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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01章


    安娜的升级, 持续到第二天早晨。


    东方既白，朝阳初升的第一缕阳光穿破云层时，安娜周身的淡金色光团终于凝实, 收入她的身体之中，将她的魔力池凝聚成一个金色的小太阳, 她也正式成为女巫王国年龄最小的高阶魔法师。


    她身边的茱莉娅和摩根娜都受益匪浅，虽然没到升级的那一步，可是也从中阶初段提升到了中段，若是被多米尼克知道，恐怕更要嫉妒的眼珠子掉下来了。


    早知道他也过来蹭一波安娜升级带来的魔力潮, 说不定也能让自己的魔法等级跨过中阶巅峰的瓶颈，进入高阶。


    他已经在这个等级卡了五六十年, 原本以为没有希望了, 可最近看着不少魔法师都因为希雅越级晋升为魔导师, 也跟着拼命努力, 提升等阶, 他也忍不住心痒痒的。


    然后，就看着身边的女巫们, 从艾尔维拉到卡莉斯塔，一个个都晋升高阶，只有他还卡在那不动。


    如今就连安娜这个小家伙都后来居上，多米尼克估计愁都要愁掉好几斤肉了。


    不过受益最大的, 还是小鹿阿莉娅。


    她是因为希雅强行收回了前兽神的身躯硬塞进蛋里, 导致她提前出壳，前世记忆被大地母神抹去, 留下的传承记忆又不是很完整，所以有些懵懵懂懂地, 幸好希雅和其他女巫们都给她送了不少礼物，从吃的到用的，都是她从未见过的好东西，让她的心情十分畅快之余，就释放了身上残留的神力，将那些过剩的力量用在了净化虚空之地上，是本能，也是她的天性。


    哪怕因此消耗不轻，再次陷入沉睡之中。


    若是正常情况下，她这一觉，可能会睡上一年半载的，才能完全吸收掉充斥在身体里的神力，进阶后才能醒来。


    可安娜就在她的身边晋级，晋级时引动的魔力潮，纯粹的晨曦之力，那是与自然之力最为和谐共生的神力，充满了生机与希望，不光治愈和消除了小鹿身上的疲惫感，还为她梳理了魔力，让她体内前兽神的力量与她自身力量相融合，短短一个晚上的时间，就能抵得上她沉睡中修炼一两年的时间。


    所以等到她一觉睡醒的时候，也悄然无声地晋升中阶了！


    没办法，魔兽的晋升本就是靠吃吃吃、睡睡睡，而兽神的力量，也是靠着吃吃睡睡吸收得更快，能吃能睡真是福，所以阿莉娅在醒来之后，忽然发现自己体内的魔力元素十分充沛，甚至心念一动之下，变成了个一两岁的胖娃娃，顿时惊得大叫了起来。


    “啊啊啊！我变成了人！我这么快就变成人了？！”


    正常情况下，兽人从兽形第一次变成人形，大约需要两到三年时间，基本上正好跳过了人类最脆弱的婴儿期。相比之下，魔兽的幼崽，比人类的幼崽生存能力要强得多，这也是生育力相对低下的魔兽在千万年的自然进化中做出的选择。


    可是对于阿莉娅来说，那就是刚出壳就能跑，睡一觉就变成人，虽然这个人形有些胖得连站都站不稳，完全没有小鹿轻盈灵活的体态，但如此之快的变化速度，还是让她十分高兴。


    “妈妈！妈妈我变成人了呢！”


    安娜第一个反应过来，连忙从自己的魔法腰包里取出一件衬衣，直接给阿莉娅套上，就这样也像是件裙子一样，下摆都到了她肉嘟嘟的小腿处，像个小裙子一样，衣袖长出了小手一大截，安娜连忙给她挽上去，才免得她直接动嘴咬掉那些长出来的布料。


    “别咬别咬，这是衣服！”


    阿莉娅瞪着圆溜溜的眼睛，哪怕小脸肉嘟嘟的像个小包子，都没能让她的眼睛变小一点儿，反而因为那长长的睫毛又黑又翘，显得愈发可爱。


    “可是……它好香好软……好想吃啊！”


    在她记忆里，衣服都是硬邦邦的，哪怕是经过鞣制的兽皮，也有种臭烘烘的味道，所以绝大数时候，她都是半人半兽身的形象，用自己的兽皮，总是好过穿别的兽的皮毛。


    安娜给她的衣服，她闻得出来，分明是用植物编织成的，味道清新，看着就很好吃的样子。


    她忍不住磨磨后牙，忍住口水，流露出满脸“想吃”的表情。


    安娜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头顶，立刻从魔法腰包里取出了一瓶牛奶，“你要是饿了的话，先喝瓶奶吧！多喝牛奶可以长高高，还能长得像小牛一样壮实呢！”


    阿莉娅欢快地从她手中接过奶瓶，立刻吨吨吨地灌进嘴里，还插空回了她一句，“我肯定比小牛壮实，就算是大牛都打不过我呢！”


    “呵呵！”安娜笑而不语，就小鹿现在的身形，连一头魔牛的膝盖都够不到，还跟大牛打架？做梦吧，反正梦里她最大，想怎样都行！


    摩根娜醒来，则是好奇地上摸摸下摸摸，对自己突然长大了一截的身体充满好奇，也对脑子里突然多出来的一些记忆感觉十分微妙，就像是突然从个快乐的幼儿园小朋友，一下子被提升跳级进入小学，不光没了快乐的玩耍时间，还多了不少的课内课外作业，还是不能不做的那种。


    茱莉娅的外表上没有什么变化，好奇地打量着身边突然长大了三四岁模样的摩根娜，还有变成了人形的阿莉娅，流下了羡慕的口水。


    以前羡慕摩根娜的尾巴，可以自由自在地在水中遨游，还能自带净水和漂浮行走技能，茱莉娅还特地跑去找卡莉斯塔问了几次，得知自己没法变成人鱼后，才失望而归，后来又看到魔法学院里的半兽人同学后，想要变成个威武的狮子老虎什么的，能够更契合她以后山中万兽之王的形象。


    可惜又失败了，那些半兽人同学，还不懂得变化之术，既不能完全变成人形，也没法完全变成兽形，就让茱莉娅很失望。


    眼前的阿莉娅，还是她见过的，第一个能够在人类形态和动物形态切换自如的兽人。


    她在动物形态时，那就是完完全全的一只小鹿，除了会说人话，就完全没有一点儿人类的特征。


    可她在变成人类形态时，就像现在，除了胖一点儿之外，没有兽耳，没有尾巴，甚至光溜溜肉乎乎的也没有很多毛毛，完全就是个营养过剩的人类幼崽，没有半点儿兽形特征。


    这就让茱莉娅十分羡慕。


    “阿莉娅，你是怎么变成人的？还能变回去吗？能不能教我变成动物啊？”心动不如行动，茱莉娅从来就是想到什么就做什么的性子，毫不犹豫地在阿莉娅放下第三瓶奶时发出三连问。


    “啊？为什么要变成动物啊？”阿莉娅有点懵，在她的传承记忆里，人类形态能够更充分地理解和利用魔力，提升魔法技能，比魔兽凭借本能施展魔法技能要强得多。更何况，人类形态能够做的事情，吃的美食，也比魔兽形态强得多。


    所以从来都是魔兽心心念念想要变成人形，然后才能提升自己的魔力，而不是像魔兽一样纯靠吃吃吃睡睡睡来熬时间和食物成长。


    想想吧，一个魔兽，要晋升高阶，如果不是天生顶级血脉的龙族，绝大多数都需要几百年甚至上千年的时间，可人类呢？人类原本只有几十年的寿命，却能够通过修行魔法，提高到几百年甚至上千年。


    他们的修炼速度和对魔力的运用技巧，都远远超过了魔兽。


    所以兽人在修行上都是各取所长，需要锻炼身体强度的时候，用兽形；需要提升魔力的时候，用人形。


    理想很好，可惜兽人的脑子……大多数都点在了吃上，真正变成人形能学会人类的修炼法的还是少数。


    此时的阿莉娅，还不知道，在她原来的世界里，被抽走了前任兽神神躯之后，许多兽人重回懵懂时期，变回了未开化的野兽，却也有一些原本弱小的幼崽，在资源贫瘠的情况下，靠着修炼一种叫“冥想法”的技能，不断觉醒和提升，成为新的兽人族群。


    这些兽人里，以豹人族和鹰族居多，他们为了感谢那位赐予他们冥想法的那位龙裔，在将这种技能传播出去的同时，一口咬定那位神出鬼没的龙裔，就是新一代的兽神，并且为她立碑塑像，用歌谣来传唱她的事迹。


    这种发展，就连希雅自己都没有想到。


    此时此刻的茱莉娅，一听阿莉娅的疑问，立刻向她表达了自己的远大志向：“我的理想是做万兽之王！要统治整个帕瓦尔山脉里的野兽们，当然要有个最威武最霸气的形象啊！现在这样……太弱小了啊！”


    哪怕她现在已经能够让自己全身附着坚硬的石甲，就算是中阶魔兽都咬不穿的那种，可从体型上来说，跟那些魔兽相比还是差太远，就算她给自己多套几层石甲，让自己看起来更高大威武一些，可是浑身石头的样子，笨重难看，哪里比得上狮子老虎巨熊雪鹰既有毛绒绒，又威武霸气呢？


    她说得如此有理有据，让阿莉娅听得连连点头，没想到一个纯血人类，竟然对她们兽人理解深刻，还愿意加入他们，这让她十分感动，然后想了又想，最后还是点了点头，“我的传承记忆中，有一门兽人变形术，我可以教给你魔法口诀，然后你在脑中构想对应的魔法生物，只要你对这种魔法生物了解得足够多，认识的足够深刻，那么你就能切换变化形态。”


    “真的？”茱莉娅没想到她居然真的能让自己变成兽形，顿时就激动起来，“教我教我！我一定能变的！”


    摩根娜一听也兴奋起来，“我也想学！是不是我学会以后，也可以变成一个完整的人类，有一双可以跑路的长腿？”


    “好啊好啊！”阿莉娅完全没有敝帚自珍的念头，甚至还主动朝着希雅那边叫了一声，“妈妈妈妈！你要不要学变形术啊？”


    希雅虽然在那边检查着新营地的施工进度，但耳朵可一瞬都没错过这边几个孩子们的对话，原本想着她们能玩到一起就挺好，还对安娜懂得照顾妹妹十分感动，没想到茱莉娅居然会把话题扯到变形术上，让阿莉娅真的将这种独门魔法技能传授出来。


    在另一个世界从小看猴王变形记长大的人，怎么可能不想要猴哥的七十二变呢？就算没有猴哥的七十二变，老猪的三十六变也不错啊！


    可惜这个世界的魔法中，变形术这种技能，在人类的记载中还没开发出来，想不到在兽人这边，竟然已经有了，而且听阿莉娅的意思，还是个不限制魔法属性的通用技能？


    希雅毫不犹豫地应声，“好啊，阿莉娅要教给大家变形术，大家想学的都来学吧！”


    阿莉娅连连点头，十分大方地说道：“我们兽人的变形术，原本是基于兽人的血脉传承，后来兽神为了让各族融合，所以改良了这种变形术，让大家不光能够变成自己的血脉兽形，还能够变成其他了解形态和结构的兽形，据说最强大的兽神，能够变换出十二种兽形，其中甚至有龙形。”


    众人无不惊叹，“原来兽神这么厉害啊！”


    希雅心下了然，或许这就是兽人世界里，对兽神并没有一个固定形态的塑像，甚至在兽王城里的兽神造型，简直都是用各种兽形拼凑而成，都不能说是四不像，简直就是十不像，而各个部族祭祀和朝拜的兽神像，则大多是在本族兽形上加以美化的，所以不是他们各怀私心，而是因为兽神本身的形象就没有完全固定。


    这也难怪，在那么多的传说中，顶天立地的兽神，从没有人记得她最初的本体，只是一只小鹿而已。


    有的时候，信仰神的形态，也是由人的印象凝聚而成。


    就像是初代的神明，大多数是女神形象，其中很重要的一点，就是因为当时信仰神明的人类，最初的欲望和信仰，是繁衍生存，是母亲的恩泽，在他们的心目中，神造世人，是人类的母亲，万物源于母神，那么最初的神明，自然是女性的形态居多。


    可是随着人类社会的不断发展，父权取代母权，阶级分化，崇尚权力和武力的人类，想要追求的更多是力量，在他们的心目中，神无所不能，是世间最强大的力量，那么自然应该是男神，于是洛山达陨落，光明神上位，只是无数神权更迭中的一个最典型的例子而已。


    像这样的事，在神界，在人间，都在不停地发生着。


    好一点的，只是神权更迭，新神取代古老神，可还有一些，则利用各种手段，淡化和抹去那些古老神在人们记忆中的印象，或者扭曲魔化，当祂们彻底被人们遗忘时，就会彻底消失，再无一丝痕迹。


    洛山达女神能够重新觉醒，是因为希雅在洛山达大教堂坍塌陷入深渊前带走了神像，保住了一丝晨曦女神的神力，就像是一点火种，在她不断地宣扬洛山达女神的事迹，甚至以女神的名字为魔法学院命名时，就注定了光明神无法再夺走安娜这具属于光的身躯，无法阻止洛山达的复生。


    听着阿莉娅脆生生的声音讲述着“兽人变形术”的关键点，希雅心中忽地多了一抹明悟，知道了变形术的要点，其实也理解了魔力元素的新玩法。


    兽人能够变化形态，最初是因为在进化过程中发现人类形态的诸多好处，努力向人类形态靠拢，所以对人类形态不但了解深刻，还保留在了传承记忆里，只要是掌握了传承记忆的兽人，吸收足够的魔力元素，就能从初生时的兽形转化成人形。


    可人类本身形态，就是除了精灵之外，最适合生存和学习的形态，比起天生就有魔法属性还是长生种的精灵来说，人类最大的优势就是能生，繁衍速度远远胜过其他种族，才能在那样短暂的生命里，不断创造出令其他种族惊叹的魔法和文化。


    但相对而言，很少有人类愿意变成兽形。


    就连半兽人，都是为了满足那些人类贵族的特殊癖好而被培育出来的低端奴隶，在人类社会的地位十分低下，从未被人类当成真正的同类看待。


    更不用说完全变成兽形了。


    所以阿莉娅才会对茱莉娅的理想大为震惊，甚至深表敬意，毫不犹疑地将自己的传承技能拿出来教给大家。


    在她的记忆里，当初兽神传授这种魔法给各族兽人，就是为了抹平各族兽人之间因为族群不同，体型差异而造成的不平等，肉食兽人身强力壮，草食兽人就在食物链底端，歧视从出生开始，却可以被变形术改变。


    现在，如果人类也学会了兽人的变形术，随时可以变成魔兽，或者变成兽人，那岂不是也能抹去人类和兽人之间的差异和歧视，让两族可以和平相处？


    希雅不得不说，哪怕失去了记忆，阿莉娅仍然不愧是大地母神的女儿，圣母心无所不在，恐怕她的变形术里，肯定有一个形态是鸽子吧？


    咕咕咕！


    大家都在冥想，在脑海中默念着阿莉娅传授给她们的咒语，在心底构想自己要变化的兽形，只是到了这个时候，大家才忽然发现，自己认识和了解的动物，其实并不如自己想象中那么多！


    “吱！我变了！我变了！吱！为什么会变成猴子？吱吱！”


    第一个施展出变形术的，真的是茱莉娅！不愧是在大山里跟猴群生活了十年的孩子，她的领悟力和……想象力，的确比其他人更深刻，一下子就变成了一只猴子，长着一身金色的毛发，毛茸茸的像个小毛球一般。


    身形足足缩水了一半，气恼地一下子跳起来，朝着阿莉娅吱吱乱叫。


    “我不要变成猴子！我要变成老虎！变成狮子！变成雪鹰！”


    阿莉娅看着她上蹿下跳的样子，乐呵呵地伸手去抓她，“可你的确最喜欢猴子啊！看你变得多好看啊！”


    茱莉娅气恼地说道：“猴子一点都不威风，我不要变猴子，阿莉娅快帮我变回去！”


    阿莉娅挠挠头，十分苦恼地说道：“这个我可帮不了你啊！这是你自己运用魔力元素改变了自己的形态，如果要变回去，还得靠你自己努力啊！”


    茱莉娅差点哭出来，“可我努力了啊！我努力想要变老虎变狮子，不想变成猴子啊啊啊！”


    希雅见她快要抓狂的样子，连忙上前安抚她，“那茱莉娅你知道老虎的身体结构吗？比如它有多少颗牙齿，尾巴和身体的比例，它的爪子和肉垫是怎么长的？它的眼睛和鼻子……”


    茱莉娅骤然收声，呆呆地看着她，“我……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刚才在想，要变成老虎，不要变成猴子……”


    的确，她在念完咒语的那一刻，想着不要变成猴子的时候，脑海中出现的，的确是猴子的形象……


    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尽管在山中她长大后也经常追着老虎和豹子跑，还坑死过几头狼，可这些猛兽跟她一直处于敌对状态，对方的身体结构和细节组成，她真的真的是没有注意过。


    在脑海中记忆最深刻的，只有那群成日里打打闹闹，叽叽喳喳，陪着她从婴儿长成少女的猴子们。


    越是不想变的，脑海中的形象就越鲜明，甚至连每一根猴毛她都能记得是什么形状，却已经记不得老虎到底有没有胡须了。


    这是不是说，她永远没法变成老虎了？


    众人面面相觑，艾尔维拉连忙上前抱住她，心疼地安慰她：“别哭别哭，茱莉娅不哭。等回去妈妈带你去看老虎，或者抓一头老虎养着，让你好好观察记忆，到时候就能变成大老虎了！”


    “真的？”茱莉娅破涕为笑，众人也跟着松了口气，深深觉得艾尔维拉说得不错，在没有经过仔细观察的情况下，还是不要随便施展兽人变形术的好。


    茱莉娅想着不要变成猴子，结果变成了猴子，她们在变形的时候，万一正好想到什么苍蝇蚊子蟑螂的模样，岂不是要变成那些可怕恶心还无比脆弱的害虫了？到时候万一不小心被人一巴掌拍死，她们真是想哭都找不到哭的地方啊！


    变形术危险重重，还是不要随便轻易尝试的为好。


    众人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都确认了这个打算，不到万不得已，不要随便施展兽人变形术。


    可就在这个时候，大家忽然听到了“喵~~~”的一声，猛然低头，看到阿莉娅的身边，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只白猫，浑身上下没有一丝杂色，雪白纤长的皮毛衬的她像个雪团子，睁着一双金色的大眼睛正在一脸无辜地望着大家。


    大家的手都有些开始痒了起来，好漂亮的猫猫，想撸！


    希雅最为意外，“安娜？”


    摩根娜还在跟自己的尾巴较劲，显然她学习变形术的最大动力是变成人形，拥有一双大长腿，可不是变成其他动物。


    而在阿莉娅身边现在唯一不见了的，只有安娜。


    白猫安娜脚步轻盈，一跃跳进了希雅的怀中，抬起头来，亲昵地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希雅的面颊，“喵~~老师，是我！喵~~~~”


    她的声音变得又甜又糯，让希雅完全不受控制地在她的猫猫头上亲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道：“你怎么会变成猫呢？你……对猫很熟悉？”


    安娜点了点头，告诉她自己变成猫的原因。


    魔法学院里有很多猫，其中一大部分，都是希雅在洛山达大教堂陷落的时候，从光明神官手里抢救出来的祭品。


    那些黑猫，曾经是神官口中不祥的恶兽，是邪恶与黑暗的象征，死亡的阴影，会给人带来不祥和瘟疫，所以很多人都惧怕和憎恶黑猫，看到黑猫不是驱逐，就是打打杀杀，如果不是它们能够藏身在黑暗中，有着无不轻盈的身体灵活的动作，早就已经在人类的猎杀下灭绝了。


    其实女巫在之前，也跟它们的处境差不多，都是被冠上了重重污名，加以各种虐待迫害和猎杀，所以当希雅救回了黑塔关押的女巫和这些黑猫后，将她们带回晨曦之城，成为洛山达魔法学院的第一批成员，这些黑猫们也因为跟女巫契约，有了灵性，成了魔法学院的一份子。


    一开始还有一些小魔法学徒害怕它们，可后来看到这些猫猫们根本没有伤害他们的行为，反而懒洋洋地晒太阳，趴在课桌上听课，甚至还跟他们一起学习冥想法——显然猫猫们冥想入眠的几率比他们更高。


    慢慢的，小魔法学徒们，也没有人在去在意那些传说，他们都跟女巫学魔法了，还怕什么黑猫呢？


    于是黑猫们在学院里越来越自由，不光会跟着人类一起吃饭学习做运动，甚至还经常进入学生寝室里蹭温暖的被窝和学生们的小零食，只需要躺下亮出肚皮任揉揉就可以得到食物的生活，哪个猫猫不愿意呢？


    安娜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她因为等级高，哪怕岁数小，也是最早一批魔法讲师，在魔法学院里，算是资格最老的一批老师，当然也拥有自己的单人宿舍，甚至还是个拥有独立卫浴和厨房的套间。


    原本她对美食的追求并不高，在她看来，能有吃的，能吃饱，已经是很幸福的事，至于美味，有自然好，没有也无所谓。


    她更多的时间和精力，要花费在学习和治疗上。


    在晨曦之城里有太多的病患需要治疗，有些是普通人的疾病，有些则是冒险者工会出去受伤回来，还有领地的守军和山地军团遇到魔兽或者黑暗邪灵受伤……随着人口的不断增长，这些病患的人数也在暴增，如果不是希雅强制要求威斯特公学开设草药学和初级医学课程，在市政厅设立医疗卫生所，那么就算是她每天不休不眠，也无法完全应对全城病患的需求。


    偏偏她又是一个不懂得拒绝的孩子。


    还是希雅定下规矩，但凡能够用草药和魔法药剂治疗的疾病和伤势，都不要再送去安娜那里治疗。否则安娜无论是治疗哪个，不治疗哪个，都会引起议论。


    更何况，安娜还不是神，无法解决人的生老病死，圣光治愈术也不是万能的，对于一些特殊疾病和毒素也是无解的。所以这种治疗上的压力，是万万不能给到她一个孩子身上的。


    为了保证她的学习和教学时间，希雅也是煞费苦心，制定了无数条规定，完善了医疗卫生体系，压低了初级治疗药水和草药的价格，让普通人和普通冒险者也能够吃得起药看得起病，这才能让安娜和她自己解脱出来。


    正因为如此，安娜才有了在魔法学院里的安静生活时间。


    只不过因为她的年纪太小，魔法等级又太高，还是当时独一无二的圣光系魔法师，所以成年的魔法师和女巫们与她没有共同话题，而小魔法学徒们，对她真的是敬若神明，本着对学霸和老师敬而远之的态度，自然也不会亲近她。


    茱莉娅虽然跟她很熟，但大多数时候，她更喜欢去山里玩，喜欢带着摩根娜逃课，并不像安娜一样喜欢安安静静地待在魔法学院里。


    所以对于安娜来说，养猫，就成了一件自然而然的事。


    她不但养猫，还会亲自做猫饭，会买最新鲜的小鱼，煮鱼汤，做小鱼干给猫猫们吃，还会用圣光为它们治愈身体上的旧伤，尤其是那只曾经被神官挖掉了一只眼睛的黑猫，后来成了她最亲昵的小伙伴。


    “它叫布莱克。”安娜告诉希雅，在她用圣光大治愈术让这只黑猫的独眼再生之后，它长出了一只与另一只眼颜色不同的眼睛，原本那只眼睛是绿色的，而新长出来的眼睛是金色的。


    不仅如此，那只黑猫居然觉醒了魔力，是暗影系的特殊能力，能够化作暗影潜行，消失在黑影之中。


    呃，听起来更像是黑暗邪灵了！


    希雅忍不住问道：“你怎么知道它觉醒魔力的？它还在魔法学院吗？”


    安娜点点头，“我可以用动物语言沟通术与它交流，是它自己告诉我的。它也被吓了一跳，以为自己变成影子就变不回来了，还去抓了只大老鼠给我做送别礼物……吓了我一跳呢！”


    希雅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的确，猫猫的报恩，很多时候，并不怎么容易被恩人接受的。


    安娜下意识地舔了舔自己的爪爪，又在希雅的手心里蹭了蹭，继续说道：“后来我抓住了它，让给它变了回来，它就告诉了我它觉醒的能力，还让我给它起了个名字。不过它现在没有留在魔法学院，而是出去收伏城里的其他野猫，说是要做一个猫大王……”


    “猫大王？！”茱莉娅原本听得津津有味，听到这里突然不乐意了，直接跳到了妈妈的头顶上，站得高望的远，气势汹汹地说道：“我是万兽之王，就算是猫大王也只能给我当小弟！”


    安娜用一双金色的眼睛，冷静地望着她，“茱莉娅，布莱克是只母猫，不能当小弟。”


    她看到茱莉娅快要跳起来的模样，又补充了一句：“小妹也不行，它是我的猫。”


    希雅简直哭笑不得，“好了好了，你们两个不要为这个争执，现在我知道你为什么可以变成猫了。安娜，茱莉娅，你们有没有尝试过，用变形后的身体，能不能施展魔法？”


    “吱吱！不能！”


    “喵呜~~不能！”


    这次两个人，哦不，一猴一猫倒是统一战线，回答一致。


    安娜甚至还说出了自己的猜测，“老师，我在变化的时候，能够感觉到，魔力都被用在构建这个新的身体上，变化之后，目前就只能使用这个身体本身的技能，比如跳跃，抓捕，却无法运用自己的魔法。”


    阿莉娅连忙说道：“那是因为你还没有熟悉新身体的魔力回路，兽形和人形的身体结构完全不同，等你了解了新身体的魔力回路，重新吸收魔力元素以后，就能使用魔法了。”


    希雅不禁皱了皱眉，“那不等于是在变身之后，就被封印了魔法，除非再用新身体觉醒一次，才能有魔法？”


    这样感觉变形术好鸡肋啊，如果变形后不能使用魔法，等于让自己降级，尤其是变化成猫和猴子这种小体型兽形的，更加吃亏啊。


    阿莉娅讪讪地说道：“是啊，如果不是这样的话，兽人变形术，也不会过了那么多年，也没有几个人会了。”


    好吧，希雅总算明白，为什么这样一个近乎神技的通用魔法技能，学习难度说高不高，居然没有多少人学习，就算在兽人本部都没有得到推广，让兽神改变兽人各族强弱、减少歧视的目的最终化为泡影。


    至于人类就更不用说了，在场的诸位女巫，包括她自己在内，恐怕就算学会了，也没有几个人会用吧？


    谁想变成一只猫，还被封印了魔法呢？


    “喵呜~~~”安娜表示抗议，她就很想，很想很想！


    第202章


    事实上, 除了安娜表示感觉良好之外，其他女巫，包括希雅在内, 看了吱吱乱叫上蹿下跳的茱莉娅之后，都不敢尝试当场进行一次“兽人变形术”了。


    谁也不敢保证, 自己在变形过程中，脑子里会想到什么记忆深刻的动物形象，万一……万一不小心变成个更糟糕的模样，岂不是要当众社死一回？


    唯一的“成功”者，反而是摩根娜。


    她“成功”地拥有了一双比例逆天的大长腿！


    真·胸部以下全是腿！


    问题她现在看起来顶多也就是个六七岁女童的模样, 却长了一双大长腿，完全不合比例, 看起来格外古怪, 就让卡莉斯塔哭笑不得, 茱莉娅变成的猴子都笑得捂着肚子团成球了。


    摩根娜最后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变了回去, 没办法, 她周围没有同龄的小女孩，魔法学院里也大多数比她大的少男少女, 她最羡慕的是妈妈的大长腿，目标也是变得跟妈妈一样，结果……就成了灾难。


    宝宝心里苦，宝宝只能变回去。


    还好, 她的鱼尾巴, 依然是最漂亮的鱼尾巴！没有之一！


    更何况，她这会儿还忙着跟希雅核对自己的传承记忆, 一想到自己的传承记忆里居然会有问题，她就完全顾不上研究怎样变化出更好看的人类形态。反正, 按照卡莉斯塔的说法，等她长大以后，自然而然就会变化出完美的人类形态，这是人鱼特有的技能，完全不需要学习这种半吊子的兽人变形术。


    好吧，作为人鱼，曾经跟兽人闹得同归于尽连碧空海都毁了，的确也不该去学习兽人的魔法技能。


    虽然这个萌萌哒的小鹿妹妹，完全不像记忆里那些狂暴凶残的兽人，摩根娜还是默默地抱住自己的鱼尾巴，被愈发混乱的记忆搅得头都疼了。


    “为什么会这样？不是被驱逐的罪人？是为守护人鱼之国的传送界门？为什么故意在传承记忆中留下这样的错误？明明……明明……到底谁说的才是真的啊啊啊？”


    “别急别急！”希雅连忙安抚她，摸摸她的头顶，手上自然带了些许水疗术，替她纾解头疼，“先不用想那么多，反正无论如何，都得先重建碧空海，才能找到人鱼部落的遗迹，说不定到时候就能找到传送界门，你们俩的疑惑也都能解开了。”


    “有句老话叫车到山前必有路，我们现在就按照你在遗迹中找到线索一步步来，总会解决的。”


