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第171章
沉西与沉七等沉铁卫在玄色楼的人围上来的瞬间便从暗处上前,护在褚暄停与傅锦时身旁。
褚暄停耳中好似还?残留着那?声清脆响声,他冷声吩咐,“不留活口。”
“是。”
沉西应声,两方瞬间缠斗到一处。
为首的刺客此番接的任务只是探查大瞿太?子是否真?的瞎了眼睛,所以先是放了一支箭来试探,发现是傅锦时拉着人躲开时已经信了大半,此番又见褚暄停身边带着这样?多的沉铁卫,更是彻底相信。
他来之前查过褚暄停,他从前身边多数只带两人,如今带这样?多的人,怕就是因为眼睛看不见而不得?不让人保护。
确认了这一点后,他当?即就带着人撤离。
“追。”沉西见状,直接下令。
太?子殿下既然说了不留活口,那?便是不能留。
傅锦时没去管那?些,她蹲下身捡起碎裂的玉簪,轻轻放在手心。
她知道她与褚暄停不可能,所以总是时刻提醒自己不可放纵,要来这根簪子是唯一一次放任自己出格。
她是大瞿人,如何会不知道要一个男子的发簪代表何意?。
可她想给自己留一丝念想。
然而如今发簪碎裂,她难免难过。
褚暄停虽看不清傅锦时的神情,却能感?受到她心情低落。
他俯下身从傅锦时手中拿过那?几截玉簪,而后抬手取下头上的木簪,放入了她的手心,他说:“这是乌木,也很值钱。”
傅锦时垂眼看着通体漆黑的木簪,她记得?这根簪子,是从前在太?子府时褚暄停亲手所制。
她抬眼,看向褚暄停,他的眼睛依旧被蒙着,却好似能看到上扬的眼尾,半披的发丝随着他的动作滑落身前,她忽然发现褚暄停已经很久没有将头发全部挽起了。
她记得?自从柯蓝之毒解了,褚暄停出门?在外总是习惯用?发冠束发的,而如今他好像总是玉簪半挽。
褚暄停拉着傅锦时的手轻轻用?力,将人带起来。
“一支玉簪而已。”褚暄停说:“你若想要,多少都行。”
傅锦时握紧乌木簪子。
褚暄停见状,心中一直纠结的事情再次涌上心头,他感?受到手中簪子碎口处的锋利质感?,决定自私一回。
“傅锦时。”他说:“你可知,在大瞿,若是男子向女子送玉簪,便是心悦之意?,女子若是接受发簪,便是接受那?男子。”
褚暄停问出这话时不可避免的有些紧张,他庆幸此刻眼睛被遮挡起来,否则若是看着傅锦时那?双清冷的眼睛,他怕是不敢说。
即便是此时,他仍是忐忑不安的,可他觉得?今日倘若不说,那?便再没有开口的机会了。
他们就要分开了,即便是不能在一起,能够明确彼此心意?也是好的,他总是抱有一丝希冀,或许有一日他能够去永州,亦或是傅锦时愿意?去往京城呢?
他不想也不甘心就这样?分开。
他想要自私一回,得?一个答案。
即便现在就要分隔两地,可若是有那?个答案,他们终归会有可能。
褚暄停隔着朦胧望着傅锦时,等待着她的回答。
这些日子,他能感?觉到傅锦时对他与以往的不同,他不相信傅锦时还?是同从前那?般半点没有考虑过情爱之事,更不相信傅锦时对他没有半点情谊。
傅锦时闻言,握着乌木簪子的手微微用?力收紧,她道:“太?子殿下,这并非是玉簪。”
她这话便是承认了她知道此种说法,但是话里的内容却有些装傻的意?味。
其实,玉簪与木簪在此时又有何区别呢?
褚暄停也听?出了傅锦时想要继续装傻的意?味,若是从前,甚至若是玉簪碎前,他或许就顺着这句话调侃而过了,可此时他却不想了。
那?根碎裂成几段的玉簪不仅让傅锦时心中不舒服,他也同样?如此,所以他伸出手,将手中的几段玉簪展现在傅锦时的眼前,“这是玉簪,是你前些日子亲口要的。”
“殿下也说了,是我要的,而非你给的。”
“你要,我给,你接。”自从他们二人于傅锦时报仇一事达成共识后,褚暄停极少对傅锦时展露出强势的一面,他知道傅锦时有太?多的话能够继续模糊下去,所以他干脆挑明了说:“我给你是因我心悦于你,那?么你接又是为何?”
傅锦时张口就想要再次混过去,褚暄停看出他的意?图,直言道:“你该知道,答非所问本身就是答案。”
傅锦时隔着那层白色的布条对上褚暄停的眼睛,两人无声对峙。
半晌,褚暄停又说:“傅锦时,我不相信你半点感受不到我心悦你。”他说着将目光转向手中的断裂的玉簪道:“我更不相信,你对我没有半分心动。”
傅锦时没有料到褚暄停会如此直白,她看着他手中泛着莹润光泽的玉簪,褚暄停说的没错,她早就感?受到了褚暄停的心意?,也的确对他心动。
可是……
那?又如何呢?
先不说他们各自要做的事情,就说他们往后。
她要回到永州,也要重新接手鹰卫,此一生她都要镇守边境,而褚暄停,他不做皇帝,等到来日褚扶清登基,他作为前太子同她这个手握重兵的守边将士在一起,褚扶清如何能安心?
短时间内或许没事,可时间久了,必生?嫌隙。
那?样?的话,对谁都不好。
所以,他们两人是绝对不可能的。
因此,傅锦时望着褚暄停一字一句道:“褚暄停,你不该天?真?。”
褚暄停想要从他口中知道这个答案无非是报了一丝他们能在一起的希冀,可是他所抱有的希冀是天?真?。
甚至他今日所问实属不该。
他们本可以好聚好散,往后还?能像寻常友人那?般来往书信。那?时做个普通朋友也好,做个知己也罢,终归是有话能说的。然而如今这般,他们俩怕是再不会说话了。
傅锦时是有些遗憾的。
可是与其他们怀揣着不可能的妄念兀自煎熬,不如她亲手斩断。
褚暄停听?闻傅锦时这句话,先是一怔,随即笑?了。
他笑?得?有些苦,摊开在傅锦时眼前的手倏而握紧收回,傅锦时下意?识想要关心褚暄停不要被玉簪划破手心,可是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连带着一同抬起的手也落了回去。
绝情的话已经说了出来,再关心起来倒是显得?不伦不类。
“孤的确天?真?了。”褚暄停靠着手心的刺痛才忍住了心痛,即便早就想过不会成功,却在想到先前的种种时还?是不可避免的有了期盼。
他最是聪明,可此时竟一时间分辨不出傅锦时究竟是有没有喜欢他,只能听?得?出她的拒绝之意?。
他想,喜不喜欢也不重要了,既然拒绝,按照傅锦时的性?子便是没有转圜的余地。
傅锦时心中也不好受,她面上说得?斩钉截铁,冷漠无情,但这样?的权衡同样?令她痛苦。
沉西与沉七清缴完玄色楼的人回来时,便见两人褚暄停与傅锦时神情不对。
两人对视一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知道不能说话。
此刻晌午已过,周遭刮起了凉风,这一处离着州府很近了,周围也没有百姓,傅锦时不想继续这么耗下去了,于是对沉西道:“沉西,我还?有事,你便扶着太?子殿下回州府吧。”
沉西下意?识去看褚暄停的反应,见他面无表情,没有拒绝,于是点了点头。
傅锦时朝着褚暄停行了一礼,便朝着与州府相反的方向离开了。
褚暄停驻足原地良久,沉西站在他的身旁,注意?到了他的手在往下滴血,但是他想了想还?是没有开口说话。
他本就不会说话,若是再说错话,太?子殿下怕是会更难过。
沉西正想着,前头的褚暄停忽然抬脚离开,沉西连忙跟上。
而他们走?后,傅锦时从不远处的拐角走?了出来,她根本没有走?远,只是不想再继续待在那?处,于是找了个借口离开。她站在那?里望着褚暄停还?在滴血的手,想到方才他的神情,她觉得?他有些可怜。
回了州府后,褚暄停一进院子便碰上了从里面出来的褚昼津,褚昼津一眼便注意?到了褚暄停手上在滴血,他皱眉,“这是怎么了?”
