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婉，我承认我跟云飞之间依旧还有感情，但我绝非你所说的恋爱脑，我想过这样下去是不行的，也很清楚的明白，自三年前开始，这些年来消耗下来，云飞早就对我不如从前了。”
沈胜男不是傻子，她清楚地看着郑云飞这些年来所做的一切，也清楚的明白，哪怕两个人从前感情再深，如今感情也所剩无几。
“所以我数次主动提出过离婚，我不耽误他再另找新欢，也绝不会因此而记恨他，毕竟，我们俩闹矛盾的根源在我，我是个讲道理的人，也对他多少有些愧疚之心，只是……”
沈胜男忽然看向窗外，感慨万千：“只是他比我小一岁，心思不过成熟，似乎却还没有看清楚自己的心，他自己可能都没有意识到他对我的感情早就不如从前，只是碍于之前的情意，这才每次我提出离婚时，都借口还忘不掉我。”
沈胜男似乎再次陷入回忆，心中感慨良多，但坐在她旁边的于舒婉，却丝毫没有被郑云飞这所谓的’深情‘打动。
“所以说，大姐你其实对他已经没有感情了，或者说，这三年的消耗下，你已经不喜欢他了。”
沈胜男点点头，“是啊，要说感情，最多也就是把他当做一个朋友吧，一个因为我受到伤害的朋友，所以会有一些愧疚在，其实在没有矛盾的时候，他对我帮助还是很大的，经常鼓励我，不管我做什么决定都会支持我。”
“……大姐你说的鼓励跟支持，不会是只有口头上的好听话吧。”
“除了这个，还能有什么鼓励的方式吗？”沈胜男愧疚的眼神中流露出好奇，“咱爸妈那边你是知道的，我做什么决定，妈那边最多就是不发表意见，但是爸向来都是反对的，当年选择常驻北京，也是云飞鼓励的我，才让我有勇气坚定的留下来。”
“不是这样的大姐。”
于舒婉垂下的眼睫中带着几分心疼，“爸妈……尤其是爸，他的教育跟交流方式固然算不上好，但这个郑云飞，如果真的支持你，就不应该这三年明知道你在军队还有工作要做的情况下，一直拖着你，消耗你的精力。”
“而且口头上的鼓励固然有用，但大姐你想想看，真正的鼓励跟支持，从来就不只是口头上的，爸妈那边虽然严格了些，但我听占峰说，你决定留在北京后，他们还是去替你打点了很多事情，妈那边也三不五时给你寄东西过去。”
沈胜男认真听着这些话，沉默了片刻后笑着点头，“你说的这些我明白的，我知道爸妈的方式虽然有待改善，但初心肯定是为了我好，但舒婉，云飞那边你不了解情况，他家里是关东的，因为上学才去的北京，家庭条件并不好，除了口头的鼓励，别的也拿不出什么了，但这些对当时的我来说已经足够了。”
于舒婉摇头，“我没有否认当时的他对你的好，好听的话人人都喜欢听，尤其是鼓励肯定的话语，也会给人带来一些力量，但后来呢？后来他的做法的确不对呀，你刚才不是问我为什么能猜到你们俩之间的事情吗？那是因为自从知道你不能生育后，站在局外人的角度看，他跟他母亲的演技实在是一眼望穿！”
“演技？”沈胜男还是不肯认，“这种事对他们那种保守的家庭来说的确很重要的。”
“所以就可以牺牲掉你的幸福吗？”于舒婉皱起眉，语气里带着心疼，“他另外再找女人，但你呢？你就陪他一直耗着吗？”
“没有牺牲。”沈胜男叹了口气，有些落寞，“是我的问题，我要对他负责，而且离婚后，我都不打算再找对象了，应该也没多少家庭在知道我的情况后还愿意结婚的吧。”
“等一等。”于舒婉忽然想到了什么，“大姐，你们两个后来有没有再去其他医院做检查？不孕不育虽然是病，但也不是一定没有解决的办法，而且一般生病的话，不能只找一家医院看的，说不定不准呢？”
“我们去的是京市第一人民医院，算是最好的医院了，怎么可能不准呢？”沈胜男肯定的道，“那次检查以后，我婆婆来了也没再提去别的地方检查，应该也是足够相信京市的医院。”
于舒婉仔细回忆着从前看过的新闻，“我们那儿从前也有一户人家的女人不能生育，她家婆婆跟丈夫就带她去找了很多土方子，还去了很多家医院治疗，我觉得这才是所谓在乎孩子的家庭正确的对待方式吧。”
首先，她几乎可以肯定这个郑云飞就是在利用大姐的善良心软。
其次，她总觉得郑家处理问题的方式很奇怪。
于舒婉：“按照你说的这些，郑家这么在乎孩子，不应该什么都不做啊。”
“也许是云飞拦着吧……”
“不可能，他如果能拦得住，就应该按他说的那样，不管能不能有孩子都对你始终如一。”
这件事于舒婉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对劲儿，在沈胜男再三说暂时先这样以后，于舒婉脑子里突然冒出来一个想法。
“大姐，刚才我给你讲的那户人家的故事你想知道结果吗？”
“结果是他们终于找到了土方子成功生了孩子？”沈胜男问。
于舒婉摇头，“那家人带着媳妇儿去了很多医院做了很多检查，结果都说没有任何毛病，但偏偏就是不怀孕，后来媳妇儿着急了，压着丈夫去医院做检查，最后才弄明白，原来是丈夫的问题，丈夫身体不行，所以就算是换个女人来，也不可能有孩子。”
沈胜男被这个结果震住了，她眼神有一瞬间的茫然，随后又有些不敢相信。
“舒婉，这、这男人身体不行，不是、不是能看出……”
沈胜男越说脸越红，她一个当大姑姐的，怎么偏偏跟弟妹说起这种夫妻之间的事儿呢！
“大姐是想说男人不行，女人是能感觉到的？”于舒婉接着她的话往下说。
说完，于舒婉也有些脸热。
咳咳咳……纵然她前世阅遍各种类型的小皇文，可到底也没真的拿出来说过呀！
“嗯。”沈胜男小声的点头。
于舒婉深吸一口气，心中惋惜着性教育的推行不够全面，嘴里认真解释道：“男人的不行分两种，一种是身体不行，一种则是基因不行，身体不行能看出来，但是基因不行，需要做那种……那种化学化验才能知道。”
“我想起来了，那天云飞也跟我一样去做了检查，虽然我不知道检查内容是什么，但医生说他身体没毛病。”
“那天……大姐你刚才说他第一次去拿检查报告没有拿到是吗？”
“对。”沈胜男说完，心里忽然也觉得有些奇怪。
“舒婉，你不说我还没感觉，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他去拿检查报道的那天是清明节假期结束后，那天应该是工作日，医院按道理来说人不会很多的。”
屋里的气氛忽然间就沉默下来。
沈胜男心情在一瞬间跌到了谷底，她说不出下面的话来了。
良久的安静后，于舒婉严肃道：“虽然怀疑别人不好，但我觉得郑家实在太多疑点了，现在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大姐你再去医院做个检查，最好能让郑云飞也去做个检查，不对……大姐你先悄悄在咱们这儿的医院做检查，等确定了结果以后，再考虑郑云飞的问题，能不能生育的问题暂时放在一边，现在重要的是，你要先开清楚郑云飞的真面目。”
沈胜男世界观有些崩塌，她说话声音都带着颤抖，“我……我先缓一缓，我从前实在是没有想到这一步过，他，他那天哭的那么伤心，后来分居后，每次见面也都经常哭着求我原谅，一个人怎么可能城府这么深，深到连枕边人都能欺骗到这种地步呢……”
于舒婉没有再开口。
沈胜男的直爽的性格让她有时候会无意识的忽略很多细节，况且又是身处这个年代，遇到的还是这种善于伪装自己的男人，思想很容易被带着走，现在可还没有pua这个词出现，身处在局中之人，确实很难跳出来冷静看待自己的遭遇。
天色渐渐暗沉下来，刘敏中间过来送了一次吃食，见沈胜男情绪有些不对，才要问话，却在于舒婉的摇头示意下沉默的离开了。
沈占峰回来的时候已经将近九点了。
于舒婉在书房看闲书，沈胜男则在沙发上看着报纸，仔细瞧瞧会发现她的报纸许久没有翻动过了，显然是在发呆。
“爸那边虽然不高兴，但刚才我们几个一块儿劝过了，大过年的不会说你什么，别为了这个难过。”沈占峰施施然坐在沙发上，打量着沈胜男明显消沉的神情。
沈胜男抬眸，“我知道，我没怪爸，反正他一直这样。”
“哦。”沈占峰点点头，“那你回去吧，我跟舒婉也要休息了。”
书房的于舒婉一怔，正要出来替沈胜男说句话，让她干脆这些天都在小院这边休息，那边沈胜男已经不悦的将报纸一搁，走过来搂住了于舒婉的肩膀。
“我跟舒婉聊得来，今天晚上我俩一起休息。”
沈占峰：“……”
外面的男同学旧相识也就算了，怎么家里的大姐都要跟自己抢媳妇儿了？
“不行。”沈占峰态度坚决，“我不同意。”
“你不同意？”
沈胜男嘿然笑了笑，转头看着于舒婉，语气可怜巴巴：“舒婉，我心里难过，而且我已经想好了，明天让你陪我去医院，可以今天一起休息吗？我就睡客房，明早正好一起出发。”
第102章
于舒婉本意就想着让沈胜男这些天暂时在小院这边住着，见沈胜男这会儿看起来心情好了很多，又这样跟自己说，自然点头同意。
沈胜男睡客房的话，好像也并不影响沈占峰跟自己睡主卧。
只是沈胜男却凑在于舒婉身边，眼神打量着沈占峰，“你要不今天先去跟文明或者红星凑合一晚呗，我还有话跟舒婉说呢。”
沈占峰：“……”
他不是很想同意。
“事儿多，还是各回各位比较方便。”沈占峰淡淡的开口。
沈胜男哼了一声，一拳头才要打过去，于舒婉却在此之前开了口，“你就去吧，我也想跟大姐说说话。”
沈占峰打量着媳妇儿的神色，顿了顿，才淡淡嗯了一声。
沈胜男笑了：“那走吧，我俩不送了！都这么晚了红星应该都睡了，文明又睡得沉，赶紧去敲门吧，哦对了，要不要把被子给你带一床？”
“……不用了。”
沈占峰说完，忽然皱皱眉，语气带着关切：“你不舒服？”
刚才说明天要去医院，自然是生病了。
沈占峰打量着说起话来中气十足，指挥自己回大院休息的大姐，转头又看看于舒婉，“她怎么了？”
于舒婉跟沈胜男对视一眼，明白了她不想让人知道太多，只道：“日常的检查而已，每年做个体检总不会有错。”
这话说的没错，但也着实有些牵强。
好好地什么时候做体检不行，非要赶在大年初三做体检。
“部队每年不都要体检吗？”沈占峰又问。
沈胜男已经有些不耐烦，“你怎么这么多话呀，打小也没见你这么关心过我，问东问西的烦不烦。”
沈占峰挑眉，“我得关心我媳妇儿，你拉着她去医院，万一是她不舒服呢？”
“我没事儿。”于舒婉笑道：“确实是做个体检，部队那边做的不全面，是关于女同志的体检，你们男同志不了解也正常，不过你放心，大姐身体都很健康。”
“就是，说了你也不懂啊。”沈胜男附和道：“等会儿回去妈要是问了，你可记得别多说，就说我跟舒婉想聊天，明儿个要一起去逛街。”
沈占峰虽然察觉到了两人的可疑，但一个是亲媳妇儿一个是亲大姐，只能点头默认了下来。
“晚上冷注意盖好被子。”沈占峰叮嘱完了，又看向沈胜男，“明儿一早去医院，我送你们。”
“……”
沈胜男犹豫了。
于舒婉一听倒是觉得挺好，“那行，你记得八点起，过来给我们送个早饭，要是过去吃爸妈那边肯定要多问，大姐不想让爸妈操心。”
“我知道了。”
沈占峰说罢这才离开，等他一走，沈胜男不情不愿的抿抿嘴，“咱们自己去呗，喊他干什么。”
“方便呀，市医院多远啊，现在天还冷。”于舒婉解释道：“反正也不用他进去，就在外面等我们就行了，况且……”
顿了顿，于舒婉正色说道：“大姐，这件事我可以暂时陪你去查个清楚，但是我觉得不管结果如何，还是有必要让家里人知道，即便结果不是我们猜测的那样，你也该为自己打算，跟郑云飞有个了断。”
经过几个小时的调整，沈胜男心里已经想通了不少的事情，所以情绪才稍微好了一点，有心情跟沈占峰开玩笑，现在又听于舒婉这话，也点了点头。
“我明白的，刚才我想通了很多，这件事儿跳出来看，其实我已经很对得起郑云飞了。”
沈胜男回忆道：“其实一开始，我能感觉到郑云飞接近我是带着目的的，他那时候还是只是学校的保安，我是因为觉得他还算热心肠才慢慢跟他接触的，后来察觉到总是问我的家庭背景，我便有意的疏远，只是那个时候，我已经有些离不开他了。”
刚谈恋爱的时候，郑云飞给了沈胜男充足的情绪价值，沈胜男得到了人生中为数不多的赞赏跟认同，那些话让她一度觉得眼前这个男人是这个世界上唯一懂自己的人，是唯一支持自己的人。
这种情绪上的依赖，让沈胜男最后慢慢的开始忽略掉他的目的性，以至于到了现在，只要郑云飞多说两句好话，她便很容易心软。
“不过仔细想想……”沈胜男忽然笑了，“这几年虽然我们分居，但我在部队里的事情却没有拉下，没有他的鼓励，我也能坚定的走下去，我现在已经是班长了，其实郑云飞以前的那些话，现在我很容易就可以女听到的。”
“那是因为大姐你一直都是一个很优秀的女性呀。”于舒婉认真的看着眼前这个刚强爽朗的女孩子，她今年也不过二十九，人生百年，对她而言此刻才刚刚开始，以后的路只会越走越好。
“那必须的！”沈胜男笑眯眯的应声，“我好得很，早就不需要通过郑云飞的认同获得自信了，舒婉你放心就行了，我心里清醒的很，只是从前有些自责罢了，明天去做个检查，如果当真是咱们猜测的那样……”
沈胜男的目光忽而带了几分冷意，“咱们沈家，向来不是好惹的，郑云飞如果真这么折腾人，我让他在北京待不下去！”
“最好再给他打一顿。”于舒婉在旁边淡淡补充。
闻言，沈胜男噗嗤乐了出来，“好姑娘，真合我的脾气！”
于舒婉也笑了出来，还有些不好意思，“我就是气的很，替大姐你不值。”
“反正事已至此，等答案就是了。”沈胜男撇撇嘴，一胳膊又揽住了于舒婉，“要是咱俩过日子，一准能过得好，你出主意我办事儿，咱俩就是新时代的刘备诸葛亮，而且我动得了手，打人完全没问题。”
“这要是叫别人听见了，还以为咱们两个要合谋拦路抢劫去呢。”
沈胜男神秘的笑了笑，看着窗户外，“别人听见我不知道，反正沈占峰要是听见了，估计想把我给扔出去。”
此刻跟沈文明挤在一起休息的沈占峰突然打了两个喷嚏。
顿了顿，又接着打了两个喷嚏。
“哥，你冷啊？我这被子不是挺厚实的吗？况且你体魄强健的应该不怕冷才对，怎么打喷嚏起来，还是你在外面的时候已经感冒了，天呀，你别传染给我呀……”
沈文明照旧说起话来便喋喋不休，没完没了。