    卡莉斯塔也点头说道：“是的，现在反正多蕾西还没醒来，我们也不用那么着急。”


    摩根娜点点头，有些可怜巴巴地望向她，“如果我们的祖先不是人鱼之国的罪人，那我是不是也可以跟你一起去人鱼之国啊？”


    卡莉斯塔笑着说道：“你的祖先是你的祖先，你是陛下的孩子，也是人鱼消失千年后唯一孵化出来的幼崽，只要你愿意，人鱼王国一定会欢迎你的回归！”


    话刚说完，她忽然想起在幻象中看到母亲给她留下的影像，又忍不住苦笑了一下，说道：“其实就连我自己，都都是人鱼王国的罪人……如果不是我私自离开，或许……或许在母亲她们遇到危险的时候，我能出一分力，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无所知，无能为力。”


    尽管不知道人鱼王国所在的位面发生了什么情况，可是看到幻象中人鱼女王憔悴的容颜，以及仓促的留言，就知道那边的情况肯定不怎么好，否则也不会特地想办法留言给她，让她不要回去。


    如果像艾普丽尔所说，碧空海这里，有着通往人鱼王国的传送界门，那或许就是人鱼王国回归之路，所以才会有人鱼女王的鳞片传讯，只可惜这里到处都是虚空乱流，空间时间错乱，根本无法知道，那片蓝色鱼鳞到底是什么时候被传送过来的。


    希雅看着这一大一小两位人鱼相对叹气，也忍不住叹气，“你们怎么就不往好处想呢？我们现在的进度已经比原来快了许多，我还带回来了定海珠的碎片，虽然不算完整，但是有定海珠碎片在，至少你们重建碧空海时，水分流失不会那么快了吧？”


    现在的碧空海，还只是个方圆不过百米的小池塘，还得靠卡莉斯塔的魔法加持和聚水符文板不停地凝聚水源，噬灵木的根茎稳固地下土壤，才能让这里的水不至于很快就被沙地吸收殆尽。


    想要恢复到原来的大小，按现在的速度，没有个三五七八年的都无法成型。


    可如果有了定海珠，那情况就完全不同了。


    完整的定海珠，那是可以转移一片海洋，哪怕是定海珠的碎片，艾普丽尔都能在兽人世界的地下凝聚出一片地下湖，现在希雅手里的碎片融合后已经接近四分之三，合并在一起，像是个空心璧玉，正正好缺少的，是当中的一块。


    希雅从空间里将这枚尚未完全融合的定海珠取出，交给了摩根娜，“抱歉，我已经找遍了兽人世界，包括兽王宝库，也没有找到定海珠的核心……”


    “没关系，辛苦妈妈了！”摩根娜接在手中，连忙向希雅道谢。毕竟她原本根本都没指望希雅真的能找回定海珠，没想到她这一次，竟然搜集回来大部分碎片，如今的定海珠不光是缺少核心，而且还扁扁的，根本看不出来它的原形会是一枚珠子。


    不过就这样，也足足有她的脸盘大小，她得用双手捧着才能接稳。


    一入手中，摩根娜忽然感觉到自己的头更疼了，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拼命地从里面挣脱出来，让她忍不住发出了一声痛呼，手一松，定海珠却没有朝着地面跌落，反而漂浮起来，飘在了她的头顶上，发出了一道道水漾的波纹，以及清越优美的歌声。


    卡莉斯塔的脸色也不由得变了一变，“定海珠？定海珠的核心竟然在你身上？”


    “唔……呜呜！好痛！”


    摩根娜忍不住抱住了自己的头，甚至想要从定海珠的光罩下逃走，可偏偏那水波一般的光落在她身上，就像是用无形的绳索将她束缚住一般，让她根本无法逃脱。


    希雅见状，伸手想要收回定海珠，免得它伤到了摩根娜。


    可这会儿定海珠像是完全不顾她的寻找回收之情，一圈波纹荡开了她的手，隐隐还带着几分反震之力，就连摩根娜似乎也受到影响，又痛呼了一声。


    希雅只能收回手来，望向卡莉斯塔，“这是怎么回事？”


    卡莉斯塔神色郑重地说道：“之前你说摩根娜是从火山熔浆中孵化出来的，我还觉得不可思议，这种奇迹，在人鱼的历史上从未有过。现在我终于知道，为什么她能够在碧空海覆灭之后，成为唯一的幸存者了。”


    “因为定海珠的核心？”希雅问道：“可当时定海珠与裂地斧同时碎裂，毁灭了所有人和这里的土地，怎么可能会有人来得及将定海珠的核心抢救下来，放进一枚人鱼蛋里？”


    “有可能。”卡莉斯塔看了眼依然在沉睡中的多蕾西，再看看正在被定海珠发出的光笼罩着的摩根娜，轻声说道：“只要人鱼祭司，以全族血肉为祭，保全定海珠核心，就能够留下这一线希望。”


    希雅顿时沉默了，那位人鱼祭司，在多蕾西的口中，是个与艾普丽尔不相上下的魔导师，以她的能力，在神器碎裂之时，保住自己的灵魂也不是没可能。


    可她还是选择了将所有死去的族人血肉献祭，连同自己的灵魂与肉身，保护着定海珠的核心，一起投入了这枚人鱼蛋中，所以才能让这枚蛋，经历了碧空海的覆灭，经历了遗迹沉降，经历了被火焰龙龟兽偷蛋，沉入火山熔浆之中，依然保持着活性，直到被希雅孵化。


    因为摩根娜她真的是全村……哦不，整个碧空海人鱼，唯一的希望啊！


    “妈妈……好痛！”摩根娜忽然痛呼一声，哇的一张口，竟然从嘴里吐出了一枚鸽子蛋大小的明珠，晶莹剔透，仿佛一颗蕴满海水的淡蓝色水珠。


    几乎在那颗珠子出现的第一时间，原本悬浮在她头顶上方的定海珠，就落了下来，不偏不倚，正好落在那颗“水珠”的外围，像是一个圆盘环抱着这枚水珠，可很快，水珠和圆盘相接的地方就开始融合，然后圆盘朝里收缩，笼罩在整个水珠外围，也变得鼓鼓涨涨，终于变成了一颗完整的珠子。


    足足有拳头大小，外层是一圈完全透明的水色球体，当中包裹着那枚蓝色的水珠，水珠还在缓缓地转动着，像是蕴含着一汪湛蓝的湖水，又像是被人珍藏的海之精粹，令人看得目眩神迷，难以挪开视线。


    “这……就是定海珠？”希雅第一个反应过来，立刻一把抱住了摩根娜，顺手接住定海珠，放在她的怀中，“摩根娜，快看，定海珠修复了！”


    摩根娜迷迷糊糊地看着自己怀中的定海珠，忍不住伸手揉了揉眼睛，“为什么……刚才那个珠子，会从我嘴里蹦出来啊？”


    卡莉斯塔有些好笑地看着这个小迷糊，“你自己都完全不记得了吗？”


    摩根娜看看定海珠，又看看她，摇摇头：“真的不记得了，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身上竟然还有这样的神器啊！”


    希雅也忍不住笑了，是啊，要是没有这个神器，摩根娜当初所在的那枚蛋，早就被熔浆煮熟被火焰龙龟兽吃掉了，又怎么可能在熔浆中泡了千年，最终被她孵化。


    或许就是因为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所以才不会引起其他人和魔兽的注意，方才她的痛苦，就是因为这枚神器核心原本都融入了她的魔力池中，帮助她稳定水火双系魔力，现在被定海珠吸引出来，等于硬生生从她的魔力池中割掉了一块，当然会痛。


    还好，也正因为如此，她甚至不需要进行降服和契约，就已经自动成为这枚神器定海珠的主人，因为原本定海珠的核心在她的身体里待的时间太久，早就烙上了她的灵魂印记，就算和碎片融合，也无法改变定海珠的归属。


    如果找不回定海珠的碎片，就靠这枚核心，摩根娜也能够迅速晋升，逐步开启碧空海人鱼遗迹，重建碧空海。因为她自己，本身就是一个新的人形定海珠。


    可见当初那位人鱼祭司，在危难之际，生死一发之间，那么短的时间内，就为她考虑了许多方案，最终才能将她保护周全，成为全族的希望。


    只有她，在晋升到高阶以后，会拥有定海珠的部分力量，到那时，她也能够移来一片海，重建碧空海。


    只不过，现在有希雅和卡莉斯塔的帮助，让她重建碧空海的速度加快了而已。


    明白了这一点之后，就连希雅，都不得不佩服当时的那位人鱼祭司，反应之快，心思之缜密周全，绝非常人能为。


    可惜，这样惊才绝艳的人物，依然没能够逃过那次灾难。


    “定海珠和裂地斧相遇，神器之战，为什么会引发如此可怕的后果？”艾尔维拉忍不住问道：“如果神器交锋就会出现这种情况的话，那岂不是越是拥有神器的人，越不能轻易使用神器？否则一不小心，不但灭了敌人，还连自己人一起毁灭，这也太可怕了吧？”


    希雅叹息一声，“或许这就是原因吧！”铸造一件神器，所需要的材料都十分珍稀，甚至其中有一些都是整个位面世界都独一无二的，这种拥有强大力量足以毁天灭地的神器，如果没有制约手段，早就会让拥有者横扫天下，将整个世界都卷入战争之中。


    神器是力量，是威慑，却是不能轻易动用的强大力量，唯有如此，才不至于让各部族的力量失衡，让这个世界在神器被滥用的情况下随之毁灭。


    哈罗德当初使用裂地斧的时候，根本没想到区区几千人鱼的碧空海之中，竟然还藏有神器和两个魔导师，最终才会导致如此惨烈的结局。


    想到此处，希雅干脆也将哈罗德的人头从空间里取了出来。


    在放入空间之前，她直接用冰霜术将这个人头完全冻结在冰块之中，除了保险止血之外，也是为了避免这家伙接触到自己的空间后再出现什么变化。


    毕竟这曾经也是位魔导师，跟自家老祖宗离开时同级别的存在，只剩下一颗人头也能活着的祸害，万一不小心还有什么后手，祸祸了她的空间就麻烦了。


    只是刚一拿出来，希雅就发现，变化还是出现了。


    “咦？这是什么？”摩根娜有些好奇地问道：“好丑的怪物啊！”


    阿莉娅和茱莉娅也凑了过来，变回了小鹿形态的阿莉娅，直接上去就是一脚，将那个冻成了冰球的人头踢飞到半空中，“呦呦！好玩！”


    “我也来！”茱莉娅一个飞跃空翻，纵身而起，在半空中一脚抽射，将冰球踢得更高。


    摩根娜瞪大了眼睛，“还能这么玩？”她周身立刻出现了一圈水泡，托着她朝空中飞去，刚刚还在她怀中的定海珠，像是忽然之间就消失不见了。


    希雅和卡莉斯塔看得真切，那应该不叫不见了，而是融入了她的身体之中。


    就像是跟希雅契约后的如意神杖，也会进入她的魔力池保存，与她的灵魂绑定，随时能够被她召唤出来，都不用放进空间或者储物装备里。


    “看我的！”摩根娜驾驭着水泡，冲到半空中，直接朝着冰球撞过去，将冰球狠狠地朝地面砸落。


    “轰！”的一声巨响，那个冰球砸落在地上，丝毫无损，居然还砸出了一个接近半米的深坑，就那样躺在里面，冰块融化，露出了里面包藏着的……“虎头”。


    安娜有些不忍地拦住了摩根娜，“不要再砸了，那个虎头好像还活着……”


    “真的？”摩根娜一惊，凑近了仔细看看，果然看到虎头上的虎须还在微微颤抖着，连眼皮子也在抖动着，下面的眼球显然在不停转动，这家伙果然没死。


    “居然还会装死？要不我把它烤熟了吃掉吧？或者炖个虎头汤？不知道比起猪头肉来哪个好吃……”


    说着，摩根娜就朝那虎头所在的深坑扔了个小火球进去，就算炖汤，那也得先把虎头上的毛毛烫掉，否则一咬一嘴毛，那可怎么吃啊！


    希雅忍不住说道：“那不是普通的老虎，那是兽人部落原来的族长哈罗德，裂地斧的前主人……”


    话还没说完，被摩根娜的小火球烧着的虎头就从坑里跳了出来，在地上连着打了几个滚，这才压灭了头上的火苗，就算如此，也被烧得皮毛焦黑，愈发丑陋了。


    “求你们饶过我吧！我知道错了，我认错！我愿意签署奴隶契约，我什么都愿意做……只要你们肯放过我这一次……”哈罗德完全没有先前当兽王时的霸气和骄傲，连连求饶，全然放下了昔日的架子。


    不放也没办法，他现在只剩下一个脑袋，魔力尽失，别说是对面还有一个正经的龙裔魔导师，恐怕就是那个高阶人鱼，他都打不过，头在屋檐下，不认怂就连最后这个头都保不住了。


    希雅却摇了摇头，说道：“发起战争的是你，因为你的贪婪和野心，不但害死了碧空海人鱼一族，也害死了你无数的兽人同胞，将这片土地变成虚空之地，给奥斯维拉大陆带来多大的危害，一句认错，就能带过吗？”


    “我带你回来，是要你向所有死去的人鱼和兽人认错，不仅仅是一句话——”


    说着，她挥手之间，一团淡金色的光，将那个虎头包裹在其中，朝着尚未净化的虚空之地缓缓飞去。


    摩根娜愣在原地，不知为什么，胸口发胀发酸，忽然有种想哭的感觉。


    “啊……”多蕾西刚刚睁开眼，就看到一颗孤零零的虎头从她的头顶上空飘过去，吓得魂飞魄散，惊叫一声。


    希雅朝她施展了一个水疗术，治愈力很差，但很温和，适合给进阶大梦初醒来的人冷静一下，定魂安神。


    “别怕，那是兽人族长哈罗德的脑袋，我用他去填虚空之地……”


    “不要！你们不能这样做！该死的人鱼！该死的龙裔……”哈罗德眼见求饶无用，就开始破口大骂，各种污言秽语滔滔不绝，喷涌而出。


    “啪啪！”一个土球和一个水球几乎同时砸在了他的嘴巴上，让他不光是满脸泥污，还满嘴都是泥水，连着呸呸呸了几口都没吐干净。


    紧接着，一个禁言术落在了他的脑袋上，世界终于安静下来。


    这个虎头也终于飞抵了目的地，飞过了小鹿净化出来的沃土，落在了虚空之地里。


    小鹿阿莉娅还是追着这个虎头一路跑过去的，在她跑过的地方，原本已经长出来的草地上，忽然冒出了一朵朵金灿灿的小花，像是一朵朵缩小版的太阳花。


    哈罗德的虎头，最终无声无息地落入虚空之地。


    他在彻底失去神杖之后，就已经感觉到了自己的灵魂和血肉正在消散中，若不是希雅将他冰封起来放在空间中，恐怕真的已经死了，彻彻底底地死去，连最后一点身体残渣都不会留下。


    这会儿落入虚空之地时，哈罗德张大了嘴，瞪得犹如铜铃般的眼睛中充满了绝望，却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就在他的人头落下时，原本漆黑一片的虚空之地，忽然开始震动起来，就连小鹿都停下了脚步，惊疑地望着前方。


    那颗丑陋的虎头，落入黑暗之中，却像是一点光，一滴水，落入了油锅之中，让这片空间忽然炸开来。无数噼里啪啦的声音在虚空中响起，随着响声，那颗虎头炸成了一朵巨大的烟花，照亮了这片黑暗的虚空之地。


    众人的眼前，忽然出现了一幅古老的画卷，那是一片辽阔无边的草原，羊群犹如一团团的云朵落在了草地上，一些长着各种兽耳和兽尾的兽人正在牧羊放马，嬉戏追逐，过着自由自在的生活。


    转瞬之间，大地震动，无数兽人战士，手中高举长矛，在一个虎面人身的大汉带领下，踏过这片草原，朝着前方奔驰而去。


    浩荡的兽人大军，所过之处，连草地都被践踏成了光秃秃的荒地，原本悠闲的羊群全都不见了，只剩下一片荒芜的土地。


    一眼望不到头的兽人大军对面，是从一片湛蓝的“海水”中游上岸的鱼人们。


    这些鱼人数量并不算多，顶多也就三千人左右，站在最前面的，是一个拥有金色鱼尾的人鱼和一个拥有白色鱼尾的人鱼。


    希雅知道，那就是当初守护碧空海的人鱼族长和祭司。


    面对近百倍于她们的敌人，她们毫不畏惧，甚至主动迎战，掀起了滔天巨浪，朝着兽人们席卷而去。


    生活在草原上的兽人们，虽然需要水源维生，可绝大多数都不识水性，如此涛涛巨浪和海水，直接就能将他们的大军冲垮。


    为首的虎面兽人哈罗德，从背上抽出一把巨斧，随之身形也忽然拔高，变成了接近十来米高的巨人，挥舞着手中的巨斧，朝着地面狠狠劈下。


    地面骤然裂开了一道足足有两三米宽，近百米长，不知有多深的缝隙，将那席卷而来的滔滔海浪，尽数吞没下去，愣是没让它冲入兽人军阵之中。


    上万兽人战士怒吼着，发出巨大的咆哮声，狠狠地掷出了手中的长矛。


    无数长矛掠过控制，如同一片乌云般遮天蔽日，朝着那些柔弱的人鱼们射去。


    只有兽人，才能有如此强大的力量，将长矛当成箭支一般，全靠臂力投射，还能射出数百米的距离，正好落在那些严阵以待的人鱼上方。


    “凝！”白色的人鱼祭司带着一队人鱼，联合施展出了冰墙术，将掀起的滔天巨浪，瞬间化作一道高达数丈的冰墙，挡在了人鱼们身前，被无数支长矛扎在上面，有的长矛折断，有的则深深陷入冰墙之中，甚至还有的穿透了冰墙，留下了一道道裂缝。


    “射！”艾普丽尔大喝一声，人鱼们也纷纷发射出水箭，在祭司的辅助下，水箭在飞出几米之后，就化作了锋利尖锐的冰箭，呼啸着朝着兽人们射去。


    双方激烈交战中，打得有来有往，区区三千多人鱼，面对三十万兽人大军，竟然不落下风。


    希雅忍不住感叹道：“哈罗德，果然是你先用了神器啊！”


    无论之前的那些传说怎么编排，一直都说人鱼也要扩张，才会跟兽人对上，可若是人鱼原本只是在这里守护传送界门，那么根本不可能进行对外扩张，更不可能去主动挑衅兽人。


    任谁看，这都是一场实力悬殊的战争。


    就算一百个兽人用命换掉一个人鱼，吃亏的仍然是人鱼一方，因为她们每一个人都是这个阵法不可缺少的一环，少一个，整体实力都会受到影响，而对方少上几百人，根本毫无感觉。


    哈罗德显然也看出了这一点，甚至派出了敢死队，让那些低阶兽人如同人肉炸弹一般冲上去，用自己的血肉之躯“炸”开一条路，哪怕死也要抱着一个人鱼同归于尽。


    时间一长，随着人鱼一方的渐渐力竭，兽人们也愈发狂躁起来，竟然有兽人在冲上去扑倒人鱼之后，当场开始撕咬，将其活活咬死，吃肉喝血。


    那个兽人在吃了人鱼肉之后，忽然兴奋地大叫起来，身形猛然变大，竟是在战场上直接晋升等级！


    周围的兽人们也跟着疯了，立刻撕咬起身边的人鱼来，哪怕是死去的人鱼尸体也不放过。


    哈罗德更是双目贪婪地望向艾普丽尔，哈哈大笑着说道：“如果你们肯投降，我也不会把你们全杀了，会让你们继续活着，只要每年给我三百个人鱼作为贡品就行！”


    他身边有兽人不满地叫道：“三百个怎么够，至少也得一千个！”


    哈罗德却摇头说道：“人鱼的孵化期长，可没我们兽人能生，如果吃太快的话，她们可来不及下崽儿！”


    “人鱼不是下蛋吗？她们应该很能生才对啊！我喜欢吃蛋，人鱼蛋也行啊！”一个半人半蛇的兽人吐着长长的血色蛇信笑着说道。


    “呵呵，你说得对，除了三百人鱼之外，再加上一千个人鱼蛋吧！我就饶你们不死！”


    哈罗德放声大笑，举起手中的裂地斧，朝着人鱼们挥舞着说道：“如果再不投降，我这一斧头下去，就能将你们全都劈成两半了！到时候，我们就只能吃肉了哈哈哈哈！”


    “你做梦！”艾普丽尔的脸色涨得通红，哪怕被身边的祭司扯了一下手臂，依然没有回头，她从心口处取出了一枚莹白色的珠子，刚拿出来的时候只有鸽子蛋大小，可是在她的手中几乎见光就涨，迅速变成了拳头大小，里面隐约可见一点蓝色的水光闪动着，像是蕴藏着一片海，蓄势待发。


    “别以为只有你们有神器，肮脏的兽人，我会请海神来洗净你们身上的污秽，将你们送入海底喂鱼！”


    狂风呼啸，黑云翻滚，一时间电闪雷鸣，空气中满满的海水的味道，隐约中似乎有百丈高的巨浪在艾普丽尔的身后浮现出虚影。


    哈罗德大吃一惊，“你们……你们怎么会有神器？”他能够感应到神器的威压，这次即将袭来的海潮，可不是随便劈出一道地缝就能吸收的。


    这是真正的海水倒灌，吞没大地的魔法。


    眼看着那片巨浪即将吞没他和所有兽人，哈罗德咬着牙，举起裂地斧，狠狠地一斧劈下去。


    这一斧，从天到地，从海水到地面，甚至连空间与大地，都被整个劈开。


    或许，不该说是单纯被裂地斧劈开的，在两个神器之力对撞的同时，在虚空之地外面的希雅等人都分明地看到，那是神器互相作用下，气场碰撞、炸开、撕裂的空间的力量。


    毁灭一切的力量。


    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只看到哈罗德举起裂地斧，只看到天崩地裂，强大的魔力气场炸开时，最前面的除了哈罗德和艾普丽尔，其他无论是兽人还是人鱼，都瞬间被这狂暴的力量撕成碎片、化为齑粉，消失在空气中。


    可这还不是结局，随着这两股力量的对撞，整个空间开始扭曲，像是镜面一样碎裂、旋转、化为一个又一个黑色的漩涡，空间裂隙和乱流出现，魔力紊乱，就连神器，也在开始碎裂开来。


    哈罗德惨叫着，身体被无数乱流切割着，变成了一片片碎肉断骨，四下飞溅，最后只剩下一颗人头，也不知飞去了哪里。


    艾普丽尔也没好到哪里去，她先是身上的鱼鳞脱落，然后整个身体变成了血红色，在炸开的同时，被人狠狠一推，落进了一个漩涡之中，消失不见。


    推开她的，是那个白色的人鱼。


    或者说，此时已经变成了血色的人鱼。


    她身后的人鱼们，也都在这混乱的魔力和空间乱流中失去去了生命。


    而这血色的人鱼，身上已经出现了无数条伤口，却依然在用自己的血，一遍遍地画下一道血色符文。


    在最后一刻，她整个人化为一汪血水，灌入了那道血色符文中，周围人鱼们的尸骨血肉，也纷纷涌入符文之中，穿过无数黑色的漩涡和空间乱流，投向远处的碧空海。


    草原变成了血海，碧空海也变成了干涸的黄沙之地，唯有那道血色符文没入地下，消失不见。


    摩根娜已经哭得泣不成声。


    希雅抱着她，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都过去了，这一切都过去了，她们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你一定能够重建碧空海，带着她们的灵魂一起回人鱼之国，让她们得以安息的。”


    白色的光亮起，吞没了前方的血海，无数黄沙将尸骨与血海淹没，无论是兽人的草原，还是人鱼的碧空海，最终都变成了一片荒芜的沙漠，以及黑色的虚空之地。


    而现在，那片黑色，正在缓缓褪去，前方出现的，是一片无边无际的黑色的大海，海水平静无波，死气沉沉，仿佛没有任何活物的存在。


    “啊……啊嚏！”小鹿阿莉娅都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后退了几步，悻悻地说道：“这片死海，我现在还没法净化，太大了……里面都是亡魂！”


    “好脏！好臭！”


    被小鹿嫌弃的死海，让女巫们也不愿意靠近，只有希雅将摩根娜交给卡莉斯塔之后，上前观察了一下，长长地叹了口气。


    “看来，我们的领地，目前就只能以这片死海为界，暂时不能再向前扩张了。”


    “不过现在的地方，也够我们改造的了！哈罗德已经跟他的族人们都沉沦在这片死海之中，只要我们重建碧空海，就能让死去的人鱼们，得到真正安息。”


    “走吧孩子们，该我们开始干活了！”


    第203章


    北方荒原忽然变得热闹了起来。


    当第一批冒险者鼓起勇气乘坐着浮空飞艇前往北方荒原, 踏足碧空海重建基地的第一刻，都有些恍恍惚惚，觉得自己一定是眼睛出了什么问题。


    或许, 连鼻子也跟着出问题了！


    要不然，他们怎么可能看到这片曾经被称为“死亡之地”的北方荒原, 原本该是沙漠与黄土的地方，现在竟然多了偌大一片绿洲！


    还不是那种一看就十分贫瘠、资源匮乏的伪绿洲，光是那大片波光粼粼的湖面，就已经快要晃瞎一群坐船坐到晕船的冒险者的狗眼，觉得自己如果不是眼瞎, 那就肯定是看到了什么幻象！


    是了，一定是那种传说中叫海市蜃楼的幻象, 据说就是很容易在干燥的沙漠中出现, 让人以为前方有湖水青草树木, 结果无论人怎么跑, 直到被晒死渴死在沙漠中, 都永远无法抵达幻象中的绿洲。


    否则，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 在这片据说连下三天暴雨都存不住一点水的荒漠中，出现这么大一片湖水和绿洲？


    这完全……不可能？


    可是女巫们曾经说过，魔法就是将不可能变成可能啊。


    汤尼和巴克尔走下飞船，都有些晕晕乎乎的, 使劲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巴克尔, 你有没有看到一片湖？还有好多树……还有草地？！”汤尼伸手拍拍自己的脸颊，感觉怀疑人生,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从人鱼小公主发布冒险者召集令任务到现在, 一共还不到七天吧？”


    巴克尔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其中还包括了我们在路上的两天时间。”


    汤尼趴在地上，埋头在草地上，深深吸了口气，甚至还揪了根草叶放进嘴里嚼了嚼，然后呸的一口吐了出来。


    “是真草！真嫩！真苦——”


    说完他就蹭地一下跳起来，撒开两条腿就朝着前方的湖水狂奔而去。


    后面浮空飞艇的人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先是趴地上啃草，然后就朝着前面那个如同幻象一样的湖水冲去，忍不住问巴克尔，“汤尼怎么回事？被幻象迷惑，疯了吗？”


    巴克尔摇摇头，“没疯！他应该是想喝水了……”说完，他也迈开两条长腿，背着行李，朝着汤尼那边追了过去。


    “又疯了一个？”


    “我去！这草！这草居然是真的！”


    “草是真的，难道树也是真的？那湖水？”


    陆陆续续下船的冒险者们，已经发现了这里完全不似幻境，有味道能触摸，甚至真可以拔几根草叶尝尝味道，有腿快的，甚至跑到旁边的树藤前，伸手想摘下片树叶，结果就被噬灵木上缠绕着的幽光藤抽了一下。


    “是真的？！都是真的！”


    一惊一乍的冒险者们，下意识地朝着湖面望去，正好看到汤尼已经跑到了湖边，甚至连衣服都没脱，就张开双臂朝着湖中一跃而起，跳了进去——


    “噗通！”足足炸起了一两米高的白色水花，然后便是那个家伙疯狂的大笑声远远地传了过来。


    “是水！是真的水啊！巴克尔，快下来！我要在这里好好洗个澡……”


    巴克尔虽然背着个半人高的巨大背包，可他身高近两米，长腿迈出一步都能顶上汤尼跑两步的，所以跟他几乎前后脚抵达这里，看到他跳下水就欢快地在里面扑腾起来，还脱下了上衣朝着他扔过来，也不禁有些羡慕地点点头：“好的……等我放下东西……”


    行李不能放在湖边，否则照着汤尼这种折腾法，肯定会打湿了里面的东西，那里面有一半的空间都装着干粮，尽管人鱼小公主说这边干活提供口粮，可是他饭量大，如果只吃工地提供的员工餐，他肯定吃不饱。


    若是被弄湿了，这些面饼就会发霉，要不了几天就会坏掉，到时候他就得饿着肚子干活，那可就太糟糕了！


    只是巴克尔前脚刚把背包放在距离湖水十几米远的草地上，就听到身后传来汤尼的惊呼声。


    “干什么？为什么抓我？”


    巴克尔一惊，猛然回头，就看到汤尼整个人被“关”在一个水球中，从湖水中滚到岸边的草地上，然后水球啪地裂开，他则光着上身浑身湿漉漉地躺在草地上，目瞪口呆地望着从湖水中缓缓升起的一个红色人鱼。


    “人鱼……是人鱼大魔法师！”


