,歪头“喵”了声。
古巨基的那首《爱与诚》怎么唱得来着?
“别再做情人、做只猫、做只狗、不做情人,做宠物至少可爱迷人。”
“乖。”楚淮晏摸她的脑袋,“串好了,吃吧。”
作为帝都排得上号的连锁烧烤,大学生聚餐常去地,路梨矜不只吃过一次非常烤,但这次别有风味。
楚淮晏挽袖亲手烤给她吃,牛、羊肉小串烤得微焦,满口咸香;黑椒牛肋条汁水丰沛,一口爆汁;奥尔良口的鸡翅甜咸适中,外脆里嫩;去骨的烤鸡爪胶质软糯,入口即化;扇贝和生蚝用得是同一种蒜蓉酱,鲜得直掉眉毛……清口的小菜是凉拌土豆丝和红油呛豆腐皮。
冰球被啤酒冲得旋转,路梨矜在泡沫即将漫溢之前低头轻抿。
“就梨梨这倒酒的水平,合适去顾意的酒吧当调酒师。”楚淮晏调笑道。
路梨矜瞪他,“能创收那种?”
楚淮晏摇头,“下个月黄铺那种。”
“那你别喝!”路梨矜作势要把楚淮晏面前那杯拿走,却被他抢先挪开,没能抢到。
多数时候他们吃饭的格调都轻松愉快,楚淮晏是个绅士之极的饭搭子,优点是很惯着她。
大抵是今天的酒喝得有点儿多,路梨矜忽然很想和他说一说自己,话题的由头起得相当生硬,但就好像是打开了潘多拉魔盒般的讲下去。
路梨矜跟楚淮晏轻诉爷爷和父亲重男轻女的鬼故事、不争气的堂哥、父亲比起自己其实更喜欢非亲生的堂哥,连父母的抚恤金都被爷爷做主分走给堂哥大半,剩下的一点儿还是奶奶强留下给她的。
幸福也不幸,明显的偏心。
“很无聊吧?”路梨矜推开酒杯,顺势趴下去,透过杯子看被扭曲后,光怪陆离的世界。
楚淮晏叹了口气,“还行。”
那语气就跟问她要不要再来串鸡翅一样平常,路梨矜的酒猛得醒了大半。
她说的发自肺腑,而旁听客只是随性附和。
****
时隔多月,路梨矜再度踏进楚淮晏君倾顶层的套房,客厅和开放式厨房的陈列摆件如故,甚至于客房的衣柜里,都还挂着她曾换下的吊带裙与狐狸毛披肩。
盥洗室的台面上,留着她的漱口杯和牙刷。
未曾可知过去几个月里,楚淮晏是笃定路梨矜会在回到这里,还是没来得及处理掉,总之这间房是没有住过其他人痕迹的。
君子论迹不论心。
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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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处过一段时间后,路梨矜勉强摸准了楚淮晏的作息习惯,晚睡早起,不喜*欢晒,晨跑行动会在酒店健身房进行。
多数时候他都深夜饮酒,小酌怡情,没见醉过,白日里似乎总是有事在忙的,回消息的频率时高时低。
她有捧着手机等半天得不到回应的时候,等到晚上撒娇般的挂语音过去问,“我有点儿想你了,你在做什么呀?”
进退得当,丝毫不肯显露出自己对他的想念。
楚淮晏那边的笙歌不断,他的脚步声响起,过了会儿到背景音安静的地方,才缓慢地讲,“在跟小梨矜通话。”
答了,又像是没答,路梨矜只能甜美的同他讲一讲今天的趣事。
今天食堂的红烧排骨被她包圆了,因为余下的不够再打一份,阿姨便都打给了她;课桌上主任忘了带走的,透明胶带贴着的小抄;换教室时玉兰花正好落在我头上,室友抓拍的照片……
楚淮晏很会夸人。
“因为梨梨可爱,所以阿姨才给梨梨多打了排骨、照片拍得很好看,还是女孩子会拍女孩子。”
偶尔也会提出疑问。
“透明胶带贴小抄?”