沈占峰只觉得耳朵边嗡嗡的，好一会儿终于安静下来，他转头去看，就见沈文明已经距离自己老远，睡到了床沿上。
沈占峰：“……”
沈文明嘿嘿笑笑：“我、我怕你把感冒传染给我。”
“……不想睡就去桌子前面坐着看书，怕传染就滚去跟红星睡。”
沈文明吸吸鼻子，可怜巴巴的又凑了过来，“红星睡觉打呼噜，我不跟他睡，哥，你确定没感冒吧，我明儿还想出去滑冰呢。”
“没有。”沈占峰冷硬的答道。
“那……”
“估计是沈胜男背后编排我呢。”沈占峰冷声说着，把被子一掩，“睡觉。”
沈文明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儿，但知道大哥没感冒以后，也脑袋一歪直接睡了过去-
沈占峰这一觉睡得着实不怎么样。
他很少做梦，但昨晚上连着做了好几个梦。
头一个是梦见沈胜男拉着于舒婉说自己小时候的糗事，于舒婉笑着笑着忽然说自己太幼稚了。
这个还不算什么，最离谱的最后他居然梦到沈胜男冲过来告诉自己，以后她要跟于舒婉一起过日子去，于舒婉也答应了，让他以后别去打扰她们。
梦到这里，沈占峰气的直接醒了过来，害的旁边的沈文明也跟着早起了好一会儿。
大姐怎么可能跟于舒婉一起过日子，于舒婉也不可能同意的！她不可能舍得离开自己，况且自己也离不开舒婉……
越想，沈占峰越觉得无趣，冷哼一声，起床穿了衣服准备回去。
沈文明被这一声吓得连忙跟着穿衣服出来，“这才七点呢，又不上班的，大哥你别这么早过去打扰她们呀。”
打扰她们？？？
沈占峰听了这话头一阵阵的疼。
什么叫打扰她们？沈胜男占着他的媳妇儿让自己过来睡觉，自己回家反而叫打扰了？
沈文明看着大哥忽然瞪过来眼神抖了抖，莫名的挠挠头，“大、大哥，你是不是没睡好？还是我昨晚上睡觉打呼放屁给你吵着了？”
“……”
沈占峰稍作冷静，淡淡的叹了口气，“周阿姨起了吧，我去喊她做早饭，等会儿早饭好了我再过去。”
“那差不多就到八点了，这个点应该是刚好的。”
沈文明说着话，周阿姨也起床了，简单煮了粥热了昨天蒸好的包子，等沈占峰这边吃完了，这才脚步沉沉朝着隔壁走去。
沈红星刚起，恰好看见沈占峰的背影，“大哥怎么好像有心事啊。”
“你看错了吧。”沈文明心虚的打着哈哈，尽量掩饰着可能因为自己打呼放屁把大哥被气到的事情-
于舒婉这边还没起床，但隐约听到了外面沈胜男洗漱的声音。
部队出身的人时间观念都特别好，起床的也早，沈胜男能起的早并不意外，反正之前每次于舒婉醒的时候，沈占峰那边总是都已经做了一组军体拳了。
看了眼时间还早，于舒婉打了个哈欠缩在被窝里赖床。
总归还不到八点，再躺一会儿等沈占峰送饭过来再起也不迟。
于舒婉这样想着，竟然不知不觉的又睡着了。
外面。
沈胜男的动作尽量小心不发出声音，等洗漱完了以后，又去门口领了今天刚送过来的报纸。
她自己是早起惯了的，但知道普通人没有经过部队的训练，放假是喜欢赖床的，总归不着急，所以就想着让于舒婉再多睡一会儿。
打从婚礼上第一次见面，沈胜男就对这个弟妹喜欢的不得了。
女孩子长得漂亮说话语气又温柔，但其实稍微了解一下，就知道她内里是个有主意的，还有几分跟自己相似的爽利，这简直太和自己胃口了！
沈胜男三个弟弟，从小到大没一个能贴心说说话的，甚至有时候还会暗搓搓的羡慕别人家的妹妹。
但是现在沈胜男不羡慕了，于舒婉这个妹子可比别人家的都要强上百倍。
舒婉说话温柔，还会帮自己出主意，还会用心疼的目光看着自己，说自己是最好的……
怎么想，沈胜男都觉得真是便宜了沈占峰！
脚步声响起，沈胜男抬起头，正好看见了，来送饭的沈占峰带着几分……怨气的目光。
不过巧的是，沈占峰也看到了大姐眼中对自己的不满。
“……”
沈占峰走上前把饭放下，才准备开口，沈胜男已经率先道：“你小声点好不好，舒婉还没醒呢。”
“……”沈占峰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这里明明是自己家，里面睡着的是自己媳妇儿，可沈胜男怎么表现得好像自己才是客人一样！
沈占峰：“咳咳，大姐，她现在休假，习惯了早上多睡儿一会儿，但是门关着，她一半是听不太清楚外面的脚步声的，不过因为你约她今早去医院，这会儿要么是已经醒了，要么就是醒了又睡着了。”
哼，他可比沈胜男更了解自己媳妇儿！
沈胜男哦了一声，瞥了瞥沈占峰眼底的黑眼圈：“昨晚上没睡好吧。”
“……还行。”
沈胜男笑了，“我睡得挺好，睡之前跟舒婉多说了会儿话，想通了很多事情，舒婉真是温柔聪明，我喜欢她。”
沈占峰顿了顿，“嗯，我也喜欢。”
“那肯定的啊。”沈胜男强硬道：“舒婉这么好，谁不喜欢？以前没发现，现在我真是觉得你小子命好的很！”
“自然，所以大姐今天晚上记得早点回大院休息。”
“看你小气的劲儿吧。”沈胜男哼了一声。
“什么小气？”
于舒婉揉着还有些朦胧的眼睛走出来，抬头看看时间，八点十分，也不算是迟到。
“没什么。”沈占峰率先开口，“我去帮你提热水，你洗把脸收拾一下再吃饭。”
“不着急。”沈胜男紧接着道：“反正晚点去也没事儿，初三医院人肯定不多，怪我昨天没考虑好，舒婉你要是困了再去睡会儿。”
“可是值班的医生也不多呀，还是尽量早点去的好。”于舒婉贴心的说完，就转身要去洗漱。
沈胜男心中感慨着舒婉真善良，转头看见自己弟弟已经亲密的过去给于舒婉倒热水，转而又哼了一声——真是便宜沈占峰这小子了！
第103章
京市。
天才蒙蒙亮，东鼓大街上霓虹灯还未来得及熄灭，摊贩着手准备着豆浆油条下锅，烟火气在空中弥漫。
“京市就是跟咱们那儿不一样，才初三就有摊贩出来。”
“挣点钱糊口而已。”郑云飞看着街边感慨万千。
这些摊贩除了有政府发证的，大部分都收不了多少钱，从前自己刚毕业来京市时没找到工作，甚至考虑过来这种摊子上帮忙，可等他问了才知道，原来这些人也挣不了几毛钱，图的是那些能在国厂工人手里的粮票，以作交换。
好在郑家在京市还有亲戚，后来通过堂叔的关系，在大学里找了个保安的工作干了几年。
金桂荣在冷风说打了个喷嚏，“赶紧去代销点吧，再买两斤桃酥五斤芝麻油就差不多了。”
郑云飞有些不情愿：“今年军区发的福利本来就不多，挑出来半斤水果糖两斤精米送过去不就可以了，怎么还要去买东西呀，我现在已经用不着堂叔给我找工作了。”
“你当我不可惜钱？”金桂荣瞪了他一眼，“要不是你自己身子骨有毛病，咱们还也用不着往他家跑着求帮忙。”
郑云飞的堂叔郑文志是林业大学的教授，堂婶儿纪娴则是京市人民医院的妇科主任，当年纪娴帮着郑云飞瞒过了沈胜男，这些年也一直在帮郑云飞调理身体上的毛病，有些药内部人员拿价要低很多，算下来为郑云飞省了不少钱。
“她那些药有个屁用。”郑云飞骂骂咧咧道：“这眼瞧着都三年了，我胃都快给吃坏了，也没见一点消息，以前就不提了，这一年里，我都把崔晓雅带家里来了，她那肚子还是不见有动静，我看堂婶儿也不靠谱！”
“她不靠谱能当人民医院的主任？”
金桂荣叹了口气，“你就坚持坚持吧，除了她，咱们现在也找不来别的人帮忙了，而且人家是知识分子，我瞧着不像是骗你的，况且毕竟有你爸这层亲戚关系在呢，咋可能会坑你，要是真想坑你，她也不会费劲儿给你半年做一次检查。”
说到这儿，郑云飞到底心虚，只能点头跟着金桂荣去了代销点买东西。
郑文志再有两年就要从大学退休了，他最大的愿望就是能让自己唯一的闺女郑明珠进大学里接自己的班。
为了郑明珠，他走关系跑人脉把郑明珠推荐上了自己所在的林业大学，进了大学后，在每年考试前，他还会对郑明珠进行特殊的’考前辅导‘，所以郑明珠几乎年年第一，还能拿到国家奖学金。
只是这一切潜规则操作，郑明珠所知甚少。
在郑文志的心里，自己的闺女就如同他给她起的名字一样，是他的掌中明珠，自己的闺女只需要看到这个世界上最美好最光明的存在，快乐顺遂过一生就足够了，而暗地里那些事情，他来做就够了。
他为闺女铺好人生中所有的路，只需要闺女迈着轻快的步子走过去就行。
至少在前二十多年里，闺女的人生路都是这样走过来的。
可到了现在，却发生了意外。
准确说，自己闺女的叛逆期好像有些姗姗来迟。
郑明珠毕业后不知道脑子里哪根筋坏了，一心想要参加上山下乡的政策，口口声声说什么自己是为了建设祖国，为了支援林坝，身为知识青年就该奉献自己燃烧自己……
别人不知道，但郑文志身为教授太知道了这活动到底是为了什么了。
说白了，不过是为了解决知识青年们在家待业的情况，这些刚毕业还没接触过社会的知青别说去建设祖国了，估计到了林坝以后，连能不能生存下来都是个大难题！
更何况闺女又是这样单纯善良的孩子，去了以后万一被男人哄骗住，留在那中鸟不拉屎的地方，他这前几十年的工夫算是白费了！
“爸呢？”
郑明珠伸了个懒腰走出屋子，纪娴连忙上前给她热早饭，一边说：“还在屋里没起，昨晚上一夜都没睡。”
郑明珠哼了一声，“亏我爸还是高级知识分子呢，怎么一点觉悟都没有，跟我那几个同学一模一样，我劝我同学跟我一起报名支援林坝，他们一个个的都不愿意，真是白读这么多书了。”
纪娴年纪大了，理了理耳边掉下来的把头发，她这才端着早饭走出去，脸上带着淡淡的怒气，但话说出口时，却温柔了许多：“你同学才是正常的想法，不过幸亏还有挽回的机会，明珠啊，你爸昨晚上跟我商量了一下，等过两天复工后，他帮你联系一下熟人，把你从支援名单上剔除出去。”
“我不。”郑明珠严肃道：“一味地贪图享受，其实就另一种犯罪，我那些同学读书后如果只知道享受，跟蛀虫有什么区别？”
纪娴继续劝：“你爸安排你毕业后去大学当老师怎么算蛀虫了？教书育人难道不好吗？”
“妈，这不一样啊！现在林坝需要我这样的人才，我就应该去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我已经跟那些不愿意报名的同学绝交了，我才不需要这种不思进取社会蛀虫一样的朋友呢！你跟爸如果不让我去，我就……”
郑明珠思前想后，咬咬牙道：“我就一辈子不理你们了！”
郑教授这会儿终于走了出来，恰好听了这些话，本就苍老的面孔更加沧桑了。
郑教授：“你不理我们，我们也不能答应让你去林坝送死。”
“爸！”郑明珠梳的高高的马尾着急晃了晃，“这不是去送死，是建设祖国！我报名的古仑高原常年风沙弥漫，想要通过种植稳固水土却一直没能成功，我可是我们专业的连续四年的第一名啊，我不去谁去？”
听了这话，郑文志心里更气了。
他是希望闺女能拥有自信，但这些自信，是因为他每年给她开小灶，甚至不惜自己通过修改试卷达到的，不告诉郑明珠事实，就是不想打击到她，没想到反而让她越来越有自信，甚至自信过头了！
“你只知道那边需要林业大学生，可你了解过那边的情况吗？”郑文志忍着火气又问。
“了解了啊，三省交界属于高原地区，因为早些年不够重视退化成了沙地，也间接导致了京市这边每年风沙变大……我都知道啊，所以我才坚决要去！”
郑教授摇头，“可不止这么简单，那边情况比你想的复杂多了，而且条件恶劣，吃不好住不好，你是京市长大的孩子，受不了那个苦的。”
郑明珠毫不在意，“我不怕，我已经想好了，到时候提前把家里的东西运过去，你们多给我带点钱跟粮票，我还怕吃不饱吗？”
“可……”
正说着，门被敲响了。
“堂叔是我。”
外面郑云飞的声音响起，郑教授眉头皱了皱，目光中露出一丝嫌恶，但还是让纪娴去开了门。
“堂叔堂婶过年好。”
郑云飞进门便热情的挨个打招呼，看到郑明珠时，正要开口，郑明珠已经冷哼了一声，率先发难。
郑明珠：“我以为谁呢，原来是堂哥啊，堂哥现在有工作了还想的起来我们家也是不容易啊。”
她很是看不起像郑云飞这样的年轻人。
没知识没能力，还一心想美事儿，从前走后门在林业大学混了个保安，后来找了个部队里的女朋友，又靠着结婚后亲属关系去了军区。
这种人，比她那些不愿意去当知青的同学还像蛀虫！
郑云飞心里有火，却哪里敢惹这位大小姐，只能讪讪笑笑，“我当小辈的，过年来看堂叔堂婶儿是应该的。”
“那从前也不见你们来啊。”
“从前不是在关东吗？路程太远了也不方便。”郑云飞说着，又恭维道：“明珠现在越来越漂亮了，我记得你毕业了吧，以后也肯定是跟堂叔一样，是名优秀的老师。”
“哼，我才不当老师呢，我要去林坝当知青！”
“……啊？”
郑云飞瞪了瞪眼睛，痴呆一样看着郑明珠，“林坝高原日子可不好过啊，你怎么想去那边呢。”
“谁说日子不好过了，我把家里的东西运过去，再带点钱过去打点一下，日常生活肯定不至于太差吧，最多就是要多操心一下种植方面的问题，但这是我的专业，对我来说小菜一碟！”
郑云飞：“……”
自己这个堂妹一直被家里保护的很好，他知道堂妹很单纯，但没想到堂妹单纯的有些……愚笨。
如果她知道知青辛苦还愿意去也就算了，但她居然说出什么要把家里东西运过去这种话，她当是去过家家吗？
郑云飞看了眼堂叔堂婶脸色都不好，转了转眼珠子劝道：“明珠，我们关东那边也有知青，那知青日子可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的，你还是再考虑考虑的好。”
郑明珠哼了一声，不以为意，“我进屋去了，跟你这种人没什么好说的。”
说罢，郑明珠转身离开，只留下一声重重的关门声。
郑教授叹了口气，转移了话题，“行了，明珠的事情不用你操心，云飞，你现在身体怎么样了？”
郑云飞苦笑了一声摇摇头。
旁边的金桂荣则走过去拉住了纪娴的手，“妹子啊，这病都瞧了小三年了，你每次让吃的药，我都盯着他一顿不拉的吃，咋还是一点动静没有呢？”
纪娴挣脱了金桂荣的手，掩饰着眼神里的嫌弃，淡淡道：“这种事急不来的，有些人看了一辈子都没看好，甚至都没医生愿意管，我也是尽自己所能在帮他调理身体了。”
郑云飞着急道：“可我调理时间也不短了，我总不能真的也等一辈子吧。”
纪娴瞥了眼郑云飞，“你要不信任我，大可以再换个医院医生问问，我也能只说尽量帮你治疗，可没说一定能保证治好。”
郑云飞听了心里更难受了，金桂荣心里也不好受，但还是压着心里的烦躁，跟纪娴说了一箩筐的好话。