    在冒险者工会中，除了冒险者团体的排名之外，还有两个个人排行榜。一个是魔法师排行榜，一个是骑士排行榜。据说还有人提议增加一个炼金术师排行榜和一个制药师排行榜，结果被女巫陛下以上榜人数不足百人的缘故打回，让多米尼克和艾伦很是郁闷了几天，甚至还主动去魔法学院上了几堂课，想要多忽悠几个小魔法师跟着他们学习炼金术或者制药术。


    没办法，现在炼金工厂除了不到十个正式的魔法师之外，剩下的几乎都是普通人，或者是还没有觉醒的魔法学徒，他们完全可以按照魔法师制定的流程和工序，按图制作和组装炼金装备，只需要认真仔细和手熟而已，并不需要多么高深的魔法技能。


    因为技术核心部分，在实验室里已经被炼金术师们解决了，魔法师们负责核心技术部分，魔法学徒检查和测试装备，其他普通人负责剩下的流水线工作，这样不但能够提高生产效率，也能够让魔法装备的成本大幅度降低，让更多的普通人也能够用魔法装备来改善生活。


    就像是魔法冰箱，除了核心的冰霜符文板，其他外壳和组件，无论做得多么精美，都是普通人就能完成的工序，根本不需要浪费炼金术师的时间。


    要知道，每个炼金术师的等级和成果，都是靠着大量的实验堆积出来的，他们的时间宝贵，不能浪费在制作这些低阶魔法装备上，所以他们只需要研制出符文印刷机，雕刻符文模板，让这些雕刻好的符文模板能够批量印刷出大量的冰霜符文板就可以了。


    剩下的时间，他们还可以继续去研究如何提高浮空飞艇的灵活性和装载能力，以及魔能炮的便携性和各种强化炮弹等等。


    自从有了维诺大陆云中城的上千名魔法师加入女巫王国之后，最高兴的就是炼金工厂和制药工厂的魔法师们了，因为对方不但带来了新技术，还有大量的人手，可以让他们终于有时间休一休攒下来的假期了。


    尽管工厂加班有双倍工资，但到了这些魔法师的等阶，着实不缺这点工资，只是他们也被这里蒸蒸日上的氛围感染，加上工厂里总是会有层出不穷的新任务，多米尼克和希雅的脑洞一开，随便提出一个想法，就能让大家忙得翻天覆地，不眠不休。


    可谁都不愿放弃为女巫陛下研发新炼金装备的机会。


    就像是上一次那个制造出魔法留影球的家伙，就是第一个发现留影魔法可以储存和复制，然后女巫陛下不但嘉奖了他，还鼓励他能够进一步研发出能够连续记录更长时间的留影球，以后不仅仅能够作为监控使用，还能够用于拍摄一些女巫领建设期的场景，留作纪念。


    一开始，那家伙还拿着留影球去晨曦大剧院偷拍新上的歌舞剧，据说叫什么“白雪公主和她的七个骑士哥哥”，结果被剧院的人逮到，押送去了市政厅，还告到了女巫陛下那里。


    那家伙叫什么来着？汤姆生？从此就出了大名！


    女巫陛下让他赔偿了晨曦大剧院一笔钱作为侵权费，还判处他十天监禁，在此期间要负责替晨曦大剧院将那场歌舞剧完全地录制下来，并且挑选其中精华片段，做成一个五分钟的留影，在晨曦之城的中心广场、晨曦大剧院门外，以及浮空飞艇进出港中循环播放。


    结果就吸引来了大量的观众前往晨曦大剧院观看这场歌舞剧，原本每场连三分之一的票都卖不出去的新歌剧，这一下子就火了，连续一个月内场场爆满，不光是晨曦之城的人去看了，就连其他城市的人路过浮空飞艇进出港时，都会被这种夸张的全息影像展示效果所吸引，忘掉自己原本来的目的，首选进城后第一个目的地，就是晨曦大剧院。


    短短两个月时间，晨曦大剧院赚到了之前半年都没有赚到的钱。


    剧院老板尝到了甜头，还让汤姆生重新制作了几个版本的留影“片花”，送去其他城市的广场和港口休息区播放，效果十分出彩，就连留在这里的法蒂克王国考察团的魔法师们，都在跑去看了好几遍之后，找他想要一个完整版的留影球。


    用他们的话来说，这种留影球，可以让他们远在法蒂克王国的亲友，也能够欣赏到这样一部精彩的歌舞剧，哪怕效果没有现场的好，但对于那些土老帽，哦不，远方的客人们来说，光是这些真人留影，就足以让他们震撼的了。


    剧院老板大喜过望，没想到不光能在剧院里赚钱，这留影球还可以无限复制单独售卖，比剧院演出的成本更低，利润更高。


    毕竟，复刻一个留影球，只需要一个普通魔法师就能操作，留影球也从最初的水晶球，到现在量产的玻璃球就能够制作，不需要演员和幕后人员一遍遍现场演出，碍于场地限制只能卖出那么多票，如今售卖的留影球数量一多，那成本就大幅度下降，其中的暴利，简直让剧院老板睡觉时都能从梦中笑醒。


    为此，他还慷慨地给了汤姆生一笔奖金，甚至肉疼地答应了他制作每个留影球都要给他5%的分成，不给不行，女巫陛下制定的法律，既保护他们剧院的版权，也保护魔法师们发明和创造新魔法装备的版权，想白嫖的话，被抓住就会罚款五到十倍不说，还要被罚去帕瓦尔山脉中的矿场做苦工。


    有些利益熏心胆子大不怕死的，冒险赚取暴利的结果，就是被抓住毫不犹豫地重罚，丢去矿场做了半年苦工回来之后，一个个都洗心革面，再不敢冒险。


    矿场都是重体力劳动，里面的大部分器械都是根据北方部族的身形设计，粗犷沉重，对于晨曦之城的普通人来说就十分不友好了，几天下来就能累得人脱一层皮。


    希雅觉得这些人冒险犯事，一是对法律没有敬畏心，对女巫王国的刑罚没有概念；二就是太贪，想太多。


    对此，希雅觉得，只要让人多干活，使劲干活，满脑子都是干活，不干活连饭都吃不上的时候，他们就没有那些心思去想别的了。


    当然，鞭刑还是少不了。


    甚至连死刑和肉刑她也没有废除。


    当初对那些黑暗神官和贵族们的处罚，其中一部分手上有血案的，都是根据罪行轻重，被当众斩首或凌迟处决，以儆效尤。


    没有血案只是跟着黑暗神官后面想要捡便宜沾光的贵族们，除了当众鞭刑，缴纳罚款之外，都被送去帕瓦尔山脉的矿场劳动改造了三个月。当然，刑期最长也有劳改十年的。


    可当他们看了女巫王国的死刑处决方式之后，都宁可劳动改造十年八年的，也不愿被处决。


    在这个魔法世界里，肉身的死亡还不是生命真正的终点，灵魂的死亡才是。


    所以无论是斩首还是凌迟，除了血淋淋震撼人心的画面之外，最可怕的还是魔法师在现场回收灵魂，将死囚的灵魂收入一个罐子里，据说在那里面一片黑暗，会让灵魂在无声无息中消亡，既不能成为亡灵，也无法再转生成人。


    那才是彻彻底底的死亡，让所有的犯人观刑之后，都不寒而栗，拼命地绞尽脑汁，回想自己还有没有什么藏起来的财物或者独门的技艺能够换取减刑的。


    哪怕在监狱或矿场里关到老死，也好过被处决后连灵魂都被禁锢，孤独地在黑暗中慢慢消亡。


    这种刑罚，实在是太吓人了！


    所以在杀鸡儆猴之后，晨曦之城的犯罪率急剧下降，已经出现了路不拾遗的优良社会风气，甚至开始向其他城市宣传和推广。


    在这样的大环境之下，炼金术师和制药师的利益得到保障，却依然无法摆脱加班的噩梦，就只能说是多米尼克和女王陛下的脑洞太多，让他们实在是忙不过来。


    云中城的魔法师们一开始兴致勃勃地过来观摩了一番炼金工厂和制药工厂，然后一个个面如土色地离开。


    在随时都会被深渊吞噬掉的维诺大陆仅剩的云中城里，都能够专心钻研魔法理论，研究水论文的技巧的魔法师们，随心摆烂咸鱼惯了，哪里见识过如此之卷的工厂流水线。


    甚至有的魔法师回到云中城之后，都宣布自己得了一种叫“流水线眩晕症”的疾病。


    然后他们就拒绝参加炼金术师和制药师的排行榜，直接导致这两个榜单的人数不足百人，无法公开张榜。


    哪怕公认的高阶制药师艾伦和炼金工厂的创始人多米尼克，都无法改变这种状况。


    因此，在魔法师和骑士排行榜上，高高在上的除了希雅和艾伦这两位新晋魔导师之外，下面的高阶魔法师里，第一个就是这位红色的人鱼大魔法师卡莉斯塔。


    至今在蓝达港中，还矗立着这位人鱼大魔法师的雕像，她是蓝达港的创造者和守护者，据说还是人鱼之国的小公主，现任蓝达港执政官梅丽莎尔的老祖宗。


    这样一位大人物，突然从湖水中出现，怎能不让他们这些小小的冒险者心惊胆战。


    尤其是被她扔出湖水的汤尼，更是吓得身下的水又多了一些，幸好他本来就浑身是水，除了跑过来扶起他的巴克尔闻到了一股骚臭的味道之外，其他人并没有发现他的丢脸之处。


    “大……大魔法师阁下，我我我……”素来伶牙俐齿的汤尼，这会儿对上卡莉斯塔，却忽然变得笨嘴笨舌，不知道怎么说话才好。


    卡莉斯塔扫了他一眼，微微皱了皱眉，声音清冷，无比清晰地传入了每一个冒险者的耳中。


    “我已经给你们都安排了住处，参与营地建设和农田开发的工人可以住在工人宿舍，包吃包住。想要去捕猎沙虫的，可以去冒险者旅馆和酒店住宿，也可以向营地申请租房。所有的住所中都有卫生间和淋浴设施，在营地居住期间，一律不得进入碧空海中游泳洗浴，更不得污染湖水，要知道，你们吃喝所用的水源，都是来源于此，污染碧空海的人，都会被驱逐出这里。”


    汤尼张口结舌，紧张地问道：“我……我我我刚才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不知道这里不能游泳……”


    他急得汗都下来了，还扯了一把巴克尔，说道：“大魔法师阁下，不信你问他，我一开始还以为这里是海市蜃楼，以为这片湖水是假的，才会跳下去试一试，没想到是真的……我真不知道这里的水是用来吃喝的……”他说了一半，忽然顿住，望着从水中出来的人鱼，已经乱成江湖的脑中，忽然冒出来个念头。


    人鱼大魔法师，好像也是从湖里出来的。他们不能下水，是因为水里住着人鱼吗？这位人鱼公主，还有摩根娜小公主，难道都在水下居住？他一个臭烘烘的大男人，竟然带着浑身汗水跳进去，这不是弄脏了人家的地盘是什么？如果在以前的贵族领地，就凭这一点冒犯，他就算有十条命都不够死的！


    这样一想，这条规定立马变得合理起来。


    汤尼狠狠地抽了自己两个耳光，“都是我不对，都是我的错！我是昏了头才下水……”


    “这次就算了，下不为例。”卡莉斯塔终于还是松口了，“不知者不为怪，以后你们记住便是了。回去吧，营地的宿舍在那边——”


    她的声音并不算高，但能够清晰地传入每一个冒险者耳中，就连浮空飞艇上那些还没下来的冒险者都听得清清楚楚，并且被不远处的营地吸引了目光。


    其实这片营地建设得也十分整齐干净，只是每个房子都盖得方方正正，简单利落，没有任何浮雕和花纹装饰，哪怕挂上酒馆和旅店招牌，也着实不像是个正经的酒馆和旅店。


    好吧，唯一相似的，或许就是酒馆屋顶上那个巨大的橡木酒桶吧！


    在晨曦之城的“再来一杯”酒馆，屋顶上就有这样一个足足有五米高的巨大橡木酒桶，这里的酒桶虽然只有那边的一半大小，但也是大家所能看到，最熟悉的建筑物标志了。


    至于旅馆……外表看来，跟另外一边的工人宿舍实在没什么区别，都是四面白墙，每间屋都有干净明亮的窗户，有个独立卫生间。但凡在晨曦之城住过的人，都已经学会了使用马桶，而不是在外面随地大小便。


    为了纠正这个习惯，乔安娜当时还曾经组织了一批由孤儿组成的卫生纠察小分队，专门盯着那些不讲卫生随地大小便的人，抓住一次，最少罚五个铜币，最高五个银币，金额跟他们“犯案”的地点关联，绿化带的比较低，居民区或者靠近水源的就会贵一些。


    于是那些习惯了喝点酒就随地大小便的男人，就会在解开裤腰带的第一时间，感觉到有人在盯着自己的屁股，如果一不小心“犯案”了，就会立刻被几个蹦出来的小萝卜头围住，宣读城市卫生管理条例，不光要罚款，还要当场朗读并背诵相关规定，背过了才能离开。


    可以说把脸彻底丢在了大街上。


    如此一来，抓过几次之后，在街面上随地大小便的人就迅速绝迹，谁也不想被人盯着屁股不说，还要在众目睽睽之下罚站罚背诵，那简直比受刑还痛苦。


    除了净街行动之外，市政厅还在各个交通要道和人流高的地方，都建设了公共卫生间，做到五百米内，必有卫生间，也让这些平民们第一次见到了比他们家还要干净的厕所。


    在他们看来，这就是女王陛下的洁癖。据说女巫们就是十分爱干净的，容不得一点儿脏污，甚至在当初光明神教捕猎女巫的时候，都曾经将那些爱干净每天洗澡女人，当成女巫举报。


    所以这次来的冒险者们，都会用卫生间，只是他们没想到，女王陛下的洁癖，就连这遥远荒僻的北方荒漠营地，都已经普及到这种程度。


    不过对于大家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谁不想在辛苦的劳动之后，能够回宿舍洗个澡，干干净净舒舒服服地睡觉呢？


    能干干净净生活的人，谁愿意睡在垃圾堆里，任凭自己的头上长出虱子臭虫呢？


    工地宿舍是两人间，汤尼和巴克尔一间。


    等进了房间，汤尼这才长长地出了口气，一巴掌拍在自己的脸上，又哭又笑地说道：“我今天真是太狗屎了！简直丢死人了！”


    巴克尔赞同地点点头，“的确，还很臭！”他已经忍了好半天了。


    汤尼瞪了他一眼，“那我先去洗澡！”说完就翻出自己的换洗衣服，抢先进去洗澡，留下巴克尔一个人在外面收拾行李。


    他们两人原本是圣骑士安迪的鸢尾花冒险小队的，上次安迪为了救他们被巨石压坏了双腿，差点死在那时，幸亏得到了女王陛下的救治，死里逃生不说，还狗屎运地觉醒了圣光之力，成为目前独一无二的圣光骑士，成为所有冒险团争相邀约的宝贝蛋。


    可他们团里的其他成员，却大多是农民和猎人，当初是从鸢尾花小镇一起逃难到女巫领，成为晨曦之城的一员。


    经过那次冒险之后，普通团员决定还是老老实实种地，尤其是晨曦之城正处于大开发阶段，城外有大片的土地免费提供给农民开荒耕种，农民在指定农场完成开荒任务的，不但可以拥有自己的土地，还能够享受前三年免税，后三年减半交税的优惠，对于他们这些只会种地的农民来说，简直就是白送的面包。


    汤尼和巴克尔跟着安迪又出了几次任务，都是和其他冒险团联合进行，发现安迪的能力，主要是针对那些骑士和觉醒者，对于他们这样的普通猎人，提高程度相当有限不说，几乎每次安迪的治疗量，大多都是用在了他们身上，难免会引起其他冒险团成员的不满。


    毕竟，他们出的力最少，受的伤最多，打到的猎物也最少，整个就是安迪的拖油瓶。如果不是为了得到安迪的圣光骑士祝福，那些人肯定不会欢迎汤尼和巴克尔。


    拥有两米身高的巴克尔，其实还不如汤尼的箭法准头，他就是个有着一身蛮力的农民，最后发现跟着建筑队去搬砖打工，其实一点儿也不比跟着冒险队的收获小，甚至还更加安全，他们就果断退出了冒险小队，让安迪跟着其他冒险团赚取更多佣金，他们则踏踏实实地在工地搬砖打工。


    要不是这次碧空海营地的建设开出了双倍工资，他们其实都打算去参加王城建设，也算是报答女王陛下的一种方式，哪怕女王陛下根本不知道他们两个打工人的存在。


    原本还以为这个营地的情况肯定十分艰苦，他们都做好了在炽热的沙漠中，缺水少粮的生活，为此甚至重金采购了好几个聚水术符文卷轴，能够随时随地打开就取水。


    可没想到，这里不但有那么大的一片湖水，还有干净整齐的宿舍和卫生间，甚至可以每天都洗澡。


    这种条件居然还包吃包住双倍工资，这是什么打工人的天堂吗？


    反正巴克尔觉得，自己可以在这里一直干到营地完工，说不定就能攒够钱，回晨曦之城给老爹盖个新房子，再开一片田地，娶个老婆，以后生个孩子，就可以成为正经平民，将来甚至可以上学读书，像以前的贵族老爷们一样，学到知识。


    巴克尔从背包里取出一个只有他巴掌大的小本子，纸页还有些粗糙，上面用碳笔弯弯曲曲地写着他的名字。


    让他看得有些入迷。


    这是他在上一个工地工作时，休息时间跟着扫盲班的老师学的。


    据说这些老师其实也是在威斯特公学里上学的学生，他们每完成教会一个平民一百个常用字的读写任务，就能够在公学里加一点学分，这些学分关系到他们的毕业，甚至关系到他们以后报考市政厅各部门岗位的考试成绩，所以他们都很努力地争取每一个空闲时间来教他们这样的普通工人和农民识字。


    像他这样的农民，以前其实应该叫农奴，听老爹说，他身上还有半兽人的血脉，是个混血的杂种，从小就没人要，是被他捡回来养大，好几次都差点因为他太能吃而把他扔掉不管了，可最后还是被他可怜巴巴的眼神看得留下了他。


    巴克尔虽然很想辩解，自己的眼神呢从来没有可怜巴巴过，但老爹那么说了，他也不好反驳，只能默默地在那个时候给他端上一杯水，补充一下被他喷出去的口水。


    他是扫盲老师见过最笨的学生，其他的学生都已经学会一百个字的时候，他才学会了十几个字，唯一能够写下来的，只有他的名字。


    老师也说过，每次被他气得快要吐血的时候，看到他单纯无辜又可怜的眼神，总是会心软，算了，跟一个蠢牛有什么好计较的呢？


    是的，据说他的爷爷的爷爷的爷爷，是个力大无穷的牛头人。


    可惜传到他这一代，除了身高比其他人高一点，胃口比其他人大一点，他既没有牛角，也没有牛头，更没有牛头人的血脉之力，只能当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民。


    “我洗好了！”汤尼一边擦着头一边走出了浴室，冲着巴克尔努努嘴，“这里的浴室真不错，比晨曦之城里的公共浴室舒服多了。里面还有香皂，啧，洗完以后我觉得自己整个人都香喷喷的了！”


    巴克尔沉默地看了他一眼，拿起了自己的换洗衣服和毛巾去洗澡。


    汤尼换好衣服，看到巴克尔放在床头柜上的小本子，忍不住笑了一下，“这家伙，居然连这都带着。这里又没有扫盲老师……”


    他们是来建设碧空海营地的，据说两年之内，这里要修建出一座小镇，至少能够容纳五千人居住，像他们这样的熟练工，这次才来了不到五百人，两年的工期已经需要大家争分夺秒，哪里还能有那么多的闲工夫来让他们继续认字扫盲？


    更何况，就算认字了，又有什么用？谁还能让他们这些农民和猎人去写字，去做文书不成？


    反正他宁可用那时间，跑去广场上多看两遍大剧院的新剧片花留影，也不愿跟着那些扫盲老师一遍遍地认字，只有那个蠢牛巴克尔，才能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傻事。


    可惜，在这里看……不到大剧院的新剧留影了……


    汤尼正这么想着，忽然看到对面的食堂里跑出一个人来，冲着宿舍这边大喊一声：“食堂在播放晨曦大剧院的最新歌舞剧留影，大家赶紧来看啊！”


    他又惊又喜，甚至来不及通知还在洗澡的巴克尔一声，就连忙跑出了宿舍，朝着食堂冲了过去。


    能够让五六百人同时用餐的食堂，是个十分宽敞的大厅，其中一侧摆放着整齐的餐台，从面包、浓汤、炸鱼到土豆条肉排等等，在晨曦之城里能够吃到的，在这里都有。


    食堂当中摆放着一百张桌子，每张桌子两侧的长条椅上至少能坐三个人，只是比较特别的是，这里的桌椅，竟然全都是石制的，而且完全是统一尺寸大小，像是一个模子里制造出来的，而不是通过手工打磨制成的。


    汤尼当然不懂得这种石桌石凳的魔法技术含量，只是觉得有些奇怪，然后迫不及待地朝着餐台对面望去。


    那边是一片足足有五米高，十米宽的白墙，此刻正有人将魔法水晶球里的投影投放在上面，调整着投影出来的人物大小和清晰度，引起了工人们的阵阵惊叹声。


    这就是魔法啊！


    哪怕他们在晨曦之城，也曾经看到过中心广场和浮空飞艇进出港口的投影屏上的魔法投影，可那时的距离都远，现在他们距离这个神奇的魔法装备，只有一步之遥。


    当画面终于清晰稳定后，一阵歌声和乐声响起，整个食堂大厅所有人都安静下来，双眼定定地望着魔法投影中活灵活现的人影，看着里面的人载歌载舞，演绎着他们做梦也想不到的生活与传奇。


    当那位美丽的白雪公主出现在画面中，唱着歌，吸引了小鸟落在她的手心中，轻快地鸣叫着与她相合，英俊威武的骑士们远远地站在一旁，仰慕地望着她，眼中充满爱恋。


    汤尼忽然想起了巴克尔那个笔迹歪歪曲曲的小本子，自己哪怕第一次写出来的字，也比那头蠢牛写的好啊！其实他只听了一遍，就已经能够记住老师教的几个字，就是觉得简单，才不屑学习，更不想给他们增添学分。


    因为……骨子里他是在羡慕和嫉妒吧！


    其实，他也有读书认字的天分的，现在开始扫盲，说不定他也能像笨牛说的一样，哪怕自己这一代只能当个工人或者农民，但是下一代呢？或许就能让孩子们，从小跟着一起读书认字，考上威斯特公学，彻底改变自己的人生。


    好吧，下次回去，他也要开始学习写字。


    第204章


    从那枚新的定海珠放入碧空海的营地开始, 原本只有几百平米的人工湖，就开始缓缓地地向外扩张。


    速度并不算快，因为希雅带着摩根娜去了趟蓝达港, 尝试用定海珠吸收一些海水，转移到碧空海那边去, 毕竟这边有着“无尽之海”，就算用定海珠收走一些海水，应该也不会影响到这里的海洋生物。


    按照当初艾普丽尔说的话，若是真的话，这碧空海, 原本就是她们用定海珠带来了一片海，才在这片北方高原之上打造出一个碧空海, 成为一处孤悬于高原之上的人鱼领地。


    先辈们能够做到的事, 她们应该也能。


    只可惜, 她们还是高估了自己, 或者说高估了现在奥斯维拉大陆魔力元素恢复的情况。


    定海珠原本就是刚刚融合, 并未恢复完全，距离当初神器的状态还差了一大截, 加上无尽之海那边的魔力元素被那些海魔兽消耗了不少，水中魔力不足，就算是神器，也无法像从前一样直接带走一片海水。


    最终吸收的海水数量, 远不足以达到碧空“海”的地步, 就算称之为“湖”都十分勉强。


    好在这是个成长型神器，还能够不断吸收空气中的水元素, 凝聚水源，相当于一个超大型的聚水符文阵, 使得这片小湖缓缓扩张，这已经比当初卡莉斯塔估计的情况好太多了。


    至少，有定海珠在这里，吸收和凝聚来的水不至于分分钟沁入沙土中就消失不见了，原本这里最大的问题就是存不住水，全靠着噬灵木和根系才稳住沙土，勉强留住了一部分水，不至于瞬间消失，现在有了定海珠，就彻底解决了这个大问题。


    为此，摩根娜和卡莉斯塔干脆就住在了现在的碧空“湖”里，每日里施展水系魔法，从海潮汹涌到大小水球，能召唤来的都用一遍，直到魔力耗空，然后再休息恢复，或者灌点魔力药水，继续施法。


    尽管这种做法，在平日对敌时固然厉害，能掀起平地惊涛巨浪，但是论水量而言，其实比定海珠凝聚的水量还要少一点。


    但对于她们来说，能多一点是一点，哪怕自己的力量只是沧海一粟，但积少成多，总好过干等着定海珠一点点聚水扩湖。


    结果就差点被那个冒冒失失的工人游到她们暂居的水域里。


    毕竟，现在的湖水尚浅，还没法挖掘建造一个水下宫殿，算起来人鱼也只有她们三个半，多蕾西还在沉睡中，不过将她搬到水下，在定海珠附近之后，就感觉她的情况好了许多，或许要不了多久就能醒来。


    卡莉斯塔把汤尼扔上岸之后，就回去看看摩根娜和多蕾西的情况。


    摩根娜可以说是有生以来第一次如此努力地修炼，比她在人鱼试炼之地还要用功。每日里也不去找茱莉娅玩了，甚至连水都不出，就一心一意地施法恢复，若不是体力不足会影响施法效果，恐怕她都能不吃不睡。


    这让卡莉斯塔怎能不担心？


    尤其是刚才汤尼跳进湖水时，她都能感觉到，摩根娜的魔法技能突然卡了一下，生怕她出什么意外，就赶紧上去先把人扔出湖去，然后回来看看她的情况。


    就见摩根娜正在湖底转着圈圈追逐自己的尾巴，看起来像是个调皮的游戏，可实际上，随着她一圈圈的游动，湖水也跟着不停流转，她身上的魔力元素，正在化作细细的水流，汇入这片湖水之中。


    先前她就是在“转圈圈”的时候，被突然跳入湖中的汤尼吓了一跳，一下子卡住不动，急得卡莉斯塔连忙去处理，现在回来看到她恢复正常，这才松了口气。


    “摩根娜，该休息了，你也别着急，今天营地新来了一船人，等晚饭的时候，我们一起上去看看吧？”


    “啊……我还想再练练……说不定我也能晋升高阶魔法师，就能放出更多水……”摩根娜却摇摇头，眼神有点呆滞。


    “不行！”这次卡莉斯塔并没有由着她的性子来，“这种事急也没用，更何况你才几岁，就已经是中阶魔法师了，要是到高阶的话，还让其他人怎么活？”


    “你越是这样着急，就越不容易突破，听我的话，跟我一起出去走走。这些工人都是来帮我们建设碧空海的，你作为碧空海的主人，总要去招呼一下大家，才好让大家更努力工作对不对？”


    “好吧……明明安娜姐姐也晋升高阶了，为什么我不能……”摩根娜嘟哝了一句，看到卡莉斯塔沉下脸来，连忙抱住她的手臂，露出一副乖巧的笑脸来，“好好好，我听话，我一定会去好好鼓励大家干活的！”


    卡莉斯塔轻拍了一下她的脑袋，笑道：“这还差不多。女王陛下不是说过，很多事情，水到渠成，现在重建碧空海的速度，已经比我们预想中快了很多。一步步来，如果你太着急，累坏了自己，或则修炼出什么问题，岂不是更糟糕？”


    摩根娜勉强地点了点头，哪怕心里还是有些不服，毕竟在她身边，无论是安娜还是希雅，天赋惊人，升级速度之快，连她们这种天生就有魔法血脉的人鱼都比不上，尤其是她，当知道自己身上原来竟然潜藏着定海珠的核心，才会不用功都能轻松晋升，就有些后悔起来。


    早知道当初用功努力一点，是不是她也能晋升高阶魔法师，现在就能让碧空“湖”扩张成“海”的速度更快一些？


    可现在定海珠的核心已经离开了她，成为这片水域的真正“定海”珠，她的修炼进度就明显的慢了下来，无法像从前一样随心所欲地操控和吸收水系魔力元素，她才知道，自己原来并不是像安娜和妈妈那样的天才，不可能像她们一样飞速晋升。


    原本，她只当是自己天赋使然，不用努力也能轻松晋升，要不然在试炼之地，看梅丽莎尔和茱莉娅拼死拼活，她却是轻松晋级，她虽然出壳的时间不久，但在人鱼蛋中孵化千年，后面其实有近百年的时间她已经有了灵智，只是因为魔力不足，未能达到破壳的力量，才会被关在蛋壳里那么久。


    那时候，有着传承记忆的小人鱼就已经在盘算着，自己出壳以后，该做些什么？寻找记忆中的美食，还是去找一片大海游个痛快？在这片熔浆之中被烤了上千年，就算她已经扛过最难的时候，自己激发出火系魔法属性，仍然不喜欢这个地方。


    说到底，人鱼最喜欢的地方，永远都是大海。


    所以当初她的先辈们，为了怎样的信念，才会带着定海珠，在这样荒芜的高原之地打造出一片碧空海。


    当初定海珠在身上的时候，她不知道珍惜时间，用功修炼，贪玩偷懒，故意惹老师生气，吸引妈妈的关注，直到现在她才知道，妈妈在魔法学院里，为什么会对大家说“书到用时方恨少，事非经过不知难”。