于是路梨矜开始认真给他科普作弊的方法,“把考试重点内容缩印在一张纸上,印字的那面覆到宽胶带上,拿去泡水,大概泡两三个钟头就好,再用手一点点把纸搓掉,油墨会残留在胶带上……”
“这样。”楚淮晏笑,“说得头头是道,你做过弊?”
路梨矜急忙否认,“我没吃过猪肉,但见过猪跑呀。”
去年期末考试,姜琦就是用这个方法及格的文化课,她平时不着四六,唯独在考试上尽心尽力,路梨矜借她划考试重点,看着她用这种方法把小抄贴在可乐瓶上,并且炫耀自己的作弊方式。
黑色背景下,根本看不出小抄的痕迹,但是考试时候只要装作喝水,微微倾斜可乐瓶,就能显露出来。
路梨矜甚至在姜琦坐在自己附近时,把卷纸偷偷挪向她的方向,给她看过答案。
肯定是错,但绝大多数时候,路梨矜都是双标的人,因为姜琦和她关系好,所以她能睁一只眼闭眼,能冒天下之大不韪给她抄题。
“你们现在的孩子,还真是胆大。”楚淮晏如是评价道。
路梨矜不服,追问他,“难道你念书时候,就没有作弊的同学吗?”
楚淮晏那边传来打火机开合的啪嗒声,他答,“真没有。”
路梨矜有点儿意外,“你以前读?”
“清华。”楚淮晏应。
路梨矜哑然失笑,“所以是天之骄子们学得好,且不屑干这种事情?”
“那倒也不是。”初春的天气微凉,路梨矜站在阳台上跟他打电话,楚淮晏的声音飘荡在夜色里,低醇如大提琴,“是被抓到会直接开除,没人敢拿自己前程来赌。”
绝对功利,但及其合理的答案。
路梨矜不置可否。
极少数的时候楚淮晏会同她讲一讲自己,是另外的、路梨矜闭上眼全凭想象的世界,他大抵已经选了足够接地气的部分,可听来还是惶恐。
之前一起打过牌的舒悦窈,生日即将收到只常被用作表情包的竖琴海豹,为了有资格饲养这只小海豹,目前正在收购水族馆。
“等海豹到了,她大概会喊你过来撸豹,对了,上次舒悦窈问我要你联系方式来着。”楚淮晏讲。
路梨矜蹙眉,紧了紧耳机又去翻自己的短信箱和微信好友列表,“那你给她了吗?可窈窈没联系我哎。”
楚淮晏意味深长地回,“她问的时候,我也没有你联系方式呢。”
这次对话即将卡壳之际,路梨矜的手机顶端出现了条来自楚淮晏的微信消息。
楚淮晏:[名片]
头像就是只糯米团子海豹,昵称亲和力相当强,“你窈”。
路梨矜申请好友,备注了自己的名字,被迅速的通过。
彼年还是q|q的天下,她的微信是为楚淮晏下载的,楚淮晏是他的第一位好友,自然而然的占据了置顶的。
那天的聊天在平和的晚风里结束,楚淮晏顺便约了路梨矜明天一起吃下午茶。
路梨矜把自己课表拍下来发给楚淮晏,为了方便时刻有空应邀,她停掉了大部分兼职,养成了每天九点至下午三点间关注股市的“恶习”。
楚淮晏推荐的那只殡葬股一路高歌猛涨,入场至今不到三个月,已经赚出了路梨矜全年的学费。
但总有些放不下的,比如如火如荼的奖学金战争。
路梨矜对自己的要求就是,在不旷课的情况下随叫随到,她也的的确确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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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梨矜生平第一次把“甄乐”的概念落实,是在舒悦窈的朋友圈里。
千金大小姐无忧无虑,朋友圈可可爱爱的打紧儿,三两天就更新一次,内容丰富。
后来微信在呼声中推出了“设置显示时间范围”这一实用功能,但现在是没有的,路梨矜躺在寝室的小床上,一条条的刷下来。
看窈窈的日常生活,意图从中找出楚淮晏的存在的轨迹,但楚淮晏没有出现过,至多是点赞,反倒是顾意,做到了条条点赞、条条回应,话唠属性暴露无疑。
路梨矜会有顾意的好友是个纯粹的事故,据楚淮晏说,是他某次打牌输了,顾意要她的联系方式,于是楚淮晏顺手给了。
加完好友后也没有聊过什么天,列表躺尸的存在,路梨矜也就没多想。
葱白般的手指划过张合照,又蹙眉划回去,点开了评论区。
照片上的女孩子们,路梨矜只有一位没见过。
顾意:[哎呦喂,您们今天怎么请的动甄乐了?]