等郑云飞母子二人离开后，金桂荣才冷声对着郑教授抱怨，“要不是看在从我这儿开药我能领点提成，早就不想管他了。”
郑教授揉揉脑子，“真看不好了？”
“这种严重的弱精情况，基本上是看不好的，只能碰碰运气。”
“那你先继续给他开着药。”
郑教授说完，又看了看郑明珠紧闭的房门，“这孩子被咱们惯坏了，认定的事儿不去试试，是不行的。”
纪娴吸了口气，“你真想答应她？”
“让她去吧，去两天知道日子苦了，我再找关系把她弄回来，再者说，她那专业成绩虚的很，等她试几次发现没用后，心灰意冷了肯定也愿意回来。”
而郑云飞那边心情也不好，听了纪娴那些话更加的心灰意冷。
“妈，要不然算了吧。”郑云飞低着头喃喃道：“我跟崔晓雅分开算了，以后跟沈胜男好好过日子，大不了领养个孩子呗。”
“说什么话呢？领养的能有自己亲生的好？不是自己的血脉，养了也是个白眼狼！”
郑云飞叹了口气，“可是万一真的好不了，再拖下去，我怕沈胜男那边等不了真要跟我离婚，其实跟沈胜男过也挺好，她工资高福利好，最重要是心思简单好骗的很，要不是因为这事儿，我还真没跟她离婚的想法，我就算是在外面偷偷找女人，估计也能瞒过去。”
金桂荣想了想，接着说：“等过完年，你约她再好好聊聊，哄着她高兴两天，咱们再试两年，实在不行……实在不行了还有沈胜男这条退路，你俩到时候再去领养孩子。”
“……嗯，我知道了。”
母子俩的对话中，好似沈胜男就是个工具一样，可以被他们随意的支使-
“让你在外面等着就老实等着，问这么多干什么？”
县城医院楼下，沈胜男掐着腰指挥沈占峰，“我们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你要是等着没事儿，就去供销社看看开门了没有，给我们买两袋豆花也行。”
沈占峰只是目光淡淡从沈胜男脸上掠过，看向于舒婉：“你身体确定没问题吧。”
“嗯。”于舒婉点点头，“科室那边肯定都是女同志，你去也不方便，在外面稍等一会儿吧。”
“好。”
沈占峰这才点了头，转身坐了回去。
沈胜男这边这才满意，转身拉住于舒婉的手，脚步轻盈进了医院。
“大姐心情好像不错。”
沈胜男笑了，“当然了，这件事总算有个突破口了，不管结果如何，这次我回北京都要坚决跟郑云飞离婚，我不是个喜欢发愁的人，他拖了我三年，这三年除了跟他见面，我都懒得去想他这个人。”
如果结果是自己的问题，自己这三年已经做的够意思了。
结果要是郑云飞的问题……那她就让郑云飞知道知道一个男人真正要不了孩子是什么滋味儿！哦不对，准确说，让他知道上不了床是什么滋味儿！
于舒婉很高兴沈胜男能想得开，心情也跟着轻快了不少。
因为来得早没什么人，挂号以后，很快轮到了沈胜男，于舒婉在外面走廊坐着等她。
相隔不远，于舒婉很快听到了一声惊呼。
等沈胜男出来已经将近一个小时过去了，于舒婉走上前，就看见沈胜男脸色不太对。
“医生说，今天就可以出结果。”
于舒婉怔了怔，忽然意识到不对劲儿，“昨儿大姐你不是说，三年前你们去做检查，要等一星期才能拿到结果吗？”
“嗯，我也是这么问的医生，但医生说女人做这方面检查，就是当天出结果的。”
两人对视了一眼，从对方的眼神中都看出了不对劲儿。
于舒婉：“大姐，如果女同志的情况当天就能出来，那是不是意味着一开始医生就在帮着郑云飞瞒着你什么事情？可是……”
沈胜男明白于舒婉的疑虑，忽然冷笑了一声，“他有个亲戚就是京市医院妇科的主任，当时检查完以后，他确实被那个亲戚拉着说了一会儿话，说的什么我不知道，我以为只是亲戚碰到了聊一聊家常而已，但是现在看来，肯定是有问题的！”
被证实有问题，也被证实了沈胜男这些年可能是被欺瞒着的。
于舒婉愈发心疼眼前这个大姑姐，才要出声安慰，大姑姐却豪气万丈的撸了撸袖子，“等会儿我的检查结果就出来了，等结果出来真是他的问题，明儿我就坐火车回去。”
“……回去？”
“嗯，回去收拾他一顿解解气再说！我让他明白明白花儿为什么这么红！”
“……”
从沈胜男的语气中，于舒婉似乎已经看到了血肉模糊的场面。
自己这个大姑姐心地善良不假，讲道理也不假，但惹到她了，脾气也是真的冲。
于舒婉正要开口劝说让沈胜男先冷静一下，结果抬头时，这才注意到了沈胜男已经略微泛红的眼角。
“大姐，其实这也算是一桩好事。”于舒婉深吸一口，先安慰道：“至少等下就能知道结果了，给这三年画个句号。”
“没错，以后我就还是那个自由自在的我了。”
沈胜男转过身，在于舒婉看不到的角度擦了擦眼泪，转头便又笑了出来，“舒婉，谢谢你陪着我安慰我，有你这个妹妹真好，我感觉你才是我亲妹子，比我那几个弟弟都贴心！”
于舒婉不好意思笑笑，又安慰了两句后，见沈胜男确实没有再难过，这才微微松了口气。
“沈胜男，你的检查报告出来了。”
很快，问诊室那边喊了名字，沈胜男想了想，拉着于舒婉跟她一起进了屋。
“看你的个人情况，结婚已经五年多了是吗？”
“对，医生你确定我的检查没有问题吗？我在京市检查过，那边的确说我有问题，好像是说什么天生的什么东西堵塞。”
医生眉头皱成了疙瘩，“这不可能，咱们的医院整体虽然不如京市先进，但全国的机器都是一样的，原理也是一样的，你这方面没有任何问题而且十分健康，就算是再换其他医院，我有信心跟你保证，也绝对没有问题，京市那边要么是医生拿错了检查单，要么就是医生眼瞎了。”
“……”
医生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可以说是有十足的把握。
沈胜男又反复问了几遍得到都是肯定的结果后，终于认了下来，跟于舒婉离开了问诊室。
“这个王八蛋，明儿不把他蛋给跺碎了我名字倒过来写！”
沈胜男只伤心了片刻，心中原有的内疚化也为了愤怒，气势汹汹的就要去买火车票。
只是等她走到了医院门口，突然又顿住了脚步。
“舒婉，你说我是不是太冲动了？”沈胜男叹了口气，“没有真实报告，他肯定不愿意承认自己的问题，我们是有纪律在的，到时候万一怪我随便动手打人，举报我家暴怎么办，你觉得呢？”
于舒婉聪慧冷静，应该有更好的主意。
沈胜男以为于舒婉要劝说自己时，于舒婉眼神却同样带着火气。
于舒婉看着眼前明明生气却强行压抑自己的大姐，认真道：“大姐，我觉得吧，先打他一顿出出气再说。”
沈胜男：“……”
此时的沈胜男突然就觉得自己还是不够冲动，而且……于舒婉实在是对自己的脾气！
于舒婉见沈胜男仍旧站着，想了想，解释道：“他早就破绽百出了，现在你知道了真相，就算是把他打个半死，他也不敢出去说什么，反而还要跟你求饶。”
“……所以大姐，你现在想做什么放心去做就行了。”
第104章
京市风沙大，冬天又干燥寒冷，但这些跟关东比较起来并不值得一提。
崔晓雅还记得自己小时候因为天气太冷，冬天家里洗脸水都用不上的那些日子，她当时最羡慕的就是邻居郑家，他们家是县城头一个用上煤炉的家庭，随时随地都能用得上热水，只不过不过蜂窝煤价格太贵了，郑家也要省着用。
阳光透过窗帘，落在崔晓雅的眼皮上，煤炉前坐着的崔晓雅晃了晃神，连忙将煤炉上已经煮开的水壶拎了起来。
水灌入暖水瓶后热气蒸腾，屋里的温度都好像上升了一些。
这样的日子，是崔晓雅从前想都不敢想的。
随时随地能用上热水，蜂窝煤虽然依旧昂贵，但每月都能用票买回来固定的分量，匀一匀的话每天都都用了，最重要的是，自己还能住在京市这样两室一厅的家里。
这间房子位于京市偏向郊区的位置，距离西郊的军区很近，是分配房，算是公家的财产，供沈胜男跟郑云飞结婚用的，不然像这样的房子，就算是有钱都住不上。
房子里面的家具倒是有一大半是郑云飞买的，当年结婚的时候，沈胜男本意是两个人凑一凑添置添置，可后来郑家说拿不出来结婚用的彩礼后，沈胜男跟刘敏商量着，只是让他出了家具的钱，虽然这房间里也没多少家具，算起来，最值钱的大概也就是崔晓雅面前的煤炉子了。
“发什么楞呢，给我倒杯水。”
郑云飞刚刚起床，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在屋里看了一圈，问：“我妈呢？”
崔晓雅给郑云飞倒了水放到茶几上，“出门给人做编织筐了，说是过年能多挣点。”
“哦。”郑云飞说话间，又看了眼崔晓雅，“你们食品厂今年过年没发工资啊，年货啥的都是我妈买的，你总不能一分不出吧。”
“我咋没出，过年那五斤猪肉不是我买的吗？我在食品厂就是个底层的流水线打包员，工资低的可怜，你少打我的主意。”
郑云飞哼了哼，并没有继续追问。
跟沈胜男分居后，他试着找过其他女人，但是等熟悉了以后，听说他没有离婚另一半还是部队出身后，都不愿意再跟他相处下去。
后来，郑云飞一次回老家时，见到了还没有结婚的崔晓雅，两家人住的近，打小是邻居，早年还有媒人上门撮合二人，只不过崔晓雅因为身高太矮了家庭条件又差所以没成，后来她也一直没能找到人家结婚。
这次见面后，郑云飞打起了崔晓雅的主意，好说说了一箩筐，再加上小时候的情谊，竟然被郑云飞糊弄到了床上去。
睡过之后，崔晓雅自然要闹着让郑云飞负责，郑云飞带她来了北京后，她才知道原来郑云飞还没有离婚。
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
崔晓雅眼瞧着这样好的房子，这样好的生活条件，就算是被家里人骂搞破鞋，也坚决要跟着郑云飞过日子。
人人都有一颗向往好日子的心，从小家境贫寒的崔晓雅比之更甚，她没有办法拒绝每天都能用上热水的日子，更没办法拒绝住在这样好的房子里。
而郑云飞也只抓住了崔晓雅的这点心思，才把她牢牢拿捏在手里。
“这眼瞅着都初五了，你今年还不打算回老家看看你爸吗？”崔晓雅忽然问道。
郑云飞：“我跟家里打过电话了，爸今年跟着我姐家过年，不回去还能省个路费。”
“……”崔晓雅沉默了一会儿，很是纠结的看过去：“云飞，我已经两年没回去了。”
“那你回去啊，我又没拦着你。”
“我的意思是你就不能陪我一起回去吗？”崔晓雅有些生气，“家里人骂我骂的难听话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自己回去说不定还要被我爸妈拉着打，你跟我一块儿，还能替我挡挡，我为你付出已经够多了，你就不能替我想想吗？”
“你自己选择跟我在一起的，我又没有逼着你。”郑云飞很是不屑：“再说了，你能留在北京，住这么好的房子，还不是有我在。”
还是因为有沈胜男在才对吧。
崔晓雅心里这样想，但切实却并不喜欢沈胜男。
“咱们总不能一直这么过下去吧，你到底什么时候跟沈胜男离婚？”崔晓雅忍不住再一次问。
“为什么不能这样一直过下去，崔晓雅，你别忘了有沈胜男在，咱们日子才能好过，我工作也才能保住。”
崔晓雅彻底恼了，“郑云飞，你还是不是个男人了？你要是这样，我就是回关东找个乡下男人嫁了，也不跟着你继续受委屈！”
“委屈？”郑云飞笑了，“沈胜男从来不找你麻烦，你天天好吃好喝的过着，委屈你什么了？”
“反正你得给我个期限，不然我明天就走，我虽然喜欢现在的日子，但我也很明白这样不是长久之计，万一哪天沈胜男真的被你给惹急了，我跟着你一起吃不了兜着走，我可不傻！”
崔晓雅看了眼煤炉，咬咬牙硬气的转身要进屋，“我现在就去收拾东西，我爸妈骂我就骂吧，你真是把我给气死了！”
郑云飞瞧崔晓雅动真格的要走，连忙又陪着笑跟过去。
郑云飞：“晓雅你听我解释，我当初之所以找到你，是因为心里其实一直都对你有感情，而且我妈也说了，你虽然个子矮但大腿粗屁股大，一准是个能生的，我现在不过是想再多挣两年钱而已，早晚是要跟沈胜男离婚的。”
说着，郑云飞已经色眯眯的动手去摸身边女人的屁股了。
崔晓雅一胳膊甩开郑云飞，“那到底还要挣多久？”
“两年吧。”郑云飞承诺道：“我可以跟你保证最多两年，等我存点钱，我就带着你换个地区生活。”
崔晓雅被他哄着，又听了一箩筐的好话以后，这才没有继续收拾东西。
“你真的是从小就暗恋我？”崔晓雅试探着问，脸上热热的。
郑云飞连连点头，“我还能骗你吗？我如果不是早对你有意思，怎么可能巴巴再跑去关东找你，我在京市找不就行了吗？还是因为惦记着你。”
“那你今天陪我去看电影吧。”崔晓雅笑道：“我不生气你了，但是看电影是你之前一直答应我的事情，但是都没有真的陪我去过，今天咱们就去一次好不好？”
“……”
又要花钱啊。
眼瞧崔晓雅又要闹，郑云飞想了想反正自己也想看，干脆点头答应了下来。
两个人简单收拾了一下，换好衣服，崔晓雅特意换了平时舍不得穿的新棉袄，这才挎着郑云飞的胳膊出门。
顺着街边，他们一路朝着电影院出发。
今天阳光很好，外面风也比前几天小了很多。
这样好的生活，是崔晓雅从前想都不敢想的。
而郑云飞心里也挺高兴的，难道出来放松放松，就是手里的钱有些不够用了，等沈胜男回来以后，得找个什么借口找她再要点钱。
“对了，家里的窗帘我看是不是被烧坏了一角？”
“嗯。”崔晓雅点头：“除了床帘，沙发角也被铁钳子勾坏了一点，过完年找人来修一修吧。”
“这好办。”郑云飞笑了出来，“沈胜男就这点好，她心软，我找她一说，她肯定出钱修这些东西。”
郑云飞有时候都无比庆幸自己遇到了沈胜男，不然现在可能还在校园里面当保安呢。
心情大好的两个人说着话，走过了一个拐角。
郑云飞这边说完话刚过头，还没看清楚发生了什么，就被迎面走过来的一个男人直接一脚踹到了旁边的胡同里。
男人力气跟他差不多，这一脚只是因为郑云飞没有防备才摔倒的。
“你干什么！”旁边的崔晓雅已经惊呼了一声，连忙过去想扶郑云飞起来。
沈文明看了眼似乎并没有怎么疼的郑云飞，不服气的回过头，“大姐你说的没错，我还真是力气不够，让大哥来吧。”
沈胜男施施然从沈文明身后走出来，睥睨着地上的傻眼的郑云飞。
沈胜男：“你们都给我看着，看我收拾他。”
眼瞧着沈胜男举着拳头冲过来，郑云飞慌忙爬了起来，“等、等等！胜男，你们这是做什么啊？这是文明吧，你比上次见面长高了不少，胜男，他跟我闹着玩就算了，你这是要跟我动手吗？”