他先前同商邑和商骞在城外那?处院子养伤,伤好后便来了遂州城,恰逢那?时江舟与傅锦时研制出了治疗疫病的方子,他见他们忙不过来,便也来帮帮忙,之后便也一同住在州府。
今日他从遂州城内最大的酒肆里买了两坛好酒,那?老板说这种酒味道极好,口感?温醇,便是酒量低的喝了也无妨,他一听?这个描述便想到了之前褚暄停提过一嘴要练练酒量,于是便买了两坛给他先练练看,却不想才放下酒出来就看到褚暄停这般模样?——身上只有指缝间落下血来,却感?觉满身狼狈。
褚暄停越过众人回了屋,关上了门?。
他没让任何人进来,只是自己待在里面,谁都不想见,他觉得?有些疲惫,只想自己安静一会儿。
外面,赶过来的沉月问沉西,“这是怎么了?”
沉西摇头。
褚昼津摸着下巴问道:“傅锦时呢?”
“傅姑娘有事。”沉西将傅锦时的话重复了一遍。
褚昼津听?后不禁挑眉,遂州城如今哪还?有事要傅锦时做,这话一听?便是借口,想到这里,褚昼津又想起先前褚暄停与傅锦时近乎形影不离的样?子,再想想刚才褚暄停失魂落魄的样?子,最终得?出了一个结论,他叹了口气道:“看来是失恋了。”
第172章 第172章
天色渐晚,州府内点上灯,院中?明亮起来。
有侍女询问沉西?要不要去?屋内点灯,沉西?看了一眼毫无动静的房门,轻轻摇了摇头?。
侍女行礼退下。
沉西?听见了屋内传来杯盏落地的声音,他想了想,嘱咐沉七守着门,而后出了院门。
傅锦时的院子?与褚暄停的院子?相?隔不远,就在隔壁。
沉西?进入院中?时,见屋内灯火通明,便上前敲了门。
傅锦时听到?声音时正坐在桌前拿着今日褚暄停的那支乌木簪子?发呆,她今日对褚暄停说的话其实?有些重。
而且那句话与其说是说给褚暄停听,不若说是在告诉她自己。
傅锦时叹了口气,收了簪子?,起身去?开门。见来人?是沉西?,她第一反应是褚暄停出事了。
“出了什么事?”她凝眉询问。
沉西?一顿,故意?模棱两可地说:“傅姑娘去?看看吧。”
他的神色凝重,傅锦时下意?识觉得事态严重,于是二话不说,毫不犹豫的去?了褚暄停的院子?。
才到?门口,傅锦时便注意?到?褚暄停的屋内一片漆黑,她皱眉,“太?子?殿下不在屋内?”
“在里面。”沉西?依旧是那副凝重的神情。
傅锦时此刻却已经?有些回过神来了,她刚才情急之下竟忽略了褚暄停下午并未出门。
待在州府内,能有什么事。
她停在外面,没再动。
沉西?见状便知傅锦时反应过来了,他看了一眼傅锦时,又看向屋内,这对不怎么会说话的他来说有些超出能力范围。
他想,若是此时二殿下或者六殿下在就好了。
就在沉西?考虑要不要偷偷示意?沉七去?找这两人?来的时候,屋内忽然传来东西?打?碎的声音。
此时的院内一片静默,这道?声音便显得格外清晰。
傅锦时分辨出这是瓷器摔碎的声音。
但她依旧没动。
不过是因为没点灯而打?碎瓷器罢了,不是大事。
她这般想着,转身就要离开。
沉西?骤然急了。
他此刻既担心屋内没有点灯,处在失魂落魄情况下的殿下会被碎裂的瓷器伤到?,又担心真的如二殿下说的那般失恋,若真是如此,殿下与傅姑娘怕是要彻底分道?扬镳了。
沉西?私心里并不希望二人?如此。
情急之下,沉西?想也不想直接喊住了傅锦时。
“傅姑娘。”
傅锦时闻声停住脚步,侧头?看他。
沉西?抿唇,犹豫了一下,找了个借口:“能不能劳烦您去?为殿下点一盏灯。”
傅锦时没应声。
沉西?又道?:“殿下害怕黑暗狭小的地方。”
傅锦时记得这一点,她心中?也并非完全无动于衷,可即便是进去?,又有什么意?义?
她与褚暄停的关?系不可能再进一步,甚至她与褚暄停都清楚,他们两人?想要的不能两全。
既如此,说再多最后也只会是不欢而散,何必再生事端。
与其藕断丝连,不若快刀斩乱麻。
“州府的屋子?都不小。”傅锦时淡淡说道?:“那盏灯谁都能点,唯独我点不了。”
沉西?没有经?历过情爱之事,所以不懂殿下与傅姑娘的关?系为何忽然成了这般,他不知该如何再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傅锦时离开。
而就在此时,越行简从外头?进来。
“阿简?”