你窈:[闭上嘴!小心你甄乐姑奶奶锤你。]
顾意:[叨扰了,替我问甄乐好。]
路梨矜把图片放到最大,看清楚女孩子姣好的面容,她比大家都要高,纯黑的吊带裙穿得别有风韵,五官分明,冷艳柔媚。
与楚淮晏极相配的一张脸,生出这个念头的瞬间,路梨矜的眼睛忽然酸涩,连着眨了好几下,都无法缓解。
路梨矜仿佛看到了条湍急的河流,有人生来拥有艨艟,能够驭水而行,但如她者孤身涉水,很难有个好结局。
那么究竟是过程重要呢?还是结局重要呢?
路梨矜犹豫许久,给不出个答案来,过往的求学之路在告诉她没有结局,过程什么都不是。
哪个人不是冬练三九、夏练三伏,过五关斩六将才能走到最后的?艺考又不是选秀,最后哭一段自己家境清寒、父母双亡,花了多大力气才能站到各位评委前高歌一曲,有挽回同情分的可能。
但人生的走向又在暗示路梨矜,王侯将相,布衣行商,到最后皆是黄土一抔,过程才是关键。
其实想得再多也都是无用功,楚淮晏招招手,路梨矜还是会开心的应邀赴宴。
尹悦华基本掌握了判断路梨矜能否跟自己吃饭的规律。
若路梨矜从早上就开始化妆整理头发,且选择衣服,那多半是要陪“野男人”去的。
尹悦华会早做打算——约别的朋友共进午晚餐。
尹悦华不是没有劝说过路梨矜的,从她的角度看,社会人跟大学生谈恋爱,就完全是两个阶层的人。
举个或许不太恰当的例子,八岁的年龄差在不同的年龄段,有完全不同的含义。
大学生和小学生谈恋爱,有违人伦。
两个社会人谈恋爱,天经地义。
而夹在中间,就很难评价是非。
“可我很喜欢他。”路梨矜正用三段式夹着睫毛,轻飘飘地讲了这句。
于是尹悦华没有再劝半句,人生嘛,大把时间拿来试错,船到桥头自然沉,管她呢,现在路梨矜开心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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谐音梗刚刚发生的年代,不光不扣钱,还显得颇有浪漫情怀。
520代表我爱你,521亦然如是。
路梨矜在五月十八号这天,跟楚淮晏吃饭,提前收到了自己的520的礼物。
一条素白的丝绸连衣裙,剪裁得当,触感柔软丝滑,每个褶皱都经过精细的设计。
“我们去看场电影吧。”路梨矜笑盈盈地望着楚淮晏讲。
吃完晚饭已经接近九点,她寝室十点半门禁,潜台词昭然若揭。
楚淮晏没有迟疑,温润答,“好。”
饭馆不远处就是个商圈,顶层有影院,饭后他们步行过去。
初夏,月明,晚风轻柔。
光是走在这样的夜色之中,就足够浪漫。
路梨矜在路灯下试探性的去牵楚淮晏的手,被拽住,换了五指紧扣的姿势。
掌心相贴时,路梨矜觉得这一刻足够了。
蜉蝣在无尽宇宙里,总算有某一刻曾拖过他的手。
楚淮晏这人矜贵,看电影都是包场的,能放当前上映的片子,也能选曾经播过的,你要是偏主打怀旧档,《泰坦尼克号》也能给你直接抬上来。
“要看点什么?”楚淮晏点了爆米花跟可乐,转头问对着选片屏幕犹豫的路梨矜。
路梨矜的手指滑动触屏,很小声的讲,这个吧。
她指着去年上映的《失恋三十三天》。
寓意挺不详的,但就是很想看,其实路梨矜是看过一小半的,刚上映时跟姜琦看。看到半截,姜琦忽然急性肠胃炎,她忙着把人送去医院,跑前跑后,后来也没想着再去卡后续。
现在想来,这片子的开头就好像是预告。
都是闺蜜与男友搞到了一起,路梨矜忽然很好奇后半段,后来电影里的女主有得到爱吗?