沈胜男冷哼了一声，“不然呢？不然我给你钱你去修窗帘？”
崔晓雅一愣，指着沈胜男：“你怎么偷听别人说话？”
“你们自己在路边说的话叫人听到了怎么算偷听？”沈文明抱着胳膊凉声提醒。
崔晓雅：“……”
郑云飞这会儿脑子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儿，以为沈胜男只是听了这话生气，连忙解释：“胜男，我这是随口一说而已，晓雅在呢，我肯定要让她高兴不是吗？再说了，家里那些东西也确实旧……啊！！！”
“咚”的一声，沈胜男抬起腿一脚踢在了郑云飞的肚子上。
这一脚可比沈文明这个文人来的狠辣多了。
郑云飞倒地时隐约听到了断裂的声音，随后只感觉胸前跟五脏六腑都像被砸中了似的，痛的在地上像虾米似的捂住肚子来回翻滚。
“难怪我掰手腕都掰不过大姐呢。”沈文明在旁边念叨着，看向郑云飞的眼神没有半分同情，甚至还觉得打的不够。
自然是不够的。
沈胜男走过去又是一脚踢在了郑云飞的脸上，郑云飞凄惨的喊叫一声后，嘴里的牙竟然被吐出来了一颗。
看着鞋上沾的血迹，沈胜男厌恶的皱皱眉。
真脏，别说碰到他了，只是跟他说话，沈胜男都觉得周围空气都是脏的。
“这儿怎么有根木棍啊。”沈文明颠颠走过来，将在胡同口捡的木棍贴心的递给了沈胜男，“大姐用这个吧，不然脏了手。”
眼瞧沈胜男接过目光，看向自己的眼神里一片冰冷，郑云飞挣扎着用屁股往后面退了退，“胜男！胜男你这是做什么？”
“做什么？”沈文明啐了一口，“郑云飞，你自己干了什么自己不清楚吗？旁边可还站着你的新女人呢，你还能不认账？”
“我这是胜男同意了的！”郑云飞忍着痛呼喊，“是你姐的问题导致的我俩感情破裂，我找女人她也知道。”
“我是知道。”
沈胜男慢慢的开口：“但是我好想从来没有说过同意吧。”
这倒是没错，郑云飞找女人从来没有瞒着沈胜男，但沈胜男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过同意他找女人，只是一次次的要求离婚，可惜郑云飞没有同意。
不过，现在也庆幸他没同意。
“你知道破坏军婚是什么下场吗？”沈文明看了眼旁边的崔晓雅，“狗男女，你们都等着瞧吧，这次饶不了你们。”
郑云飞脸色忽然白了，他自然知道是什么下场，但因为沈胜男一直以来的默许跟心软，从来没把这个当回事儿。
“沈胜男！！”郑云飞着急了：“我对你曾经也是一片深情，可你怎么能落井下石呢？要怪就怪你自己生不了孩子！你打人算是什么意思？”
“就是！”崔晓雅刚才也被沈文明的话吓了一跳，她从来不知道还有什么破坏军婚的说法，但见郑云飞理直气壮，自己也跟着附和：“明明就是你自己先有的问题，沈胜男，你如果再继续动手，我就报警了。”
“好啊。”沈胜男丝毫不慌，目光慢慢转移到了崔晓雅身上。
崔晓雅被她冰冷的眼神吓得抖了抖。
“你现在就报警。”沈胜男看着她，又看看郑云飞，“最好快一点，不然，在警察到之前，我可不能保证郑云飞会被打成什么样。”
“……”
这下不等崔晓雅开口，郑云飞已经抢一步道：“不能报警！”
沈胜男虽然率先动手打了人，但归根究底，是他出轨在先，警察就算来了，也是站在沈胜男这边，说不定自己还要因为破坏军婚被抓起来！
郑云飞想到了这里，心下更加害怕，眼珠子转了转，连忙又说：“胜男，我跟崔晓雅只是逢场作戏而已，我心里其实更爱的还是你，我真的是因为舍不得你才一直不同意离婚的，你就饶了我这一次，我以前是不知道你为了这个会生气，现在我知道了，我肯定不会让你生气的，我今天就跟崔晓雅分开，以后好好跟你过日子！”
崔晓雅说到底不过是关东小县城一个嫁不出去的女人，跟沈胜男比起来什么也不是，这种时候，放弃崔晓雅是最好的选择。
沈胜男心软，听自己这么说，肯定会放过自己！
以后……以后大不了暂时不考虑孩子了，等稳住沈胜男再说也不迟！
心软的沈胜男这会儿眼神却越来越冷。
到现在了，郑云飞一心想的还是利用她的善良让她愧疚。
好恶心一男的，以前怎么就没发现这些甜言蜜语从他嘴里说出来这么恶心呢？
“你说真的？”沈胜男开口问。
崔晓雅慌了，“郑云飞！你是不是男人！你怎么能这样对我呢！”
郑云飞现在丝毫顾不上崔晓雅了，拼命的点头，“真的！我说的都是真心话！”
沈胜男：“那……你还有别的要跟我说吗？”
“别的？”郑云飞想了想，再抬起头时，目光满是爱意：“我爱你胜男，我这辈子只爱你一……啊！！！”
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嚎从胡同里发出。
偶尔有路过的人想要往里面看看发生了什么，却被沈文明拦在了外面。
但随着里面的动静越来越大，路人的好奇心也越来越重，沈文明干脆堵在外面，“我姐捉奸呢，都躲远一点，别误伤了你们。”
原来还想着打抱不平的路人听了是这缘故，各个都露出了义愤填膺的表情。
“原来打的是狗男女，那打的好！”
“对！”
“我好像认识里面那个女的，是食品厂啊，男的也就住在后面的街区上，原来是搞破鞋的啊，真是太恶心了！”
“打得好！就该这么打！要我说打的还不够狠！”
本来见势不妙想要逃走的崔晓雅见此情况，也不敢往外面跑了，哆哆嗦嗦的蹲在角落里流眼泪。
而旁边的郑云飞身上已经被棍子打了十几下，一开始还想着反抗，结果刚站起来，就会被比自己力气大几倍的沈胜男退回去。
“求……求你了胜男！”郑云飞撑着自己努力的求情，“不能再打了，再打真的会死人的！胜男，算我对不住你，我找女人我错了，我认错了！我答应跟你离婚还不行吗，你就饶了我吧。”
’咣当‘一声棍子被扔到了地上。
还没等郑云飞松口气，沈胜男随手捡了半块儿残破的板砖，比划了两下，朝着郑云飞**砸了下去。
这次，郑云飞哀嚎声只响了一半，就因为疼的使不出气力发不出声音了，他捂着**颤抖着，额头满是汗水，抽搐着好像下一秒就要晕过去一样。
到这一步，沈胜男这才哼了一声，不再有动作，而是把目光转移到了崔晓雅身上。
崔晓雅哆嗦着啜泣，她眼瞧着沈胜男丝毫没有手下留情的意思，这会儿已经吓得尿裤子了，“别、别打我、求你了别打我呜呜呜呜……”
“不打女人。”沈胜男拍拍手上的灰尘，冷漠的看着她，“你回答我几个问题。”
“好！”崔晓雅颤抖着连忙点头。
“你为什么答应郑云飞来这里？”
“他……他说他爱我。”崔晓雅说完便留着眼泪摇头，“可是刚才你也看到了，他根本不爱我，我，我，我真的真的也是被骗了。”
“继续说。”沈胜男冷漠的催促。
崔晓雅：“他说他对我还有感情，所以让我跟着他来北京，还承诺我，如果有一天怀了孕，就立刻跟……”
“你好好说，我说了不打你就肯定不会动手。”沈胜男皱眉提醒。
崔晓雅抹了把眼泪，这才忙继续道：“说只要我怀孕，就立刻跟你离婚，其实我来京市之前是以为郑云飞已经跟你离婚了的，来了之后才知道原来你们还没有离！”
沈胜男继续问：“他平时在家吃药吗？”
“……啊？”
崔晓雅有些茫然，“药？什么药？”
沈胜男蹙眉，“你们两个不是这一年多都住在一起？你没发现他身体有什么毛病？他没去过医院？”
说着，沈胜男看了眼地上已经是半昏厥状态的郑云飞，应该是听不见了。
崔晓雅闻言仍旧有些不理解，“我没见过。”
“你好好回忆一下。”沈胜男语气越发的冷。
崔晓雅吓得又是一哆嗦，仔细的回忆了一会儿，猛地抬起头，“你是说他吃补汤吗？”
“嗯。”虽热不知道是什么，但沈胜男但是点了头。
崔晓雅继续道：“他妈说那是给他补身体熬得汤，有时候是一股子中药味儿，有时候还带着点鸡汤的香味儿，基本上每天都要喝，有时候还一天三顿的喝，我以前也以为他是身体有什么毛病，是不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但是他给我看了军区给他做的体检表，并没什么大病，我以为是她妈疼他所以才弄得这个补汤，也就没多问。”
军区每年都会安排体检，就算是像郑云飞这种后勤小管事儿也会安排，但是体检表上，却是不可能显示不孕不育这种问题的。
“这熬汤的材料你能找到吗？”沈胜男又问。
崔晓雅点头，“就放在厨房里，不难找，他们也没瞒着我过。”
“文明。”沈胜男转头，“你在这儿看着这个王八蛋，我跟她回去拿点东西。”
沈文明瞥了眼地上的郑云飞，“都这样了不用看着了，姐我跟你一起吧。”
崔晓雅却犹豫了一下，开口道：“他情况好像不好，要不……我先给他送医院？”
沈胜男脸色忽的冷了，“没有你说话的份儿，赶紧起来去拿东西。”
“……好。”
沈胜男想了想，也干脆叫沈文明跟自己一起过去拿东西了，等崔晓雅将东西交给沈胜男以后，沈胜男打量了一眼屋里的陈设。
沈胜男：“你们搬出去吧。”
“我搬！”崔晓雅不敢犹豫，“我今天就走！”
“我是说你们。”沈胜男打断了她，“你替我告诉郑云飞，明天之前这间房子里不能留有他的任何东西在，不然我还打他。”
对啊，这房子的使用权本来就是沈胜男的，她只要不同意，谁都不能在这里住！
等沈胜男走后，崔晓雅看着这间房子里的一切，眼泪再次流了下来。
自己想要过的上好日子，在这间房子里是可以实现的。
但这间房子却从来就不属于郑云飞，如果没有了这里的一切，那她就没了跟郑云飞在一起的必要。
郑云飞……
崔晓雅想起这个人，猛地朝着地上吐了口唾沫！
这个人渣！骗了自己两年还不够，还害的她差点也被打！
而且刚才还听沈胜男身后的男人提了一嘴什么破坏军婚罪，自己不会被抓起来吧！
想到这里，崔晓雅哆嗦着转过身回屋里开始收拾东西。
比起被抓起来，她还是更愿意回关东去过苦日子，她要走了，现在就要走，什么狗屁郑云飞，她本来就对他没多少感情，为的不过是这京市的生活罢了。
崔晓雅收拾的很快，临走前，最后看了一眼煤炉。
家里现在还没有煤炉，要是能带回去，也算是给郑云飞积德了。
崔晓雅费劲儿的搬动了一下煤炉，发现太重不好带时，金桂荣也到家了。
“你干啥呢？云飞呢？”
崔晓雅哼了一声，“我要走了，郑云飞今天被沈胜男打了，就在前面路口的胡同里，以后我都不会回来了，再见。”
金桂荣愣在原地，消化完了信息，追过去一把抓住了想要跑的崔晓雅，“你带我过去找云飞，不然别想跑。”
崔晓雅一胳膊挥开金桂荣，但金桂荣力量明显更大，无奈之下，崔晓雅只好又带着金桂荣去找郑云飞。
郑云飞此时已经彻底昏迷了过去。
金桂荣看着儿子浑身上下破破烂烂还有血迹，心疼的当场哭了出来，哭喊着让崔晓雅帮忙送去医院。
但是崔晓雅只是淡淡打量了他们两眼，转身便要走。
什么狗屁京市，她这辈子都不会再来了！
“你要是走了，我们回了关东也不会放过去！”
金桂荣的话在后面响起，崔晓雅脚步顿住了。郑家人多，真闹起来，估计爸妈那边也不会向着自己。
崔晓雅咬咬牙，只能又转身回去帮忙-
“宁谦，我已经到京市第一人名医院了。”
于舒婉拿着话筒跟人讲话。
宁谦那边立刻道：“我已经提前跟我同学说过了，你去妇产科找梅正涛医生，跟他一说就行。”
“好，谢谢你了宁谦，回去肯定请你吃饭。”
宁谦那边语气温柔，笑着安慰：“说句话的事情而已，就用不着请吃饭了，你跟沈连长路上注意安全。”
“嗯，那回头再见。”
挂了电话，另一边电话亭里的沈占峰也走了出来。
于舒婉：“我同学说这边已经联系好了，我们进去找人就行，你那边呢？”
“老吴帮我跟武警医院联系好了，等会儿会接大姐他们过去。”
沈占峰说完，于舒婉担忧道：“大姐之前跟人动过手吗？”
沈占峰摇摇头，“我没见过，不过她也是部队出身，礼仪兵的训练同样不少，教训一个人渣足够用了，你不用担心。”
“不是。”于舒婉叹了口气，“我是担心大姐没跟人动过手，下手时候没轻重再把人给打死了，为了这种人渣脏了自己的手就不好了。”
沈占峰：“……”
很好，是他低估了大姐，也低估了舒婉。
“有文明看着呢，应该没事，大姐手下肯定也有个轻重。”
“嗯，不过等会儿完事儿了咱们还是先去军区看看大姐吧。”
“好。”
昨天确定要回来找郑云飞后，沈胜男跟家里直接摊牌了所有事情，刘敏老两口自然又心疼又生气，尤其是沈川。
沈川平时对沈胜男要求严格，但是听完这些事情，气的差点要亲自来京市，这倒是让沈胜男都觉得不可思议。
但最后，还是决定他们四个一块儿过来。
沈胜男跟沈文明去教训郑云飞，沈占峰这边则负责跟军区的武警医院联系好，到时候让人直接把郑云飞带到武警医院做检查，也算是拿证据。
于舒婉这边找了宁谦帮忙联系上一个在京市人民医院上班的同学，看能不能通过内部人员这边帮忙，拿到郑云飞跟妇产科主任私下勾结骗人的证据。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两天之内就能把郑云飞送进监狱，而沈胜男也能离婚获得自由。
“你好我找梅正涛梅医生。”
于舒婉报了名字后，很快见到了梅正涛，梅正涛知道个大概情况，但是下手却有些困难。
“三年前的病例很难找到，不过现在还在放年假，我们主任不参与排班，所以科室也没什么人，我会尽量帮忙找的。”
“那真是谢谢你了同志。”
梅正涛却摇头：“我反而要谢谢你，我们主任这种行为实在是太可恶了，这样的人留在医院，不知道这么多年下来祸害了多少人，唉。”
于舒婉不知道如何安慰，只能再次道了谢才出来，随后跟沈占峰一起去了武警医院-
武警医院的急诊车恰好停在了胡同口。
也是巧了，金桂荣跟崔晓雅刚抬着郑云飞出来，就看见了这辆急诊车。
更巧的是，上面下来一个没有穿白大褂的男人，打量了一眼昏迷的郑云飞后，示意他们上车。
“谢谢谢谢！”金桂荣连忙道谢，同时又感慨：“我儿就是命好，总是能碰到这些个好事儿。”
吴连长坐在前面听见了这话，嘴角勾起一丝冷笑，没有说话。
“对了同志。”金桂荣看了看急诊车上只有一名司机一个男同志，忍不住问：“这不放年假呢吗，你们怎么忽然出来了？是不是另外还有急诊，我儿子情况也很危险，咱们还是先去医院吧，哦你们是不是人民医院的，我们在人民医院还有亲戚呢，还是个主任。”
“我们是武警医院。”