越行简上前,傅锦时扯开一丝笑容,“你莫不是也来劝我。”
沉西?见越姑娘同傅姑娘说话,示意?沉七一起离开。
越行简对傅锦时说:“不是我,是褚扶清。”
她说着,从怀中?拿出一封信来。
“她说若是你与太?子?一路同行便不必给你,反之,便要你务必看一看。”褚扶清将信递给傅锦时。
傅锦时垂眼望着上头?的火漆,抬手接过信。
越行简知道?此时该给傅锦时一个独处的环境,要她自己捋顺清楚,因而没做过多停留,不过临走之前她对傅锦时说:“我不知她写?了什么,但你做任何决定我都支持,只要是你愿意?的。”
傅锦时抬眼,对上了阿简的目光。
在她的记忆中?,阿简看向她的目光永远温和,也永远坚定。
甚至自小到?大,遇到?任何事情,阿简从来都是毫不犹豫地站在她这边。
她还记得曾经?与邺城于家嫡子?于文景因为误会打?架,阿简见她胳膊上的淤青,二话不说在街上堵了于文景将人?揍了一顿,事后于文景拉着曲陵控诉阿简蛮不讲理,当时她恰好跟着三哥去?找曲陵的麻烦,于是正好听见曲陵对于文景说:“你还不知道?阿简?她从不问对错,只看那人?是否是阿时。你敢打?阿时,阿简就敢揍你。”
想到?这里,傅锦时猛地上前抱住了阿简,“幸好还有你。”
她今晚其实也是难过的。她若是真能说服自己又如何会眼睁睁看着自己喜欢褚暄停,并且越来越喜欢。
褚暄停天真,她何尝不是?
越行简轻轻拍了拍傅锦时的后背,傅锦时习惯性地蹭了蹭脑袋。
感?受到?颈间毛茸茸的触感?,越行简恍然间好像又回到了永州的州府。
当年爷爷去?世后,她极度崩溃,躲在衣柜里默默地哭,阿时推不开大门,便笨拙的从狗洞里钻进州府,结果?进了州府也找不到?她,于是急的站在庭院里大哭。她那时沉溺于悲痛,没有力气再动。
她本以为阿时哭完了就该走了,却不想她后来竟一边哭着一边找遍了州府,最后打?开衣柜时,越行简看见傅锦时的衣裳被刮破了好几处,头?发凌乱的不成样?子?,连上头?的小饰品都掉了半截。
小姑娘见到?她哭的更凶,她一边哭一边爬进衣柜,末了还不忘关?上衣柜的门。
她不记得她们在里面待了多久,只记得天黑了,阿时哭累了,抱着她犯困,脑袋搁在她的肩膀上蹭啊蹭,毛茸茸的感?觉像是她曾经?养的那只小奶狗。
“若是实?在做不出决定,便先将褚暄停绑了一道?回永州再说。”越行简说。
傅锦时破涕为笑,“好。”
躲在暗处听着这番对话的褚昼津与褚祈年对视一眼,褚祈年无声地问褚昼津,“要不要帮傅姑娘?我有药。”
褚昼津摸着下巴认真思考,片刻后,他无声说道?:“我们分明是在帮褚暄停。”
褚祈年认真点头?。
沉驿看了两人?一眼,觉得他们大约是靠不住的,于是转身出了院子?,去?准备解酒汤。
傅姑娘若是要进去?,总该有个借口。
越行简离开后,傅锦时也没有回自己的院子?,而是站在那里撕开了手中?的信,她借着一旁的灯火,看清了上面的字。
“傅四姑娘,展信安。”
“我知擅留傅二姑娘,定然引你不安,许是觉我留作人?质,用来制衡。起先我确有此念,然你二人?重伤之时,我便断了此念。此番留人?,一为相?用于皇位,二为相?救于陛下。我已留亲笔书?信于大国寺佛像之后,待到?来日局势安稳,傅二姑娘随时可走。”
“提笔至此,目的有二,一为告知傅四姑娘,我信傅家,绝不相?负。二为阿兄。”
“书?信至你之手,想来阿兄已言心意?,却未能得你青睐。我不知全貌,却猜原因之一定然乃是身份之嫌。阿兄之于我正如傅家兄长之于你,乃是世间最重之人?。我愿他事事安好,如意?顺遂。因而任何之事,还请傅四姑娘莫要考量我之信任。随心即可。”
“扶清祝好。”
傅锦时看着手中?书?信,一时间难以做出反应。
褚扶清想来早就知道?褚暄停的心意?,也早就料到?她与褚暄停会到?如今地步,所以提早写?了这封信托阿简带来。
她捏着纸张一角,沉默地驻足在原地。
她本来下定的决心,被这一纸书?信全然动摇。
她不知自己能不能赌褚扶清的话。也不知自己愿不愿为了此事而赌。
就在她犹豫之际,沉驿端着解酒汤走了进来,他二话不说将其给了傅锦时。
傅锦时还没反应过来,解酒汤便已放在双手,而沉驿闪身走了,她注视着碗中?汤水映出的烛火之光,半晌后,闭了闭眼,终是抬脚。
她上前,从一旁的台子?上取了一盏烛火,放在手中?的托盘上,而后推开了房门。
屋内一片漆黑,她带着烛火这般进来,瞬间照亮一方天地。
褚暄停下意?识抬手遮住眼睛,眯着眼看向光亮处。
傅锦时一进屋,便闻到?了酒味,她借着烛火避开屏风,进入里间,看清了这一处的狼藉。
褚暄停趴在矮桌上醉得眼神迷离,他的手边是滚落的装酒瓷瓶和瓷杯,一旁的地上是碎裂的花瓶。
傅锦时放下解酒汤,倾身将一旁矮桌上的蜡烛点燃,而后去?捡地上的碎片,免得一会儿褚暄停再伤了自己。
褚暄停本以为傅锦时说出这般绝情的话,不会再见他,他了解傅锦时的性子?,若是要断,就会断的干脆干净。
他心中?难过至极,不爱饮酒的人?却也想到?了借酒消愁,于是他喝得酩酊大醉。
他半阖着眼睛看着蹲在一旁认真捡碎片的傅锦时,忽然委屈涌上心头?,分明她与傅锦时是两情相?悦的,为何会到?如今境地。
世上那么多有情人?成眷属,凭什么要少他们二人?。
他的不甘心一股脑的翻涌上来,一直压抑的诸多情感?猛然撞开了理智。
他忽而不想再去?考虑那么多,他此刻只想留住傅锦时。无论用什么方法。
褚暄停理智彻底消散,他猛然直起身上前靠过去?,倾身时一把握住了傅锦时的手腕。傅锦时猝不及防之下被棱角划伤了指腹,她皱眉看向褚暄停。
在昏暗的烛火,两人?的影子?交叠在屏风之上。
褚暄停望着傅锦时,眼中?不受控制地带了压迫之意?,他借着酒醉,扣着傅锦时的手腕,半醉半醒间强硬要求,“傅锦时,你既用了我,便只能用我。”
既然不能爱他,那就利用他,并且只利用他。
第173章 第173章
遂州城的秋夜总是会刮起风,一旁的窗户“吱呀”一声被?吹开,烛火摇曳起来。
傅锦时从未想过褚暄停会说出?这种话来。
甚至褚暄停攥住她手腕时的那副神情,她以为他会说什么狠话,却不想竟是这样一句卑微之言。
只?敢借着利用?之意挽留。
看似强势,实则卑微至极。
半明?半昧间,傅锦时静静地注视着褚暄停。