楚淮晏看清片名笑了下,亲昵的刮她的鼻梁,评价道,“真有你的。”
进场才发现楚淮晏包得是个vip情侣厅。
皮质双人沙发,两侧都有高高的隔断,把座椅中间夹出快略显私。密的半开放式空间。
包场方便了他们交流,路梨矜看过开头的一小半,索性把绝大部分的心思都放在吃爆米花和摸楚淮晏的手上。
他的手很好看,骨肉匀称,骨骼分明,青。筋若隐若现,今天戴得是百达翡丽的星空,表盘有星月辉映,好看的打紧。
“梨梨是看电影呢,还是玩我呢?”楚淮晏凑过来,亲吻她的耳廓,声音像是钻头般的嵌进心房。
路梨矜红着脸,嘴硬反问,“我不能都要吗?”
楚淮晏勾唇笑了笑,荧幕的光落在他英俊的脸上,梦幻如神明,路梨矜有短暂的失神。
她被圈在楚淮晏的怀里看得后半段,坐他的腿,侧身贴近胸膛,随着楚淮晏呼吸的起伏律动着。
漂亮的手指捏着爆米花喂到唇边,他喂一下,她叼走一颗。
活脱脱的饲养员永动机。
伞装的连衣裙因为抱坐的姿势缩短,露出细白的长腿,楚淮晏的指。尖摩。挲着把玩,唇又落在皎白的天鹅后颈。
小姑娘的冷白皮,肌肤细腻,让楚淮晏想起上好的甜白釉,水莹厚如堆脂,光洁如美玉。
“我有点儿后悔。”路梨矜抓着他快顺到蕾。丝边缘的手挪开,叹了口气。
楚淮晏揉她的腰,养了一阵,还是瘦,“后悔什么?”
路梨矜眨眼,软甜回,“后悔之前没把这电影看下去,否则就不会被你骗着吃白子了呀。”
“小记仇精。”楚淮晏哂笑,拍她的脑袋,“明明是你自己要吃的,还怪罪起我来?”
路梨矜小声嘟哝着,“就记仇。”
被瘦长的手指捻唇瓣,强行闭了嘴。
电影在女主彻夜宿醉去追前任车,得到男主一个巴掌和拥抱时达到高。潮。
Bgm《情歌》随之响起,旁白娓娓述来,“世上最肮脏的,莫过于自尊心。此刻我突然意识到,即便肮脏,余下的一生,我也需要这自尊心的如影相随。”
路梨矜鬼使神差地代入了自己,这刻被拥在怀里的她,根本没办法幻想没有楚淮晏,自己的日子该如何度过,但她其实该早做打算。
初见无名指上的那枚钻戒,窈窈朋友圈里的甄乐。
草蛇灰线,绵延千里。
现在的快乐,和以后的痛苦,又当如何选择?
氤氲蓦地蔓延开来,路梨矜再看不清楚荧幕,她试图看清楚淮晏,可他的脸太好看,凝着泪眼都细看不清。
长睫支撑不住泪花翻涌,不受控制的落下。
楚淮晏微愕然,接着捏她的下巴吻了上去,温热的薄唇吮着微咸、略苦的泪水,宽大的手掌拍着脊背安抚,“怎么了?”