吴连长只说了一句便不再开口。
金桂荣倒是很理解的点头，“难怪这么热心肠，那咱们现在……”
“直接回医院。”
金桂荣满意的松了口气，转头又看向崔晓雅，“今天到底怎么回事儿，沈胜男这个贱人为什么忽然打人，还打成这个样子，她可是部队出来的，我报警了她吃不了兜着走！”
崔晓雅撇撇嘴，“郑云飞不让报警，至于为什么打人……”
崔晓雅忽然苦笑，“她为什么不能打人呢？毕竟她才是郑云飞名义上的妻子，这些年你们做了什么，你心里也清楚吧。”
金桂荣打量着崔晓雅，“装什么呢？我们做了什么？你难道不也清楚得很？我看你是过好日子过腻了，沈胜男这个贱人……”
“咳咳咳！”吴连长清了清嗓子，不悦的瞪了眼金桂荣，“说话注意点。”
金桂荣一想人家这是武警，说不定跟军区那边也有联系，还说不定认识沈胜男呢，连忙闭上嘴不敢再说话。
但是这辆急救车却没有直接去医院，而是先拐了弯，在路口又接了两个人上车。
“……”
“……”
上车后的四个人互相对视着，竟是好半天都反应过来。
沈文明懒散的坐在后面的凳子上，跟吴连长打了声招呼，崔晓雅则吓得一哆嗦，害怕的蹲到了角落里。
而金桂荣反应过来以后，瞪着沈胜男就要上前动手。
沈胜男皱皱眉，一个擒拿手将金桂荣反手扣在旁边，冷漠的开口，“看在我从前喊你声妈的面子上就算了，我现在带郑云飞去看病，要是你再动手，我可不保证自己会不会把你捆起来。”
“沈胜男！你太过分了！你就不怕我报警吗！！你就不怕我让云飞上报上去让你接受处分吗？！”
坐在前面的吴连长笑了，“你上报吧，上报完了看谁先被抓起来。”
金桂荣：“……”
此时她才反应过来，原来他们都是一伙儿的。
金桂荣还想要闹着下车，但是在沈胜男的’劝阻‘下，最终还是老老实实的蹲在郑云飞身边流眼泪。
“其实也死不了人，怕啥啊。”崔晓雅小声的拉了拉金桂荣，“等会儿到地方了我就走了，你自己看着他吧。”
金桂荣瞪了过去，“你知道个屁！”
她明白郑云飞肯定不至于丧命，但是如果让沈胜男发现了他们藏着的秘密，后果估计也跟丧命差不多了。
这京市里的一切都要还回去，说不定还要蹲大牢……
想到这里，金桂荣哭的更大声了-
武警医院这边的速度很快，等于舒婉他们到了以后，结果已经出来了。
郑云飞陷入昏迷，并没有办法做全部的男科检查，而且他现在……
沈胜男最后的一板砖下手很重，之前说让他蛋碎，就真的碎了一个，经过简单的治疗以后，郑云飞还躺在床上昏迷着。
不过武警医院检查了郑云飞吃的药，又联系了人民医院那边的副院长，用同一个病号的缘由直接调取了郑云飞之前的检查报告，报告显示了郑云飞的的确确患有弱精症，且是重度的。
当天下午，公安那边也接到了人民医院梅正涛医生的报案，从他查到的病例上，可以确认妇产科主任纪娴的确欺骗了去做检查的沈胜男。
不过更令人意外的是，纪娴居然还在背地里通过医院的公家渠道购买药品，再加钱买出去，从中赚取差价。
本来还在为闺女担心的纪娴忘了担心自己，第二天在茫然的情况下，被公安直接带走了，在证据面前，纪娴只能认命的说出自己这些年背地里那些勾当。
而金桂荣知道沈胜男已经知道一切后，哭着跪下求沈胜男放他们一马，沈胜男也确实放了金桂荣。
她放金桂荣回家收拾东西，把那间房子里所有他们的东西全部收拾出来。
金桂荣无处可去，收拾完在医院的走廊上凑合着睡了一天，等沈胜男压着郑云飞去民政局办了离婚证以后，郑云飞也正式被公安局的人接手。
郑云飞跟崔晓雅一个被判了三年一个被判了两年，金桂荣也心灰意冷回了关东。
一切尘埃落定后，时间也不过才过了两天。
沈胜男三年的困境，在短短时间内被全部瓦解。
于舒婉几个人陪着沈胜男去公安局签字，结束后，沈胜男终于露出了这几年来最开心也是最放松的笑容。
“一切都结束了，舒婉，我终于自由了！”
“是啊大姐。”
于舒婉笑着点头，跟沈胜男抱在了一起。
沈占峰清了清嗓子，“行了，等会儿也该去爷爷那边看看了。”
“也是。”沈文明感叹，“这两天忙着都住在军区，临走前肯定得去爷爷那边一趟才行，而且这事儿爷爷要是知道了肯定高兴。”
跟沈家这边轻松愉快的氛围不同，郑家那边一片愁云惨淡。
郑教授一夜之间仿佛又苍老了许多，纪娴这次利用职务之便谋取私利的行为虽然只判了半年，但之前纪娴弄到手的钱也要归还回去，甚至还要补缴罚款。
他本想借此事让郑明珠心疼一下父母，别再去什么林坝胡闹了，毕竟这么一出后，家里的钱也不多了。
可结过郑明珠弄清楚一切后，竟然在公安局又闹了起来。
“我对你们太失望了！”郑明珠恨恨的抱怨着父母，“我妈犯错误之前你就知道，你为什么不阻止她！她这种行为让我觉得可耻！让我觉得恶心！我从前最仰慕的就是你们，可现在你们都一个比一个让我感到失望！”
“明珠，爸妈这么做也是为了你！”
如果没有那些钱，郑明珠怎么可能过得比同龄人都要好？而且郑明珠的大学本来就是走关系才上的，当年郑教授找熟人办事儿，也是花了不少钱人家才同意的，如果没有这些钱，郑明珠别说去林坝了，大学也没得上！
郑明珠已经流下了眼泪，“为了我就更应该遵纪守法了！现在你们让我觉得自己是一个有污点的人！我觉得耻辱！”
于舒婉被那边争吵的声音吸引，忍不住侧目看了一眼。
“明珠？”
于舒婉嘴里默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听起来倒是挺耳熟的，好像是……好像是那个被当成自己替身的原书女主角吧？！
第105章
那位教授如果没记错的话，应该是郑云飞的堂叔，同样姓郑，他的闺女自然就是郑明珠。
女主角啊。
于舒婉忍不住想要多看郑明珠两眼。
书中写，男主冯卓初次见到郑明珠时，便惊觉她与自己记忆中的白月光有五分相像，他五官脸型虽不及白月光精致，但眉眼间却出奇的相似，可惜的是，白月光气质柔美婉约，而郑明珠则处处莽撞，却也不失天真可爱。
想起原书中这些描写，于舒婉好奇心更胜。
可惜的是，这会儿郑明珠正跟父亲争执着什么，因此背对着于舒婉，瞧不到她具体的模样，只能大概看出她身高与自己差不多。
“在瞧什么？”
沈占峰顺着于舒婉的目光侧目过去，“那是郑云飞的亲戚，那位纪娴纪主任是他的堂婶。”
“我知道，我只是瞧那位小姑娘有些眼熟。”
“……”沈占峰侧目只能看到郑明珠的后背，但他皱皱眉，开口道：“这个女同志我之前似乎是见过的。”
“你见过？”于舒婉有些诧异，“她……”
于舒婉想问自己是不是跟她长得很像，但是看沈占峰的表情，犹豫了一下，才说：“你还记得她长什么样子吗？”
“不记得。”沈占峰坦诚的道：“我只是记得这位教授有个女儿，其余的早就忘了。”
沈胜男跟沈文明商量着去爷爷那边住多久，闻言，下意识的也看了过去。
沈胜男：“之前我结婚的时候，跟郑云飞这些亲戚都见过面，不过那时候舒婉你还没在呢，怎么瞧着郑明珠眼熟起来了？”
闻言，于舒婉又疑惑起来。
沈占峰不记得郑明珠长什么样子就算了，可怎么沈胜男看起来也没觉得她跟自己长得相似呢？
是自己认错了？其实是同名同姓的郑明珠？
虽然她依旧好奇，但左右现在这位女主角跟自己也扯不上什么关系，非要扯，也不是什么友善的关系，想了想，她干脆不再去管。
“走吧大姐，我还没见过爷爷呢，这次去算是第一次上门见面了。”于舒婉说着，又忧愁起来，“完了完了，我忘了带礼物过来了。”
沈占峰笑了笑：“来的匆忙哪里还记得什么礼物，爷爷不计较这个，他的脾气……你肯定喜欢。”
脾气？
于舒婉想想沈川那个严肃刻板的脾气，总觉得爷爷应该也跟沈川这个儿子差不多才对。
沈家这边的人处理完事情后这便离开了，郑明珠那边这会儿却还没吵完。
“我真是太失望了，爸你知道吗？我甚至有那么一瞬间想……想跟妈干脆断绝了关系，我的背景也还算得上是干净！”
“明珠！”
郑教授气的胸口疼，头晕着扶住了旁边的墙面，“你为什么……你为什么现在变成了这个样子呢？就算你妈跟我这件事上有不对的地方，但为的是你，为的是我们这个家啊！你就算为此生气，也不该有这种想法，你、你不觉得你很自私吗？！”
郑明珠眼泪哗哗往下掉：“那为什么不是你们自私呢？我妈做错了事情，我却要背上这样的背景，我何其无辜啊。”
她只觉得自己什么都没有做，就这样突然成了犯人的女儿，她有什么错？
“你们只会说为了我好，你们知道我要什么吗？我是个人，我现在也已经成年了，你们这是自以为是的为我好！根本不考虑我的想法。”
郑教授摇摇头，“我们一直在考虑你的感受，小时候你想要俄国的裙子，我们弄不到布票就用钱给你换，你要上林业大学，我帮你上林业大学，我们做的难道还不够考虑你的想法吗？”
“可是现在呢？”郑明珠不依不饶的继续道：“现在我想要一个清白干净的家庭背景，我想要去林坝，你们为什么又不考虑我的想法了？”
父女俩吵到最后，一个干脆扯着嗓子哭，一个则在旁边唉声叹气，揉着生疼的心脏。
最后还是公安同志看不下去，让两个人回家去吵，公安这边才终于清静下来。
“初十知青办的人会来接我，爸，你把钱跟东西给我提前准备好，到时候我就离开，不会留在家里碍你的眼。”
郑教授闻言心里更加塞了。
“钱准备好，东西准备好，爸妈替你做了一切，你却还要怨怼我们，还说不是你自私？你要是真有本事，就不要享受父母给你准备的东西！”
郑明珠怔了怔，更加难过了，“林坝那边环境恶劣，我不带东西跟钱我怎么生活下去？”
“怎么生活？”郑教授忽然有些失望，“当初是你自己偷偷瞒着我们做的选择，现在却还要我们为你承担后果吗？明珠，我忽然觉得你刚才的话说的没错。”
郑明珠皱眉，“我说的什么？”
“你说你已经成年了。”郑教授叹了口气，继续道：“没错，你既然已经成年已经毕业，你有自己的想法，那你去林坝的事情，就根本用不着我来同意，这是你自己的决定，你自己负责到底吧，我不会再管了。”
“爸……”
“我不管你去不去，所以也就不会管你去林坝以后的事情，况且家里赔了一笔罚款本来也没多少钱了，过年给你的压岁钱就当是最后给你的支持吧，以后的路，你想怎么走就怎么走，不要再问我了。”
言罢，郑教授长叹一口气，将眼神中的伤感掩饰住，转身自顾自的骑上自行车离开了。
门口只剩下了郑明珠。
郑明珠从一开始的错愕，再慢慢的变成愤怒。
不管就不管！
口口声声说为了自己，但现在真的需要他们帮助了，却又说让她靠自己。
有什么了不起的，她凭借自己也能活下去！去林坝本来就是自己的选择，况且她还是林业大学连续四年的第一名，等她凭借自己的能力把林坝的植树情况搞好，到时候出名上报纸，绝对不会提一句自己的父母是谁！-
去见爷爷的路上，在于舒婉的强烈要求下，他们还是去供销社简单买了点东西。
等到了郊外的别墅区，沈占峰去停车，于舒婉这才问沈胜男刚才的事情。
“你说你觉得她眼熟是因为她跟你长的相像？？”
沈胜男打量着眼前温婉漂亮，眉宇精致动人，比亲弟弟还要亲的亲弟妹，想了想，使劲儿摇摇头，“舒婉，你可能是看错了。”
于舒婉：“大姐觉得不像吗？”
“何止是不像。”沈胜男回忆着道：“那个姑娘我只见过一两次，每次见面只觉得她是一个被家里宠坏的大小姐，哦也不是，说大小姐还算好听了，她有些跋扈，还有些……愚笨。”
一个愚笨的人不只是智商，而是在方方面面都能体现出来。
不论是谈论事情时的反应，还是自大狂妄的表情，处处都体现着郑明珠的愚笨。
而眼前的于舒婉则不然，舒婉聪慧可爱，两个人天壤之别，怎么可能会相像呢？
“眉宇间也不相似吗？”于舒婉好奇的继续问道。
沈胜男皱着眉又回忆了一会儿，“我见到她多一眼都不想看，你要问的这么仔细，我也说不上来，舒婉怎么忽然对这个人感兴趣了？”
“也不算特别感兴趣吧，就是恍然觉得眼熟随口问问。”
“这样啊。”
两人闲聊着，沈占峰也终于回来了。
“走吧，咱们进去。”
这座小洋房上下三层，外面还有一处围起来的院子。
沈占峰这边刚敲了敲门，院墙里就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谁呀。”
“婶子，是我！”
沈胜男喊了一声后，段月珍已经打开了门，刚要高兴的将人拉进去，转头看到这么多人，顿了顿，目光直接落在了于舒婉的身上。
“这就是占峰的媳妇儿舒婉吧，快进来快进来，怎么忽然过来也没提前说一声，老爷子这会儿正睡午觉呢，我让你大伯去喊他下来，诶哟，难怪胜男一直夸你，舒婉这么漂亮可人我瞧了一眼都喜欢的不得了，诶哟……就是你们没有提前打个招呼，我这临时也没准备什么菜，等会儿我就去买点东西回来。”
说话间，段月珍拉着众人进了屋，“老沈——沈舟！！”
“喊这么急干什……”
沈舟出来瞧见孩子们过来，立刻高兴的迎了过来。
于舒婉被他们夫妻两个的热情给吓了一跳，但很快便适应下来。
大伯跟大婶娘都是真心实意的待这些小辈好，言语间满是关怀跟热切，明明才刚见面，却好像已经是他们的孩子似的。
“沈建工的情况你也知道，大伯这些年一直拿我们几个当亲儿子闺女对待，大婶娘也是二婚，之前的孩子都跟着父亲在国外，婶娘跟他们断了往来，这些年来也是真心拿沈家当自己的家。”
这会儿沈舟上楼喊沈铁军起床，段月珍收拾着要出去买菜，沈胜男就拉着于舒婉说悄悄话。
沈胜男继续道：“你就拿这里当自己家一样就行，咱大伯是电影放映员，其实思想很前卫的，比咱爸好相处，大婶娘就更不用说了，做饭那是一流的好。”
于舒婉点点头，“放心大姐，大家都这么好，我能适应的来。”
沈占峰那边余光也时时注意着舒婉，见她没有什么不适，心里也跟着松快了一些。
说话间，沈铁军终于下楼了。
“沈占峰你这个兔崽子，来之前怎么不打招呼！我他……”
沈铁军嘴里的脏话在看到于舒婉的那一刻，硬是给咽了回去。
他一生戎马，军营里摸爬滚打长大，老来以后，说脏话的习惯虽然尽力去改，但时不时的还是会冒出来。
于舒婉并没有介意，此刻已经站了起来，礼貌的鞠了个躬。
“爷爷好，我是于舒婉。”
第106章
沈占峰结婚的时，沈铁军让沈胜男送过去了一份礼金算作祝贺，可沈占峰作为老爷子头一个结婚成家的孙子，老爷子却没有到场。