她曾在这双眼中见过许多情绪,冷嘲的、温和的、自信的……却唯独没有如今这般小心翼翼的期盼。
傅锦时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拂上?他的眼侧。
她不是没见过比褚暄停还?要漂亮的眼睛,可?偏偏褚暄停的眼睛最吸引她,尤其如今这般醉意朦胧,眼尾泛红的模样。
傅锦时曾经险些同三哥一起做纨绔不是没道理的。
她的确爱一些美色。
而此刻她觉得自己或许被?美色冲昏了头脑,因为她竟想要去?吻那双眼睛。
褚暄停见傅锦时迟迟不出?声,心一点点沉下去?,他垂下眼轻轻苦笑一声,缓缓松手就要退回自己先前的位置,却不想下一瞬手腕被?反过来握住,而后被?人轻轻一扯。
他没有防备,顺着力道上?了前。
傅锦时注视着褚暄停的眼睛,手上?动作变抚为捧,紧接着她直起腰,从高位俯下身轻柔的吻在了褚暄停的眼尾处。
就当她是被?美色冲昏了头脑吧。
外头的风弱了些许,烛火还?在晃动,却不再明?明?灭灭,两人一高一低的身影落在屏风上?,好似时间都静止了。
褚暄停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惊住,一时间竟怔在当场。
他心跳像是漏了一拍,瞬间的静止后是狂烈的跳动。
他不敢置信地望着傅锦时,耳中却全然是自己“咚咚”地心跳声。
傅锦时半垂着眼对上?褚暄停的目光,下意识地,她抬手遮住了他的眼睛。
褚暄停的眼前虽暗下来,心中却亮起来,他抬起另一只?手覆在傅锦时的手上?,将她的手彻底盖在自己的眼睛上?,而后轻轻侧头,借着微仰的姿势吻在了傅锦时的唇角。
他喝了不少的酒,原本半醉不醒,此时却全然清醒起来。
他试探性的一点点的向前,去?触碰傅锦时的嘴唇。
傅锦时分明?没有喝酒,却觉得呼吸之间都是淡淡的酒香,她没有同人如此亲密过,下意识地往后躲去?,却在下一秒被?褚暄停扣住了后颈,而后便是骤然猛烈起来的吻。
她依旧在高位,微微俯着身,甚至手也遮在褚暄停的眼睛上?,却成了被?动的那一个。
窗户簌簌作响,带着风的和声,落在屋内的却只?有呼吸与心跳的声音。
靠树而立的沉西早在傅锦时去?吻褚暄停眼睛之时便闪身上?前背过窗户的同时抬手挡住了沉七看向窗内的视线。
沉七打开沉西的手,疑惑地看他。
沉西道:“非礼勿视。”
“哦。”沉七拿起沉西的手挡在眼前,忽然问道:“可?是,为什么我们不可?以过去?关上?窗?”
“因为这样有气氛。”沉西说。
沉七不懂,“气氛?”
“话本上?是这么说的。”
“哦。”
褚暄停与傅锦时两人很快分开,因为他们俩接吻时都不会换气,憋得慌。
傅锦时望着褚暄停红透的耳朵,倏然笑了起来,“太子殿下,你那架势,我以为你多会呢。”
褚暄停这下脖子和脸一同红起来了,他硬着头皮给自己挽尊,“孤是怕你憋气太久,不好。”
“太子殿下,你脸红什么?”傅锦时无情嘲笑。
褚暄停瞬间恼羞成怒,“傅锦时!”
傅锦时哈哈笑了起来。
褚暄停本还?在尴尬羞恼,可?此时听着傅锦时爽朗肆意的笑声,他心中云霾忽而破散,狂跳的心脏也在此时终于慢慢缓和下来,像是落在了实处。
他望着傅锦时的笑颜情不自禁地跟着弯了眉眼。
一切都跟着畅快明?亮起来。
他说:“傅锦时,谢谢你。”
傅锦时挑眉,“谢我作甚?”
褚暄停莞尔一笑,回答,“谢谢你愿意喜欢我。”
傅锦时故意问道:“谁说我喜欢你了?”
“亲都亲了,你可?是要始乱终弃?!”褚暄停声音都抬高了。
傅锦时难得见褚暄停跳脚,她微微一笑,眨眨眼,“亲一下而已。”
褚暄停见她这番神情与语气,知道她是故意这般逗他,他笑意弥漫上?来,学着她的样子说:“如果亲一下不行?,那亲两下呢?或者还?要更多?”
傅锦时:“……”
傅锦时被?他这一句气笑了,“殿下明?日酒醒,可?别同那日宫宴那般忘了今夜的话。”
褚暄停刚才?还?满面笑容,此刻就这样僵住了,他能感觉到耳朵与脸上?刚降下去?的温度陡再次升了起来。
那被?他刻意遗忘的记忆随着傅锦时的话猛烈而迅速地席卷上?来,他此生没有如此丢脸过。
人果然不能有一点黑色记忆!
他宁愿自己真的忘了。
傅锦时见状愉悦地笑起来。
褚暄停不禁随着她扬起唇角,此刻他虽觉丢脸,却也喜欢看傅锦时这般开心,他印象中,傅锦时极少这般开怀大笑,他忽然觉得这些事情能逗她一笑也值得。
两人含笑的目光对上?,竟带了丝温馨之意。
傅锦时心想,何?必考虑那么多,要及时行?乐才?是。
第二日一早,州府里该知道傅锦时与褚暄停事情的和不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不能自己亲自昭告众人褚暄停多少有点遗憾。
他面对着傅锦时害羞是一回事,想对着众人炫耀又是另一回事。
傅锦时知道褚暄停的想法后,忽然觉得自己对褚暄停还?是不够了解。
“殿下,到了。”马车外传来沉西的声音。
今日是梁慈崇等?人当着遂州百姓的面当中认罪伏法的日子。
傅锦时下了马车,又扶着褚暄停下来,转身时一眼便看到身着囚衣跪在百姓面前的几人。
然傅锦时在见到这几人时都不自觉地皱起眉——
梁慈崇等?人头上?都被?套了一个黑色的布袋。
不太对。
无论?是她还?是褚暄停都没有刻意吩咐过这件事,按理说不该有这个的。
傅锦时对一旁站着的几名沉铁卫道:“把他们的头套摘了。”
几人迅速动作,那几人头上?的黑色头套呼吸之间便被?取下,而后露出?了其中两个被?堵了嘴的陌生面孔。
陆晔与陆珏赫然不见踪影。
傅锦时神情陡然冷了。
千防万防还?是没能防住。
那迦在一旁幸灾乐祸出?声,“啊,陆晔与陆珏跑了。”
傅锦时闻言目光直直地扫到那迦身上?,“你再多说一句,我先送你去?见你们的天狼神。”
那迦眼神危险,傅锦时却半点不怕。
那迦笑了起来,“开个玩笑。”
傅锦时不再理会他,正?要对褚暄停说“我去?追”,身后陡然袭来一柄长剑,她想也不想推开褚暄停的同时抬手夹住剑尖,行?刺的人见状,手腕翻转横扫,傅锦时松了手,后仰躲开,那人朝着一旁的褚暄停而去?。
傅锦时此时也看清了来人的脸,竟是陆琪。
她闪身上?前抽出?后腰的短刀挡在了褚暄停面前。
“陆琪。”傅锦时说:“为什么?”