路梨矜的眼泪在这句话问出后决堤,她趴伏在他胸口,哭花高定的衬衫。
楚淮晏其实猜到些什么东西,但多得是他无能为力的,乐意哄人是一方面,可落到实处,又是另一回事。
“楚淮晏。”路梨矜哭腔念他的名字。
楚淮晏应,“嗯,我在,我一直在。”
荧幕急速变换着色彩,斑驳陆离的光打在他脸上,为誓言的底色蒙了层幻色。
人心瞬息万变,总归在承诺的时候,是当过真的。
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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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在深夜十一点四十结束,两人坐到最后一行字幕滚动完毕,影厅的灯光亮起,还有须臾的不适感。
“现在怎么办?”楚淮晏端坐,挑眉问她,“小梨矜还回得去宿舍吗?”
路梨矜掐腰,居高临下地瞅他,娇气回,“那我就不回去了呗。”
三分撒娇,七分押注。
楚淮晏眉目宁定地看了她一小会儿,才指着腕表缓缓道,“还有不到二十分钟,我的小辛德瑞拉准备怎么变身给我看?”
“……”路梨矜愕然,又被拉着坐回楚淮晏腿上。
细瘦的脚踝被宽大的手掌握住,细中跟的小皮鞋怦然落地。
女孩子浑身上下都白,脚趾剪的很干净,泛着淡粉色,唯独小脚趾侧面,红肿发白的水泡扎眼。
路梨矜今天穿了双新买的鞋子,来搭配见他的挂脖吊带裙,其实是试过的,当时不磨脚。
但鞋子这东西,你有时候说不清它的脾气,可能一双舒服极了的鞋,某日脾气不对,上了劲就开始变得打脚,无处说理去。
夏日包里必备的东西,即创可贴,但今天路梨矜失策,上课时候借给后排磨脚的女孩子,下课就匆匆来赴楚淮晏的约,没有补新的。
跟他一起,总是车接车送,今天算是逛的多的日子,谁知道就磨脚了。
路梨矜不清楚楚淮晏是怎么看出来的,总之她被抱到走到影院门口,就已经有工作人员递来了新的人字拖。
很漂亮的底板,有鲸鱼在顶篷星空上游动,是她的尺码。
楚淮晏其实没特地问过这些,上次给她买鞋,还是新年那阵子搭配全套的衣服。
他该是目下无尘的人,偏偏心细如发。
影院回商圈还是同一段路,近凌晨,路上行人车流稀少。
楚淮晏一米九,路梨矜一米六五,换了平底人字拖后堪堪到他肩膀。
枝叶扶苏,漏下月光,碎如残雪。
远处的商圈早已熄灯,长街仿佛没有尽头。
路梨矜在便利店买到了最后一份关东煮,插着鱼丸高举起喂到楚淮晏嘴边,“尝尝嘛,很好吃的。”
“平时吃这种淀粉丸子,然后嚎着自己胖了要减肥?”楚淮晏咀嚼完,如是评价道。
路梨矜咬着年糕福袋,一脸满足,含混不清地反驳,“你懂什么?”
楚淮晏提溜着她的后颈把往台阶下蹿的人拽回来,“站着好好吃。”
“楚淮晏。”路梨矜吞下口里的食物喊他。
“嗯。”楚淮晏咬了根烟,还没点,随口应她。
路梨矜眸光流转,笑盈盈地讲,“你管我时候真的好古板哦。”
楚淮晏轻嗤,捏她的脸威胁,“嫌我年纪大啊?”
“我不是、我没有、你别胡说呀。”路梨矜拍掉他的手,偷偷往旁边躲了三两步。
楚淮晏余光睨她,没再多说什么,磨砂的打火机开合,点燃指尖星火。
青白烟雾在夜色里徐徐漫散,路梨矜眺望对街,有家店正在转租,奇怪的橱窗里还摆着庆贺开业的花篮。
寸金寸土的繁华地脚,发生过什么,才会刚刚开业就又歇业呢?