甚至在收到礼金之前，于舒婉都不知道原来沈占峰还有一个爷爷在北京，后来于舒婉问过才知道，沈家还有这位司令员退休下来的老爷子。
老爷子膝下两个儿子，早年还没有退休时，他大部分时间要么是在前线要么就是在部队里，两个孩子日常交给请到家里的保姆照顾。
老大沈舟随了母亲脾气温和，结婚前在县城当一名普通的图书管理员，后来因为离婚回了北京，就在电影院当电影放映员，好在老爷子对自己这个儿子也没什么太高的要求，平时沈舟还能在家多陪陪老爷子。
而老二沈川脾气倔，因着当年母亲因病去世时老爷子不在身边，跟老爷子生了气，多年来甚少回北京，也是因着这个缘故，沈川当年明明有机会在部队里继续往上升，可他却抛弃了前途无量的未来，赌气回了县城，在县城军区里当了大半辈子的普通文书。
老爷子对二儿子同样有气，他不来见自己，自己也不去找他，不过生气归生气，对几个孙子孙女他还是很在意的。
沈建工就不提了，沈胜男却是在十八岁就来了北京，许多事情都是老爷子帮着参谋照顾的，沈占峰更不用说了，继承了老爷子军人的基因，早早进了部队，多次上过前线立下战功，至于沈文明跟沈红星虽然见面次数不多，但也都是个机灵的。
不过这些年，更让老爷子发愁的确实从前自己最骄傲的沈占峰。
这孩子从前看他一心建功只觉得很不错，可后来却发现他竟然完全没有结婚成家的想法！再加上收养了两个孩子，年纪又大了，这种条件更难找对象。
不过意外的是，去年竟然突然收到了沈占峰要结婚的消息。
老爷子对这个孙媳妇儿充满了好奇，甚至还想到了许多不好的可能……
后来虽然听沈占峰跟沈胜男说了这孙媳妇儿是个好孩子，却仍旧保持怀疑的态度。
刚才下楼的时候，他是没想到屋里除了几个孙子孙女以外还有别的女同志，这才猛地住口。
等于舒婉做了自我介绍后，沈铁军顿了顿，眼眸里的打量稍稍停了几秒后，便露出了和蔼的笑意。
他一生见过太多人了，很多时候打眼一瞧便能看出人品来。
眼前这孙媳妇儿五官清秀举止端庄气质如兰，面对自己时大方不卑不亢，最关键是眼神清澈，瞧着便是心思纯净的。
“你好！”沈铁军声如洪钟，“坐！”
于舒婉被他这声音唬了一下，但仔细看看老爷子眼眸中的和蔼慈祥，这才松了口气，等他落座后自己这才坐了回去。
沈占峰瞥了眼沈铁军，“爷爷，你吓着舒婉了。”
沈铁军一怔，瞪了回去，“你这臭小子不会说话就闭嘴，这样好的丫头我一心都是喜欢怎么就吓着她了！”
声如洪钟的老爷子一番话下来，桌子上养着的绿萝叶子都抖了抖。
于舒婉抿着嘴笑了笑，“没有吓着，我刚才只是见爷爷声如洪钟身体硬朗高兴而已。”
“瞧瞧瞧瞧！”沈铁军迫不及待点头：“瞧人家丫头是怎么说话的，你再瞧瞧你自己，跟着沈川学的只知道怎么气人！沈占峰，你给我好好对待人家。”
言罢，沈铁军又看向于舒婉，“他们这家人说话总是不好听，要是哪天你感觉到冒犯惹你不高兴了，直接拿棍子敲他！我替你做主！”
拿……棍子敲啊？
于舒婉还没开口，沈胜男已经连忙道：“舒婉才不会动手呢。”
“嗯。”于舒婉连连点头，她这个人别说动手了，吵架都不怎么喜欢，除非是别人主动招惹。
可还没等于舒婉反应过来，沈胜男已经接着道：“而且舒婉力气小，要是占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你告诉我，我替你敲他！”
“……”
于舒婉想起昏迷了将近两天的郑云飞，有些无奈的笑了笑。
沈占峰倒是镇定如常，“我俩好着呢爷爷，从来不吵架。”
“那就是这丫头在让着你了。”沈铁军叹了口气，“占峰的脾气跟沈川一脉相承，看来丫头你是已经受了不少委屈了。”
沈占峰：“……”
沈文明在旁边看乐子，歪着头笑成了一团。
于舒婉看了眼沈占峰很是无奈的表情也没忍住笑了出来，随后认真替自家男人解释道：“爷爷，我没有受过委屈，沈占峰对我挺好的，至于说话……”
虽然不得不承认一开始沈占峰确实有些古板，且没什么情趣，但现在哄自己的话已经可以一次性说一箩筐了！
“说话也很正常，从来没有说过让我不高兴的话。”
于舒婉解释完，沈铁军狐疑的打量着眼前的小夫妻。
等确定于舒婉脸色如常，并没隐藏了什么委屈后，看着沈占峰点了点头，“看来你每年寒暑假来我这儿学习还是有效果的，比跟着你爹强多了。”
“咳咳……”沈占峰微微皱皱眉，“爷爷，您要是实在想我爸了，我就喊他过来看看您。”
“谁想了！谁想那个兔崽子了！”沈铁军骤然炸开，声音比刚才又高了一度，“我不想他，我想前两年走丢的旺财我都不想他！你小小年纪揣度我做什么？你又不知道我想的什么，以后少胡说！”
说完了，沈铁军还觉得不够，“我刚才还以为你是学好了，结果还是这么知道气人。”
沈占峰跟沈胜男对视了一眼，都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
沈胜男出声安抚：“好好好，不想不想，反正我也不想见我爸，爷爷您放心，肯定不让他过来。”
沈铁军：“……嗯，别让他过来。”
于舒婉看着眼前的老爷子，却忽然没忍住又笑了出来。
这位爷爷在面对别人时足够敏锐，在面对着自己的问题时却显然有些孩子气。
“他们父子俩半辈子都是这样，咱们不用操心。”沈胜男悄悄叮嘱了沈占峰跟于舒婉一句，这才换了别的话题聊。
先是说了郑云飞的事情，老爷子听完气的敲着烟灰缸直言要是以前非枪毙了这个王八蛋，后又说了处理结果，老爷子这才稍稍宽心。
“舒婉难得过来，你们多住两天在京城里逛逛看看，一应开销我给你们包了。”沈铁军说话间，又看了眼外面，“我瞧着外面的车是小吴的吧。”
“嗯。”沈占峰点头，“借用了半天，明儿要还回去。”
“不还了。”
沈铁军说话间拿起了茶几上的电话，拨通到军区叮嘱了两句后，这车就暂时成了于舒婉这几天出游的交通工具。
“老爷子一辈子都在为国效力，早年说要给他配车，老爷子非说占用国家资源不愿意要，所以偶尔借用一下军区那边的车，那边肯定同意。”
沈胜男给于舒婉做着解释，于舒婉连忙又去道谢。
说话间，段月珍也回来了，随后跟家里的保姆一起做了一大桌子饭菜。
吃完饭后，沈文明打了个饱嗝，却又可怜巴巴看向段月珍，“我之前来就没想过这种待遇，婶娘你偏心大哥。”
“笨蛋。”沈胜男笑了，“这是婶娘偏心舒婉。”
“哦也是啊。”沈文明一听这话，心里的不平衡感消失了，嫂子这么好，偏心嫂子是应该的！
下午的时间，于舒婉跟沈占峰在他之前来住的房间休息了一会儿后，几个人便一起去京市最热闹的国贸逛了逛。
国贸县城也有，但只是一个小贸易市场，而京市的国贸占用了整整两层楼，各式各样的东西都有，还有很多国外的东西。
国外的东西在如今这个年代都是紧俏商品，当然，价格也不低。
于舒婉看中了一双黑色带金属扣子的中长款小皮靴，虽然内里不带皮毛，但过段时间就能穿了，而且除非是特别冷的天气，一年四季都可以搭配衣服。
只是于舒婉瞧了一眼价格后，果断的转过了身。
开什么玩笑呢，一双鞋子要她一个半月的工资，这跟现代的奢侈品有一比了，虽然这小皮靴比奢侈品要实用很多，可……可她还是有些不舍得。
“三十七码的，麻烦帮我包起来。”
“这双鞋子拿出来给我妹妹试穿一下。”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于舒婉诧异的回过头。
沈占峰正一脸莫名的看着同样要这双鞋子的沈胜男，当然，沈胜男脸上也带了几分挑衅。
沈胜男：“原来舒婉的鞋码是三十七的啊，那同志你帮我们包起来吧，我去给你们结账。”
沈占峰淡淡打断沈胜男，“谢谢大姐，我过年的津贴还没来得及用，我来付款就可以。”
沈胜男诧异的看看沈占峰，又看看于舒婉，“舒婉！这下被我逮住了，他偷偷藏私房钱！”
沈占峰：“……”
顿了顿，沈占峰才咬牙解释：“过年津贴的事情舒婉知道，这些是舒婉让我自己拿着用来置办年货剩下的，我一直没用。”
“哦。”沈胜男淡淡点点头，好像颇为失望自己没有揪住弟弟的小辫子。
随后，沈胜男这才接着道：“那这样吧，剩下的钱你留着给舒婉买点别的，这个小皮靴我来买。”
当事人于舒婉终于找到了插话的空隙，连忙道：“大姐你太客气了，这皮靴太贵了，我看还有别的鞋子可以看呢，咱们还是走吧。”
“前面几家都没见你满意的，难得看上了，我说买就买。”沈胜男很强势的道。
于舒婉失笑，点点头：“那我自己付钱就可以了。”
“不行。”沈胜男立刻道：“难得找到了你喜欢的东西，就当是我送你的新年礼物，反正你现在不要，等会儿我也要回来买了给你，这次要不是你给我做心理辅导，我也不会速战速决解决了郑云飞，你要是不收，我良心上都过不去。”
沈胜男这样说了，沈占峰刚才还要争执的意思也褪去，于舒婉想了想，只能点头答应下来。
沈文明在旁边看了半天，眼珠子转了转，指着旁边一家手表店，“那家的手表听说比县城的款式要新颖，姐，大哥，我都上班这么久了，一直都想要买一块儿手表，就是不舍得下手，你们……”
刚结完账的沈胜男瞪了过去，“你都上班这么久了，吃住在家里，攒的钱怎么都够买个手表了，文明啊，不能总想着依靠哥哥姐姐呀，不过如果实在不舍得，就别买了。”
“……可是我难得来北京一次！”沈文明据理力争，希望能让沈胜男心软。
沈胜男掐着指头算了半天，“没事儿，等清明节你再攒几个月的钱，放假了就能来买了。”
沈文明咬咬牙放弃了沈胜男，转头眼巴巴看向大哥。
沈占峰手里的钱有多少于舒婉心里有数，她看着沈文明可怜兮兮的眼神便要开口。
大哥沈占峰望了望国贸大楼的窗户，拉着于舒婉就往外面走，“舒婉，我记得前面有一家照相馆可以洗彩色照片，结婚的时候我就答应你再去照一次相，咱们现在就过去吧。”
于舒婉一怔，等被拉到了门口，才笑道：“你怎么看出来我动了想替沈文明结账的心思？”
“你心软。”沈占峰也笑道：“不过你别管，文明就是故意的，如果真是缺什么，别说我跟大姐了，妈那边也知道，他其实小金库比我都多。”
第107章
“大姐……”
沈文明眼瞧着沈占峰带着嫂子离开，转头又可怜巴巴的看着沈胜男，“你今年都没有给我压岁钱，红星都拿到了。”
“你也好意思跟红星比，往年你上学就算了，今年都上班这么久了好不好。”沈胜男白了一眼沈文明，看着外面两个人离开的方向，大方的挥了挥手，“这样吧文明，妈不是说要替你张罗着找对象吗？我请你去……”
“买个手表？”沈文明兴奋的接话，“虽然我不怎么想相亲，但如果姐你真给我买了手表，我回家就开始相亲！”
“……想什么美事儿呢，你爱去不去。”沈胜男忍了忍，这才缓缓道：“我是说，可以请你去拍个彩色照片，到时候也方便拿给人家看。”
沈文明闻言顿时失望的摇摇头，“那还是算了。”
“走吧走吧。”沈胜男接过鞋店给的发票，拽着沈文明追了过去。
“舒婉，你们是要去照相馆对吧。”沈胜男追过来问道。
于舒婉点头，“嗯，家里虽然摆的有照片，但之前就想拍个彩色的合照当结婚照。”
“原来是结婚照啊。”沈文明凑过来，“那既然这样我们就不掺和……诶哟！”
沈文明捂着被沈胜男敲了一下的脑门，委屈的看过去，“大姐你干嘛？”
“什么叫掺和啊。”沈胜男不高兴的看着弟弟，“咱们都是一家的，完全可以一起照个大合照嘛！占峰，我看咱们先去照合照吧，到时候洗出来我拿一版放在军区宿舍里。”
沈占峰：“……”
“怎么了？”沈胜男看着瞪过来的沈占峰，“我说的不对吗？舒婉你说呢？”
于舒婉眨眨眼，颇为认同，“我觉得也没错，咱们照个合照挺好的，不过人不齐，要是大家都在就好了。”
沈占峰表示赞同，“嗯，我觉得也是等有机会人齐再照最好，大姐你们要是没别的事儿可以去国贸二楼再转转。”
沈胜男：“人不齐就不齐呗，等以后有机会了再照一次就是了，再说了，咱爷爷跟咱爸这关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转好呢，我是不在意这个的，舒婉，你就当陪我了，好不好？”
她这么说，于舒婉自然说好。
只是沈占峰刚才温和的目光瞬间变得气恼又无奈，在沈胜男的注视下，拉住了于舒婉的手，“舒婉，咱们先拍结婚照，合照等会儿再说。”
沈占峰鲜少在外面这样拉住于舒婉的手在大街上走，尤其是现在身边还有家里人在。
于舒婉只感觉手上一阵温热将自己包裹住，顿了顿，脸也跟着热了起来。
“可以呀，反正本来就是过来拍彩色合照的嘛。”于舒婉说着，侧目压低了声音，“咳咳，你注意点嘛，大街上人这么多，大姐他们也在呢。”
于舒婉尽管压了声音，但在她身边的沈胜男还是能听到个大概。
沈胜男很是认同的看着沈占峰，“就是，你多少注意点，舒婉会害羞不好意思的。”
“那又怎么了。”
意外的是，古板的沈占峰今天却对这些事情丝毫不在意，“我牵自己媳妇儿合规合法，大姐，要不回家我把结婚证拿出来给你看看？”
沈胜男被噎住，哼了一声搂住了于舒婉的另一边胳膊，“舒婉，等会儿你们拍结婚照快一点，我等你一起拍合照。”
“好。”
于舒婉答应了下来，等进了照相馆以后，准备时间里，于舒婉悄悄看着眼在门口等着的沈胜男，跟沈占峰说起了悄悄话。
“你别提结婚证呀，大姐不是刚办完离婚证嘛，提这事儿她又难过了怎么办？”
沈占峰目光淡淡扫了一眼门口很有活力的大姐，“她可没有半分难过的样子，这婚离了她高兴着呢。”
“对大姐来说确实是好事，但毕竟这问题有些敏感，你等会儿少提为好。”
沈占峰又低头看看自家这个用的温柔关心的眼神看着大姐的媳妇儿，心里有些别扭。
平时在家里碰到些个男同学旧相识也就罢了，怎么连自己家的亲姐都好想要跟自己抢人一样。
想到这里，沈占峰柔声问道：“舒婉，明天我带你去逛逛京城的景点吧。”
“好呀。”
还没等沈占峰高兴完，就听于舒婉接续道：“正好昨儿听大姐说起那几个著名景点她也没去过，我们开着车正好一块儿去。”
沈占峰：“……”
不，他的意思是带着她去，而不是他们所有人一起。
“怎么了？”于舒婉茫然的抬起头，看这沈占峰有些消沉的神色，关心道：“是景点太多不知道怎么安排还是有些麻烦？没关系，咱们简单转转就可以了，或者你在家里休息两天也行。”
于舒婉是很想去景点看看的，沈占峰也是知道的，但听她因为发现自己的情绪不对，就说只在家休息，沈占峰立刻心里泛起了暖意。