陆琪抿唇,没有出?声,只?是继续攻击褚暄停。
他也想知道为什么。
他只?是想和阿娘活下去?,为什么这么难?
“你要我怎么做?”那日在大牢里,陆晔说完那句话后,陆琪终是妥协。
“押往刑场前,将我与你兄长换出?去?。”
平日里牢内时常有沉铁卫来巡,若是他们离开,定然早早就被?发现,以褚暄停的能力他们怕是连遂州城都出?不了便会被?抓回来,所?以押往刑场前是最好的时机,带上?头套,一直到摘下前都不会有人发现,再加上?一个陆琪行?刺拖延一番时间,足够他们离开遂州城。
“我答应你。”陆琪说:“事成之后,我要阿娘完好无损的出?现在我面前。”
“那是自然。”陆晔说:“不过碍于你先前背叛过,我不信你。除非……”
陆琪问道:“除非什么?”
“你当着遂州城百姓的面刺杀当朝太子。”
陆琪闻言浑身的血霎时冷了。
陆晔此举无异于是彻底堵死他的后路。
刺杀当朝太子,他是死罪,为了活命,便只?能站在陆晔这边,当一个乱臣贼子了,甚至这辈子他都被?绑在了陆家,绑在了陆晔身上?。
“父亲好打算。”他说。
陆晔漠然出?声,“你做还?是不做?”
陆琪双手握拳,眼中带着红血丝,“你出?尔反尔。”
陆晔望着他,淡然说道:“我只?是说放了你母亲,却未说放你们二人离开。”
陆琪听闻此话终是压不住心中仇恨,他一拳打在木栏上?,怒吼出?声,“你为什么要这般对我们!”
“这便是背叛的下场。”陆晔无动于衷,甚至称得上?冷漠。
陆琪恨得全身发抖,却没法不接受。
阿娘还?在他的手中,他不能弃阿娘于不顾。
于是今日,他踏上?了这条不归路。
四周有沉铁卫围上?来,陆琪知道自己不是对手,于是不再耽搁,他从怀中掏出?两枚火药制成的雷火弹,朝着褚暄停的方向扔去?。
傅锦时拉着褚暄停后撤,在雷火弹落地炸开之时,离开了波及范围。
陆琪便借着众人躲避的时机,几个起落上?了早就准备好的马,“驾——”
“保护褚暄停。”傅锦时朝着沉驿扔下这句话,便砍断了马车上?的绳子,而后翻身上?马,朝着陆琪追去?。
那迦趁此胡乱的机会挣脱绳索,就要跑,褚岁安与越行?简眼疾手快,一左一右拦在他的身旁。
“两位姑娘莫不是一直盯着我看呢?”他压低眉眼,幽冷笑道。
褚岁安与越行?简都不是话多的人,直接攻击,那迦根本不是两人的对手,起先还?能打,但很很快便败下阵来。他身上?染了血,小腿更是有一道深可?见骨的剑伤。
他从地上?爬起来阴狠的看着两人,不甘心就这么死在大瞿。
他看向四周寻找脱身的法子。
在瞥到大瞿百姓时,心中瞬间有了想法。他猛地起身冲向那边的百姓,企图借着他们性命威胁。
褚岁安与越行?简本想留活口所?以处处留手,此时见状当即不再保留,他们二人借力冲上?前,挡在了那迦身前,而后两人手中长剑同时寒芒闪过。
霎那间,两柄剑的剑尖血珠滴落在地,那迦捂着脖颈直直倒地。
第174章 第174章
傅锦时一路追着陆琪出?了?遂州城,终于在城外的一处河滩前?追上了?人。
河水潺潺,枯叶沙沙,刚才还晴空万里,此时却已然是云彩遮住了?太阳,天?色阴沉起来。
傅锦时骑马挡在了?陆琪的身?前?。
她说:“我曾以为你不会这样蠢。”
陆琪能借着救她阿姐一事同褚暄停谈条件,便不是愚蠢之人,可今日竟做下?放了?陆晔的蠢事。
“你放了?陆晔,可知往后会有多少人为此丧命?”傅锦时问他。
陆琪骑在马上,听到傅锦时的话,神色微动,他如何会不知,可是他顾不了?那么多。
“陆晔抓了?我阿娘。”陆琪说:“我没得选。”
他曾经因为权衡利弊,犹豫之下?害死了?自小疼她的姐姐,这是他一生的遗憾,所?以阿娘决不能再有事。
“傅四,倘若今日你我相换。陆晔抓走了?你的阿娘,你会弃之不顾吗?”陆琪问傅锦时。
“不会。”傅锦时说:“可我也不会私自放了?陆晔。”
她不会弃阿娘于不顾,可也不会牵扯旁人性命。
更不会被陆晔牵着鼻子走。
陆晔这样的人从不可信,即便照做也只会把?自己拉到更深的漩涡。
“陆晔被关大牢,唯一的筹码只有陆伯母,但他本身?消息传不出?去。他的手?下?也知道?陆伯母是唯一能威胁你的人,所?以也不会轻举妄动,那么在他能出?大牢前?陆伯母都是安全?的。你只需要拖延时间,等沉铁卫从陆家从所?有可能得地方去寻。甚至陆晔的手?下?会先沉不住气前?来威胁你,届时找到陆伯母更是轻而易举。陆琪,无论等还是寻都远比你这般做要明智。”
“你敢赌,我却不敢。”陆琪何尝不知告诉褚暄停是最好的法子,褚暄停对自己人极好,他若是将此事告诉褚暄停,褚暄停一定有办法解决,可是他因为陆照的事情害怕了?,“我不敢赌陆晔会不会鱼死网破。”
“傅四,你不知道?后悔自责的滋味有多难熬。”陆琪说:“你就当我愚蠢自私好了?,我宁愿赔上不相干人的性命,也不要再经历一次这般痛苦。”
与其说他此次是要救阿娘,不如说是他要弥补曾经的遗憾。
为此,即便是死了?,也无所?谓。
傅锦时对于陆照姐姐的事情也多少知情。
当年陆照姐姐被迫联姻后很快怀孕,她并不想要那个孩子,可她体质不好,若是打掉孩子她恐怕也活不成,她虽痛苦却也没想过为此搭上自己命,所?以她便想等到生下?孩子再做打算。却不想在此期间陆珏为了?吞并赵家从而挑动赵家内斗。
陆照厌恶赵家,所?以对赵家谁生谁死谁来掌权没有半点兴趣,但她知道?一旦赵镇败落她也活不了?,然而那时她月份大了?,仅凭自己走不了?,所?以给?陆琪传了?信,想要陆琪派人去勤城帮她离开。
可那时陆琪正处于与陆珏争夺瀚城的紧要时刻,而要从勤城带走陆照不是件易事,权衡之下?,他决定先夺下?瀚城再派人去将陆照直接接来此处,往后有瀚城相护,陆照便可以再不必回赵家。
他打算的很好,只要再拖上一日便可。
然而就这一日,赵镇败落,赵瑾屠了?赵镇那一脉所?有人,陆照自然也在其中。
陆琪得到消息想要去相救时已然晚了?。
傅锦时望着陆琪,他虽说着这样自私的话脸上神情却是苦的。
她沉默片刻后说:“你如今放了?陆晔,又在大庭广众之下?公然行刺褚暄停,即便你救了?陆伯母,也是回到了?从前?的样子,可你谋划那么多,不就是为了?离开陆家,带着陆伯母好好生活吗?”