世上的事千千万,不能被理解的太多,路梨矜只有片刻的叹息,就转回去看楚淮晏。
便利店的灯光从身后透过来,衬得楚淮晏整个人半明半昧,他的喉结微微滚动,薄唇开合,烟圈旋即萦过轮廓深邃的侧颜。
“看什么呢?”楚淮晏倏尔发问。
路梨矜耸肩,“不给看啊。”
楚淮晏意味不明地回,“老男人有什么可看的。”
路梨矜凑过去捏他的手,粲然哄着,“你怎么还生气呀!我又没说你老,我说的是古板!gu、ban,古板好吗?”
楚淮晏咬着烟去揉她精心盘好的头发,直至揉乱才作罢。
初夏的月夜,星星疏朗,路梨矜站在他身旁,吃完关东煮,又回身就这便利店的玻璃开始整理自己的头发。
玻璃折射出他们俩的影子,一个正对、一个背对。
西裤衬衫和天青色的挂脖吊带裙,勉强算得上般配?
路梨矜以手为梳,整理好自己的头发,楚淮晏正好抽完一支烟。
“去我哪儿,还是给你订个酒店?”低沉磁性的男声在耳廓响起。
路梨矜咬唇,长睫轻颤,小小声答,“可你哪儿不就是酒店吗?”
这人直接把酒店式公寓住成了家的模样。
楚淮晏垂眸看她,漆黑的瞳孔仿佛有看穿一切的力量,几秒后他勾唇,漫不经心地笑了笑讲,“也对。”
她真就被他带回了“酒店”,不过睡得还是那间客房。
路梨矜失眠,盘腿坐在床边俯瞰窗外的帝都城,路灯如散落的星轨。
离得远了,什么都壮阔起来。
重逢至今有月余,她陪着楚淮晏吃了许多顿饭,接过两个不算长的吻,再无其余的进展。
今夜路梨矜主动往前走,也不过是落塌楚淮晏处,仅此而已。
说是“跟他”或者是“谈恋爱”都显进程缓慢。
开局时所有事都飞速,现如今退回到了个不尴不尬的局面,分明是五二零的礼物,却非要提前送达,那当天要做些什么呢?
抱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失眠到快天亮,早八人黑着眼圈起床时,正好撞见在给自己做咖啡的楚淮晏。
他着宽松的家居服,锁骨平直精致,神清气爽,跟黑着眼圈萎靡不振的路梨矜形成了鲜明对比。
楚淮晏把磨好的咖啡粉压实,头也不抬的问,“你昨晚是偷人去了?”
路梨矜拉开凳子坐下,托腮讲,“嗯,偷你了来着。”
头被轻敲了下,楚淮晏语气慵懒,“那在回去睡会儿吧,等下。”
路梨矜的眼睛陡然亮了起来,“你要送我吗?”
萃取的咖啡液流入玻璃杯,楚淮晏取了两只玻璃杯,一只加了半杯冰块,另一只加了八分满的牛奶,他把做好的拿铁推到路梨矜手边,才悠悠道,“我的意思是你直接旷课。”
“……”路梨矜把杯子挪到嘴边,小口抿着,打哈欠嘟哝,“不行,万一点名,我的平时分就完了。”
楚淮晏坐她对面,饶有趣味的看着趴桌的小猫咪。
她睡得大概不怎么安稳,前额翘起了根呆毛,他压了两次都没按下去,干脆作罢。
“那我给你请个假?”