    她那时不懂什么意思，现在终于知道，她说要重建碧空海，叫得很响亮，可实际上大多数事情，都是卡莉斯塔在做，妈妈安排了那么多人帮忙，真正需要她做的事少之又少，偏偏真的用到她了，她却出不了多少力，帮不上多少忙。


    在大家眼里，她还是个孩子，是不需要负责的幼崽，所以都没有对她提出什么要求，也不在乎她能不能帮忙，可在她自己心里却很清楚，定海珠离开她的那一刻，族群的记忆在她的脑海中复苏，加上先前在虚空之地看到的当初人鱼和兽人大战的经过，看到带着部落所有人鱼和祭司心血的定海珠落在自己的身上，摩根娜第一次生出了后悔的感觉。


    她原来觉得自己是个幸运儿，同一批那么多蛋里，只有她活着孵化出来，还成了妈妈的女儿。


    尽管人鱼蛋的孵化率本就低得可怜，尤其是像她这样，被埋在地下上千年，还掉进了熔浆中被火焰龙龟兽孵蛋孵了不知多久，正常情况下早就被煮熟吃掉了，可她偏偏活了下来。


    现在才知道，她的幸运，是献祭了族人们的血肉和祭司的灵魂，才让定海珠的核心落在她的体内，保护她不受任何伤害，孵化后还能轻松升级。


    看到原本不属于碧空海的卡莉斯塔，都为了重建碧空海殚精竭虑，每日耗空魔力来提高湖水容量，摩根娜后悔之余，痛恨过去贪玩懒惰的自己，于是就加倍努力，想要将自己过去偷的懒都补回来。


    可惜，没了定海珠核心之后，她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控水能力下降，魔力恢复速度下降，就连练习魔法时的技能效果也大大削弱，她更加后悔，就只能更加努力。


    卡莉斯塔不知道她现在的修炼速度大幅度降低，所以才会这么安慰她，她也不敢说出来，自己犯得蠢，说出来只会让更多人看到她的错，她宁可多用功，也不想被人发现自己现在变“笨”了。


    当她和卡莉斯塔出现在营地时，忽然响起了一片掌声。


    最先鼓掌的，是艾伦和几个云中城的魔法师。


    他们并没有跟着希雅返回王城，反倒是艾尔维拉和茱莉娅跟着希雅一起回去了，因为那边的施工队跟她们母女的配合更多，需要她们参与新王城的建设。


    留在这里的基本上都是土系魔法师，在艾伦的联动指挥下，他们迅速地建造出一栋栋标准化宿舍楼，虽然因为是女巫王国提供的标准图纸，并不符合云中城魔法师们的审美，但他们也没有因此消极怠工，反而更加兴致盎然地在速度和高度上跟原图纸较劲，做出来之后还进行魔法加固，让那几栋方方正正的宿舍楼像是用石块整体雕琢出来的一般，有种特殊的美感。


    整齐、简洁、规范。


    看似与艺术背道而驰，可真的建成之后，他们才发现这种宿舍楼的好处。


    标准化，规范化之后，里面所有的家具和卫生洁具，都是从晨曦之城通过浮空飞艇运送来的标准工业产品，没有手工制品那么精致，既没有雕花也没有染色，原木家具和白色洁具，都像是从一个模具中倒出来的。


    这样一来，安装的速度就大大提升，要不然以他们这么点人手，几天只能打造出足够五百人居住的宿舍楼和食堂卫生所等配套设施，简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而在此期间，他们亲眼看到，摩根娜和卡莉斯塔将一个原本存不住水的小水池，变成了一片湖，或者说，一片海。


    每天早上他们醒来，都能从窗口看到，窗外那片倒映着蓝天，却与蓝天同色，几乎融为一体的湖水，又扩大了一圈，湖面上有微风吹过拂起的涟漪，甚至还有了几只蓝头雁飞掠而过时，落下来在湖面上畅快地游了几圈，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或许，到下一个孵化季，这些家伙就会选择这里作为它们的栖息地。


    从荒芜不见人烟的死亡之地，到有湖有鸟，有树有花的新绿洲，这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像是换了一个世界。这种改造的速度，着实让艾伦和云中城的魔法师们都为之叹服。


    现在，有了这些冒险者工人们的加入，就开始进行下一步建设，还需要吸引更多的农牧民来这里耕种放牧，聚集起人气来，才能稳固住这里的土地，成为真正的绿洲。


    否则，一旦没有人，这片地方很快就会成为魔兽的聚集地，因为不仅是人类需要水源和草木，各种魔兽更需要。


    希雅给北方荒原的开荒条件，远远超过了奥兰王国原来的贵族领地，就是因为这里着实偏远荒僻，人口太少，什么都没法发展。


    至于人鱼，目前就三个半，还有两个是孩子，根本没法指望。


    除非等她们真正重建了碧空海，达到人鱼之国那个传送界门开启的要求，将另一个位面的人鱼之国的人鱼引进过来，才有可能让碧空海再现昔日人鱼部落的环境。


    为了留住这些冒险者，希雅和乔安娜也煞费苦心，不仅免费在食堂循环播放晨曦大剧院所有的歌舞魔法留影，还给他们包吃包住包船票，只要愿意留在这里的，都能分到土地和农具，不仅如此，以后这里的农牧民孩子，六岁以上，就可以免费送去威斯特公学读书，避免他们担心在这里无法让下一代享受到女巫王国的教育资源。


    现在，越来越多的平民和冒险者们，都意识到了女巫王国苦心孤诣地推行公学的原因。


    公学的存在，并不仅仅是为了给市政厅培养后备管理人员，更重要的是教会大家懂得知识的力量。


    知识并不应该是贵族和魔法师们独享的权利，而是所有人都能够学到的，用到的，小到做一顿美食的知识，大到建造浮空飞艇的知识，前者可以改变一个普通人的命运，后者则改变了整个奥兰王国的命运。


    就像是蓝达港，当浮空飞艇从云层中飞出来的时候，就注定了它的结局。


    贵族们尤其看重学习，他们原本垄断知识，自然更知道知识的价值。


    现在就连平民，甚至那些原本是奴隶的工人和脚夫们，都从不想学习，怕浪费时间，到争分夺秒地学习，哪怕再笨也要学会写自己的名字，学会看懂市政厅发布的公告文书。


    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将自己的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而不是一直懵懵懂懂地，像是牵线木偶一样被别人操纵一生。


    他们鼓起勇气，向威斯特公学的扫盲老师们请教，第一次笨拙地抓着碳笔写下自己的名字时，忽然有种完全不一样了的感觉。


    跟随浮空飞艇来到营地的，也有威斯特公学的学生，他们是来这里进行实习的。行政管理班的学生要开始学习管理一个营地，以及做好升级为小镇的准备。


    厨师班的学生要在这里正式掌勺，成为一个独立的厨子，这里工人们的用餐评价，将会是他们这次实习的成绩。


    还有一些普通版的学生，就是来当扫盲班老师的，因为这次招募的建筑工人里，很多都是原本做苦力的工人和农民，在晨曦之城里还能抽时间去上扫盲班，如果到了这里没人教，很快就会将之前学的几个字都忘了。


    为此，公学的学生会还特地帮这些前来扫盲的“老师”们向学校申请了实习补助，让他们可以安心在这里实习，并保证每个月都会有不少新招募的工人和农民过来，保证不会让他们因为人数不够而无法完成学分要求。


    这些人大多数都知道人鱼的存在，可这么近距离地看到一大一小两个人鱼“飞”过来的时候，还是震惊了一下，听到艾伦和魔法师们鼓掌，他们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可都跟着鼓起了掌，甚至啪啪啪拍得手掌通红，格外使劲。


    哪怕是一来就被卡莉斯塔从水里扔上岸的汤尼，这会儿也跟着使劲鼓掌，莫名地兴奋，引得巴克尔都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他反而不满地白了巴克尔一眼，“快鼓掌啊！这里以后可是人鱼的领地呢，摩根娜小公主又长大了不少啊，难道还不值得你拍拍巴掌？”


    巴克尔瓮声瓮气地说道：“我手里还拿着饭盒，你不是说让我晚上再装点饭回去当夜宵吗？拍巴掌，饭盒就要掉了！”


    中午那顿饭，是他最近吃得最饱的一次，想不到这里的包吃包住里，吃饭居然不限量，不像是其他工地每个人一份饭菜，像他这样的大块头，顶多也就多拿两个黑面包，而不是像现在一样，无论是肉汤还是面包，都随便盛，只要不剩下浪费了，他吃多少都没有人管。


    这对他来说，简直就是天堂，汤尼笑话了他一番之后，还是翻出来两个木制的饭盒，那是安迪当初给他做的，让他可以装一些肉汤当夜宵，免得他消化太快，一到晚上基本上都是饿着肚子睡觉的。


    这两个饭盒，每个都有他半个手臂长，一巴掌深，能装菜也能装汤，还能将黑面包泡在汤里吃。只不过原来他们买到的黑面包大多都加过麸皮和树皮，粗粝干硬，能当棍子砸人，咬下去费牙不说还划嗓子。现在这里的黑面包，其实一点儿也不黑，是用荞麦面做的，没有树皮和麸皮，虽然还是有点硬，但只要要一块下来，含在嘴里，唾液会将它变软的同时，也能让人尝到属于荞麦独有的香味和甜味，让人回味无穷。


    这样的面包，泡在汤里才是浪费。


    巴克尔中午直接啃光了十根面包，震惊了整个食堂，让负责食堂的管理员汉克大叔都从后厨跑出来特地看他，得知他有牛头人的血脉时，汉克大叔还说他晚上会做青菜饼，到时候一定给他留上五十张，保证比中午的面包还要好吃。


    为此，巴克尔才听了汤尼的话，特地带着饭盒来食堂的。结果，就没手给人鱼鼓掌了。


    汤尼被他怼的翻了个白眼，不想说话。


    卡莉斯塔正好看到了这一高一矮的组合，对那个冒失的小个子的印象不深，可是对那个沉默单纯的大块头印象深刻，就多看了他们一眼。


    摩根娜发觉她的视线落在巴克尔身上时，也顺着看了过去，只看了一眼，就眼角一抽，喃喃地说道：“为什么这里也会有兽人？小鹿呢？”


    卡莉斯塔摇摇头，“她应该还在亡灵海那边吧？那边的噬灵木还需要她帮忙催生，作为挡住亡灵海的第一道屏障……”


    虚空之地化作亡灵海，里面沉沦着昔日兽人部落的三十多万亡灵，小鹿阿莉娅虽然已经忘记了自己身为兽神的记忆和责任，却还是本能地要求留在那边，除了要催生噬灵木改良土地之外，或许更多的，是安抚那边的亡灵，让他们能够安息，摆脱沉沦之苦。


    只不过，很多人都不禁念叨，卡莉斯塔刚刚说完，就听到一阵响亮的鹿鸣声，随之而来的，是阿莉娅欢快而清脆的声音从半空中传来——


    “我回来啦啦啦！咦？这里居然会有牛头人的血脉后裔？”


    第205章


    在小鹿的所剩无几的传承记忆里, 仍然记录着牛头人这个种族消亡的过程。


    说起来，也有些令人唏嘘，牛头人的消失, 是因为他们太过老实和“圣母”，是为数不多还在坚持兽神时代集体主义和素食主义的兽人族群。


    另一种意义上来说, 他们是兽人中的“老实人”、“好人”。


    当水源断绝、植物灭绝、弱肉强食的时代到来后，他们就成了第一批灭亡的族群。


    具体过程兽神也没有完全留存在记忆中，只是十分遗憾地表示，屠刀总是会第一个向着“老实人”挥去，因为他们不懂得反抗, 也不懂得变通，甚至会为了古老的信念宁可失去生命。


    越是这样执着的族群, 就越难以在大变革的时代生存下去。


    想不到在这个世界里, 居然还有牛头人的血脉存续, 真是让阿莉娅十分意外, 当即就欢快地跑到了巴克尔身边, 冲着他打招呼：“牛牛你好！我是阿莉娅，很高兴认识你！”


    “你……你……你好！阿莉娅！”巴克尔结结巴巴地点头, 甚至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才好，面对这个会说话的小鹿，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把她当成人, 还是当成魔兽……就忍不住求救般看了汤尼一眼, 这种时候，都是他负责出面说话, 而不是笨嘴笨舌的巴克尔。


    汤尼果然不负他的期待，主动上前一步, 热情地打招呼：“阿莉娅你好，我是巴克尔的朋友汤尼，能够认识你，是我们的荣幸！”他刚才就发现卡莉斯塔和摩根娜对这只天外飞来的小鹿态度都很熟络，就知道这绝对是女巫们养的魔兽，或者称为神鹿都可以的，居然主动跟巴克尔这蠢牛打招呼，当然是他们的荣幸啊！


    摩根娜已经朝着小鹿飞扑过来，抱着她的脖子，趴在她的背上使劲蹭蹭，“阿莉娅你终于回来了！我都快想死你了！”


    阿莉娅也蹭蹭她，欢快地说道：“摩根娜你好啊，前天我也回来过，不过看到你在水里修炼，就没有打扰你呢！”


    她现在虽然吃住都在亡灵之海前，但隔一天还是会到营地这边来一趟，因为有艾伦和魔法师们的浮空飞隔日从晨曦之城带回好多食物，都是她以前没有吃过的，还有新鲜的牛奶和羊奶。


    嗯，自从安娜知道她的饭量超级大，上次送的那些牛奶羊奶，被她两天就吨吨吨地喝光之后，就开始委托往来的浮空飞艇，每次过来都给她带两大桶，以保证小鹿宝宝的成长需要。


    刚刚净化好的新草地，虽然也长出了鲜嫩的青草，可是对于小鹿来说，那些她几千年前就吃腻了的青草，哪里比得上香喷喷的牛奶，还有那些红豆糕绿豆糕，还有各种水果味的糖，都让她吃一口就想第二口，要不是还记着自己要净化那三十万兽人亡灵的责任，她都想跟着安娜和希雅去女巫王国那边，天天躺着吃吃喝喝的日子该有多么幸福啊！


    不得不说，大地母神这次给她转世找的妈妈，可真是对她好得没边了！


    摩根娜一听，蹭蹭小鹿的面颊，说道：“是我不好，忘了给你送奶的事。对了，你这次回来，在这边多住两天吧，我们这里来了好多人，可热闹了呢！”


    小鹿却摇摇头，拱拱她的手臂，示意她朝巴克尔望去，“那是我的族人呢，我要带他去亡灵海。”


    “啊？他……是牛头人的后裔？”摩根娜看了眼巴克尔，她当然能看出这个牛头人的后裔，只是这个半兽人的血脉稀薄，除了块头大一点之外，外表上已经完全没有牛头人的形态表现，如果没有什么特殊机缘，或许一辈子连觉醒血脉的机会都没有，居然还会被小鹿如此看重？


    卡莉斯塔点点头，提醒她：“你忘了梅丽莎尔吗？”


    梅丽莎尔算是她的后裔，也是个传了不知多少代后，血脉稀薄得根本没有人鱼特征的人类，甚至连初始觉醒的还是木系魔力，连水系魔力的影子都没。


    可就在她遇到了摩根娜，被摩根娜发现了她的人鱼血脉之后，就催化了她的人鱼血脉，先是激活了水系魔力，然后经过人鱼试炼之地的血脉提纯，也可以说是血脉返祖，让她终于长出了人鱼的尾巴，成为一条真正的人鱼。


    那么，巴克尔遇到小鹿，或许就能像梅丽莎尔遇到摩根娜一样，激活自己体内的兽人血脉？


    阿莉娅虽然是只小鹿，但她的本质是自然之神转生，前世作为兽神，乃是各族兽人的共主，对兽人们的了解，已经刻印在了她的血脉传承记忆之中，为了保证她在这里的生存，大地母神并没有删除对于兽人各族的认知，只是拿走了她的神格，以及她被信仰绑架和背叛后的惨痛记忆而已。


    大地母神希望她在这一生，能够做个不需要承担责任，快快乐乐，自由自在的小鹿，可阿莉娅的本性，就注定了她会主动承担责任，尤其是看到巴克尔这样“单纯”、懵懂的牛头人后裔时，当然第一时间就想要帮他觉醒。


    “我现在的力量还不够啦！”小鹿阿莉娅解释道：“可是亡灵海有三十万兽人亡灵，都是属于奥斯维拉大陆的，应该算他……叫巴克尔对吧？算他的先祖，我带他过去，如果能得到他的先祖庇护，他就能重新获得兽人的力量。”


    兽人和人类对待亡灵的态度，可以说是完全相反。


    人类惧怕亡灵，亡灵法师是妥妥的黑暗系魔法师，基本上是人见人打的那种，当初的光明教廷也经常将亡灵法师的手段都说成是女巫所为来吓唬民众，引起人们对女巫的恐惧和憎恶。可事实上，真正的亡灵法师，绝大多数都是男性。


    而且是那种因为寿命到了，无法通过等级晋升或者药剂来延长寿命，却又不甘心就这样死亡的魔法师，在临死之际，通过亡灵转生仪式，将自己转化成亡灵，依然可以拥有生前的财富和魔力，只不过所有的魔法技能，都会转变成亡灵系魔法。


    由于亡灵系魔法大多需要各种尸骨和血液作为媒介，好的亡灵法师或许会用一些死去的魔兽或者人类的尸骨，可绝大多数亡灵法师，根本不在乎人类的律法与道德底线，直接用活人来做实验或者施法，也是他们这一脉臭名昭著的主要原因。


    兽人则不同。


    兽人的亡灵，在他们的族群中，大多数时候，会被称为“英灵”。因为普通的兽人死去后，很快灵魂就会消散，只有那些信念坚定，或者生前觉醒魔力的兽人，才能够让自己的亡灵长期留存在人间，庇护自己的后裔。


    是的，兽人会在孩子出生之后，就祈求祖先的英灵庇护，如果能召请到强大的祖灵，那么对于孩子的成长来说，都是一件非常幸运的事。


    因为他们在得到祖灵庇护之后，就能够与这些英灵沟通，得到他们几百年的修炼和战斗经验，等于平白增加了一个随身老爷爷外挂，还是那种不会抢夺他们身体的祖灵。


    随着孩子的渐渐长大，这些祖灵传授完知识之后，灵魂会回归大地母神怀抱，成为大地的一部分，可是留给后辈们的，却是无比珍贵的记忆与经验。


    如果没记错的话，阿莉娅在亡灵海中，至少看到了不下五十个牛头人。


    就算在原来的兽人世界里，牛头人最大的部落，也不过五百人，他们的食量大，消耗大，无法支撑人口膨胀的族群聚居，所以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分出一支族人另行开拓领地。


    在这片荒原中，原本就算有丰饶的草原，能够养得起五十个牛头人也不算少了。


    那都是高大英武的战士，光是一对牛角，都比小鹿的大腿还粗。


    如果巴克尔能够得到他们的承认和庇护，肯定会成为一个真正的牛头人战士。


    巴克尔听得有点懵，知道她们在说自己，可是又不敢相信，她们口中的牛头人，会是自己。


    汤尼一脸羡慕地望向他，努力踮起脚尖勾住他的肩膀，几乎吊在他的手臂上，“我说巴克尔啊，你这下可是要发达了，到时候可别忘了兄弟我啊！”


    巴克尔憨憨地点了点头，忽然又挠挠头，小心翼翼地向小鹿行了个礼，“阿莉娅……阿莉娅女士？我能问个问题吗？”他有点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小鹿才对，只是听她的声音清脆娇嫩，又跟摩根娜那么亲昵，显然也是位女士，不论年龄多大，称呼女士总是不会错的。


    “你问吧。只要我知道的，都会告诉你的。”阿莉娅显然也很受用这个称呼，其实越是幼崽，越是喜欢被当成大人对待。


    “谢谢！”巴克尔笑了笑，感激地说道：“我刚才听您说，那个什么……亡灵海，有三十万兽人亡灵？那可不可以带着我的朋友一起去试试？”


    他还记得当初女王陛下准许他们进入帕瓦尔山脉捕猎时，曾经说过，不得滥捕滥杀，对于一些珍稀魔兽，尤其是怀孕的母兽和幼崽，一旦发现捕猎者，都会被取缔捕猎证，违反者所在整个冒险者团队以后都不得再进入帕瓦尔山脉捕猎。


    “如果你们不想自己以后没有魔兽可捕猎，后代彻底失去这片猎场，就必须要让这些幼崽有繁殖的机会。”


    “要知道，魔兽身上的材料，不仅仅能够炼药和制作魔法装备，还能够提炼出来作为血脉提升药剂。越强大的魔兽，生长期越久的魔植，才能制作出更高级的血脉提升药剂。想要提升自己的血脉，成为魔武战士，不仅要懂得捕猎，还要懂得养殖这些珍稀材料……”


    也正因为如此，他们才知道，原来人类的魔力不是天生的，其中有一部分人，是来自祖先中非人类的另一半血脉，另一部分人，则是得到了这些珍稀的魔兽或魔植，才获得了魔力，改变了血脉，一代代将这种能力传下来时，会随着血脉稀释而淡化，可若是得到了更高阶的材料激活，同样有机会获得魔力。


    巴克尔的确不怎么聪明，可是他很用功，会努力记住他认为有用的东西，哪怕只能记住几个关键词，但这个时候，就派上了用场。


    比如魔兽和魔植炼制出的血脉提升药剂，可以让人获得魔力，刚才这位小鹿阿莉娅女士说他如果得到兽人亡灵庇护，就能觉醒血脉，获得魔力。


    那么……如果汤尼也跟着去，是不是也有同样的机会呢？


    他并不觉得自己那点稀薄的牛头人血脉能有什么用，只觉得既然有机会，当然要跟朋友一起去。


    就像是当初遇到巨石砸落的时候，汤尼和他没有为了自己求生而避开，保护了身后的普通人，同样，安迪作为队长，也没有放弃他们，拼着自己断腿，都抢下了他们的性命。


    卡莉斯塔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汤尼，看到这个油头滑脑的瘦小年轻人满脸堆笑地看着小鹿，想起他昨日冒冒失失跳进湖里的事，正要说，就听到小鹿欢快地点头答应下来。


    “好啊，你带上他一起试试吧，不过没有兽人血脉的普通人，很难得到兽人亡灵的庇护呢！”


    汤尼大喜过望，连忙说道：“我就是跟巴克尔去碰碰运气，没有也无所谓，只要巴克尔能觉醒就行。”


    他可不是那种看到兄弟得了好处就眼红的家伙，哪怕安迪觉醒后没法再带着他们了，可是一样会给原来鸢尾花小镇出来的人一些补贴，甚至请魔法师帮他们开荒，还用自己的冒险者积分换取魔法肥料，让这些得到安置的流民能够赶上今年的春耕，从此在晨曦之城落户种地，不用再担心饥荒和魔兽，更不用再收贵族老爷们的欺压和盘剥。


    得了安迪这么多好处，大家只会盼着他更好，而不会眼红他飞得更高。


    巴克尔也一样。以前他傻乎乎只会下死力气干活的时候，大家都带着他，帮他争取应有的报酬，免得成天都吃不饱，汤尼甚至还将自己的食物分给他一部分。


    只不过现在，汤尼才知道，那时候巴克尔吃不饱，他们就算分给他，他说饱了，也都是骗人的，昨天在这里食堂管饱可以放开吃的时候，他才真正见识到了巴克尔的饭量。


    如果当初他从小时候开始就一直都能够吃饱的话，或许会长得比现在更高大更壮实。


    所以巴克尔愿意带上他，他已经感激不尽，至于能不能觉醒魔力，那真是得看运气了。得之我幸，失之我命，他早就看开了。


    说是这么说，真的到了亡灵海前，看到前方无边无涯的黑色“海”水之中，隐约飘荡在空中的亡灵形状时，汤尼还是吓得两腿发软，一个劲地抖动着，若不是抓着巴克尔的手臂，他都能当场瘫坐在地上爬不起来了。


    巴克尔却望着那片亡灵海，眼神有些发直。


    他似乎听到了一个十分粗犷的声音在耳边呼唤：“哞~~~孩子！你终于来了！”


    可他已经不是个孩子了，他是个成年人，已经独立扛起一个家的成年人。


    他这么想着，还没有说出口，就听到那个声音在耳边笑了起来，似乎不用他说出口，就能够听到他的心声，感应到他脑中的想法。


    “对于我们来说，你就是个孩子。啧，都不知道过了多少代，居然血脉如此稀薄，长得还这么瘦瘦小小的，也不知道能承受得起谁的庇护？”


    只是说话的却是另外一个声音，比第一个声音更干脆一点，带着点金属般的声音，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在他耳边似乎都有种嗡嗡声在回响。


    “那就挑个最弱的给他吧……”另一个声音叹息道：“难得有人来，总不能弄坏了……”


    巴克尔有点不服气地说道：“我不弱，我一点儿也不瘦小，看——我很强的！”说着，他举起手臂，想让那些先祖的亡灵们看到自己强壮的身体，可是他稍微一用力，竟然把自己身上的衣衫一下子给撑破了，露出了古铜色的肌肉来。


    就……有点尴尬！


    汤尼忍不住大笑了起来，想不到在村子里最高大最强壮的巴克尔，也有被人说成瘦小弱的一天，可是刚笑了两声，他就看到有两个亡灵朝着这边飘了过来，顿时吓得连滚带爬，朝着后面躲去。


    巴克尔站在原地没有动，小鹿阿莉娅在一旁看着他，满意地点点头，头顶的鹿角发出了一圈绿色的光环，落在了巴克尔的身上。


    那是独属于她的庇护光环，可以让巴克尔在接受亡灵庇护时，减少一些痛苦。


    “小子！让我试试你的能力！”一个长着独角的牛头人朝着巴克尔冲了过来，哪怕是亡灵，他的体型也比巴克尔大了足足两倍有余，扑过来的时候，那种阴冷的气息，几乎将巴克尔整个人都包裹在里面，让他呼吸为之一滞，浑身冰冷，血液凝固，感觉自己差一点儿就要死掉了。


    可阿莉娅套在他身上的绿色光环光芒一闪，那种阴冷刺骨的寒意顿时消散，反而有种温暖的力量，安抚着他浑身上下的血液与肌肉，让他有种说不出来的畅快之感。


    “呵呵，想不到你这个小家伙，看着瘦瘦小小的，居然还挺能忍的！”独角牛头人满意地笑了笑，摸了摸他的头顶，整个魂体骤然收缩，从他的头顶钻进了他的身体里。


    巴克尔浑身一紧，只觉得有股寒意从头顶灌入体内，冻得他牙齿战战，发出咯咯咯的声音，可随着那股寒意流遍全身上下，外面的绿色光环又闪了闪，让这股来自灵魂的力量，能够融入他的身体。


    他浑身的血液，从冰冷到几乎冻结，到融化后开始变得沸腾起来，连带着骨骼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血肉疯长，那种剧痛，是从骨髓到血脉，到每一块肌肉、每一寸皮肤，都像是被撕裂开来，然后再重新生长，疼得他闭上眼，觉得有什么液体从头上流下来，不知是汗水，还是血水。


    反正，不会是泪水。他从小到大，哪怕被人欺负得几个人按着打得他浑身是血的时候，都没有流过一滴眼泪。


    “啊啊啊嗷——哞！——”最后他还是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咆哮，只是这叫声，从一开始熟悉的吼声，到最后变成了一个他自己都感觉陌生的粗粝的声音，吓得他赶紧闭嘴，还不小心咬到了舌头，血腥味让他回过神来，睁开眼，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嘴唇。


    呃，嘴唇好像也变厚了许多，感觉更结实了，就算是再咬什么粗糙的黑面包或者带刺的板栗时，也不那么容易划破嘴唇了。


    只是嘴里没流血，手背上，甚至手心里，居然都有些干涸了的血渍，结成了干疤。


    巴克尔有些不解地看了看自己的手，甚至连手臂上都有，又抹了把脸，抹下来一把血渣子。


    就好像，先前那种浑身撕裂后又重新生长的感觉，并不是错觉，他真的曾经皮开肉绽，血流全身，然后又飞快地愈合了？


    这简直太神奇了吧？


    巴克尔正在上下打量着自己的变化，就听到后面传来了汤尼兴奋的叫声。


    “巴克尔，你你你居然变大了这么多啊！”


    他一回头，忽然发现，自己得低下头，甚至弯下腰，才能看到汤尼的表情。


    “啊？”巴克尔有点茫然不解。


    汤尼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连蹦带跳地跑到了他的身边，这会儿他身边没有亡灵了，亡灵海里也一片安静，那些先前还在唠唠叨叨说话的亡灵们，在巴克尔觉醒的时候，忽然都变成了一阵风似的，消失不见了。


    这他可就不怕了。


    “巴克尔，你刚才可吓死我的，忽然浑身冒血，我怎么叫你都不听，要不是小鹿……阿莉娅女士说你没事，我都想上来敲醒你呢！”


    “我……我刚才很吓人吗？”巴克尔忍不住摸摸头，忽然发现自己头顶长出来一只牛角，虽然只有一只，可是触手坚硬无比，他不用看都能想象得出来，这只牛角若是作为武器，随便一顶，就能将人刺穿。