“不会的。”陆琪对上傅锦时的目光,眼中眸光闪动,再次道?:“不会回到从前?那般。”
他未明说什么,但傅锦时却听懂了?,她深深地看了?一眼陆琪,片刻后她拉着缰绳往旁边一扯,身?下?的马儿朝着一旁走了?两步,让开了?陆琪前?面的路。
她没有经历过陆琪那般深的自责与后悔,却知道?失去亲人有多痛。
陆琪见状,骑着马踱步上前?,到傅锦时旁错身?而过时,他侧头说:“傅四,我还有一事相求。”
他的眼中带着恳求,傅锦时目光沉静,陆琪说:“看在我救了?别云的份上,往后还请帮我照看阿娘一二。”
傅锦时抿唇点头。
陆琪得了回应,微微一笑,“多谢。”
话落,他扬鞭而去。
傅锦时却在河滩旁待了许久才离开。
陆琪私放陆晔与陆珏,犯下?大罪,她此番该将人拦住带回遂州城审理,她一开始也的确是这般想的,否则也不会追出?来,可听陆琪说完这些话后又想到当年陆照姐姐的事情,终是做不到无动于衷。
她叹息一声,纵马回城。
傅锦时回到遂州城时,路过刑场,看到了?沉铁卫正在清理上头的血迹。
“傅姑娘。”有沉铁卫看到她,喊了?她一声,见她看向刑台,便主动解释说:“梁慈崇等人已认罪伏法。”
傅锦时应了?一声,收回目光,朝着州府而去。
她私自放走陆琪,也是触犯律法,自然也该去找太子认罪。
“回来了?。”她一进门,褚暄停听到声音后从地图中抬起头。
傅锦时上前?站定道?:“我放走了?陆琪。”
“猜到了?。”褚暄停并不意?外。
陆晔用?来威胁陆琪的只能是陆琪的母亲,傅锦时知道?后定然心软。
“放走他也好。”褚暄停说:“陆琪不是省油的灯,陆晔用?陆夫人来威胁他,陆琪不会一直坐以待毙。”
“他临走前?,托我往后照看一番陆伯母。”傅锦时说:“他应当是想与陆晔同归于尽。”
傅锦时当时从他的话中听出?了?鱼死网破的意?思。
她话音才落,沉月从外头进来,“傅姑娘,殿下?。”
她朝着二人行礼后将消息呈上,“是五皇子的消息。”
褚暄停接过来,打开后只见上面写着,“陆家军异动。”
陆晔与陆珏虽被抓,但是考虑到毕竟还未彻底绝了?后患,所?以褚岁安便一直守在了?两州交界处,如今也幸好守在那处。
否则的话,陆晔与陆珏一归,怕是当即就要出?兵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如今有褚岁安带着永州守备军在,陆晔到底会有所?顾忌,不敢轻易出?兵。
“看来陆晔与陆珏已经顺利回到了?祁州。”傅锦时神色凝重,“陆晔只怕是很快便会出?兵试探五皇子。”
褚岁安此番带的人并不多,陆晔很快便能摸清他的状况,等他确认了?褚岁安的兵力后,褚岁安就危险了?。
褚暄停也想到了?陆晔的下?一步打算,“我已派人将情况传回京城,遂州这边几城的守备军也皆已前?往安城。”
安城便是与祁州交界处。
遂州不是边境,所?以同祁州、永州和嘉州都不同。
那三州大部分?守备军都驻守在边境城池处,剩下?几城留下?的较少,而遂州则是均匀地分?散在几城,此次得知陆晔逃走后,褚暄停便立刻派了?沉西等人拿着他的手?谕前?去几城调兵。
“我们?也得尽快赶过去。”傅锦时说。
陆家在祁州经营许久,势力庞大,加之陆晔本身?能力出?众,此番怕是一场硬仗,他们?也不能在这遂州城耽搁了?。
“已经派人收拾了?。”褚暄停从桌案后走了?出?来,他刚才在看地图,好安排应对策略,所?以摘了?蒙在眼睛上的布条,他拉住傅锦时的手?安抚道?:“不要急。”
他察觉到了?傅锦时的焦躁。
他大约知道?是为什么。
陆晔是极大的威胁,他比秦粱与云慵都要危险,野心也比这两人都大。
一旦他反了?,仅靠遂州守备军是守不住的,先不说守将的问题,就说兵力,陆家军要对抗戎国,所?以数量上能与之对抗的只有同样镇守边境的永州与嘉州,然而这两州恰恰都不敢轻易调大量的兵,因为一个是守天?楚,一个是守郦幽。
陆晔如今又都与这两国有着联系,若是当真从这两州调兵,天?楚与郦幽怕是顷刻间便会出?兵,届时大瞿的处境只会更加艰难。
所?以只能从旁的州调兵,然而这正是艰难之处。
没有圣旨,没有陛下?之命,便是他调兵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调动的,他的手?谕至多调动三分?之一,这还是没有褚千尧的人蓄意?阻拦的情况下?。
然而战场之上,瞬息万变,任何一点变故都足以改变结果。兵贵神速的道?理谁都懂,但做到却很难。
而陆晔一旦攻破遂州,便能顺势而下?,届时大瞿内战愈演愈烈,戎国、天?楚、郦幽三国再趁机分?一杯羹,大瞿便危矣,百姓横遭战祸更是苦。
这也是为何先前?他设计一定要将陆晔留在遂州城的原因。
他冒不起陆晔谋反的险。
“褚暄停,我总有不好的预感。”傅锦时一直都不是会自乱阵脚的性子,甚至当日一人困守邺城之时,她都能镇定自如的安排那一万鹰卫,可今日从得知陆晔逃走后便总觉得心慌。
她不受控制的会去想最糟的结果,脑子里也总是闪现出?当日留云滩和邺城城破后的惨烈景象。
她意?识到永州的事情给?她留下?了?极大的创伤,她心底多多少少是在恐惧战争。
褚暄停看出?她的想法,拉着她坐到一旁,给?她倒了?杯水,望着她说:“不会再发生当日永州那般的事情,傅锦时,如今你的身?后有我,有云将军,有许多人。”
傅锦时用?力握着茶杯,望着里面清澈干净的水,听见褚暄停说:“如今的你,再不会孤立无援,我向你保证。”
傅锦时抬眼,眸光微动。
然而就在此时,越行简神色凝重的走了?进来。
“陛下?出?事了?。”
第175章 第175章