——“你怎么请呀。”
路梨矜早起没起床气,只是声音比平时软了好几个调,让人忍不住再多欺负一会儿。
“冒充你哥哥?”楚淮晏意味深长地说。
路梨矜从善如流地喊他,“哥哥。”
调子绵长软糯,反倒是楚淮晏怔然,指尖拨弄着青丝,温润哄骗,“再喊一声。”
路梨矜乖顺的又叫了声哥哥,无精打采的念叨,“怎么办呀,不想上课,但若为奖学金故,万事皆可抛。”
漂亮的脸露出纠结神色,她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在撒娇撒痴。
而楚淮晏的确有哄她和宠她。
喝完咖啡后被抱去卫生间,脸是楚淮晏帮忙洗的,牙也是他给刷的,路梨矜只负责配合与张嘴。
大少爷显然没有伺候人的先例,动作笨拙而温柔。
女孩子的睫毛很长,蹭过掌心时像把小刷子似得,蹭得人心痒,早安吻就那样落在饱。满光洁的额前。
路梨矜伸手去捏他的手,口齿不清地喃喃,“亲亲。”
似梦非梦时分,最宜做不敢做的事情。
“该醒醒了。”楚淮晏捏了下她前胸的丰盈,宠溺又无奈的喊。
到底没扭过路梨矜,还是放任她在沙发上窝着又补了二十分钟的觉。
最后还真是楚淮晏送的她,超车、抢公交专用道,楚淮晏开车有极端的反差,多数时候他是谨慎到反手开车门的人,少数如现在,直接有种不管驾照死活的潇洒。
早餐是在有得来速的麦当劳拿的,路梨矜迷迷糊糊的咬着汉堡,在红灯时喂到他唇边,轻声问,“你不吃吗?”
楚淮晏会就她的手咬一口,然后皱眉,对油炸鸡块加蛋黄酱的搭配接受无能。
一路生死时速,路梨矜进教室时,还有五分钟才上课。
她提前拜托了室友尹悦华帮自己带书,结果是自己早到先占的……最后一排。
“怎么,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尹悦华三步并两步的跨上台阶,在路梨矜旁边坐下,“您还有不坐第一排的时候了?”
平时的路梨矜是标准的卷王,文化课永远前排,笔记工整,日常听课。
今天的路梨矜哈欠连天,靠着麦当劳套餐里的美式艰难续命,保持自己不会睡过去。
第一节课下课铃响起,她直接瘫倒在桌面上昏睡过去,再醒已经快到了下课点。
尹悦华的视线从手机屏幕挪到她脸上,小声问,“昨晚搞得这么激。烈吗?我以为你起不来床呢……说起来你要不要回去休息啊?”
“……”路梨矜搓了把脸,清醒的艰难,“不管你信不信,昨晚我和他真的什么都没干。”
尹悦华眼神在她周身梭巡了圈,“是他不行,还是你没准备好呀?”
路梨矜其实很难评价目前和楚淮晏的关系,她从前以为自己是个很保守的人,在跟陈扬“交往”的过程中,有意的回避亲密接触。
但在楚淮晏身边不一样,她喜欢他的触碰,会在接吻时变得颤。栗、某处泥泞,是想要他的。
昨夜路梨矜说不回寝的时候,做好了十足的心理准备,水到渠成的话,是该做点儿什么,偏楚淮晏君子清正了起来。
“都、都、都不是吧。”路梨矜卡壳,磕磕巴巴地讲。
尹悦华露出过来人的神色,把手机的小说界面关掉,划开相册塞到路梨矜手里,挤眉弄眼讲,“来,挑挑,明天就是五二零了,拿下他。”
路梨矜低头,下一秒就红了脸,照片上是成套的……情。趣内。衣,她应该把手机还给尹悦华,义正言辞的回绝。
但实际上,路梨矜左划,津津有味的挑了起来。
“你知道吗矜矜,你穿成套内。衣,是代表你想睡他,而不是他想睡你,我有个朋友是开店的,选好了下午我们去拿,一晚上正好能晒干,你可以穿着去过五二零。”尹悦华分析得头头是道。
有时候就在某个时刻,被推倒这个节点了,再不实施计划就不礼貌了。
而且,路梨矜有私心,楚淮晏五月二十一号生日,她这些日子都在选礼物,但始终没有称心如意的。
有的人命太好了,好到什么都不需要。
路梨矜思忖再三,想把自己送他,都险些被拒绝。
算来她还没有主动邀约楚淮晏的时候,发消息时在编辑界面顿了半个多点,楚淮晏的消息先发了过来。
楚淮晏:[?]
路梨矜手一抖,直接点了发送键。
一只梨梨:[明天要一起过吗?我不上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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