    汤尼看到他摸着自己头顶的牛角，羡慕的伸出手去也想摸摸，可是他们现在的身高差太大，他努力踮着脚尖伸手去够都没够着，不由泄气地说道：“那算什么吓人，你一下子长这么高才真的吓人好不好！”


    原本他差不多有一米六高，对上两米的巴克尔，已经相差很大，可现在的巴克尔，足足有三米五高，比两个他叠加起来还要高，而且那拳头，那大腿，那牛角！！简直威武霸气，真男子气概就是这样了吧！


    “不过你长这么高大，回去以后，工地的宿舍可没有你睡下的床啊！”


    巴克尔的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低下头，可怜巴巴地看着小鹿，“那怎么办？阿莉娅女士，能把我变小吗？”


    “不能。”小鹿阿莉娅欢快地摇摇头，“你获得了独角牛喀山的传承，现在只是你最初级的形态，以后你每次升级，都会再变大一倍，等到你晋升高级兽人战士以后，能够收敛自己的力量，才能够获得随心所欲变大变小的能力。”


    巴克尔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还要变大？那……那是不是会吃的更多？”没办法，从小被饿惯了的人，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食物问题。


    尤其是现在，他已经感觉到自己饥肠辘辘，刚刚变大的身体，每一寸肌肤每一个毛孔，都在叫嚣着“要吃要吃要吃吃吃！”


    “啊，忘了给你准备吃的了，先吃我的吧！”尽管有点舍不得，阿莉娅还是慷慨大方地将妈妈给自己装的储备粮贡献出来。


    “这些蛋糕和面包，味道都非常好，能量也很足，你可以多吃一点。如果实在不够吃的话……”


    小鹿抬起前蹄，指了指周围的草地，“这里的牧草其实你也能吃的。”


    “呃，谢谢！”有蛋糕和面包吃的时候，谁会想吃草呢？哪怕是牛头人也不会，巴克尔就算再单纯，也并不算蠢。


    阿莉娅拿出来的这些蛋糕和面包，他和汤尼都在晨曦之城最大的面包房看到过，这些精致的红豆糕绿豆糕摆放在玻璃冷柜中，和那些奶油蛋糕相比虽然没有那么花哨华丽，但散发出香甜的味道却比蛋糕一点儿也不差。


    只不过这些糕点的价格，随便一小块，都够他们买上一大袋黑面包的。哪怕是在晨曦之城他们当冒险者和工人能够赚到的钱比以前多了，也不敢这么奢侈地花钱去买糕点。


    现在，每吃一小口蛋糕，巴克尔都能幻想成自己吃掉了一大袋黑面包，虽然没有后者能够填满空荡荡胃袋的感觉，但是那种精神上的满足感，是粗糙的黑面包完全无法相比的。


    更何况，阿莉娅拿出来的糕点数量，实在是太多了，用木盒装了足足半人高的三大盒，要不是她脖子上挂着的魔法存储颈环，根本无法随身携带这么多食物。


    巴克尔还是没有都吃了，而是吃了几口之后，就从地上揪了把牧草，放进嘴里咀嚼了几下，惊喜地说道：“这些草居然也是甜的？”然后就开始一边吃草，一边吃糕点，这样就能留一半给阿莉娅，不至于让小鹿因为他而饿肚子。


    至于汤尼……巴克尔分了他两块糕点之后，就十分大方地邀请他吃牧草。


    汤尼：……我可真是谢谢你了好兄弟！


    只吃了一口，汤尼就有些怀疑人生地望向他，“巴克尔，你说这草是甜的？为什么我吃着是苦的？”


    “不会吧？”巴克尔接过他手里的牧草，塞进嘴里嚼了嚼，“是甜的啊！这草多鲜嫩，甜丝丝的，吃起来就像是甜菜一样……”


    小鹿也低头啃了一口牧草，点头说道：“是甜的。不过人类和我们的味觉不一样，他吃不出来这些牧草里的魔力元素，当然不会觉得甜。”


    “啊？这草……牧草里也有魔力元素？”汤尼一下子就傻了，干脆又塞了一大把牧草进嘴里，立刻被苦得眼泪都要流下来了，“呸呸呸，太苦了，真的没法吃啊！”


    小鹿同情地看着他，“这只能说明，你完全无法觉醒我们兽人的血脉力量呢！”


    其实兽人当中，绝大多数都是草食类，他们的繁育能力更强，食谱更广泛，在原来的兽人世界里占据最多数量，也拥有最多牧场和农田。


    可惜，从水源被破坏之后，牧场和农田荒废，这些草食类兽人最早开始灭绝，因为他们不仅缺少食物，就连自己，也成了那些肉食类兽人的食物。


    就算那些肉食类兽人，其实应该算杂食类，在他们进化的过程中，几乎什么能吃的都吃，包括但不限于草木魔兽，甚至同类的兽人。


    阿莉娅虽然不知道这个世界的人类，是怎样与魔兽的血脉融合，觉醒魔兽类的魔法能力，但她能够感觉到，这个叫汤尼的年轻人，连牧草里最温和最弱小的魔力元素都尝不到，感觉苦，是因为被排斥，那就注定了他无法觉醒魔力，成为自己的族人了。


    汤尼有些沮丧地放下手中的牧草，却被巴克尔接了过去。


    巴克尔把他一把提了起来，放在了自己的肩膀上，转过头微笑着冲他说道：“汤尼，如果你不能觉醒魔力的话，那就做个射手，坐在我的肩膀上，我可以带着你一起战斗。”


    “啊？！啊！！”汤尼先是一怔，立刻大喜过望，抱着他偌大的脑袋，在他的脸上狠狠地亲了一口，“我就知道你不会丢下我的！”


    阿莉娅看着他们相视而笑，像是想起了什么，也露出了笑容来。


    能够有这样不离不弃的朋友，感觉真的很不错呢！


    “巴克尔，你愿意留在这里，帮助我一起净化亡灵海，送那些死去的族人亡灵回归大地母神的怀抱吗？”


    听到小鹿如此郑重的问话，巴克尔先是一愣，立刻点头答应，“我愿意！”如果没有亡灵赐予他的力量，他也没这么快变大，成为一个强壮的牛头人。


    虽然，只有一支独角。


    “小子，居然还敢看不起我的一支角？要知道，我的一支牛角，比大多数牛头人的两支角都厉害呢！”


    喀山的声音在他的脑海中响起。


    巴克尔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问道：“喀山……喀山前辈，你……你还在啊？”他以为喀山将血脉力量和记忆传承给他，就会回归大地母神，可没想到，他居然住在了自己的脑袋里！


    小鹿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兽人的祖灵庇佑，要到你真正成年才会离开的。”


    “啊？”巴克尔更是不解，“我已经十六岁，成年了啊！”


    “你居然十六了？”喀山在他的脑海中震惊不已，“我看你先前的体型，还以为你连十岁都不到呢！”


    巴克尔：……以前人人都说我的长得太着急，十五六岁就像是三十多岁，没想到在真正的牛头人前辈面前，我居然还是个不到十岁的幼崽？


    小鹿阿莉娅更是哈哈大笑起来，“牛头人是二十岁成年，你还有至少四年呢！”


    汤尼也跟着惊呼一声，“巴克尔，你居然才十六岁？我一直以为你二十多岁呢！原来你居然比我小，枉我还把你当成哥哥啊！”


    巴克尔：“我没听你叫我哥哥啊！”


    汤尼嘿嘿一笑：“我在心里叫过啊，早知道你比我还小，我就不占你便宜了！啧，现在知道了，你比我还小三岁呢，来，叫一声汤尼哥哥！”


    巴克尔哼了一声，坚决不叫。


    喀山则在他的脑海中痛心疾首地说道：“你十六岁居然才长这么点个子，太营养不良了啊！早知道我连那支角都不该给你，至少得等你补充完营养，长到十六岁该有的样子再给你。”


    巴克尔好奇地问道：“正常的牛头人十六岁得有多高啊？”


    喀山：“至少五米。不过等到晋升高阶以后，就可以变成和普通人类一样的身高，可以减少一些食物的消耗，通过吸收魔力元素来补充能量。”


    也就是说，在晋升高阶之前，他都得不停地吃吃吃，靠海量的食物来填充庞大的身躯所需要的能量。


    巴克尔开始有些发愁自己的饭量，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阿莉娅却误会了，“你吃饱了吗？还是吃不惯这些牧草？”


    巴克尔摇摇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这些牧草很好吃，我没有吃不惯，只是担心我现在吃得太多，万一把这里的草吃秃……吃光了，会影响到这里的草原啊！”


    接受过女巫王国的教育，哪怕是扫盲班，巴克尔还是知道草场若是被过度放牧啃秃了的话，会导致水土流失，从草原变成荒漠的。


    这里可是经过小鹿的辛苦净化，才从荒漠变成草地，若是被他吃秃了，岂不是太对不起小鹿的一番心血？


    小鹿抬起眼来，用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望着他：“怎么会影响呢？你可以一边吃一边种草啊！牛头人的天赋能力就是种田，不光可以种牧草，还能够种各种粮食，难道你的传承记忆里，没有告诉你怎么做吗？”


    只要有水源的地方，牛头人怎么可能缺少食物呢？他们的确是能吃，可是也能种啊！边吃边种，从来都是开荒的一把好手，怎么还会担心食物不足呢？


    小鹿的疑问，也是巴克尔的疑问，只是脑海中的喀山，忽然沉默了许久，才十分艰难地回答：


    “我……我是一头斗牛！我是牛头人战士啊啊啊！”


    第206章


    小鹿阿莉娅和新觉醒的牛头人巴克尔面面相觑。


    阿莉娅：“斗牛？牛头人什么时候也会战斗了？”


    喀山的亡灵虽然在巴克尔的脑海中寄生, 可是阿莉娅独有的能力，让她能感应到周围兽人亡灵的所有动静，包括他们庇佑兽人后的反应, 这也是她敢让巴克尔接受兽人亡灵庇佑的原因。


    只要有她在，就算是那些邪恶的亡灵, 也不敢在自然之灵的面前夺取兽人的身体。


    大地母神取走了兽神的神格，可是作为大地母神的女儿，自然之力所凝聚的兽灵，就算没有神格，那等级也是远远在他们这些普通的兽人亡灵之上。


    就算当初的兽人族长哈罗德, 在兽人世界上千年，费尽心思想要剥夺她的神格, 夺去她的神力, 最终不还是落得粉身碎骨, 魂飞魄散。


    以阿莉娅对兽人的亲和力（统御力）, 和对亡灵天然的震慑力, 她根本没想过有什么亡灵会在自己面前耍花样的情况。


    更何况，牛头人不是最老实最勤奋最热爱种田的圣母族群吗？什么时候会培养出专职战斗的斗牛品种了？


    这……难道就是世界的差异？！


    “这……这怎么办？”巴克尔有点纠结, 他当然最希望获得阿莉娅所说的种田天赋，这样就可以帮助鸢尾花小镇的村民们种地，让大家可以开垦更多的荒地，以后都不用担心食物问题。


    可现在庇护他的是斗牛喀山, 他也因此获得了强大的力量, 觉醒成为一个高大健壮的牛头人战士，总不能过河拆桥, 因为没有得到种田天赋，没法自给自足种植牧草, 这就开始嫌弃人家了吧？那岂不是忘恩负义？他巴克尔，可不能做这样的牛！


    “要不我再去工地打工，我现在力气大了，能搬更多的砖，大不了就睡在外面，反正我也不怕冷。只要那边能够管饭，我能吃饱就行……”


    “不行！”这次是喀山和阿莉娅几乎异口同声地打断了他的话，“你去搬什么砖？你已经觉醒了为什么不好好修炼？”


    就连汤尼也十分不赞成，“巴克尔，你已经觉醒了，怎么能再去做搬砖这种最低等的苦力呢？”


    巴克尔十分无辜地挠挠头，“可我也不会做其他的啊！”砌墙是技术活，那些熟练工能够让砖块砌成一条垂直的线，他也曾经试过，可总是摆不平砖块，让教他砌墙的师傅都失去了耐心，骂他就是一辈子搬砖做苦力的命。


    其实……他种田还还算可以的，力气大，翻土犁地比别人深，无论是挑水施肥还是捉虫锄草，他都能干。那时候他可从没被人嫌弃过。


    阿莉娅倒是不觉得搬砖有什么低等高等之分，当初她就算成了兽神，为完成兽人的心愿，也曾经亲力亲为做事，在她那个时代，还没有阶级观念，在她死后成神被人供奉信仰，也是一心一意为兽人做事，结果才会落得那般结局。如今虽然没有了前世的记忆，可是性格天生，自然之灵，对万物一视同仁，无论是被她叫妈妈的女巫王国的女王希雅，还是面前这个刚刚觉醒的兽人，哪怕是他的那个普通人类朋友，在阿莉娅眼里，都没什么高低贵贱之分。


    “巴克尔，你现在最需要的是修炼啊，只有你强大起来，才能保护这片草原不受侵害，还有这里的兽人亡灵，都是你的先祖，在我将他们净化送回大地母神的怀抱之前，如果被那些邪灵和黑暗魔兽发现，就会吞噬掉他们的灵魂，让他们无法回归母神怀抱的。”


    喀山也跟着说道：“我虽然不能教你种地，催生植物，但……但我能教你打架，守护草场啊！”


    他甚至主动从巴克尔的头顶伸出半个魂体来，朝着汤尼指了指，“种草这种事，不是有手就行的吗？让那个家伙负责种草，你专心修炼就行啊！”


    汤尼被他吓了一跳，再次跌坐在地上，“你……你……你说什么？”不是说亡灵庇护兽人，就和兽人一体了吗？为什么巴克尔的这个庇护亡灵居然还能冒出来？


    小鹿眨眨眼，“也对啊，他正好可以在这里陪你！”


    巴克尔一怔，看到汤尼一个劲冲他使眼色，还是硬着头皮说道：“可是……可是我们是碧空海营地的工人啊，我们如果不去那里干活，就没有工钱，没有饭吃……”


    “这好说，我跟摩根娜姐姐和卡莉斯塔老师说一声就行。”小鹿爽朗地笑道：“你们两个就直接调到我这边来做事，反正我这里也属于碧空海的一部分呢！”


    她是希雅从兽人世界带回来的崽，和原本与碧空海人鱼有仇的哈罗德也算是有仇，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加上她与摩根娜也算是姐妹，帮她们解决了虚空之地的隐患之后，自然结成同盟，净化这片亡灵海，本也是为了让这里的空间稳定，恢复草原生态，避免影响到摩根娜重建碧空海。


    所以她直接放出飞鸟传讯给摩根娜和希雅，说了一下这边的情况，摩根娜爽快地答应，还分派了几个人过来，帮他们在这边搭建了一个临时宿舍，毕竟他们现在还是人类形态，和阿莉娅一直保持小鹿形态不同，需要正常的衣食住行。


    对于小鹿来说，什么房子，都不如噬灵木和幽光藤给她搭建的木屋舒服。


    在那片定海珠形成的结界打开之后，噬灵木就迅速地扩张到了这一片区域，尤其是希雅带回小鹿之后，它们感应到小鹿身上的自然之力，对她更是亲近地不得了，主动用自己的枝叶圈地，编织搭建成一座纯天然的木屋，无论是墙壁地板到屋顶天花板，全都是还在生长的噬灵木，真正的纯绿色无污染。


    幽光藤还主动送上自己的嫩芽给她吃，噬灵木也送上自己的果实给她当水喝，让阿莉娅完全不愁吃喝，所以就算再多养个牛头人和普通人，她也完全能够养得起。


    虽然这只牛牛召唤来的是头斗牛亡灵庇护，不会种田，但对于她来说，多个活的兽人，能够让亡灵海中的兽人亡灵看到希望，愿意接受净化回归大地母神的怀抱，已经足矣。


    不过希雅收到她的飞鸟传讯之后，得知这种情况，立刻向全国发布告示，所有具有兽人血脉的人类或者半兽人，都可以前往亡灵海，接受小鹿的考验和挑选，没有恶行和在女巫王国的犯罪记录的，可以尝试向亡灵海祈祷，祈求兽人亡灵庇护，若是能得到先祖的亡灵庇护，就有机会觉醒血脉魔力。


    这个通知一发出，举国震惊。


    原本那些半兽人在奥兰王国大多都是奴隶身份，在希雅废除了奴隶制之后，这些半兽人才能够得到自由，也能够像普通人一样打工种地，这已经让他们受宠若惊，做事格外卖力，但在大多数人类眼里，他们的身份还是低人一等，还会因为外形或者身上的气味，经常被人歧视。


    哪怕是一些外表与人类无异，没有兽人特征的半兽人，骨子里依然以自己身上的兽人血脉为耻，从不敢在外人面前提起自己的血脉来源。


    谁能想到，忽然有一天，这种血脉不但不再是耻辱，还会成为觉醒的象征，得到先祖的亡灵庇护？


    兽人的这种传统，早就随着当初兽人大军的覆灭而被遗忘，后来这些幸存的兽人一代代被当成兽奴，生下来的孩子大多是半兽人，几乎已经没有纯血兽人，没有觉醒者，自然也就没有传承记忆，失去了这些古老的传统和记忆。


    如今看到女王发布的这个告示时，许多祖上曾经有过兽人血脉的人，或是才得到自由没多久的半兽人，都懵了一下，继而就欣喜若狂，开始到处打听，那个北方荒原的亡灵海在什么地方，要怎样才能去？


    好在告示上有注明，需要前往市政厅报名，由市政厅组织人手统一安排浮空飞艇前往亡灵海营地，大家经过这一年来和市政厅打交道的过程，也对女巫王国的市政人员有了了解，知道他们并不像是原来那些贵族老爷一样高高在上，而是真正愿意为市民们服务，按照章程做事，从不会因为他们是普通人甚至是半兽人而另眼相看。


    就算是那些不识字的半兽人，也会被身边的邻居、同事、老板等等，甚至连路人看到有兽人特征的半兽人，都会忍不住上前羡慕地说一句。


    “想不到你们兽人的先祖亡灵居然还会庇护后代啊！”这是路人的羡慕。


    “你要是觉醒了，可别忘了我们大伙啊！”这是身边亲友的招呼。


    魔法学院里的半兽人猫女凯特，就是其中之一。她的魔力非常弱小，一开始只能与自己所在的地方方圆五公里范围内的猫系生物心灵沟通，也因此吸引来女巫的黑猫们将她从奴隶船上救了出来。


    可她的魔力实在太微弱，而且因为混血的缘故，血脉混杂，魔力不纯，哪怕是魔法学院第一批入学的学生，到现在也没有正式觉醒成为魔法师，而是学院第一届学生中为数不多的魔法学徒了。


    她一开始根本没想过这个告示跟自己有什么关系，虽然长着猫耳猫尾，但她的胆子很小，几乎不怎么出门，一直都是教室-宿舍-食堂三点一线，就连放假期间，宁可去实验室给老师们打工，也不愿意离开魔法学院，可以说是个彻头彻尾的死宅了。


    还是她的朋友，同她一起入学的半精灵少女希尔芙跑来告诉她，非要拉着她去报名。


    凯特差点把自己缩成一团，连连拒绝：“我去了也没用的，那里都是强大的兽人战士，就算我的祖先，那些猫人，没有强大的亡灵，怎么可能庇护我呢？而且……我……我……我害怕亡灵啊！”


    她从小被关在笼子里养大，总是有人跟她说，不听话就把你扔去喂狗，不听话就把你吃掉！亡灵最喜欢吃你这样的半兽人……导致她怕人怕狗也怕鬼怕亡灵，现在好歹被猫猫们救下来，成为魔法学院的一员后，平时除了希尔芙，她打交道最多的还是学院里的猫，连其他同学都很少说话，怎么可能主动外出，还是去见亡灵？


    她很清楚，以自己这么弱小、胆小、无能的情况，就算是先祖有灵，恐怕也看不上她这样的废物，更不会愿意庇护她的。


    与其去了之后被拒绝的失望，倒不如一开始就不去，没有希望，就无所谓失望。


    反正，她吃的很少，在学院里打工，也足够她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就算是周围的猫猫们，都比她更受欢迎，一个个吃得油光水滑，肚皮鼓鼓的，眼看着都像是吹气一样胖了好几圈。


    希尔芙简直是恨铁不成钢地瞪着她，“你不去试试怎么知道自己不行？同样是猫，约瑟芬老师养的黑猫都会魔法了，难道你还找不到一个会魔法的先祖猫亡灵庇护？”


    “听说这次是约瑟芬老师带队去亡灵海，她可是高阶魔法师，你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约瑟芬老师也去？”凯特有些意外，她平日里打工最多的地方，就是约瑟芬老师的实验室。


    约瑟芬老师原来是法蒂克王国的高阶魔法师，只不过在那边，她是约瑟夫伯爵，以男性的身份成为法蒂克王国魔法工会的副会长，可是到了奥兰王国之后，她居然放弃了法蒂克王国考察团成员的身份，恢复了女性身份，成为洛山达魔法学院的一名老师。


    法蒂克王国的魔法师考察团，从一开始的震惊愤怒，到最后的无可奈何，后来索性破罐子破摔，除了个别魔法师回去汇报之外，还有不少人留下来，以深度考察为名，实际上组建了个冒险者团体，加入冒险者工会去赚取积分，换购各种魔法药剂和魔法装备。


    原本这些人已经准备上个月就要回国，没想到希雅从维诺大陆回来后，先是一举扫除了盘踞在奥兰王都的黑暗邪灵，消灭了前教皇，将整个王都净化后，要正式成立女巫王国，这两个月都在忙着建设王都。


    可对于法蒂克王国的魔法师来说，更重要的是跟着希雅回来的云中城，是云中城上的一千多位魔法师，他们带来的魔法科技，直接让女巫王国的魔法制药和炼金技术都飞跃了不止一个等阶。


    眼看着自己刚刚将女巫王国原有的那些魔法药剂和装备换的差不多了，忽然之间，就冒出来一大堆的魔法药剂和魔法装备，都是法蒂克王国的魔法师们见都没见过的，这让他们还怎么走？


    更何况，在各个城市中都开设了新的魔法学院，并且有云中城的老师定期轮流授课不说，他们的魔法刊物和书籍都会与魔法学院共享，想要看到这书，除了魔法学院的老师和学生之外，就需要论文积分。


    是的，希雅将云中城的优良传统，也“发扬”到了整个女巫王国的所有魔法学院中。


    尽管云中城后期那种为了卷论文而卷的风气并不可取，但这种公开学术，交流研讨，鼓励发明创造和研究的气氛，非常有利于魔法知识的普及和推广，让魔法不再是少数人垄断的知识，不再是让普通人望而生畏的可怕力量，而是能够改善生活，能够让大家过上好日子的技术。


    约瑟芬老师，在洛山达魔法学院里，原本学生们最害怕的老师之一，其中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她不爱笑，像是传统教务主任那种威严的面孔，都是她以往女扮男装时习惯的了表情，就让孩子们对她望而生畏。


    只有经常在她的实验室里打工的凯特知道，其实这位老师是个面冷心软的好老师。


    像她这样笨手笨脚的学生，第一次在她的实验室里打工时，就打破了两个试管一个烧杯，还弄脏了她的地板，差点烧着了实验台，结果约瑟芬老师不但没有骂她罚她，还教她怎样整理和摆放实验用品，怎样打扫和做安全防护，耐心程度，简直比对自己的亲孙女还亲。


    事实上，后来凯特才知道，她的黄色猫耳，长得有些像约瑟芬老师在法蒂克王国曾经养过的一只虎斑猫，只是那只猫只有十几岁的寿命，已经早就离开了她。


    作为报答，凯特主动让约瑟芬老师摸摸她的猫耳和脑袋，能感觉到老师的心情好了许多，她也感觉自己终于算是有点用处，不再是个一无是处的小废物了。


    于是凯特终于有了一个稳定“打工”的地方，可以让她在假期也不用离开学院，还能赚到足够的生活费，不用接受学院的补贴和猫猫们的投喂。


    好吧，凯特最羞愧的，还是自己已经成为魔法学院的学生，可是学费是学院免收的，生活费完全靠学院补贴资助，甚至连吃饭的时候，都经常有猫猫来对她进行投喂，各种小鱼干总是会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她的书包里、课桌里、宿舍的床上、桌上……甚至有时候走在路上，都会有黑猫跑到她的面前来，丢下一条小鱼干，盯着她吃下去才肯离开。


    着实是因为当初猫猫们在奴隶船上发现她的时候，她瘦得快不成人形，被人虐打的奄奄一息，给猫猫们留下了太过深刻的印象，一直都觉得这个人形猫崽营养不良，需要大家努力投喂。


    哪怕凯特拒绝，它们都执意要投喂，她也只能含泪接下这种被同学们都眼红的幸福，努力打工赚点钱给猫猫们买点鲜肉和玩具作为报答，让它们也看到自己有足够的食物，不需要它们的投喂了。


    可是现在，如果约瑟芬老师要带队去亡灵海的话，那她是不是就没有打工的地方了？


    希尔芙见她呆呆的模样也有些着急，干脆拉着她就往外走，“真是被你急死了！我不管，你先跟我去报名，大不了我也报名，等到了那里再说。”


    “啊？你也报名？”凯特疑惑地打量着她，“难道你也有兽人的血脉？”


    希尔芙看起来十一二岁的模样，其实据带着她来的一位老婆婆说，三十多年前，希尔芙就是这样的，因为她的半精灵血脉，导致她一直长不大，不知是缺乏精灵所需要的特殊魔法食物，还是其他原因，所以就将她送到了魔法学院来上学。


    她属于运气比较好的半精灵，跟着女仆逃进山里生活了三十多年，而那些被贵族囚禁成为他们玩物的半精灵，在被解救出来之后，都有些精神错乱，胆小怕人，休养了很久，到现在还无法正常生活，不得不暂时留在安养院中被人照顾着。


    希尔芙也去看过这些自己的同族，发现她们比自己的血脉更稀薄不说，还从小被灌了药，让她们可以加快生长，实际上骨龄不过十来岁，看起来外表像是十五六岁的少女，一直被囚禁和蹂躏，导致她们根本对外界一无所知，甚至没有基本的自理能力。


    于是她主动提出由她承担这些族人的抚养费，结果被希雅拒绝了。


    希雅还特地召见了她，告诉她，只要在是女巫王国的人，无论什么种族，无论以前是什么身份，在被解救后，都是王国的公民，会尽力给她们治疗，抚养她们长大，教会她们基本的生活能力，这些都属于女巫王国公民的福利。


    等到她们长大有自立能力，包括希尔芙在内，无论是工作和还是经商种植，都会给王国交税，王国收取的税金，除了用于维持市政管理的各项开支之外，就是用于王国的基础设施建设和民生福利保障。


    让老弱妇孺不会因为没有工作能力而无人抚养，饿死街头，让有能力的人都有机会工作赚钱，让大家都不会再挨饿受冻，这是女巫王国最基本的生存保障。


    以前这些少数族群喜欢抱团，是因为他们只有抱团才能保障更多人的生存，现在不用如此，女王会保护她所有的子民。


    这也是希尔芙最终愿意留在这里，不再继续流浪的原因之一。


    她并不是真正十一二岁的无知少女，而是在深山老林中，面对魔兽都无所畏惧的半精灵，她想从魔法学院找到能够让自己继续长大的机会，也真正喜欢上了这里，包括自己的舍友凯特。


    但并不表示，她要承认自己有兽人血脉。


    “我是为你了啊傻猫！”希尔芙无奈地捏了一下凯特的小鼻子，“约瑟芬老师要带队，管理那么多人，肯定照顾不到你。如果没有我陪着，就怕你半道上就跑回来了！”


    凯特心虚地摸摸鼻子，“我本来就不想去……去了也没用……”


    希尔芙哼了一声，“有用没用不是你说了算的。总之，现在我们一起去报名，就当是一起去旅游了！我还没有乘坐浮空飞艇去旅游过呢！”


    前两次学生们组织去蓝达港和曙光之城时，因为凯特害怕不敢去，希尔芙也只好留下陪她，都没能去，这次关系到兽人们的未来，希尔芙肯定要拉上她一起去。


    最终，不管凯特多么害怕，还是被她硬拉着去报名，直到她的小猫爪手印按在了报名表上，留下个鲜红的梅花印，她才恍恍惚惚地确认，自己真的要出门了！


    当初她被关在奴隶船的底层船舱里，和一些死去的奴隶尸体在一起，又臭又脏的，几乎没了大半条命。所以哪怕这是浮空飞艇，凯特一看到船的造型也吓得腿软，一步都不敢上去。


    结果就被约瑟芬拎着脖子带到了自己的豪华套间里，还带上了希尔芙。


    看到她哆哆嗦嗦抱着自己的尾巴缩成小小的一团的模样，约瑟芬忍不住皱起眉来，“她这是怎么了？”


    希尔芙有些歉疚地说道：“老师，是我不好。我忘了凯特害怕船，当初她就是被关在奴隶船的舱底，差点死了的。我们的船票在下面几层，所以她不敢进去……”


    早知道凯特的心结这么深，她就不该为了省钱，申请免费船票，而是应该价钱换成有窗户的套间，就像是约瑟芬老师的房间一样，有窗户可以看到外面的天空和云层，一点儿也不憋闷，凯特或许就不会这么害怕了。