阴了半日的天在越行简话落之时终于下起了大雨。
此时正是祁州与遂州的紧要?关头,褚暄停作?为唯一能?调兵的人是最重要?的,却偏偏京城也在此时出了变故。
“是四皇子与皇后下的手。”越行简将手中的信交给褚暄停,“他们把?药换了,如今陛下偶有清醒的时候。”
傅锦时给的药方?之所以能?够压制毒发时的痛苦,是因为这个方?子本身就是通过压制“鸦若”的毒性?而发挥作?用的,也因此,能?够延缓毒发时间?,让肃帝多?活些时日。
她原本估摸的肃帝至少还?有三个月可活,这三个月足够她与褚暄停肃清陆家与谢家。
一切便也就尘埃落定了。
可是如今……
褚暄停一走,遂州此处便无人有权调兵。褚岁安是永州守将,褚祈年?被派去的是祁州,褚风龄远在嘉州,褚昼津名义上还?是被流放的皇子。
可若是他不走,京城之中褚扶清怕是难以抗衡。
女子恩科要?到?明?年?才能?开始,再加上她曾经常年?在外?,朝中鲜少有她的人,褚暄停若是不回,一旦肃帝驾崩,褚千尧与谢家便能?把?持朝政,届时边境战事再起,褚千尧只要?切断粮草供应,他们便只能?等死?。
无论哪种选择都是极大的冒险。
不过……
“有一个法子。”傅锦时看向两人,“鹰卫。”
如今褚岁安与褚岁愉仅仅是带着一万的永州守备军来此做一时的抵抗,这一万人在三万陆家军与四万祁州守备军面前太过渺小?。但鹰卫是全然听命于傅家的,是如今唯一可以全部调来遂州的兵。届时鹰卫调来遂州,再加上遂州各城调过来的守备军,足以抵挡些时日等到?褚暄停回到?京城拿到?调兵的圣旨。在此期间?褚岁安与褚岁愉同时带着人回守永州,那么遂州与永州皆可守。
“不行!”越行简想也没想便拒绝了,“鹰卫与永州守备军不同,鹰卫乃是傅家私兵,你越州私调私兵,按照律法,此举与谋反无异,褚千尧不会放过你。”
“阿简,可正是因为鹰卫乃是私兵才能?越州而调。”
永州守备军便是永州守将在无圣旨的情况下也只有权在紧急情况下调动?七千,褚岁安此次不仅是在无战事时越州调兵,更是调动?一万,已然是违反军令,褚千尧此时没有动?他只是因为他也要?靠褚岁安牵制陆晔而已。
越行简自然知道这些,可傅锦时这般做,无异于是给褚千尧送了把?刀。
傅锦时知道阿简的担忧,可如今没有更好的法子,一旦陆晔拿下遂州,大瞿内乱,到?那时情况只会更糟。
“不必太过担心。”傅锦时安抚阿简,“太子殿下回了京城,自会为我周旋。”
褚暄停在傅锦时提到?鹰卫时,便知道了她的决心。
傅锦时的性?子,既然说出了,便是要?做。
但他既然说了不会让傅锦时孤立无援,自然不会食言,而且他知道傅锦时一定想要?亲手杀了陆晔替傅家报仇,所以他道:“如今你且先回留云城。沉住气等着,我会让人将圣旨送到?。”
陆晔没有同褚岁安交过手,那么这些时日必然要?先试探岁安的深浅,有他的手谕,遂州守备军也能?调过去些,这些足以撑到?他派人将鹰卫的调兵圣旨送到?留云城去。
只要?有了圣旨,傅锦时便不是私自调兵。
京城,清乐殿。
太医给肃帝把?脉后,褚扶清将人引去了一旁,“如何?”
太医摇了摇头。
即便是预料到?了这个结果,褚扶清心中不可避免的还?是有些失望,她交代道:“按照先前的方?子,将药送来。”
“是。”
等到?太医离开,她敛了神色,走到?肃帝的榻前。
肃帝早在太医把?脉时便醒来了,此时见到?褚扶清,他难得没有像从前那般一脸严肃,而是带了些慈爱之色,“这几日也累了吧。”
褚扶清摇摇头。
肃帝望着她,神色柔和,“朕的几个儿女中,唯有你对朕有些感情。”
如今的他不带帝王冕旒,不着帝王华服,甚至不像从前在乾正殿那般威严,倒有些寻常父亲的意味。
“哥哥也有。”褚扶清对上肃帝的目光,温婉道:“药方?是他从傅姑娘那里要?的。”
肃帝笑了笑,“暄停只是心软。”
他的这几个孩子中,太子多?智近妖,最是心软,若是登基,是个极好的帝王;老二心思深些,却没有坏心思,但他不爱拘束;老三沉默寡言些,但一身正气,更是难得的将才,老四谋略不次于太子,本该也是个极好的帝王,却太过偏执,终是走偏了路;小五与小六,则是重情,一人心思全在妹妹身上,一人则是全在太子与母妃身上,两个人都是极好的。
至于扶清与岁愉,两个都是大胆的,并不输于他的几个儿子。
扶清这么些年同暄停的谋划,他不是看不到?,她有野心也有实力,如今一步步走上来,手腕与能?力都不差,甚至她有作?为帝王该有的冷酷与无情的一面,说起来,她其实比太子更适合这个位置。
而岁愉,看似总是依赖于岁安,实则用自己的方?式保护了哥哥,她很是聪明?,处处藏着锋芒,装作?是岁安的软肋,这样所有想要?对岁安不利的人都会率先将目光放在她身上,想要?利用她去伤害岁安。
肃帝其实很高兴他的这些孩子如此厉害。
若非生在帝王家,这几个孩子定然会如同傅家那几个孩子般。
“父皇,您此言差矣。”褚扶清给肃帝倒了参茶,扶着他起身道:“哥哥若只是心软,这些年便不会拖着一身病骨任由您利用了。”
肃帝靠着软枕,接过参茶的手一顿。
“哥哥的心中有天下,有我,也有您,如今还?有了傅姑娘。”褚扶清的神色认真,“只是您从来没有好好注意过罢了。”
肃帝望着手中参茶,看着里面几片人参随着汤水荡动?,想起来曾经在太子还?小?的时候,见他身体不适总是会一副担忧的神色围在他的身边,后来大了,虽然不会像小?时候那般,却总会借着江舟之口嘱咐他注意身子。
即便是中了柯蓝之毒,知晓自己活不长久,也从不推脱他吩咐的事情。说起来,以他的聪慧,如何会不知许多?事情是他在利用他,又如何不能?跳出他下的这盘棋?