真好，媳妇儿果然还是最关心自己！
“你难得放假，好好休息，我跟大姐文明他们一起去就可以了。”
沈占峰：“……”
“咳咳咳……”沈占峰咳嗽了起来。
于舒婉吓了一跳，连忙去给沈占峰顺了顺后背，“风吹着了？还是怎么回事儿？”
“我……没事。”沈占峰让自己尽量冷静下来，才慢慢道：“我没事儿，咱们明天一起去景点逛逛，你想先去哪个？”
“真没事儿？”
于舒婉总觉得今天的沈占峰有些奇怪，他是个情绪不外放的人，脸上的表情每天都只有那么两三种，但是今天好像情绪起伏一直很大。
“嗯。”
于舒婉见他确实也不咳嗽了，这才说了几个京市著名的景点，故宫长城都要单独用一天的时间去逛，于舒婉觉得累就选择了上午先去颐和园看看，中午去尝尝京市著名的菜系后再做下午的打算。
两人聊天的工夫，前面排队的人也已经照完了。
“两位同志，我们这边的上色师分两种，最好的价格是十块钱，但他的手艺很好，颜色过渡流畅自然，不会像其他上色师那样弄出来突兀的颜色，不过普通的也有，只需要五块钱就可以了，同样也是彩色的。”
这年头的彩色照片都需要人工上色，而十块钱都抵得上普通人半个月的工资了，也算是一个不小的奢侈品。
于舒婉正在犹豫，沈占峰已经果断的开了口：“要十块的吧。”
“好嘞！两位稍等，我去换个胶片做做准备！”
“好贵呀。”于舒婉等那人离开，这才道：“我以为跟县城的黑白照片差不多呢，怎么能要十块钱呀。”
“京市普遍都是这个价格，而且大部分县城是没有这个技术的，所以也就贵一点。”沈占峰顿了顿，笑道：“刚才想给你买靴子没买成，正好咱们用来拍照片。”
其实这个价格对于他们小家庭来说完全能够负担得起，再加上沈占峰这样说，于舒婉也跟着宽了宽心。
“说起这个，大姐也真是太好了，刚才那靴子那么贵，等回头我们也买点什么送给她吧。”
“明儿去景点门票钱我出就行了。”
对这个建议于舒婉虽然满意，但心里已经在考虑着等回去后再送沈胜男点什么了。
“两位同志拍的是结婚照对吗？”
“对的。”
“那我们这边提供白色的头纱，女同志，这白色头纱是最近刚从苏联那边流行过来的拍照方式，上面还有一个漂亮的蝴蝶带子，时髦的很，喜欢的话可以试试看。”
于舒婉眼睛一亮同意下来，等收拾好以后，这才跟沈占峰站在一起拍了照片。
他们两个不是第一次拍合照了，倒是比上一次多了几分自在。尤其是沈占峰熟练的牵起于舒婉手的时候，两人相视一笑，等照相师那边数起’三二一‘，他们同时回头。
亮眼的闪光灯响起后，照相师顿了顿，露出了满意的大拇指。
“两位同志感情一定很好，这张结婚照比我今天一天拍的都要看起来有幸福感，不过也多亏了二位都是一表人才哈哈哈……”
于舒婉脸上热热的，看了眼沈占峰，没想到正好落入了沈占峰的眸光中。
她今天穿了那件呢子大衣，白色的中领毛衣反而将她的脖子称的修长，漂亮白皙的脸颊上带着几分红晕，轻薄的白纱下，发丝若隐若现在耳边轻轻垂落，漂亮的像是电影演员似的。
沈占峰声音低沉，“我媳妇儿的确好看，比谁都漂亮。”
照相师旁边的小助手连连点头跟着附和：“女同志是我见过最上相的女同志！我差点以为是电影院里走出来的呢。”
于舒婉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微微垂下眼睫，躲开了沈占峰的注视，“咳咳，我们先出去吧，外面大姐还等着呢。”
外面暗红色的厚重帘布被拉开，沈胜男脑袋探了进来，“舒婉就是好看，不过沈占峰你能不能别墨迹了，哦对了，等下我们合照我要跟舒婉站在一起！”
沈占峰：“……”
于舒婉倒是高高兴兴点头，“好呀，我们两个站在一起，他跟文明站在一边。”
外面的沈文明百无聊赖的托着下巴坐在椅子上。
照什么相啊他一点也不想照相好不好，他想要手表！
刚才好像只有嫂子有些心软，可他不可能厚着脸皮去让嫂子给自己买，看来真要等回头再攒攒钱了……
“快点来沈文明！”
沈胜男一声厉呵下，沈胜男乖乖的站起来走了进去，他被安排站在了沈占峰身边，本来另一边要站沈胜男的，可沈占峰黑着一张脸，硬是把于舒婉拉到了自己身边。
最后还是于舒婉提议，她跟沈胜男站在中间，自己旁边站着沈占峰，沈胜男身边站着沈文明。
等合照终于拍好了，沈占峰留下了地址，等一周后洗好照片再让店员帮忙邮寄回去。
“我们两个的合照洗成两份。”
临走前，沈占峰忽然又转身回来，“一份洗成大的要表起来挂在墙上，还有一份洗成二寸大小就行。”
“两份都要上色吗同志？”
“要。”
沈占峰说完心里却沉甸甸的。
再过几天他就要离开去滇南了，到时候可能要几个月才能再跟舒婉见面，虽说现在邮寄信件电话什么的都很方便，可到底不能真正的见面啊，留个照片在身边，还可以时时看一看。
沈胜男似乎也想到了这个事情，难得没有打趣自己这个弟弟，沉默了片刻以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放心吧，我会替你照顾好舒婉的。”
沈占峰：“……”
好，你最好只是想替我照顾，而不是想把我媳妇儿给抢走！
第108章
赶到年假时节，京市比着寻常日子更加热闹，有些景点因为人实在是多最后并没有去，只选了人少的去逛了逛。
几个人在京市又待了两天，县城那边终于等不住来电话了。
打电话的是刘敏，先是问候了老爷子身体。
虽然沈川跟老爷子一直有气，但到底跟她这个儿媳妇没什么关系，刘敏也从中劝和过好几次，但双方都一个赛着一个的倔，她夹在两人中间疲于周旋，平时也只能做到言语上的问候了。
问完了老爷子，这才问了沈胜男的情况。
电话里不好说清楚，沈胜男只简单交代了一下大概过程跟结果，让家里安下心来。
“时间也差不多了。”等挂断电话以后，沈占峰看了眼墙上的日历，“初十我得去军区报道，舒婉也要上班，该回去了。”
沈铁军默不作声看了眼沈占峰，“去滇南的时间确定好了？”
“嗯。”沈占峰不自觉语气沉重了几分，“年前就确定的差不多了，最早元宵节过后，最晚也就二十号。”
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眼下沈占峰尽管才刚结婚不到半年，但遇到任务也坚决不可能会逃避。
沈铁军自然懂这一点，神情似是有些担忧，看了看于舒婉后，眼中笑意盛出，语气比刚才和蔼了不知道多少倍，“舒婉，回去有什么事情了可以打电话过来，爷爷这边儿帮你解决。”
“谢谢爷爷。”于舒婉甜滋滋的道谢，笑道：“我们报社平时工作不算繁杂，如果有时间的话，我还来看望您。”
“好。”
沈铁军听着她温柔的声音，自己都跟着不自觉笑了出来，随后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忽然瞪了眼沈占峰，“你进部队后第几年考上的军校？”
“第二年。”
“那算下来，你后来从军校毕业后也在部队里待了十年了吧。”沈铁军说着，手指在桌子上敲了敲，“现在还只是个连长？”
这个话题似乎有些敏感，沈铁军刚说完，屋子里包括段月珍在内的人，都瞬间有些紧张，沈胜男还小心的拿脚悄悄提了提沈占峰的鞋子。
于舒婉敏感的察觉到了屋里气氛的变化，没有仔细问，只跟着安静下来。
可沈占峰却只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毫不在意的点点头，“爷爷，您明知故问。”
“哼。”沈铁军刚要发火，眼神落在于舒婉身上了一瞬后，硬是压下了脾气，“你还好意思说我明知故问呢？”
“为什么不好意思？”沈占峰淡淡道：“当年您答应我了，我在军里的事情绝对不会过问，也绝对不会插手，军外我还是您的孙子，军内您只当没我这个人，这些话……爷爷您应该是还记得的。”
“老子……”沈铁军手里的拳头紧了紧，压着声音，“我当年是答应你了，但这么多年下来，你还在连长上面混着，老子的面子往哪儿搁？”
连长连亲属随军的资格都没有，现在都已经结婚了，将来万一真的长久留在滇南，舒婉这边总不能一直在县城等着吧。
因为实在有些气恼，沈铁军最后还是没把脏话压回去。
沈占峰轻轻叹了口气，有些无奈：“爷爷，您当年不是答应了相信我吗？我虽然是连长，但却是加强连的连长，整个团部有二十多个连队，但是加强连却只有一个，我是靠自己的能力走上来的，我觉得要比往上面升更值得，再者说，也并非谁都能十年间就升到连长的，我也是有实力在的。”
“少跟我提你的加强连，当年你说不让我过问是为了防止有人说闲话，是为了不想借我的名义让人私底下对你放水，可头两年我才知道，原来你去了这个加强连，你是不知道前线上你们连队要打先锋吗？”
“知道。”沈占峰脊背挺得笔直，“就是知道，才绝对要去。”
“……”
屋里顿时更加沉默了。
沈胜男却在这时，有些愧疚的看了看于舒婉。
于舒婉却神色如常，她早就说过，既然选择了沈占峰，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应对一切可能发生的事情。
而沈铁军沉默良久，忽然笑了出来，“好好好，有我当年的脾气！不过……明年你万事小心，切记你的安全关系到的可是整个连队。”
“我都明白的。”沈占峰也露出一丝浅淡的笑意，“您早就叮嘱过我这些，而且我觉得您还是应该要对我有自信。”
要说气感情方面，沈占峰可能不怎么敏感，但要是轮起军队里的事情，他确实是近年来数一数二的好苗子。
“嗯。”沈铁军最终还是点了点头，“那等你这次从滇南回来有什么打算吗？别忘了，连长可是连亲属随军的机会都没有。”
“有的。”沈占峰说话间，目光柔和看了看于舒婉：“我明白我肩上的担子有了小家庭，团部那边也要整编连队，回来以后，对我另有安排。”
“这还差不多。”沈铁军心里舒服了一些后，语气也柔和下来，“你们明天要走是吗？”
沈占峰点点头，沈胜男也跟着嗯了一声。
沈占峰：“……大姐也回？”
“回啊。”沈胜男莫名其妙看了眼沈占峰，“我连着好几年都没怎么在家里待了，虽然爸很讨厌，但也得陪陪妈吧，况且前几天这事儿终于解决了，咱爸肯定不至于再念叨这个，上次他还痛骂了一通郑云飞，他也不是什么都很讨厌嘛……咳咳，而且我也跟班里请了半个月的假期，怎么？你不欢迎我回家？”
“怎么会呢？”于舒婉笑道：“大姐回家还能跟我一起去逛逛街，我平时找个朋友出去走走有时候都找不到。”
“我可以陪你。”沈占峰幽幽提醒她。
“但你有时候要去军区呀。”于舒婉下意识的开口说完，悄悄拉了拉沈占峰的手指，给他使了个眼神。
沈占峰感受着指尖上的柔软，淡淡的看了眼沈胜男：“欢迎，就是回家希望你能别打扰我俩的二人世界了。”
“哈哈哈……”沈胜男捂着肚子笑了出来，“你放心吧，我回大院住，反正你没几天就要走了，到时候等你走了我再……”
在沈占峰瞬间冷峻下来的目光中，沈胜男再次笑了出来。
“舒婉，你跟我来书房一趟。”
沈铁军忽而打断了他们的谈话，站起身喊道。
于舒婉一怔，还没开口，沈占峰已经先站了起来，“爷爷，我们一起。”
沈铁军瞥了眼他冷哼道，“我跟你没别的话要说了，怎么了？老头子我心疼这个孙媳妇儿还来不及呢，你慌什么？”
沈占峰：“……”
于舒婉连忙拉住了沈占峰，站起身跟了过去，“我去陪爷爷说说话，你去屋里看看有什么要收拾的收拾下。”
沈占峰无奈，也只好点头答应。
沈铁军戎马出身，却没想到书房里的书比沈川在家里的还有多。
于舒婉大致打量了一眼，多是历史军事类的书籍，不过中间还夹了不少的国内外小说，甚至还有英文原版的书。
“老头子我可没装样子。”沈铁军坐下后示意于舒婉也坐，慢慢道：“早年我也莽出来的，没什么大文化，只能凭借着悟性打仗，后来解放了，组织上提倡，咱也跟着学了不少东西，只是大老粗的性子一辈子了不好改。”
于舒婉点头称是。
沈铁军却忽而笑了，“丫头自在点就行，我跟你投缘的很，比着沈占峰那臭小子还让我喜欢，喊你过来也是为了你，我这儿有些东西要给你。”
于舒婉有些诧异。
她本以为沈铁军其实是为了刚才沈占峰那些话才喊自己过来的，也猜想了沈铁军可能要安慰自己，却没曾想到他的真实目的。
说话间，沈铁军将桌子旁的抽屉打开，从里面取出来了一把钥匙。
“丫头，拿着。”
于舒婉顿了顿，老老实实的接到了手上，“爷爷，您这是……”
沈铁军没急着解释，示意她继续坐着，才道：“我听文明说你是做杂志编辑的，同时还画画投稿，是以前在学校学过吗？”
于舒婉下意识的心里一慌。
她在这个世界并没有学过画画的任何痕迹，在于舒婉娘家那边看来，自己就好像是突然间觉醒了什么基因一样，一夜之间学会了画画，当时家里有疑问，但她编了个理由随便糊弄了过去，再加上家里的人文凭都不高，并没有仔细去想，后来于舒婉又靠着这个挣了钱，就更没有人过问了。
难道说……爷爷私下调查了自己？
“小学时候学校里有画画课，后来初中因为家庭原因没有继续上学，但我一直在家拿哥哥们的书自学，画画也是自己感兴趣学的，后来长大一些，会进城找相关的书籍来看。”
于舒婉老实的交代了’实情‘，这些情况，就算是真的去调查，也完全能对的上。
沈铁军那边却没有于舒婉这样紧张，只是笑着点点头，继续道：“我对你的了解不算多，但也知道一些，你既然有画画这方面的天赋，将来还有学习的打算吗？”
学习吗？
算下来明年就是高考恢复的时间了，但她可没什么兴趣再参加一次高考。
“有的。”于舒婉浅声道：“不过咱们学校的课程并不注重美术，我平时依旧是靠着看书跟画报这些东西自学，也在慢慢进步。”
沈铁军笑着摇摇头，“我的意思是，你有兴趣进修吗？在京市的国家第一美院进修。”
第109章
国家第一美院！
于舒婉呼吸微滞，心里已经惊呼了出来！
她在现代时父母离异是姥姥带大的，高中接触到画画后，也是在姥姥的支持下走了艺术生这条路。
高考那年她的统考成绩名列省内前五，艺考单招学校时，也过了国家第一美院的单招分数线，文化课成绩出来后，依照她的情况去国家美院绰绰有余，可……
可当时姥姥年纪已经大了，再加上身体也越发的不好，为了能够照顾到姥姥，她最终决定只在本省上了个普通的大学。