    约瑟芬沉默了一会儿，方才说道：“那你们就在我这里住吧，反正就一天，很快就到了。”


    她作为这次魔法学院的领队，又是高阶魔法师，享有整个浮空飞艇上最大的一间套房，拥有独立的卧室、卫生间和一间客厅，现在她将卧室让给了两个小家伙，自己却在客厅里继续看书。


    凯特像是被吓坏了，任由约瑟芬把她塞进床上，都是迷迷糊糊的。


    约瑟芬看到她那胆怯的样子，叹息了一声，揉揉她的头顶，捏了捏她的猫耳朵，也不知她用了什么魔法，小猫女就沉沉睡去。


    希尔芙这才松了口气，“谢谢您，约瑟芬老师。凯特原本都不想报名的，是我硬拉着她报名，她担心您离开后，她没有地方打工，才勉强跟我来的。没想到刚上船就被吓成这样……都是我不好……”


    “你没错。”约瑟芬打断了她的话，生硬地说道：“你做得很好，凯特应该去亡灵海看一看，真正的猫族兽人是什么样子的。”


    希尔芙疑惑地看着她，问道：“老师您见过真正的猫族兽人？”


    约瑟芬摇摇头，“没见过活的。只是见过一些古老的记载中，记录了一些跟兽人有关的事迹。兽人原本都是大地母神忠实的信徒，他们的兽神就是母神的孩子，只是在母神陨落之后，兽神消失，兽人们也在这片大陆上失去了踪迹。”


    她是大地母神的忠实信徒，留在女巫王国，除了因为希雅之外，很重要的一点，就是为了寻找大地母神留下的遗迹，作为一个母神的信徒，晋升高阶魔法师的时候，她已经感知到母神的消亡，可是想要继续晋升，她就要找到更多与大地母神有关的遗迹。


    这是因信仰晋升而存在的弊端之一，前期或许晋升得很快，可是越往后，就越困难，还会因为信仰动摇而影响到自身的魔力崩溃，是一条非常危险的修炼途径。


    当她听说艾尔维拉和云中城的土系魔法师，在碧空海营地赌斗魔法，盖房子雕塑不说，还研究出从土地中直接提炼金属，算是开创了一种新型魔法技能时，约瑟芬就动了来碧空海看一看的心思。


    结果很快就传来女王陛下从碧空海最北方的虚空之地，去了趟兽人位面世界，结果带回来了一枚蛋，孵化出了自然之鹿，约瑟芬可就更加坐不住了。


    别人不知道，她还能不知道吗？自然之鹿，那是大地母神的亲生女儿，竟然托付给了希雅，真不知她去的地方，怎么还会有这样远古的神明能够转生。


    女王陛下如今远在王城准备新城建设和登基大典的事情，约瑟芬也不好为了这事儿去打扰她，所以就主动请缨，成为这次前往亡灵海的半兽人和兽人后裔的领队。


    希望这次见到的自然之鹿，能够解答她的疑问。


    只是没想到，她遇到的第一个麻烦，竟然是这只胆小怕生的小猫女。


    想当初她养的那只猫，可不像凯特这么胆小，那是一只金猫，体长超过一米，动作敏捷，捕猎本事完全不亚于一些大型猫科野兽。是她当初在一次外出冒险的时候捡到的，小家伙当时正在跟一群鬣狗打架，弄得浑身是伤，差点连一只眼睛都被抓瞎了，是她将那些鬣狗驱逐后救下它，从此就跟着她形影不离，甚至在伤愈后还抓过兔子和老鼠来投喂她，比那些她曾经救过的人类还要知恩图报。


    可惜金猫的寿命有限，只陪了她十几年就老死了，到死的时候，小家伙还趴在她的身边，恋恋不舍地舔着她的手背，让她从那以后，就没有再养过第二只猫。


    直到在洛山达魔法学院再见到凯特。


    小家伙打翻了试管后那惊惧害怕的神情，竖起的猫耳，垂下的尾巴，圆溜溜的猫眼，都好像当初受伤的小金猫，让约瑟芬忍不住心软，将她留在了自己的实验室里。


    但看到她这么久一直没什么长进，约瑟芬也知道，这里面也有自己的一份心软，狠不下心逼着她学习，舍不得她吃苦……可是猫猫小时候的遭遇那么凄惨，那么可怜，只想当个普普通通的打工人，就算没法觉醒成魔法师，笨一点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又不是养不起一个小猫。


    下意识地，她并没有想过这次要带着凯特出来，直到希尔芙带着凯特上船时，凯特想起过去被吓到，这才让她意识到，希尔芙才是对的，凯特的心结，如果一直不解决，就永远无法走出过去的阴霾。


    这不是她能不能养得起小猫的问题，而是关系到小猫的身心健康，已经不容她再忽视下去了。


    现在只能希望，这片亡灵海中，真的有猫族的亡灵，可以庇护凯特吧。


    当浮空飞艇出现在亡灵海上空时，就连约瑟芬大魔法师，看到那片无边无垠的黑色大“海”，都忍不住感觉一阵心悸。


    那边传来的阴冷森寒之气，是属于亡灵的阴寒气息，就算是浮空飞艇，也不敢直接飞临亡灵海上空，以免被里面的亡灵之气影响到飞艇的运行，造成危险事故就麻烦了。


    所以浮空飞艇停靠在了距离亡灵海接近两公里的新营地中，这里有工人们临时搭建出来的简易宿舍，足够容纳这一百多个半兽人和兽人后裔了。


    是的，哪怕是女巫王国在全国发布的通知，不光三大城市，还有其他村镇政务所，都张贴了告知，由公务人员对外宣讲，十天的时间，也只有这一百三十九个人报名。


    其中半兽人只有四十二个，剩下的九十七个，都是自称有兽人血脉，或者像希尔芙这样陪着同伴一起来碰运气的。


    不过公告一直张贴着，如果以后还有半兽人或者兽人后裔想来，也可以到当地的政务所或者城市的市政大厅报名，只是这一批人数比较多，才会由约瑟芬带领接引，用浮空飞艇将三个城市的报名者一起接了过来。


    原本死气沉沉的亡灵海，也因为这一船人的到来，忽然涌起了波浪，甚至无风自动，掀起了数米高的浪花，朝着海岸边冲来。


    可海岸边仿佛有一层无形的屏障，任凭这些黑色的海浪如何冲击，拍打出越来越高的浪花，都无法冲上岸边一分半点，只能呼啸而来，又黯然而退。


    隐约间，有无数兽人的亡灵，发出凄厉的叫声，挤挤挨挨地堆成了一个巨大的兽灵，朝着远方望去。


    那艘刚刚降落的浮空飞艇中，正小心翼翼地走下来一个个半兽人，还有一些虽然没有兽人形貌特征，却依然有着兽人血脉气息的人类。


    这种气息，简直要让亡灵海中的无数兽人亡灵们都为之疯狂！


    “是我的！是我家的崽！”


    “才不是！明明是我家的崽……”


    “奇怪？为什么这些幼崽身上，会有好几种不同兽族的血脉？”


    “该死，这些人类，到底做了些什么啊啊啊？！！！”


    第207章


    事实上, 现在的奥斯维拉大陆上，根本找不到一个纯血的兽人。


    除了因为哈罗德带着兽人部落和碧空海人鱼同归于尽以外，后来的诸神之战, 导致大陆分裂，位面变化, 导致奥斯维拉大陆魔力元素含量急剧下降，于是很多魔法种族都离开了奥斯维拉大陆，纯血兽人也不例外，留下的，只有一些弱小的兽人种族, 就渐渐变成了人类的奴隶。


    而人类的某些行为，是连兽人都无法想象的无底线的可怕。


    结果就导致了兽人的血脉被混杂在人类的血脉之中, 甚至还不是一两种, 随着时间的推移, 这些被当成试验品或者玩物的混血兽人或半兽人, 身上的血性被洗掉, 囚禁和洗脑之下，一代代变成了习惯奴役生活的半兽人奴隶。


    就算是有些兽人形态不显, 得到人类亲友善待的兽人后裔，以前也不敢暴露自己的出身，甚至在生下具有兽人特征的孩子时，宁可将他们掐死在襁褓中, 也不敢让他们长大暴露身份。


    所以这些亡灵海的兽人亡灵们, 看到这些本该是他们后裔的半兽人时，从一开始额度震惊、怀疑, 到后来变成了悲伤和痛哭。


    亡灵的哀嚎哭泣声，本来并不会被普通人听到, 可是现在来到这里的人，绝大部分是兽人后裔，或者身上多多少少有着兽人血脉，就算少数完全与兽人无关的人，也是魔法师，对魔力元素和周围气息的变化感知都十分敏锐，都忍不住皱了一下眉，被这种凄厉的叫声刺得头痛。


    半兽人们的反应则更大，他们突然就看到了那些密密麻麻挤挤挨挨出现在亡灵海上的兽人亡灵。


    因为那道诡异的屏障，导致亡灵们未经小鹿的允许根本无法上岸，哪怕再悲伤愤怒，只能拍打在那面无形的屏障上，如同一波又一波的浪潮，看起来汹涌无比，却最终都变成一地泡沫。


    可在那些半兽人们眼里，那铺天盖地的亡灵，那形体巨大的几乎遮天蔽日的亡灵，还是各种兽人的形态，保留着他们在死亡时的状态，肢体破碎扭曲，浑身流血，模样无比凶恶也无比可怕，怎能不让他们瑟瑟发抖，两腿发软，连逃回浮空飞艇的力气都没了，一个个都跪倒在草地上，呜呜咽咽地哭泣着，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让这些老祖宗的亡灵停止发怒尖叫。


    小鹿看到大家这副模样，轻轻地跺了一下前蹄，“安静！”


    一圈淡绿色的光环，从她的脚下，迅速扩散，所过之处，犹如轻风吹拂，扫去了亡灵气息带来的影响，也让那些半兽人们惶恐的情绪被安抚下来，一个个带着莫名感激的眼神望向小鹿。


    他们都已经知道，这只小鹿，是女王陛下的小女儿，女巫王国的小公主，拥有大地母神赐福的天生兽灵，才生下来没几天，就已经能够化为人形，只是她更愿意以小鹿形态，在这里为净化亡灵海而努力。


    没有人会去考虑，女王陛下才十七八岁，连婚都没结，怎么会有女儿？


    反正女王陛下都已经有过一个人鱼女儿，据说是她亲自孵化的，那么再孵化出一个兽人来，也没什么问题吧？


    尤其是在这些昔日被当成奴隶和玩物豢养的半兽人眼里，这简直就是女王为他们特地打开的一条新路，让他们可以直起腰来，迎着那些人类歧视的眼神和话语怼回去。


    “看不起我们兽人？就连女王陛下都没嫌弃过兽人，她的两个公主，一个人鱼，一个兽人，论身份论地位，谁又能比她们更高贵呢？”


    小鹿的口中，发出了一种奇异的声音，像是鹿鸣呦呦，又像是鸟兽鸣叫，声声变幻，分不清是什么声音，却都十分悦耳，让人仿佛置身山林之中，听着鸟兽和鸣，都忍不住想要应声而歌，与他们一起享受这种自由自在的歌声。


    哪怕没有一句有意义的歌词，只是单纯的叫声，亦能让人听出其中的高低起伏，悠扬婉转，心情随之忽高忽低，忽而飞上云霄，遨游天空，忽而沉入大海，看听海底寂静无声……


    半兽人们沉迷其中，无法自拔，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也跟着叫出声来，哪怕一开始的声音十分艰涩，连自己都听不清自己在叫什么，可渐渐地投入其中，自然而然就跟上了节奏，随之高歌低吟，无比畅快。


    就连希尔芙听得都有些神往，“原来……这就是兽人们的歌声吗？似乎有些太悲伤了吧？”


    约瑟芬在她的身边，看着原本被她扶起来的凯特又再次跪在地上，也跟着喵喵喵喵地叫着，没有了先前的恐惧不安，却依然满面悲伤，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显然，这些半兽人，都沉浸在了小鹿用歌声营造出的幻境之中。


    只是她的等级比较高，希尔芙作为半精灵天生的魔法抗性高，才能抵挡住歌声的影响，却还是难免被其中的情绪感染，忍不住会觉得莫名悲伤，想起自己曾经经历过的悲伤的事情，一不小心就会陷入这种情绪中难以自拔。


    她虽然不知道半兽人们在幻境中看到了什么，依然能够通过对魔力元素的感知，感应到周围魔力元素的变化和那些亡灵气息的变化。


    就好像是当这些半兽人在歌声中悲伤哭泣时，亡灵海的兽人亡灵们忽然平静了许多，虽然还是随着歌声在屏障外来回飘移不定，却不再激动愤怒地尖叫哀嚎，让人头疼难受。


    他们安静下来，反而显得更加难过，静静地看着跪伏在地上的后裔，哪怕魂体看不出眼神，也流露出浓浓的悲哀感伤。


    昔日最勇猛的兽人战士，曾经最威武的兽人勇士，吼一声能够让数十里山林中的鸟兽吓得四散逃窜，如今他们的后裔，却变成了毫无血气，胆小怯懦，娇小柔弱，不堪一击的废物。


    这让他们怎能悲愤欲绝，怎能不哀伤惋惜？


    就连当初觉得巴克尔这个牛头人太弱小太废物的牛头人亡灵，这会儿看到其他的半兽人时，忽然觉得自家的牛牛还算是不错的了。


    看看那个猫族的后裔，瘦弱得连站都站不起来，想当初猫族可是兽人中最强大的族群之一，包括后来的虎豹等族群都是从猫族分出去的。


    不论大猫小猫，猫族兽人都是最机智灵活，最骁勇善战的族群，怎么到了千年以后，变成这种弱小胆怯，不堪一击的模样？


    就她这种的，放在野外，能抓到猎物才怪了？恐怕没人照顾的话，都活不过一个晚上。


    小鹿感觉到了兽人亡灵的不满，也忍不住叹息了一声，说道：“就是因为他们现在太弱，我才让他们来这里接受你们的庇护，让你们帮助他们激活兽人血脉，能够重新修炼，成为真正勇猛的兽人战士。如果连你们自己都放弃了自己的后裔，那兽人才是真的没有希望了！”


    兽人亡灵们沉默下来。


    的确，他们看不惯这些软弱无能、胆小怯懦的后裔，可他们当初盲目跟着哈罗德出征就没有错吗？被哈罗德鼓吹着要征服天下，将人鱼和人类的领地都变成兽人的牧场，结果却是三十万兽人大军都毁于一旦。


    再强壮的身体，再高昂的斗志，在神器的魔法死亡笼罩之下，都毫无意义。


    这些孩子变成这样，不正是因为失去了他们的庇护，没有了先辈的教导，才会沦落成为奴隶，被人类囚禁奴役，一代代地打压改造，杀死那些不肯屈服的，留下那些软弱胆小的进行驯养，终于变成了现在的模样。


    就像小鹿所说，如果他们也放弃的话，那么以后，或许在这片大陆上，就真的再也不会有兽人的存在了。


    就连这些半兽人和混血兽人（外形无兽类特征），也会遗忘兽人的传统，融入人类当中，最终让兽人这个种族和称呼，都彻底消失。


    小鹿继续说道：“我妈妈曾经说过，死亡有两种形态，一种是□□的死亡，而另一种，是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人再记得你，甚至连记载中也被抹去历史，那才是一个人的真正死亡。”


    “族群，其实也一样。兽人族群还能不能继续延续下去，就看你们，愿不愿意继续庇护这些孩子们，让他们能够重新成为兽人的骄傲。”


    “哞！我愿意！”巴克尔忽然瓮声瓮气地说道：“我会努力工作，成为一个有用的牛头人！”


    汤尼本想拍拍他的大脑袋，说小鹿说的不是他，可忽然觉得，这也没错。巴克尔成为一个有用的牛头人，就足以成为兽人的骄傲，谁让这个时代的兽人里，目前就属他的块头大呢！


    我高大壮我骄傲，一点儿没错！


    “喵~~我……我也愿意……”一个细细小小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却是那个一直最胆小，最怯懦，甚至当初根本不敢报名，却被同伴硬拖来，还被约瑟芬用魔法强制入睡休息了一路的小猫女凯特。


    她的周围，忽然多了好几道猫族亡灵，白的黄的黑的，缠绕在她的周身，争吵个不休。


    “她是我的！是我们金猫族的！”


    “她的爪子是黑的，肯定有我们黑豹族的血统！”


    “她皮肤白白的，应该是雪豹！”


    “吼！还是让我们虎族来庇护她，肯定让她一下子就胆大起来！”


    ……


    凯特哆嗦了一下，眼神有点茫然。


    从来都是被人抛弃，被人看不上，欺凌辱骂的小猫女，当初作为奴隶都因为长得不好看太瘦没人要，现在居然会由这么多猫族前辈的亡灵来争夺她的庇护权，让她莫名地有种想要嚎啕大哭一场的感觉。


    希尔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感觉到好友身边的寒气森森，似乎比其他兽人身边更冷，冷得她都忍不住牙齿打哆嗦，咯咯作响，却不敢打扰她。


    约瑟芬也会点黑魔法，能够看到这些亡灵，也能感受到他们对凯特并无恶意，尤其是几个大猫几乎都扒在凯特身上，将她整个人当成猫爬架一样，浑身爬满了亡灵猫猫，让她都有些手痒，忍不住想要去摸一摸这些大大小小的亡灵猫，不知道会不会跟真猫一样的手感。


    只是她想了想，还是忍住了，眼神热切地落在了小鹿的身上。


    果然，在小鹿施展魔法时，她感应到了久违的属于大地母神的庇佑光环，就在这只浑身散发着自然气息的小鹿身上。


    约瑟芬在晋升高阶魔法师的时候，就从大地母神的神庙中，感知到了母神消亡后，血肉神力回归大地，神职却分散到了她的那些儿女身上。


    只是那些泰坦神在神战中大多陨落，而最受大地母神喜爱的女儿，却不知去向。


    现在她终于看到，自然之灵转生成的小鹿，纯净、灵动，充满生机和朝气，给这片死气沉沉的亡灵海，都带来了希望。


    她心底原本坚固如岩石般的魔力池，忽然发生了松动。


    她曾经为了学习魔法，伪装成一个男人，断绝所有亲情血缘，一心一意提高自己的魔法等级，就是因为，当初如果不是在大地母神的神庙中，一场泥石流淹没整个村庄，也掩盖了所有的罪恶和肮脏，唯独她活了下来。


    那些海盗冲入了她的家中，将村子里所有年轻的女孩都掳到了神庙中，供他们取乐玩耍，任她们如何哀求，肆意地挥霍村中的食物，当着她们的面杀死她们的亲人，还说是为村里节省粮食，否则剩下的粮食根本无法养活村里这么多人。


    哀求是没有用的，没有神明会庇佑这片被遗弃的大陆，就算是这个神庙，也破旧得连神像都失去了头颅和手臂，残破的神像，根本没有人供奉，任凭这罪恶的一幕发生在神庙中，毫无动静。


    约瑟芬在痛苦中忽然觉醒，咬断了身上男人的咽喉，就看到原本站立的神像倒在自己的身边，她的血流到了神像上，那个没有头颅的断臂神像，忽然有一道光进入了她的身体，让她骤然多了一股力量。


    随着这股力量的爆发，地动山摇，泥石流淹没了整个村子，包括这座神庙。她当时晕了过去，等到醒来时，才发现所有人都死在这里，只有她一个人活了下来，甚至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她不敢留下，只能打扮成男人逃离这里，四处流浪，无意中发现自己能够操控土石，能够遁入土地之中，哪怕被埋在土里几天几夜都不会死，甚至不会饿。


    她相信那是大地母神的庇佑，让她成为大地母神虔诚的信徒。可在信仰自由的法蒂克王国中，大地母神却是一个没落的教派，早已失去了信徒，甚至会被一些正教排斥。


    约瑟芬于是变成了约瑟夫，成为一个孤僻古怪，性情暴戾，不易亲近的魔法师，从初级到中级，最后成为高级魔法师，法蒂克王国魔法工会的副会长，却始终没有人知道，她最初的魔力，来自一尊神像。


    现在她能够感应到，小鹿身上，有着与自己身上那缕魔力同源的力量，只不过相比之下，她是只是一点烛火，小鹿却是天上的明月，能够引动她体内的魔力波动，甚至让她看到更庞大的世界。


    “咦？”小鹿原本正在欣慰地看着那些兽人亡灵们终于想通了，开始跟自己的后裔交流，选择庇护对象，却忽然感应到一股强烈的情绪波动和魔力涌动，顺着那道视线望去，正好看到了约瑟芬。


    希雅在给她飞鸟传讯里，介绍过这位带队老师，当然知道她是大地母神的信徒，小鹿便朝着她甜甜地一笑，轻轻地点了点头，表示我看到你了。


    她是准备等忙完这边的兽人“人亲”仪式以后再跟约瑟芬商量修建兽人营地，让这些半兽人在这里接受兽人亡灵的教导，可没想到约瑟芬主动冲她走了过来。


    “尊敬的阿莉娅公主，我叫约瑟芬，是大地母神的信徒，曾经得到过母神的恩赐与庇护。”约瑟芬朝小鹿行了一礼，说道：“不知我现在能为您做些什么？”


    小鹿倒也不客气，指指巴克尔他们修建的营地，“那边是牛头人修建的新房子，我们准备在这里建一个兽人村，让这些新觉醒的孩子在这里接受先祖亡灵的教导，只有在亡灵海这里，才能让他们接受更多亡灵的庇护和指导，学到更完整的兽人传承知识。”


    这也是她从巴克尔身上汲取的教训。


    奥斯维拉大陆的兽人和她原来那个位面的兽人并不完全相同，在这个多种族混居的世界里，从一开始就充满了各族之间的争斗厮杀，为了争夺领地，为了生存，从未有过停止的战争，让这个世界的兽人，绝大多数都是以战士为主，就连本性善良和平的牛头人，都发展出了斗牛职业者，更不用说其他兽人族群。


    所以她尝试了一番之后，又给巴克尔召唤了两个牛头人亡灵轮流对他进行庇护，其实在这里目前没有战斗，所以这种庇护轮换，更多是为了让他掌握不同牛头人的魔法技能，让他能够保存更多的牛头人传统技能，以后若是能将其收录在血脉传承记忆中，就不用再担心后辈的传承遗失。


    召唤到第三个牛头人亡灵时，巴克尔终于觉醒了牛头人的种植天赋，否则以他先前学会的冲撞和践踏技能，除了破坏和冲杀之外，在这里简直毫无用武之地。


    小鹿也发现，将技能传授给巴克尔之后，喀山满意地离开了他，魂体发光，投入了大地的怀抱，彻底从亡灵海消失。


    这些亡灵原本是因为被神器冲撞造成的空间乱流绞杀时，死得太快，被禁锢在了虚空之地，千年时光之后，它们的怨念越来越重，哪怕是哈罗德被希雅带回来杀死，填入了虚空之地，这些亡灵被释放后，形成的亡灵之海依然怨气深重，如果不加以净化，早晚会从亡灵转化成黑暗邪灵，重新入侵人间。


    原本兽人性情耿直单纯，死后很少会转化成亡灵，唯有这种特殊情况，才会造成这么大一片亡灵海。


    小鹿才重生不久，力量有限，想要净化这片亡灵海，让所有兽人亡灵重回大地，原本需要很漫长的时间。可若是这些亡灵心愿得偿，自行回归大地，就能节省她不少力气。


    就像巴克尔，在获得了完整的牛头人传承之后，几乎所有的牛头人亡灵，都满意地笑了，一个个摸摸这头独角小牛的脑袋后，就回归大地。他们原本也没有多少怨念，能够看到自己族群传承有后，就更是毫无挂念地回归大地，甚至觉得跑慢点都是对大地母神的信仰不够。


    巴克尔原本以为他们会陪着自己到成年，可是他第一次不笨了，努力学习，拼命记住那些前辈传授的技能后，这些亡灵前辈竟然就纷纷离开了他，还说他有小鹿保护，还有女巫庇佑，根本不需要他们庇护，他们早一点回归大地，说不定还能早点转生，就是不知道这个世界还会不会有新的牛头人出生。


    小鹿知道，这是因为他们被困在虚空之地的时间太久，无法兑现庇护巴克尔成年的诺言，与其消散，不如早点回归大地，反正这头笨牛都已经被他们教会了，他们也不用担心后继无牛。


    所以现在这些半兽人们身边围着好几个亡灵在挑挑拣拣的情况，她也并不意外，因为这些半兽人的血脉实在太混杂，其中有个半兽人身上竟然有八种兽族血脉，比四不像还多一倍，真不知是怎么形成的。


    就像是兔族和狼族，在兽人世界里是绝对不可能通婚繁育后代的，可在这个世界里，半兽人的兔族和半兽人的狼族，居然还能生下后代，再加上其他半兽人的后裔，由于一些混血兽人根本没有兽人特征外显，就像是普通人一样，和其他混血兽人结成伴侣生育后代，真是完全像是开盲盒一样，不知道自己生下来的孩子会出现哪种兽族血脉特征。


    所以这会儿找上他们的兽人亡灵也很纠结，因为这些混血兽人的血脉稀薄，不但外形不显兽人特征，身体中也没有吸收魔力形成魔核，没有觉醒的情况下，他们也不知道哪一种血脉更适合这个孩子。


    就看到有的混血兽人身上，一会儿显露出狼人特征，一会儿却变成了兔族特征，过了会儿又多了鹰族的翅膀，还长出了带着鳞片的尾巴……


    真是混血混得乱七八糟，完全不讲科学，更谈不上生殖隔离。


    只能说，但凡经过了人类的混血之后，从半兽人到混血兽人，本质上都更贴近人的特征，人类的基因压过其他基因之后，兽人的血脉就越来越稀薄，若是再传几代下去，或许他们就成了真正的普通人，再也没有了兽人的特征和血脉力量。


    凯特还好，她身上爬着的都是猫族亡灵，不管是大老虎还是小灵猫金猫，好歹都是猫科。


    这些大大小小的猫猫争吵不休，最后竟然不知是谁先带头，猛然朝她体内扑了过去，就是主打一个说不过就抢，谁先抢到算谁的。


    其他猫族也不甘示弱，也跟着冲进了凯特的身体。


    于是奇迹发生了，整整九个猫族亡灵，都挤进了凯特的身体里。


    凯特先是伸了个懒腰，原本畏手畏脚的模样，忽然像是变了个人一样，动作轻盈柔软，身体也软得不可思议，从地上一跃而起，直接跳到了浮空飞艇上。


    “凯特！”希尔芙吓了一跳，没想到她的动作那么快，跳的那么高，简直真的像是一只猫一样，顺着船舷爬上甲板后，直接抱着最粗的那根桅杆，蹭蹭蹭就蹿到了桅杆最高处，站在顶端俯瞰着满地的半兽人和亡灵们，发出“喵嗷！喵呜！”一通乱叫。


    “啊，凯特你快下来啊！别爬那么高，小心摔着了！”


    “呜呜！喵呜呜呜！~~我下不来了啊啊啊啊呜呜呜！”刚刚还在得意的凯特，忽然变了个脸色，死死地抱着桅杆，手脚并用，可依旧浑身瑟瑟发抖。


    希尔芙赶紧去找约瑟芬：“老师老师，凯特忽然爬上桅杆下不来了！你快救救她啊！”


    约瑟芬顿时哭笑不得，她刚刚接受了小鹿的委托，打算帮忙用土系魔法帮他们先盖几个房子，让这些半兽人临时居住，以后再慢慢修整，结果一回头，就看到自家学生挂在桅杆上下不来了。


    为什么所有的猫猫都爱爬高高，然后还会恐高下不来？


    你有本事自己上去，怎么没本事自己下来啊？


    可是看到凯特可怜巴巴的眼神，约瑟芬又心软了。谁让自家的猫就这样，自己不管，难道还让别人管？


    “浮空术！”


    约瑟芬的魔法落在了凯特身上，凯特只觉得自己的身体轻飘飘的，像是一片云，一片树叶随时都可以在天空中飞来飞去，她下意识地松开手，果然没有摔下去，而是漂浮在半空中。


    她划了划手，竟然发现自己可以离开浮空飞艇的桅杆，在空中飘来飘去，原本在高处看到下面时，头晕眼花吓得要死，可现在不但不害怕了，反而还有点兴奋。


    猫族是不会飞的，可是魔法能够让人浮空飞行啊！


    她忍不住模仿着小鸟一样，挥舞着自己的手臂，笨拙地学习“飞行”，结果刚扑腾了两下，一只真正的小鸟飞了过来，疑惑地看着她，叽叽喳喳叫了几声。


    凯特猛然伸出手，一把抓住了小鸟，忍不住舔了舔嘴唇。


    想吃！


    那只鸟差点被她吓死，在她的手中拼命挣扎尖叫着，凯特似乎听到了脑海中好几个猫猫在叫，“是我抓住的！是我抓住的！”


    好吧，猫看到鸟，绝对控制不住自己的爪子。


    可是凯特可以，她松开手，放走了小鸟。


    约瑟芬笑了笑，手指朝着她的方向点了点，凯特缓缓从空中落了下来。


    “凯特，你开始接受猫族的传承技能了吗？”


    凯特犹豫了一下，轻轻点了点头。哪怕那九个猫族在她的脑海中快要吵成浆糊，可是它们的技能，都争先恐后地往她的脑子里塞。


    “有点多，我比较笨，可能没有那么快能学会。”