普通大学的美术学院不管是师资力量还是学校内能提供的资源都远远不及国家美院，头两年的之间，她的水平就已经在学校里成了断层第一，甚至老师都建议她可以提前选择考研，先去找找国家美院的教授学习。
但大三那年姥姥病重，她为了多挣点钱只能放弃考研，虽然后来姥姥还是病逝了，但至少她床前尽孝了三年，虽有遗憾但也做到了自己能做的一切。
再后来便是毕业后稳定在报刊上连载青少年漫画的日子了，那些日子比从前都要安稳轻松，渐渐地，她也就不再去想考研的事情了。
当然，那所美术学子们都仰望的学府，也成了她埋藏在内心深处，最不想触及也懒得再触及的梦。
骤然听到国家美院，于舒婉有些幌神，书房里沉默了片刻后，在沈铁军的笑声中，她这才反应过来。
沈铁军：“丫头别误会，我并非是给你找人走关系硬塞进去，而是我听文明说起你画画水平很高，所以动了心思帮你牵线，认识一下美院那边的老师，要是能通过审核的话，去跟着上三年的进修班还是没问题的。”
于舒婉明白了他的意思，心里却还是有些摇摆，“爷爷，这太突然了，我需要考虑一下。”
“这所学校应该是所有喜爱画画的梦想学府吧。”沈铁军有些不理解，“学费问题跟住宿你都不用担心，只要你去进修班，我会帮你解决。”
“我并非担心这些。”于舒婉深吸一口气，试探地问，“爷爷，能问一下您为什么突然帮我这个吗？”
沈铁军目光愈发慈祥，换了旁的人，听到这种好事儿，恐怕早就乐颠颠的答应下来了，这丫头聪明却又有自己的想法跟考量，比着自己的那个孙女儿要聪明不少。
于舒婉那边说完，却皱了皱眉，解释道：“我没有质问怀疑您的意思，只是单纯的想了解一下原因，还是说……跟沈占峰有关呢？”
沈铁军眼中的欣赏愈发深切：“的确跟沈占峰有关。”
“沈占峰……以后会来北京？”
“嗯。”沈铁军赞赏的看着于舒婉，“他在连长这个位置上待三年了，组织上之所以把他安排在加强连也有为了这次滇南事情在做考虑的缘故，不过等这次他从滇南回来，任务完成后，肯定是要往上升的，县城没什么进步空间，来北京，他是最好的选择。”
“沈占峰这小子虽然看起来闷，但认准的人跟事情是会认真对待的，将来他来了北京，你恐怕也得跟来，你去美院，除了进修，也能在这几年里考虑一下自己未来的发展方向。”
沈铁军的想法其实是对他们小夫妻两人来说最好的选择。
一来她可以跟沈占峰在一个地方，二来，京市的人文环境不管是从前还是将来，无疑都是最好的。
沈铁军看着于舒婉思索的表情，顿了顿，继续笑道：“不过，也有老头子我喜欢你这丫头的缘故，所以才想给你牵线，你既然有这方面的天赋，我想，你应该也会对这所学府有所了解的。”
“嗯，是了解过。”于舒婉轻轻点了点头。
何止是了解过，当年她可能通过了院校单招考试的，还在单招考试里认识了一位老师，当年还答应了那位老师等进了学校一定去报他的专业小课。
可惜，她最后还是食言了。
“你考虑的怎么样了？”沉默良久后，沈铁军再次问道。
于舒婉思绪从回忆中抽离，顿了顿，认真道：“谢谢爷爷的好意，但是……我目前可能还没有参加进修班的想法。”
这个回答有些意外，沈铁军好奇起来，“是有什么顾虑或者困难吗？”
于舒婉摇摇头，“并没有，而且其实如您所说，国家美院对我的吸引力很大，这是大部分美术学子的梦想学府，我并不是例外。”
“那是为什么？”
因为进修班……将来不能算成是正式的本科毕业生！
眼下国家还有两年才能恢复高考，虽然于舒婉目前也没有去卷高考的想法，但将来，她还是想通过艺术特长生的身份来试试再考这所学校的。
而进修班虽然可以提前多掌握一些技法知识，可对她而言，却不是最好的选择。
一来她的水平进修与否影响不大，二来就是进修后，也还是要再考入本科院校才能再考国家美院的硕士研究生。
现在的于舒婉，完全可以在高考恢复前做些自己喜欢的其他事情，就比如说她一直想做的少年报刊。
“爷爷，不瞒您说，其实我年前已经跟县城报社的社长见过面了，他答应过年后会给我机会让我做一份单独的少年报刊，这是我们栏目一直努力的目标，所以并不想放弃，我相信我自己有能力做好这份报刊，将来做出名气后再来京市发展，才会更加顺利的推广到全国。”
沈铁军注视着眼前这个年纪尚轻说话温柔的小姑娘，她看起来似是刚出校园，但眼神炯炯，谈论起她喜欢的事情时，似是有千钧之力一般的自信。
“好！”沈铁军忽的开口。
声如洪钟的老爷子这一嗓子把于舒婉震住了，就连外面客厅里的几个人都愣了愣，沈胜男小心的来敲门问怎么了，听到沈铁军说没事后这才离开。
“是个有志气的好孩子。”沈铁军连声赞叹，“咱们组织上早就说下一代是初升的太阳，你这丫头是想把自己的热量撒到全国去啊！”
“我……”于舒婉谦虚的笑了笑，“对我来说，更年轻的孩子同样也是需要呵护跟重视的初升太阳。”
顿了顿，于舒婉有些不好意思的继续道：“爷爷，其实我也有私心的，我虽然现在没有进修的想法，但等将来有能力的时候，也想进去学习，我想通过努力自己考进去……”
“这恐怕难办。”沈铁军皱皱眉，实话实说：“你已经不在学校了，报社那边是没有推举工农兵学生权利的，县城当地政府也只会优先考虑在校高中生。”
就算是工农兵推举，于舒婉也不会答应去上大学的，这样出来的学历水分大，而且后来对这个学历普遍不认可。
只是，这时候的沈铁军也没有想到将来会恢复高考。
于舒婉心虚的看向了别处，瞎编道：“其实还有一个原因，我想等占峰回来以后再做更详细的未来打算。”
“也好。”沈铁军点点头，“我只是提个建议，你按照自己的想法来就行，只是如果有这方面的意愿，我可以随时帮你联系。”
“谢谢爷爷。”
于舒婉蒙混过去，松了口气，随后这才再次注意到了手上的钥匙。
铜圈上系着两把钥匙，重叠在了一起，仔细看才能发现两把并不一样。
“爷爷，这个是做什么的？”
“哦，送你们的房子，一把是京郊洋房的，一把是东鼓大街四合院的，收起来吧，有空了就去瞅一眼，没空就搁着，回头再去看也行。”
“……”
“？？？”
听完沈铁军头一句话时，于舒婉已经诧异的睁大了双眼，等听完了沈铁军的话，她下巴差点被惊掉地上去。
就算这年头房子普遍都是集体房产证，但直接送房子也的确奢侈。
更何况，一栋是有钱都住不上的洋房。
而另一处，则是几乎位于二环的四合院啊！就别说二十一世纪这值多少钱了，就算是现在，那也跟住城墙根没别去吧！
可是，送这两处天价一样的房子在沈老爷子嘴里，听起来怎么好像就跟送了两斤大白菜没啥区别！！
“……爷爷，这我并不打算这两年来京市进修，沈占峰也暂时不会过来，暂时并不需要这房子的。”
沈铁军挥挥手，“收着收着，说是给你们俩的，其实我私心是单独给你的，晚点我喊人来家里给你过户，让他们带着章子过来，也省得你多跑一趟。”
“……”
这财大气粗的架势，让于舒婉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刚才只觉得冰凉凉的钥匙圈，现在她只觉得热的发烫——毕竟是金钱的力量啊！
“爷爷，这是不是不太合适呀？”
“有什么不合适的？我老头子懒得跑了，让他们跑一趟算什么？”
“……”于舒婉这次不是沉默，而是哽住了。
“我指的不是过户的事情，而是您送我们房子的事情。”她忍着心里的震惊，再次开口。
沈铁军却皱起眉，着重提醒她，“不是你们，我说了是送你的就不会反悔，你这丫头也忒老实了点！”
老实的丫头于舒婉很老实望着老爷子，认认真真的道：“爷爷，这房子太贵重了，我不能就这么收下来，您要不……要不还是再考虑一下。”
“不必考虑了。”
沈铁军可不是什么老眼昏花的老头子，如果不是经过一番思量，也不会认可于舒婉，将房子就这么简单的过户给她。
第110章
沈铁军是过过苦日子的人，当年那个环境下，山河破碎百业凋零，谁家的日子都不好过，后来选择了从军这条路，他连生死都能置之度外，金钱更是向来不放在眼里。
如今日子好过起来，沈铁军也对组织上多次的给予不怎么在意，在他看来，当下最重要的除了自己自己的身体，便是沈家这几个孩子了。
沈舟暂且不论，他这一生婚姻不顺，往后只盼着他能够过上安生和顺的日子就够了。
沈川……
这个继承了自己倔脾气的儿子对沈铁军而言，其实反比日常在眼皮子下一起生活的大儿子更让他牵挂。
只是碍于面子跟脾气，这份牵挂被沈铁军深埋了起来。
余下便是孙子辈这几个孩子了。
沈胜男解决了离婚的事情，将来如何她自己选择，沈文明是个省心的孩子，且心思不在军事上，而沈红星还小，他如今年纪愈发大了，与这孩子相见次数并不多，等将来长大了，他恐怕也帮衬不上什么了。
唯有一个沈占峰，是他眼下最看重的。
沈占峰无疑是沈家这些孩子里在军事方面最有前景的，如果当年沈占峰答应了沈铁军帮忙铺路，眼下恐怕早就做到了排长的位置。
可也正因为沈占峰有意不去利用沈铁军的关系，才让沈铁军跟组织上对他更加信任跟器重，当然，也是他本身的实力足够硬。
从前沈铁军只觉得沈占峰继承了沈川的脾气，但这次来以后，沈铁军发现这孩子在性格上有很大的改进。
过刚易折，这一直是沈铁军最替沈占峰操心的问题，却没想到在结婚后，被于舒婉这丫头化解了不少。
再加上见面后，这些天来对于舒婉的了解，沈铁军愈发觉得自己孙子能这个年纪还能寻到于舒婉这样的媳妇儿是沈占峰的福气。
便是抛开年纪不谈，沈占峰身边还跟了两个收养来的孩子，于情于理，对人家小姑娘而言都有些亏欠。
可偏偏于舒婉从来没有表现过自己的委屈。
这丫头就像是向日葵似的让他这个老头子都时常能感觉到朝气，也连带着沈占峰都比从前更有人味儿了许多。
“不必考虑了。”沈铁军淡淡笑着，“你只管放心大胆的收下就是了，这本该就是你的东西。”
眼前的老人鬓髪皆白，似是浑浊的眼珠子里却总透着清朗的神色。
于舒婉犹豫着，仍旧没有点头，“爷爷这话我不太明白，如果算是结婚的贺礼，去年您已经让大姐给过了。”
“不是这个。”沈铁军顿了顿，继续道：“占峰这孩子……外冷内里其实也算不上热。”
很意外的，沈铁军突然提起了沈占峰，于舒婉心中诧异，几乎是下意识的摇了摇头，“我与他相处这么久，觉得他并非是冷心冷肺的人，反而还很细心，虽然从前不懂，但知道学习这怎么照顾人。”
沈铁军笑了，“他只对在乎的人这样而已，而你眼下恐怕是他最在乎的人了，不过，对他来说，组织上的命令依旧是高于一切的。”
于舒婉自然的点头，“服从命令是军人天职，本该如此，我也能理解。”
“你能理解，那这房子就更应该收着了。”沈铁军手指忽的在桌子上扣了扣，脸色凝重打开了抽屉，将一张照片递过去。
“这是……奶奶？”于舒婉看着照片上年轻的面孔诧异问道。
“嗯。”沈铁军点点头，“当年她重病我在外面有任务没能陪在身边，算是我此生最大的遗憾了，但她从前，说过跟你一样的话，她理解我，所以我相信当年她去世时，心里对我没有丝毫怨气。”
于舒婉心里明白了什么，正色道：“我能理解奶奶，既然选择了做军人家属，我也同样有这样的思想准备。”
“可你还年轻呢。”沈铁军笑的愈发慈祥，“可不是老头子我说难听话，沈占峰不管是这次去滇南还是将来执行其他任务都是有危险的，我希望能给你提供一个保障，况且他的条件家里也都清楚，还有两个收养的孩子在，不能处处都让你委屈着，你就当这些是一个小小的补偿吧。”
老爷子说话处处为于舒婉考虑，于舒婉听着听着，反而觉得手里的钥匙更加烫手。
她……多少有些心虚。
当年答应结婚，她可是抱着沈占峰活不了多久的思想准备的，至于两个孩子，程圆圆乖巧，程梓墨虽然之前叛逆了些，但生活方面沈家请的有保姆，如果不是于舒婉实在不想看着程梓墨堕落下去，这两个孩子几乎完全不需要她来看管。
“爷爷，我不需要这些补偿。”于舒婉深吸一口气，将钥匙放在了桌子上，“我既然跟他结了婚，就做好了一切心理准备，至于将来您也大可放心，即便有什么意外，我能照顾好自己。”
“你还不收？”沈铁军皱皱眉，忽而想起什么，目光一凌，淡淡道：“这算是我赠与你的个人财产，就算你不收，将来遗嘱上也会注明，你……”
“爷爷！”于舒婉好笑又无奈的打断了他的话，“您老当益壮，别说这么不吉利的话。”
“左右我已经给公证处的人打电话了，你看着办吧，要是不收，我恐怕得日日惦记着这事儿，操心的一天能老两岁……”
老爷子自顾自喝着茶念叨着，时不时余光打量一眼于舒婉。
眼瞧着老爷子马上又要念叨着什么遗嘱了，于舒婉这才无奈的答应了下来。
“这才对嘛，我看中的人错不了！”
沈铁军松了口气，笑了出来-
公证处的人来的很快，因为提前准备了文件，十分钟不到便完成了过户。
外面等着的沈家人虽然不知道书房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但看到公证处的人到了，也大都猜到了什么。
沈舟两口不在意这个，况且老爷子也早就把现在住的房子过给了他，于舒婉出来后他们并没有打听什么，而沈家兄妹几个大概了解了一下后，也都表示没兴趣。
晚间收拾完明天走的时候要带的东西后，于舒婉这才主动跟沈占峰聊起这个事儿。
“既然是给予你个人的，你自己处理就好，不用过问我的意见。”听完以后，沈占峰认真地看着于舒婉，“爷爷的决定在家里不会有人反对，你放心接着就行。”
“我倒不是不放心别人说什么，只是拿的有些不安心。”于舒婉失笑道：“突然发给我两处京市的房子，跟做梦似的。”
“换了旁人指不定高兴成什么样呢，你倒是淡定，明天走之前要去这两处房子瞧瞧吗？”
于舒婉想了想，“暂时也不住，先放着吧，对了，爷爷没想过租出去吗？”
“东鼓大街那边的四合院有些年头了，虽然有人按时去打理，可以随时去住，但很少有人出得起价，京郊洋房那边估计有人想租，回头你可以跟大姐说一声，等过完年她再回北京，把你注意着点。”
“嗯。”
于舒婉点点头，回身将两把钥匙妥善收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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