    希尔芙跑了过来，拉住她的手上上下下打量着她，看到她不但没受伤，好像还长高了一点，这才松了口气。


    “你真是差点吓死我了！凯特，就算你接受猫族传承，也要克制一下自己啊！至少……至少不要抓老鼠回宿舍，那样我会把你赶出去的！”


    她嘴上说着，脸上却笑着，从腰包里取出了一把小鱼干塞进凯特嘴里，“看你上蹿下跳跑那么快，肯定消耗不少，饿了吧？尽管吃，我这里还有好多呢！”


    约瑟芬忍不住笑了，看来，喜欢投喂猫猫的，可不止她一个呢！


    “阿莉娅公主，凯特身体里，有这么多亡灵共存，会不会对她造成什么不良影响啊？”


    小鹿摇摇头，也有些好奇地打量了一下凯特，“她虽然是个半兽人，可毕竟是猫族……传说中猫有九条命，她能够接受九个猫族亡灵的传承，问题应该不大。而且……她原来的灵魂似乎十分弱小，像是白板一样，就就算受到影响应该也是朝好的方向发展。”


    她的话很委婉，就差没说，你家小猫原本脑子空空啥也没有，现在这些猫族给她灌输的传承记忆，就算影响，也不会变得更笨……


    约瑟芬噎了一下，勉强点了点头。


    小鹿干脆又给凯特身上套了个绿色的光环，免得她被那么多亡灵猫吵得精神错乱，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却觉得，凯特根本没有任何头疼头晕的不良反应，反而像是很高兴多了这么多的“伙伴”，兴致勃勃地偷偷观看着自己脑海中这些亡灵吵架。


    或许对于这个原本死宅+社恐的小猫女来说，对外面的世界和外面的人都十分抗拒，却对自己脑中这个世界里，突然多出来的九个猫族亡灵，十分亲切。


    它们叽叽喳喳吵个不停，都在争着抢着说自己的技能如何如何厉害，自己当初曾经在部落里成为捕猎高手，或是在部族间的战斗中获得过多少次胜利……


    哪怕这些都是为了表现出自己的厉害，让凯特好先学自己的本事，可是在凯特时不时问一句“然后呢？”


    它们就会忍不住继续讲下去。


    讲自己第一次抓到猎物时的兴奋，讲自己如何耐心地狩猎，对捕猎对象一击必杀。


    讲自己奔跑的速度有多么快，讲自己在山林中能够飞驰在树梢上，踩着哪怕最细的树枝奔跑，都不会踩断一根树枝。


    讲自己如何成为山林中的王者，一巴掌拍死一只野狼……


    喵喵喵地挤走了那个厚脸皮的大老虎，几只猫族齐心协力压住了亡灵老虎，让凯特不要学那只爱吹牛的大老虎，要学会就学猫族的优雅和敏捷，做个会潜行的猎手，才是猫族应该有的形象。


    凯特看看自己的小手，再抬头看看不远处一个刚刚接受了狼族亡灵传承的半兽人，确定自己一巴掌绝对拍不死一只野狼，立刻点了点头。


    她似乎沉浸在了猫猫们讲述的那个世界里，完全不在乎其他的半兽人，因为在这个世界里，她是猫猫们最喜欢的后辈，所有的猫猫都在争着向她传授技能，讲述它们过去的丰功伟绩，甚至还在她面前揭其他猫猫的短处，说起别的猫家的黑历史来，一个比一个兴奋。


    就好像，她不是在跟猫猫们学本事，而是在跟它们一起，重回那个属于兽人的时代。


    在那个时代，她不会成为人类的奴隶，不会从小被关在笼子里长大，不会被卖来卖去，不会被关在黑暗的舱房里，和那些死去的尸体一起慢慢发臭腐烂……


    这些住在她脑子里的猫猫们，让她感觉到被宠爱着，被信赖着，带着她一起，沉浸在属于猫猫们的世界里。


    在那里，她可以自由自在地跟着它们一起奔跑，无论是在雪原上，还是在丛林中，或是在草地上，戈壁里……任何一个地方，她都不是一个人，哦，一只猫。


    小鹿从未想过，有人会将亡灵庇护，变成一个属于自己的梦想世界，可当她朝着那个安安静静地趴在草地上的小猫女时，看到她身有着七彩的幻光散发出来，形成一个若有似无的空间。


    她正在觉醒中……


    似乎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觉醒了一种多么了不得的能力！


    约瑟芬也不由得张口结舌，“阿莉娅公主，凯特……凯特这是……什么魔法？”


    小鹿有点发愁，作为兽形最大的不好之处，就是没法用小蹄子挠头，“我也不知道……看着像是一个幻境，又像是一个独立的空间……”


    “我感觉到的，是空间变化……不仅仅是幻境啊！”


    “这个小猫女，似乎觉醒了空间能力！”


    说话之间，凯特的身影忽然消失在了她们的眼前。


    真的进入了一个，独属于她的世界。


    第208章


    “凯特！”


    约瑟芬惊呼了一声, 正要扑过去，就被小鹿脚下一跺，发出的一圈光环挡住。


    小鹿阿莉娅：“别急, 先等等看！”


    她能感觉到，凯特并没有生命危险, 特殊的兽人在觉醒的过程中，往往会爆发出极强的力量，但时间都维持不长，毕竟刚刚觉醒的幼崽，很难控制住自己的魔力, 无以为继之后，就会一切恢复正常。


    可是, 她们等了半天, 周围的半兽人们大多都跟亡灵“交流”完毕, 开始在巴克尔和汤尼的安排下准备晚饭, 收拾宿舍, 凯特依然没有出现。


    约瑟芬的脸色也变得越来越难看，“这是怎么回事？会不会……会不会是那些亡灵将凯特吞噬了？”


    希尔芙也紧张地说道：“刚才……我觉得凯特变得好厉害, 会不会……会不会是那些亡灵夺取了她的身体？她……她还是不是她了？”


    虽然是个半精灵，她得到的传承记忆其实比其他混血种族要多，所以才会带着女仆避入深山，在野兽和毒虫环伺之下生活了三十多年, 直到女巫的魔法学院成立才出来。


    所以她的传承记忆中, 还是有一些魔法种族和魔法师，会操控亡灵夺取人的身体, 让原本的活人变成活死人。


    可是……她又忍不住看了看小鹿，阿莉娅身上散发出的自然气息, 让她非常想要亲近，拥有这种自然之力的人，怎么也不可能是那些臭烘烘带着腐臭味道的亡灵魔法师。


    凯特的变化……或许只是因为她得到了九只猫族兽灵的庇护，终于不再害怕了？


    事实上，凯特正在她的小世界里，跟那九只猫族兽人的亡灵玩得开心不已。


    她的空间之中，她就是造物主，这个空间不算大，可是亡灵们在这里像是忽然拥有了实体，不再是一团团虚影，而是变成了一个个大大小小的猫族兽人，四男五女，都变成了人形，虽然还有猫耳或者猫尾这种族群特征，但比起先前那大大小小的毛团子来说，形体更为凝实，让他们自己都吓了一跳。


    “这是什么地方？为什么我能变化了？”个子最小的猫族少女惊呼一声，往前一扑又变成了一只灵猫，再一翻滚，又变回人形，来来回回几次，高兴得喵喵大叫：“我有身体了！我是不是又复活了？”


    她甚至直接扑到了凯特身上，欢喜地说道：“快摸摸我揉揉我，让我感觉一下，是不是真的变回来了？”


    凯特手脚僵硬，笨手笨脚地轻轻摸了一下她的头，又被她拽着手按着放在肚子上，给她揉了揉肚子，灵猫少女舒服地直哼哼，干脆变回猫形，趴在她的腿上，指挥着她给自己揉完肚子挠下巴，非得做个舒舒服服的全身按摩才行。


    天知道，她已经上千年没能享受过这种待遇了！


    看到灵猫被凯特按摩得浑身舒畅，其他几个原本变回人身后正在好奇地打量着这个空间和自己身体的猫族人，也有些眼红起来，尤其是那四个女兽人，干脆也变回了兽形，扑到凯特身边，蹭来蹭去地求摸摸。


    另外几个男兽人，则是略有些尴尬，到处转来转去的，忽然发现旁边多了几棵树，又凭空多出了几个树屋，就忍不住上去钻进树屋里睡觉。


    天知道，他们已经有上千年，没有安安稳稳舒舒服服地睡过一觉了。


    变成亡灵后，被困在虚空之地，无时无刻不担心自己会被那可怕的空间漩涡卷走，或是被那漆黑的无尽深渊吞没，在恐惧和茫然之中，每一天每一年都是煎熬，若不是亡灵不用睡觉，恐怕早就崩溃了。


    在凯特的空间里，他们不但恢复了原本的形态，居然还可以安安稳稳地睡觉，真的就好像原来活着的时候一样啊！


    凯特也十分高兴，她从小就希望能够有一个地方，只有她自己，没有人可以找到她，也没有人能够再欺负她，让她可以自由自在，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只是那时候她做不到，只能在笼子里被人抓来抓去，无处躲避，无法逃离。


    所以她无论到了哪里，都想要找一个隐蔽的角落先把自己藏起来。第一天住进宿舍的时候，她和希尔芙一间房，第二天早上起来，希尔芙到处都找不到她，最后发现她钻进床底下的一个木箱子里，缩成一团睡得格外香，都差点无语了。


    真是不知道她是怎么把自己团吧团吧放进那么小的一个箱子里去的。


    希尔芙好说歹说，总算让她改掉了睡在箱子里的习惯，可她还是怕人，怕出门，哪怕有这么多猫猫亡灵愿意选择她追随她，她还是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地方。


    结果就真的出现了一个这样的地方，只有她和猫猫们。


    而且在这个世界里，猫猫们也可以恢复原本的形态，想变成人形就变成人形，想恢复猫形就恢复猫形，不再是一团模模糊糊的虚影，而是有了可以触摸可以拥抱的实体。


    凯特给最后一只猫做完按摩，被她亲昵地在手背上舔了一下表示感谢，忽然心中一动，向前一跳，整个人的身形先是迅速拉长，然后骤然缩小，变成了一个不足三十公分的小橘猫。


    一双金色的眼睛亮闪闪的，有点懵懵地看着其他猫猫。


    那只灵猫第一个冲上来在她的头顶上舔了舔，“可怜的孩子，毛毛都没长好，以前一定吃过不少苦吧！”


    “是猫崽是橘猫仔！”另一只大金猫跑了过来，扑倒凯特，在她身上蹭蹭嗅嗅，最后又舔了舔她的肚子上的毛毛，满意地说道：“还是个幼崽，以后能长大的！”


    “长大后就是我们虎族的！”巨虎族的兽人不干了，立刻跑过来，爪子放在小凯特的猫猫头上，“我传授给你巨虎的力量，以后你就谁都不用怕了！”


    凯特抬起头来，巨虎的爪子落在她的额头上，让她额头上原本斑驳的皮毛，渐渐发亮，上面的花纹变化，最终形成了一个橘黄色的王字图案。


    她一张口，本想喵喵地叫，可是一张口，就变成了“嗷呜！”哪怕还是有些稚嫩，甚至带着几分颤抖，却不再害怕，隐约中带上了几分威严。


    几个猫族都叫了起来，扑在了巨虎身上，抗议她未经大家商量投票表决就擅自传授技能，巨虎却完全不在乎，躺在地上和她们嬉闹着滚来滚去的，却是无比的开心。


    凯特有点茫然地看看自己的爪子，摸摸自己的额头，刚才突然之间觉得有什么东西从虎爪下传入了自己的脑袋里，让她莫名地在脑海中多了不少扑、抓、跳、撕、咬等动作，还有一些巨大的吼声，似乎，都是这个巨虎族人传授给她的捕猎技巧。


    虽然并不是什么强大的魔法，却是最实用的技能，让她能够提高灵活度和速度和力量，不至于在面临危险时无法逃避，无力反抗。


    “嗷呜？”凯特又叫了一声，忽然之间就从空间里消失，出现在了外面的草地上。


    这会儿夕阳西下，夜幕降临，半兽人们已经在营地架起了篝火，打开聚火术符文卷轴，就能够煮一大锅行军面汤，加上他们各自带的面包泡进去，就是一顿美味的晚餐。


    在以往，半兽人们一天最多能有一顿饭吃就不错了，还大多是残羹冷炙拌上草根树皮等等，只能哄哄肚皮，根本无法吃饱。


    自从成为女巫王国的一员，被如今的女王陛下宣布成为自由民，也可以像普通人一样工作或者租种田地，自食其力，他们才终于有了吃饱的机会。


    像今天这样，由官方组织他们来“认亲”，不光包路费，还包吃包住，让原本畏惧亡灵的半兽人和混血兽人，一开始是半信半疑地前来，到最后，终于明白自己原来还有那么厉害的老祖宗，而不是天生的奴隶，天生的卑贱种族。


    只有少数的混血种族实在分不清是什么血脉，根据小鹿的检查，他们甚至可能有矮人、卓尔蜘蛛或者地精的血脉，就让那些半兽人们也都大为吃惊，不得不佩服人类的胆量，竟然能够培养出这么多乱七八糟血脉的混血种族来，就是他们这些被人类称为混乱种族的兽人都没有这么乱过的。


    现在无论有没有找到自己祖先的兽人亡灵，这些半兽人和混血兽人都围坐在篝火周围，满足地喝着汤吃着面包，已经觉得现在的日子无比幸福了。


    可听小鹿说，他们以后可以在这里建一座新城，和其他种族一样，种地放牧都可以，不用再担心吃不饱穿不暖，女王陛下会给他们分配土地，只要他们努力工作就可以实现以前做梦都不敢想的生活。


    凯特刚回到现实，发现周围一片漆黑，只有不远处的一团团篝火周围有人围坐着听小鹿说话，她犹豫了一下，忽然有一双手将她拦腰抱了起来。


    “是凯特吗？”说话的正是约瑟芬老师。


    凯特刚刚伸出来的爪子又收回了肉垫里，轻轻地，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耳边又传来了希尔芙兴奋的叫声：“真的是凯特！凯特你居然可以变成猫了！让我抱抱让我抱抱！”


    凯特的身体一僵，回过头就对上了希尔芙亮晶晶的眼，那双眼里满满的都是对毛茸茸的热爱，就差点写上“想撸”两个大字在眼中，一边一个，绝无虚假。


    约瑟芬却说道：“这不是猫，应该是虎族的特征。你看，普通的橘猫额头上的花纹不是这样的，还有这个爪垫，她刚才伸出爪子来，比普通的猫族更锋利，还带点弯钩形状……”


    很显然，约瑟芬老师目光如炬，一下子就看清楚了凯特刚才的变化，丝毫没有被她瞒过去。


    希尔芙不但没害怕，反而更加兴奋了，“是虎族吗？那现在是小虎崽的形态吗？原来凯特还是个幼崽啊！老师我不怕的，让我抱抱……我是凯特最好的朋友呢！”


    约瑟芬低头望着凯特，“这得先经过凯特的同意。凯特，你愿意让希尔芙抱抱吗？”


    凯特有点懵，老师你刚才抱我的时候也没经过我的同意啊……果然当老师的人类都是双标的。她迟疑了一下，看看希尔芙写满渴望的眼神，终于还是轻轻地伸出一只爪子，搭在了希尔芙的手臂上，有些害羞还有些骄矜地点头：“可以！”


    希尔芙终于如愿以偿地撸上了猫猫，就算是巨虎族幼崽，那也是猫科，没区别！尤其是后来，她知道凯特居然可以接受完所有猫族的技能传授后，有九种猫族的形态变化，简直快要高兴的上天了！


    拥有一个凯特，就等于拥有了九只猫猫，这种快乐，哪个猫奴能够享受得到？


    小鹿后来也被约瑟芬找来检查了一下凯特的身体，确认这孩子的确觉醒了特殊的空间天赋，只不过因为她之前想要一个独立空间逃避人类的想法太过强烈，她的这个空间，除了能够装物品之外，还能够装入亡灵，唯独人类是绝对无法进入的。


    最特殊的地方是，这个空间由她掌握，进入空间的亡灵，在她的空间里，就能够和生前一样拥有身体，自由变化，而不再普通人无法看到无法触碰到的亡灵形态。


    等于说，在凯特的空间里，这些亡灵能够“活”过来！


    这就十分了不得了，就算是希雅的空间，也无法让亡灵改变形态，只能是进入的时候什么样，出来的时候什么样，甚至一样会消耗空气和魔力，活物都无法在她的空间里待久了。


    可凯特的空间，能够让死去的亡灵“复活”，而且这个空间会随着她的心念变化，想要树屋就有丛林和树屋，想要山就有山，想要水就有水，甚至可以变幻出各种桌椅板凳，青草野花蝴蝶等等，都是猫族们喜欢玩耍的地方。


    可以说，她在自己的空间里，打造出了一个属于她和兽人亡灵的小世界，让这些兽人亡灵可以像生前一样继续生活，拥有身体，能够变化，甚至可以自由自在地玩耍，无忧无虑……


    约瑟芬有些担忧地看着凯特，这孩子完全不知道自己觉醒的空间有多么了不起，在她看来这只是多了个私人独立的玩耍空间，却不知道，如果她能够让兽人亡灵们在她的空间“复活”，那会吸引多少兽人亡灵，为了进入她的空间重新体验“活着”的生活，付出多少的代价。


    说不好听的，恐怕真正的人类亡灵魔法师，都没法让亡灵能够这么死心塌地地投靠，凯特却能够毫不费力地让所有亡灵愿意奉她为主。


    如果阿莉娅是兽神转生，对于这样一个跟她争夺兽人亡灵的孩子，会不会心生不满？这才是约瑟芬最担心的地方。不管凯特多么有天赋，她都是个刚刚觉醒的孩子，而且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只有她这么一个老师护着，完全不可能与阿莉娅相提并论。


    “你放心，我不会不高兴的！”小鹿忽然传声给约瑟芬，显然不想被其他人尤其是凯特和希尔芙听到她们的对话，“我不是兽神，我只是妈妈的小鹿。以后也不会再有单独的兽人部落，这里的所有兽人，都会在送走先祖们的亡灵之后，成为妈妈的子民。”


    “我想让他们觉醒，得到先祖的亡灵庇护，只是想让他们能够获得更多力量，为妈妈的王国出力。也是为了让这三十万亡灵海中的兽人亡灵能够安心地接受净化，回归大地母神的怀抱。”


    约瑟芬是大地母神的信徒，小鹿能够感应到她的情绪变化，发现她在害怕自己对凯特不利时，就毫不犹豫地开口解释，直截了当，耿直得一批。


    “呃……我知道了。抱歉，是我小人之心了。”约瑟芬连忙向小鹿道歉，她今日看到小鹿施展的魔法，其实也受益匪浅，知道哪怕小鹿年幼，可是传承一点儿也不弱，别看现在只是中阶魔兽或魔法师，但成为高阶，对她而言只是时间问题而已，根本不存在瓶颈。


    这或许就是大地母神对于自己女儿最终转生，给予的最后祝福吧。


    凯特对她们的谈话似懂非懂，只是感觉到自己现在的大脑十分清晰，能够清楚地感应到周围人的情绪波动，还能够知道自己空间里那些猫猫们的状态。


    甚至能够知道，只要自己召唤，它们就会立刻出现在自己的身边，保护她，为她而战。


    这种十分玄妙的感觉，让她有些害怕，却又有些高兴。她不需要猫猫们替自己打架，她现在也有了巨虎的力量和速度，能够自己动手，绝不会去浪费猫猫们为数不多的灵魂之力。


    她甚至吸引到了其他种族的兽人亡灵，凑到她身边，好奇地感应着她的空间，仿佛他们这些亡灵，都能够看到她有一个独立的小世界，可以让亡灵进入，哪怕不知道里面什么样，都想要进去看一看。


    “大家别急，别吓着这个幼崽了！”小鹿安抚了一番兽人亡灵之后，让凯特将她空间里的两只猫族亡灵请了出来，跟这些兽人亡灵们讲了一下凯特空间的情况。


    最为特别的，是这两个从凯特空间里出来的猫族亡灵，身上的黑色气息少了许多，连魂体都似乎变得透明了不少，显然是亡灵的魂体在她的空间里不但能够变幻出实体，甚至还得到了滋养，原本的怨气和黑暗之气都被淡化了许多，或许要不了多久，她们传承完本族的技艺，就会回归大地母神的怀抱，彻底离开这个世界


    凯特并没有想到自己有多么特殊，只是对于她来说，这些亡灵不会欺负她，甚至都很喜欢她，会变化出各种东西来逗她开心，教给她一些奇奇怪怪的技能，让她更是受宠若惊，答应在小鹿的安排下，可以让其他亡灵们，轮流进她的空间去看一看。


    小鹿将她开启了特殊空间的事，记录在魔法留影水晶球里，通过飞鸟传讯发给了希雅。


    希雅原本对空间魔法的了解并不多，仅限于自己身上源于冰雪女巫的传承空间，从自己开始研究，原本根本无处下手，直到她在时光神器的空间中觉醒了龙族的血脉，才开始真正掌握自己体内的空间力量，甚至学会了用头上的小犄角作为定位和位面界门的传送钥匙。


    龙族那是天生的空间掌控者，唯有如此，才能将他们收集的各种亮闪闪的金币和宝石随身携带，走哪带到哪里，这完全是为了自己的爱好而直接将这种能够装大量宝物的空间融入自己的身体和传承之中。


    可凯特这不是啊，一个普普通通的小猫女，混血儿，兽人血脉低得只剩下一双猫耳朵和一条猫尾巴可以看出兽人的血脉，居然能够觉醒这样一个神奇的小世界空间，收容和蕴养亡灵。


    “就让她留在亡灵海吧！”


    希雅传讯回去，“或许她就是这些兽人亡灵最好的净化者，让他们可以安心回归大地母神的怀抱。也是一件好事啊！”


    “这样，阿莉娅，你下个月是不是就能够和摩根娜一起来王都，参加我的登基大典？”


    经过了接近大半年时间的火热建设，女巫王国的新王都终于建成，在这个时代都是纯天然的石材和木料，完全不存在那些需要晾晒放置才能驱散的化学污染源，更何况魔法师们还有非常好用且低魔耗的各种家用小魔法，从清洁术到净化术，都能轻松解决新房的打扫和除味问题。


    所以希雅就准备在今年的年底最后一天，也是新的一年即将到来的那一天，作为自己正式登基为女巫国女王的日子。


    这样的好日子，当然要邀请亲朋好友们都来观礼，同时也要让自己的这两个女儿都正式地在公众面前以公主的身份亮相。


    一个人鱼，一个兽人，无论以前类对她们有过什么样的看法，是垂涎还是鄙夷，现在都需要恭恭敬敬地向她们行礼，尊称一声“公主”。


    第209章


    受到邀请的, 不仅仅是周围国家，还有一些以前依附奥兰王国的地方部落。


    就像南方丛林的野人部落和鹰身女妖部落这样的存在，其实在奥斯维拉大陆上还有不少。其中包括当初北方高原的部落联盟, 这些人中，其实有不少都是兽人后裔, 只是本身失去了变化成兽形的能力，兽人血脉十分薄弱，也就自成一族，加上传承失落，并没有将自己当成兽人后裔。


    希雅发布那道兽人后裔征召告示的时候, 其实原来的北方部落人，现在的帕瓦尔山地矿工们, 也曾经动过心思, 还有人找布鲁斯问过, 最终还是犹豫了, 没有第一批前往亡灵海接触那些兽人亡灵。


    普通的部落人或许不知道, 可是像布鲁斯这样已经觉醒的战士，和部落中的长老们, 却是知道自己这些部落人的来历的。


    他们体内的兽人血脉，之所以薄弱，是因为曾经受到过诅咒。


    这种诅咒，就是来自于古老的兽人。


    当初兽人部落三十万大军在一夜之间消失之后, 他们和人鱼部落所在地草原和碧空海都化作一片荒漠, 不仅魔力元素混乱，而且有沙虫出没, 寸草不生，成为一片死亡之地。


    结果就导致一些散落在外因为各种原因没有回到兽人族地的兽人们, 成了无家可归的流浪者。


    以前的人类对兽人多有畏惧，因为对方不仅身强力壮，拥有数十万战士，而且有不少还是天生的魔法战士，相比之下，人类中的超凡者数量稀少，远不是兽人的对手。


    所以当知道兽人即将来袭时，当时的几个人类部落和王国都十分惊惶，有种末日将至的感觉，联合了所有的超凡者准备御敌。


    结果兽人出征第一步，就跟只有几千人鱼的碧空海部落同归于尽了！


    人类在惊喜之余，就开始到处抓捕那些兽人的流浪者，无论是强大与否，只要被抓到的兽人，当时都能送去领到高额赏金，一时间，几乎没有兽人能够逃过这场全大陆的搜捕。


    而那些抓到了兽人的人类王国，为了研究他们身上传承魔法的秘密，也为了保留兽人的血脉作为研究材料，就让那些兽人与各部族的人类生育下混血兽人，发现其中一部分混血兽人身上没有兽人特征，身体却比普通人类更强壮，甚至更容易觉醒魔法战士，于是就开始大量培养混血兽人。


    甚至在这些混血兽人还没成年的时候，就开始迫不及待地“培育”第二代甚至第三代兽人，为了保持兽人血脉的“纯正”，他们甚至完全无视兽人之间的族群和亲缘关系，强制实验各种不同种族兽人后裔繁衍的“试验”结果。


    在他们的眼里，这些兽人根本不是人类，跟他们所饲养的牲畜没什么区别，作为试验品的人，自然没有任何的“人权”可言。


    失败了的，就会被“处理”掉，甚至为了不“浪费”材料，这些失败品的尸体会被做成饲料喂给那些被圈养起来的兽人们。


    那些一直被囚禁作为“种马”和生育机器的兽人们，在吃到这种“饲料”后，忽然开始发狂，疯狂地撕咬身边的人，哪怕为了避免他们伤人，早已经被拔掉了牙齿、打断了手脚，可这些兽人们，无论男女，最终都疯狂地咆哮着，用兽人语对这些人发出诅咒后，就整个人爆成一团血肉烂泥而亡。


    在那场混乱之后，负责实验的人类也开始担心，兽人的血脉中会不会有这种无法控制的狂暴血脉，影响到他们的实验结果？


    可不等他们研究出结果，就发现，无论是他们先前培育出的第一代还是第二代混血兽人，都发生了大幅度的退化现象，不但没有兽人的血脉魔力，没有兽人的兽形变化特征，除了比普通人更高大强壮一点之外，还多了些容易狂暴和寿命短暂的缺点。


    他们经过多番实验和治疗，都没有任何结果，甚至还有一些魔法师不小心感染狂暴血脉，发疯致死，他们就对这些混血兽人彻底失望，放弃了这些失败的魔法战士。


    可谁能想到，在魔法师和超凡者离开之后，这些被遗弃在北方荒原上的混血兽人和他们的后代，哪怕无法成为真正的兽人，却依然在这种无比恶劣的环境下生存下来，代代繁衍，就算失去了传承记忆，依然痛恨南方各国人类，不断与那些人类发起战争。


    直到前两年希雅接手威斯特伯爵领，将这里改为独立女巫岭，并以一己之力，俘虏了上万部落联盟族人，让他们成为帕瓦尔山地矿工，到后来，连他们的家人也接了过来，让这些漂泊挣扎在北方荒原的部落人，终于在帕瓦尔山地中过上了安定的生活。


    对于大部分部落人来说，这里的生活，是他们曾经想都想不到的好日子。


    虽然挖矿很辛苦，但什么工作不辛苦？他们当初在北方荒原，放牧狩猎，辛苦不说，还经常挨饿受冻，随时会有被风沙和魔兽夺去生命的危险。


    但在帕瓦尔山脉的矿场中，他们只要努力工作，不光能吃饱穿暖，还有自己的房子住，就连干不动重活的老弱妇孺都能得到赡养，负责一些洗衣做饭之类的轻活，孩子们则从小就能开始读书认字，觉醒了魔力的可以去上魔法学院，学习成绩好的还可以去威斯特公学继续学习，有机会学到各种技术，甚至成为女巫王国市政管理部门的公务员。


    现在就连这些部落人，都已经知道，在女巫王国，市政大厅里的那些行政办事人员和管理人员，再也不是贵族世家的特权者，而是要通过考试选拔的公共事务管理人员，简称“公务员”。


    前几天就有一个十五岁的部落少女泰斯考上了威斯特公学的行政管理学专业，据说这个专业的人，都是公务员预备役，只要能够通过考试，就能直接进入王国的公务员序列。


    为此，部落的长老们还组织大家为泰斯祝贺，举办了一场盛大的篝火晚会。


    以前的部落中，只有战士们才能成为部落的英雄，女人们只能在后方默默地付出，甚至是作为各个部落的财富，根本没有说话的权力。


    可自从他们成为女巫领的成员之后，在测试魔力种子的时候不分男女，最终被选走的孩子里也有女孩，在扫盲教育的时候更加不分男女，只要愿意读书，愿意接受教育的人都可以去学习。


    那时部落里的男人和男孩们更多过的看中矿工的收入，没有多少去认真学习的，反倒是女孩们终于得到学习的机会，如饥似渴地学习，拼命地想要抓住这个改变命运的机会。


    没有魔法种子的部落女孩，原本只有像她们的母亲一样，每天做着忙不完的家务，照顾一个接一个降生的孩子，从没有想过自己还会有其他的生活方式可以选择。


    直到她们开始学习认字，学习知识的同时，也通过来给她们扫盲的老师认识到了外面的世界，才知道如果学习好，她们也有机会走出大山，去威斯特公学，去晨曦之城，见识更广阔的天地，获取更多的知识和更多的工作机会，那将是一种与她们的妈妈和奶奶们，完全不同的生活方式。


    泰斯走出了帕瓦尔山脉，成为威斯特公学的学生，也是学习最用功的学生之一，当她看到了希雅发布的兽人征召告示之后，并没有联系到自己身上，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身上也有着兽人的血脉，却是曾经被兽人用自己的血肉和灵魂诅咒过的血脉。


    但她还是习惯性用飞鸟传讯，将这个消息传回了矿场，作为女王陛下即将登基的喜讯附加消息一带而过。


    却不知道，这个附带消息，给族长和长老们带来的震撼，远远超过了女王登基带来的喜悦。


    毕竟，女王登基的事已成定局，王都都修了半年多，现在也就是各部落和周围王国接到邀请后准备什么礼物去祝贺的时候，对于他们来说，礼物早在王都开建的时候就开始准备，当然不会觉得意外。


    可兽人亡灵海的出现，和女王居然有了个自然之灵的小鹿公主的事，真的让这些知晓自家来历的部落长老们开始犯愁了。


    经过了上千年的历史，南方的王国都换了好茬，当初的始作俑者也都成了骨灰，这段历史原本早就被埋入了地底深处，只有在这些部落联盟的长老传承中，口耳相传保留下了部分记忆。


    他们只知道自己身上也有兽人的血脉，却是被诅咒过的血脉，至于来历并不完全清楚，但无论如何，肯定不会受到兽人们待见就是了。


    第一批和兽人亡灵见面交流报名他们都没有去，后来得知去的半兽人和混血兽人里，竟然有一大半都觉醒了各种兽人技能，剩下的或许是因为没有兽人血脉，或者太过稀薄无法得到兽人庇护，却也得到了小鹿公主的自然之力赐福，身体和精神力都上升了一个台阶，就算没有觉醒魔法，以后无论学习还是工作都会变得更加有力。


    可以说是人人都得到了好处，让那些畏惧亡灵和不相信亡灵庇护的人都羡慕不已，尤其是一些有兽人血脉却不敢暴露，担心被人歧视的混血兽人，都为此后悔不已。


    毕竟，第一批报名者，无论是路费还是到亡灵海的食宿费，都是市政处全包，以后再报名想去的人，就得自己出路费，若是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兽人血脉的，去了无法觉醒，就得自己掏食宿费。


    这是为了避免一些想占小鹿便宜的普通人，蹭船蹭免费旅游不说，还能蹭到小鹿的祝福。


    希雅可不希望，自家的小女儿善良大方，却被人利用来刷祝福特效。


    事实上，消息传开之后，想这么做的人还真不少。


    哪怕女巫王国现在各项行政管理法规和法律条文已经集结成厚厚一本书，可是总会有人在利益面前想尽办法地钻空子。


    就连第一次报名的时候，那些没有任何兽人血脉的普通人里，都有这样的混子。


    他们完全是看到告示后好奇，就干脆说自己祖上是兽人混血，但因为血脉稀薄到自己这一代已经没有兽人特征，所以不知道自己的传承，想去亡灵海看看，试试能不能找到祖先传承。


    这种情况的确也有，加上一开始大部分人对兽人亡灵庇护的说法半信半疑，毕竟人类的亡灵法师黑暗系的影响太过深刻，让人们对亡灵生物的印象并不好，总觉得哪怕是跟亡灵生物靠近，都会被污染影响到自己的生命，所以哪怕有兽人血脉的混血兽人，在这种情况下也不敢轻易相信，反倒让这些胆大包天的混子们给占了便宜。


    好在约瑟芬经验丰富，曾经当过法蒂克王国魔法工会副会长的人物，对震慑这些居心叵测之人还是很有一手，当发现这些家伙明明没有兽人血脉还想从小鹿身上哄骗更多的好处，就干脆给这几个家伙一人一个石化术，让他们变成石头人一个小时好好反省，并且将这种情况发送飞鸟传讯告知了希雅。


    于是希雅才让人公布了第二次公告，对于以后再想去亡灵海接受兽人亡灵考验和庇护的，就必须先自费乘船，确认是兽人后裔的，得到庇护获得工作的，报销路费和食宿费，对于那些冒充者，就得完全自负费用。


    浮空飞艇的船票并不算便宜，尤其是去亡灵海这边的船票，比三座大城之间的船票要贵两倍多，一般人才舍不得花这么大笔钱就是为了去见识一下亡灵海。


    更何况，冒充兽人血脉去见兽人亡灵，万一激怒了对方，一不小心闹出什么亡灵诅咒或者亡灵魔法，岂不是要连自己的小命都送在那里了。


    这一下，就没有什么混子再想借机去蹭个神鹿的祝福，顶多遗憾一下当初没能胆大点，说不定就能中个奖，万一自家祖上有兽，真能觉醒什么魔法血脉，得到兽人亡灵庇护，那岂不是立刻就能脱贫致富，翻身做兽人？


    其实希雅并没有给兽人什么特殊的优待，说起来也只是因为在碧空海重建工程上的投入颇大，但凡在那边工作的人薪水都比国内的各个城市要高，甚至都比王城的工人要高。


    主要是因为那边着实荒僻，原本都是千里无人烟的死亡之地，都是靠魔法师和工人们亲手建造起来的营地，食堂里的食材也都是从晨曦之城和帕瓦尔山地农场运去的，肯定比不上这边的新鲜可口，加上也没有什么商业设施，除了一些魔法投影歌剧循环播放之外，简直毫无娱乐生活。


    对于这种“艰苦”的工作环境，当然要给予补贴才能吸引大家来干活，当初巴克尔和汤尼就是被这里的高薪吸引来的。其他工人也是。


    可当那些半兽人和混血兽人得到兽人亡灵庇护之后，他们的身体素质都拔高了一大截不说，有些觉醒了魔力的，还可以帮助魔法师们打打下手。


    像巴克尔这样的，甚至已经可以带队开荒种地，哪怕一开始只会种最简单好活的牧草，也给那些要开牧场的兽人们提供了一大片草场。


    其他的兽人，则根据他们的不同特征和技能，被魔法师们带走分别培训后，就可以进入农场、牧场和炼金工厂工作，比原本只能卖苦力搬砖的收入当然一下子提高了许多，而且还是稳定的长期合同工，不是有一天没一天的零工。


    普通人不知道兽人们得到亡灵庇护后的身体素质变化，只听说他们有了新的高薪稳定工作，当然羡慕不已，觉得女王陛下偏心兽人，给他们安排了好工作，都恨不得自己祖上能有点兽人血脉，让自己也可以觉醒兽人血脉。


    不知不觉间，曾经被人们认为是低贱种族、粗鲁无礼的兽人，成了大家羡慕的对象。


    甚至有不少人都会去问自己的父母或祖辈，咱家祖上八辈，难道就真的没有一星半点儿兽人血脉吗？


    昔日曾以自家血脉纯正，绝对的纯人类骄傲的人，忽然之间也有点开始怀疑，自家的血脉……真的那么纯吗？


    布鲁斯他们并不知道，其实是因为凯特有了一个可以接受容纳兽人亡灵的空间，让兽人亡灵可以在那里恢复神智，消除执念，得到安息，希雅才不再征召更多混血兽人去亡灵海。


    可以说，凯特一个人（猫），就已经能够抵得上千千万万个普通兽人。


    更关键的是，她也喜欢这份工作，不需要跟（活）人打交道，不需要害怕会有人欺负她，只需要将那些亡灵海中的亡灵接引进自己的空间，让它们得到安息，就算是完成工作。


    在亡灵海附近修建了一座白色的安息城之后，小鹿阿莉娅这才去碧空海营地，和摩根娜一起前往新王城，将安息城的事务都交给了约瑟芬大魔法师。


    其他的兽人们修建完安息城之后，就开始跟着巴克尔一起，努力开荒，将周围的荒地种上牧草，据说这种被称做紫花苜蓿的牧草，不光长得快，还是一种非常好的肥料，除了可以牧羊养马之外，等这些荒地养肥了，就可以种植其他粮食或者蔬菜。


    按照女王陛下的计划，有魔法师的帮助，这片北方荒原，再过几年，就能成为北方粮仓，不仅不再用从南方运粮过来，自给自足之余，还能够产出更多的作物销往南方。


    约瑟芬大魔法师是主动提出留在这里的，她喜欢凯特，愿意照顾她，也愿意在这里领悟大地法则，这片曾经养育了无数兽人的土地，还曾经有通往兽人位面的虚空之地，有兽神，有大地母神遗留的神魂，这一切都是她想要追寻的突破，当然要留下来好好研究才是。


    她绝对不会说，自己是为了避开法蒂克王国使团，故意离开晨曦之城的。


    在这次出发之前，就有海浪冒险团的魔法师给她报讯，说是这次前来祝贺女王登基的法蒂克王国使团中，据说就有专程来找她的人。


    毕竟，当初她可是法蒂克王国魔法工会的副会长，为了调查和挖掘女王领的魔法学院秘密而来，结果却在进入魔法学院的第一时间就暴露了自己的秘密，最后还成了魔法学院的老师，彻底脱离了法蒂克王国。


    据说法蒂克王国的国王和魔法工会的会长，为此气得三天都没吃下饭去。


    如果他们知道希雅原来那个世界的谚语，或许真的会哭诉一声“赔了夫人又折兵”。当初派出高阶魔法师来这边，本就打着查不到就抢的心思，想要夺取这里的制药术配方和技术，结果却没想到，不光是配方和技术没拿到，人都给赔了进去。


    那次考察之后，回法蒂克王国的魔法师只有三个，其他人都找了各种借口，或是要继续学习研究这边的炼金术，或是跟着冒险团做任务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原本就对这些魔法师并没有什么控制手段的法蒂克王国，一下子失去了这么多魔法师，真的是痛心疾首，连带着对“拐”走了自家魔法师的希雅也没什么好感。


    这次前来“祝贺”希雅登基，使团还有一个重要任务，就是“劝”说约瑟芬和其他魔法师们随团回国。


    尤其是约瑟芬大魔法师，哪怕她暴露了性别，是个女魔法师，但对于魔法工会来说，她能够进入洛山达魔法学院，肯定能够接触到女巫们最新的炼金术和制药术，以及女巫独有的魔法，本身就是个宝藏，只要她能回去，魔法工会的会长位置让给她都行。


    可是，他们根本没想到，约瑟芬收到这个消息的第一时间，就主动带队，拎着自家的小猫猫，去了亡灵海。


    法蒂克王国使团刚到蓝达港，想要去拜访约瑟芬时，就收到了她让人送来的飞鸟传讯。


    “即日起，将在亡灵海闭关，归期不定，勿扰！”


    第210章


    见不到约瑟芬, 法蒂克王国使团就只能先去王城求见希雅女王陛下。


    当初从黑塔里救出来的“女巫”里，有八个并没有魔法血脉，无法觉醒成为女巫, 后来进入威斯特公学学习，其中一个叫英格丽德的, 最终选择学习行政管理，经过几次考试和在市政厅各部门实习之后，如今是王城女王秘书处的外务秘书，专门负责接待这些外来使臣。


    毕竟，以希雅现在的身份地位, 以及她先前跑去兽人位面一去半个月，导致这边需要她批示签署的文书几乎堆积如山, 在登基大典之前, 基本上每天的工作时间, 都给她排得满满当当。


    给她当秘书, 都需要强大的心里承受能力和能够应对四面八方来询的抗压能力。


    属于典型的官不大事不少钱不多的职务, 不是谁都能干得了的。


    其他人不敢向希雅抱怨她说走就走，不敢抱怨她挖人家魔法工会的墙角, 却会向她的秘书们吐槽抱怨，其实也不指望她能改，就是希望她若是知道了以后，下次能收敛点, 或者给人点补偿。


    像法蒂克王国魔法工会的人, 希望的就是后者。


    约瑟芬那是摆明了不打算回去了，可法蒂克王国和魔法工会还拿她没办法, 既不能迁怒于她的学生或族人，也无法利用这些人来要挟或牵制她。


    她铁了心不回去, 显然就根本不在乎那些人的死活。


    或者说不好听一点，她可以不在乎，但若是法蒂克王国真对那些人做了什么，就等于白白将一个把柄送到了希雅手里，让希雅随时都有借口打着替约瑟芬出气报仇的名义，直接派人来攻打法蒂克王国。


    上次他们已经见识过女巫王国的浮空飞艇船队，以及飞艇两侧安装着的魔能炮，虽然没有真正开战，可那些人为了炫耀武力，故意在他们能看得到的地方，围猎了一头海中的高阶魔兽。


    那种能够掀起滔天巨浪，让装载数千名士兵的战船都折戟沉沙的巨型海魔兽，随便一个的体型都堪比巨型战舰，长达数百米，玩弄船只就像是小孩子玩积木一样。


    只不过这种海魔兽一半都在深海区域生活，很少靠近海岸沿线，这边的人类和海魔兽的等级太低，根本引不起这些巨型海魔兽的兴趣。


    只有在深海中，才能供养得起体型如此庞大的高阶海魔兽，让它们有足够的空间生活。


    哪怕法蒂克王国的各个海港城市，都是靠海吃海，可真没谁敢进入深海去招惹那些高阶海魔兽，以前曾经有过高阶魔法师为了制作高级魔法杖和魔法装备，组织人去猎杀高阶海魔兽，结果不但自己船毁人亡，那海魔兽掀起的巨浪形成还小，将靠近那边的三个港口城市都淹没了，毁掉的船只和建筑不计其数，死伤人口更是无法统计，直接导致那三个城市的经济倒退了十来年，还得花费更多时间和物资重建。


    所以法蒂克魔法工会早就有明令禁止私自挑衅高阶海魔兽，就算发现高阶海魔兽的踪迹，也必须通过魔法工会组织足够的高阶魔法师前去围猎，以防万一。


    他们一次围猎需要耗费大量人力物力，就算是高阶魔法师，也没有能够装得下几百米长的高阶海魔兽的空间装备，每次出动，基本上至少都要魔法工会两个以上高阶魔法师带队，带着各种魔能炮和魔法装备，才能够成功猎杀一只普通的高阶海魔兽。


    至于那些深海中真正厉害的高阶海魔兽，据说已经接近魔导师实力的，那就算是魔法工会，发现踪迹之后也是避之不及，根本不敢去招惹。


    可那次女巫领的浮空飞艇船队就直接去围猎一只海魔兽，现实诱海魔兽出海之后，数百门魔能炮齐齐发射，那场面，犹如雷霆降世，惊天动地，整片海面上被炸起的水柱此起彼伏，火光和水花弥散在天空中，几乎染红了那天的整个海面。


    后来远远观战的人们才知道，那不是被火光映红的海面，而是被活活炸死的海魔兽流出的鲜血。


    海魔兽掀起的海潮海浪，根本连碰都碰不到飞在半空中的浮空飞艇，任是被炸得浑身流血破破烂烂，都没法还手，可以说是死得十分憋屈，连自己真正的对手的面都没看到。


    问题是，当时在那三艘浮空飞艇上的人，最高也就是个中级魔法师，一个高阶魔法师都没有，甚至有些负责测试风向和距离的辅助炮手，连觉醒者都不是。


    最后他们猎杀了两头高阶海魔兽，数十只中阶海魔兽后，其他的海魔兽就销声匿迹，再也不敢出来送死了。


    这种死法，对于任何等级的海魔兽而言，都无比憋屈。连对手的人影都没看到，自己的攻击目标都找不到，就那么稀里糊涂地被炸被杀，若有情绪表达能够被人类接收到，定然是无比愤怒无比憋屈，临死之前骂了许多许多脏话，可惜人类都听不懂，或者说魔法师们能听懂也不去听。


    法蒂克王国的人目瞪口呆地看着女巫领的船队在深海捕猎高阶海魔兽后，就赶紧回去禀告。


    有些不懂事的还叫嚣着要向这些商人收取捕猎税，总不能白白让他们将自家海域里的高阶魔兽抓走了吧？那些高阶魔兽，身上可都是宝啊，从皮毛鳞片到爪子和角，甚至连血液都十分有用，若是换算成金币和魔晶石，那都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这种高阶海魔兽，都是经历过无数考验和试炼走到最后的海魔兽，真可以说是价值连城，法蒂克王国魔法工会要不是每次出征都要消耗大量物资，高阶魔法师的精力和魔力也有限，撑不起连续作战，否则早就将这片海域当成自家的池塘进行定期捕捞收割了。


    就算如此，他们也一直将这些高阶海魔兽视为自家的财富，只是暂时没时间和人手去收割而已。可没想到女巫领的船队来这里，贸易上赚了多少就不说，光是被他们捕猎走的三头高阶海魔兽，价值就远远超出了普通的海上贸易额。


    大家心里不是没有怨气，可是刚有人提议去收税，就有人问，收税不是不行，去收税的人，是能扛得住上百门魔能炮火攻击呢，还是能打败那三艘浮空战舰。


    如果做不到这两点，那去了也白去。


    众人就沉默了。


    虽然名义上说这片海域是法蒂克王国的，可大家都知道，现在大陆国家，对海洋的所有权根本是空谈，且不说以前大海深处有人鱼王国，人家还说整个大海都是他们的王国领域，就算现在人鱼王国消失，可那些高阶海魔兽占据着深海区域，还有无数中低阶海魔兽在海中生活，根本不会受大陆王国的控制。


    所以各国之间所谓的海域划分，都是指靠近大陆架的浅海区域，至于深海，那是海魔兽的地盘，跟大陆国家毫无关系。


    说到底，还是看实力。谁能打谁就能占据更多的领地，弱小就只有被排挤挨打的份儿，哪有主动冒头找事的？更何况，大家都觉得，女巫领的浮空飞艇船队，故意在他们跟随下进行高阶魔兽的猎杀行动，就是为了展示一下自己的武力值，让法蒂克王国亲眼见识一下他们的厉害。


    毕竟，先前他们在法蒂克王国交易时，赚得盆满钵满，吸引了不少曾经干过海盗的城主，不是没想过要换个身份做一票大的，结果就被他们直接带去观摩了一番浮空飞艇的战斗力，顿时就让那些“送客”的海盗们安分下来，再没人敢打这支女巫领商队的主意了。


    如今他们的使节团再次来访时，派遣的人员就大多是王室成员和城主亲眷，只有两个魔法师，还是身兼两职，以确保他们过来后，哪怕见识到了女巫王国的繁华富丽，也不会被女巫们迷惑心神，留在这里一去不回。


    第一次来的使节团，最后只有卡恩魔法师返回了法蒂克王国，对外宣称是那些魔法师心志不坚，受到女巫的引诱后就留在了晨曦之城，还成立了一个海浪冒险团，就连原来的团长安耐斯都堕落成了一个沉迷在炼金工厂里的实验生，只有他意志坚定，甚至拒绝了约瑟芬大魔法师的邀请，坚持回国，才能向国王陛下和魔法工会汇报此行的结果。


    虽然他的确因此立功，取代约瑟芬成为魔法师工会的副会长，可是他根本没换购到多少魔法药剂，尤其是强化药剂和血脉提升药剂，也没有“考察”出多少女巫领的魔法，甚至对她们那种有教无类的魔法学院制度嗤之以鼻，认为她们是在浪费资源。


    魔法材料是有限的，魔晶石也是有限的，在这些对于魔法师来说十分宝贵的材料紧缺的情况下，当然应该培养天才，精英化一对一教育，才能够将有限的资源充分发挥作用。


    要知道，一个高阶魔法师，对于王国的作用是远远大于一百个甚至一千个初级魔法师的。


    像女巫领这种只要有魔法种子就可以进入魔法学院学习，甚至还有领地补贴，免费资助他们学习的方式，只会培养出大量初级魔法师，却让真正的天才得不到足够的资源，严重影响了高阶魔法师的培养进度。


    法蒂克王国的绝大多数人都是赞同这一点的。


    贵族们垄断知识，魔法师们垄断魔法知识，是因为是人就是有私心的，他们都会希望是自己的亲人或族人能够继承自己的知识和财富，包括魔法资源。


    只有将这些都牢牢地掌握在自己手中，他们才能保证自己的统治不会受到威胁，才能保证自己的家族可以传承几百年甚至几千年。


    越是这种有用极端压制性战斗力的世界，两极分化严重的，就越是容易产生阶级固化，因为底层得不到知识和资源，就永远无法反抗上层的统治。


    这是一个真正王侯将相皆有种，血统论和贵族世家魔法世家统治一切的世界。


    偏偏希雅打破了这个固化的阶层壁垒，废除了贵族特权，废除了奴隶制度，还开放了学校，从初级扫盲到职业教育，甚至连最具威胁力的魔法都公开传授，就让卡恩这种传统魔法贵族完全无法接受，在那些魔法师们偷偷背着他成立海浪冒险团去赚积分换魔法药剂和装备之后，他就果断离开了女巫领。


    因为他觉得自己再待下去，不是被这里的人气死，就是要忍不住出手。


    这里的好东西实在太多太多，如果他一个没忍住动手，第一个要对上的就是约瑟芬。


    当初他就没打过约瑟芬，才憋屈地成了魔法工会的长老之一，而没能抢到副会长的位置，至于现在，约瑟芬的真实性别暴露之后，脾气更大，若是他撞上去，都怕约瑟芬会公报私仇，直接把他打死灭口。


    后来当他离开之后没多久，收到了留下的魔法师飞鸟传讯，这种小玩意他们倒是买了不少，还打算回去之后也修建几个魔法基站，大量生产这种传讯飞鸟，着实是方便好用。


    收到的消息，就是女巫领主从另一个位面带回来了一座浮空城和上千个魔法师，一举消灭了盘踞在奥兰王都的黑暗势力之后，希雅跳级晋升，直接晋升为魔导师，而女巫领中还有好几个女巫都晋升高阶，整体战斗力上调了不少。


    卡恩愤怒之余，不禁有些庆幸自己离开的决定无比正确，他原本还以自己的魔法等级高于女巫领主和她手下的女巫们而骄傲，若不是约瑟芬临阵倒戈，他们真的有希望将魔法学院的不少东西都搬回法蒂克王国去。


    现在他只能暗自庆幸，如果他真的按照当初的计划行事，恐怕当时就会惹得希雅提前晋升，直接就让他留在那里，根本无法像现在这样平安回国了。


    很显然，那个女巫领主说什么中阶魔法师一下子跳级到魔导师，根本就是个骗局，恐怕早就已经晋升高阶，不知用什么手段压制和隐藏等级，让他们看不出来，甚至连她的年龄外貌统统都有可能是假的。


    否则，一个十八岁不到的魔导师，让他们这些活了一两百岁还在高阶魔法师等级苦苦挣扎的人情何以堪？


    虽然国王和魔法工会对于他带回去的这点东西着实看不上，可他是唯一回去了的高阶魔法师，相比之下，已经是最好的一个，哪怕明知道他带回来的技术并没有拿到关键核心技术资料，就像是传讯飞鸟，还得让女巫领的人来建设基站，设置魔法阵，这就让他们感觉十分鸡肋，生怕这些魔法阵和魔法基站里有女巫领埋下的机关，会窃取他们的关键情报和信息，万一双方开战，那这些基站和传讯飞鸟就会全部作废。


    他们都能感觉到，这种东西，如果没用过还好，一旦用过之后，就真的是容易上瘾，根本无法离开。


    想想吧，以前送信传递消息，就算用最快的魔法传讯，也要消耗大量魔晶石才能实现，其他的无论是通过快马还是飞鸟，速度都比不上这种魔法飞鸟传讯。


    而且这种魔法飞鸟传讯，不光成本低，普通人都能使用，一旦推行开来，那么所有的商行和军队，都会用上这个东西，看起来越方便越省事的东西，用习惯以后，就难以替代。


    听到卡恩说起他在女巫领的见闻之后，法蒂克王国的国王和魔法工会的会长，比他想得更深远，为之震撼之余，更是深深的忌惮。


    原本他们与奥兰王国之间，被高山和雨林阻隔，并没有直接接壤，双方往来贸易，都是通过近海航线，可现在他们先是见识到了女巫领的新型浮空飞艇组成船队后的战斗力有多么可怕，继而收到消息，密林区的野人和鹰身女妖，都已经归附女巫统治。


    如今女巫已经收复了奥兰王都，并且彻底消灭了奥兰王室成员，那如果女巫领主登基为王，新的女巫王国与法蒂克王国之间，就再没有缓冲区域阻隔。


    那些密林野人的战斗力，就算是法蒂克王国的海盗精英们，也不敢随便去招惹，他们与鹰身女妖的配合，能够让所有想要进入密林的人都有去无回。


    法蒂克国王不是没想过收服他们，甚至允许他们成为自治领，就像法蒂克王国的城市联邦一样，都是以城主自治为主，只需要承认国王的统治和缴纳税金就可以。


    看那些野人和鹰身女妖根本不接受国王的好意，甚至因此还跟法蒂克王国打过几次，到后来还是因为奥兰王国大举南下，准备彻底剿灭野人部落，他们才放弃了和法蒂克王国的交战，全力投入跟奥兰王国的战争之中。


    法蒂克国王还暗中资助这些野人，让他们能够在奥兰王国的进攻下支持得更久，给奥兰王国造成更大的伤亡，甚至连号称不败关统帅的老威斯特伯爵和他的数万大军都葬送在了密林之中。


    可惜，希雅竟然不记旧仇，没有跟这些野人打生打死地替父报仇，反而接受了他们的投靠，就让法蒂克国王十分不理解。


    当然，他们更不理解，那些孤僻的鹰身女妖，为什么也会主动投靠女巫领主？对于鹰身女妖，法蒂克国王付出了更多代价，都没能说服她们，哪怕是求亲都没能成功一次，在他这里千难万难的事，怎么到了希雅那里，就成了轻而易举呢？


    难道就因为她和鹰身女妖一样，都是女的？


    法蒂克国王完全错过了这个标准答案。因为在他们看来，联姻是他们给予的最大诚意和恩赐，鹰身女妖这样的半人半兽，能够得到贵族的联姻和身份，完全是看在她们的战略价值上。


    真的论起实力，正面作战的话，她们根本敌不过魔法工会的中高阶魔法师。


    但这些野人和鹰身女妖会借助地利，能躲会藏，根本不与魔法师正面作战，而是下毒放虫，驱赶魔兽，各种手段层出不穷，加上那片密林里遍地毒虫蛇蚁，毒瘴沼泽，普通人根本无法生存，魔法师们也轻易不愿深入，才成为两国之间的一个缓冲区域。


    可是现在，那些野人和鹰身女妖投靠了女巫领，女巫领主正式称王，要登基建国，还给法蒂克国王发来了邀请函，就让法蒂克国王更为烦心。


    他考虑再三，还是派出了自己的儿子和魔法工会会长作为这次的使节团代表，前往女巫王国，祝贺希雅女王的登基大典。


    至于约瑟芬和其他魔法师，那是能带回来就带回来，真带不回来的，也只能想办法让他们付出一点代价了。


    可是这位加布里埃尔·米利托王子，却没想到连约瑟芬的面都没见到，吃了这么大的一碗闭门羹，要不是他的舅舅，魔法工会会长海勒姆·杜勒斯按住了他，恐怕他当时就会暴跳如雷，出言不逊。


    海勒姆这次是使用了变形药剂，不光是换了张脸，甚至连身高体型都改变了，就是担心那些借口在这里挣积分换取魔法药剂的法蒂克魔法师们实际上已经叛变，认出他来就会出卖他。


    可现在却发现，那些家伙根本就没在晨曦之城，或许根本就没打算来见他们。


    真是连自己的家族都不管了的冷血无情。


    “加布，你是陛下的长子，陛下派你来，不光是为女巫国王祝贺，更重要的是让你了解这个正在崛起的国家和她的主人，如果你连这点气都受不了，根本无法完成陛下交托的任务，那你就先回去吧！”


    海勒姆冷静的眼神，双眸如同蛇一般变成了竖瞳，让加布里埃尔一个激灵，终于冷静下来。


    “舅舅，对不起。我只是没想到约瑟夫伯爵竟然会如此冷酷无情，连家人的信件都不肯接收，还说什么闭关修炼，一定都是借口！”


    他愤愤然地说道：“我就不信，那个女巫国王登基的时候，她也能用这个借口不来参加？”


    海勒姆拍拍他的肩膀，叹息一声说道：“是约瑟芬大魔法师，或许这次闭关出来以后，她就会成为魔导师了。对于这样的人，你只能尊重，无论她怎么做，只要没有直接跟我们撕破脸，就绝不可以跟这样的人结仇。”


    “你是法蒂克王室的第一顺位继承人，你要记住，多一个朋友，永远比多一个敌人要好。可大多数人，结仇永远比结交朋友更容易。所以，想要成为一个真正的国王，你就要学会控制自己的情绪。”


    “真正的国王？”加布里埃尔望向女巫王国新王城方向，“不知那位女王，是一个什么样的国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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