不过是心甘情愿罢了。
可是为何心甘情愿?
“你所言不错。”肃帝轻轻一笑,抿了一口参茶。
褚扶清接过参茶放到?一旁,想让肃帝再躺下休息片刻,却被肃帝抬手制止,“暄停还?有多?久能?回?”
他所中之毒是“鸦若”之事一直瞒着,便是皇后也不知他所中之毒无解,还?以为太子送回来的药方?是能?解毒的,因此才迫不及待换了他的药,想要?在他毒发身亡后将弑君之罪借机扣在太子身上。
如此一来,京城之中能?够即位的只有褚千尧。
打了一手的好算盘。
肃帝知道此时不能?直接下令召回太子,一旦谢家得了消息,未免夜长梦多?,怕是会直接对他和太子出手,这江山断不能?落在谢家与老四手中,所以便借着扶清的手传了消息去遂州,这样便是谢家与千尧,也无法在第一时间?知晓暄停的行程,能?瞒一刻是一刻。
“最快也得五日。”褚扶清算了算路程,京城与遂州相隔甚远,便是骑马昼夜兼程,最快也得五日。
肃帝点头,五日他应当还?是能?撑的了。
“派人去把?张庆全带来。”他说。
褚扶清闻言应道:“好。”
张庆全早在陆晔被抓后便被锦衣卫拿下,送进了诏狱,可惜到?如今都没能?坦白为何要?做下这诸多?事情。
秦颂锡早就回来了,如今正守在清乐殿外?,褚扶清出来,将肃帝的吩咐转达给他后,他立刻去了北镇抚司带人。
秦颂锡才走,褚千尧便来了。
他借口要?尽孝心,给肃帝侍疾请求肃帝允他入宫。褚扶清知道他表面是侍疾,实则是想要?亲自监视肃帝的身体状况。肃帝为了掩饰,便解了他的禁足,允他入宫。
“四哥。”褚扶清朝着褚千尧行了常礼。
褚千尧看了一眼离开的秦颂锡,应了一声,问?道:“父皇今日身体如何?”
“正醒着。”褚扶清说:“刚才还?派了秦左使?去将张公公带来,应当是要?亲自审。”
褚千尧闻言,正转着拇指扳指的动?作?一顿,而后道:“看来太子殿下送来的方?子当真有用,傅四姑娘的医术果然高。”
褚扶清温婉地笑了笑,没说话。
两人并肩进了内殿。
褚千尧一进去,便见肃帝在看折子,他眯了眯眼,在肃帝抬头看来时,瞬间?垂眼躬身行礼,“儿臣见过父皇。”
“平身吧。”
“谢父皇。”褚千尧看着肃帝手上的折子,恭维道:“看来父皇今日好了许多?。”
“自从用了傅四姑娘的方?子,的确好了不少。”肃帝放下刚才随手拿起来的折子,看向褚千尧问?道:“你来的正好,朕正有一事要?与你说。”
“父皇请说。”
“你如今年?岁也不小?了,皇后的意思是你也该成家了。”肃帝说:“她看中了谢家谢姑娘,正好你们二人乃是表亲,亲上加亲。”
此话一出,不禁是褚千尧不满,连站在一旁的褚扶清也当场皱眉。
第176章 第176章
“父皇,儿臣对谢家姑娘并无?男女之情。”褚千尧恭敬的跪在肃帝的榻前说?。
母后先前跟他提过此事,他知道?母后的意思。
近来因为云家与陆家之事,谢琅担心将来有朝一日?他也会对谢家出?手,所以开始有所保留,也算是留一条后路。
母后让他娶谢忱池,一是为了保全?谢家往后几十年的荣华,二则是他娶了谢忱池,便是将将来的后位许了出?去,那么谢琅便不会再有所疑虑。
“你的感情是最不要紧的。”肃帝靠在榻上垂眼望着褚千尧,淡淡说?道?:“谢家姑娘知书?达理,温婉贤淑,是正妻最佳之选。”
褚千尧知道?肃帝是怎么想的。
父皇忌惮谢家,如今顺着母后之言将谢忱池嫁给他,一是为了不再让其他的世家给他提供助力。二则是为了将他与谢家彻底绑在一条船上从而方便一网打尽。
褚千尧既不在意母后的意思,更不在乎父皇如何想的,他只在意自己想要的人是越行简。
“父皇,儿臣其实?早有心悦之人。”褚千尧眼见着推脱不过,便直接道?:“在儿臣心中,只有她是儿臣的正妻。”
“你与你身边那个护卫的事情朕早有耳闻。”肃帝轻轻咳嗽起来,“你若真?的喜欢,将来纳为侧妃也未尝不可。”
若是说?前面那句“你的感情是最不要紧的”褚千尧还只是心中不满,此刻那句“侧妃”便是让他心中直接生出?怒气与怨怼。
“父皇。”褚千尧第一次在肃帝面前没有半点伪装,他抬起头直直地望着肃帝,“为何太?子心悦傅姑娘,您能?够直接对他说?,若是喜欢,可娶做太?子妃,到了儿臣这里,便是感情是最不重要的?您为何总是如此偏心?”
他在肃帝面前从未说?过不妥当的话,今日?还是第一次。
甚至没有注意暴露了自己在乾正殿安排人的举措。
可他现?在显然顾不上那么多了。
从前肃帝偏心太?子,他即便不开心,即便嫉妒,也都能?忍耐着,而后靠自己去争去抢,一点一点去夺回自己想要的,但是今日?这件事不行。
凭什么褚暄停的感情可以被在乎,他的却是不要紧。
肃帝神色冷厉地看向褚千尧,沉声道?:“千尧,注意你说?话的分寸!”
“父皇,从前您偏心,我从不多言。”褚千尧丝毫没有被肃帝的神色影响,他的目光一错不错的望着肃帝说?:“可在这件事情上,我不服!”
褚扶清知道?褚千尧在阿简的事情上不理智,却没想到会不理智到这般境况。
她见识过褚千尧对阿简的在乎,但她以为在他心中,皇位最大,阿简也要排到这个的后面,却不想……
“此事朕是在为你考虑!”肃帝说?:“谢家姑娘大方得体,谢相又是大瞿重臣,你有何不知足?”
“父皇,您是真?心在为儿臣考虑吗?”褚千尧眼中的讽刺毫不遮掩,“若当真?为儿臣考虑,那为何不考虑儿臣的意愿?”
“放肆!”
“父皇口口声声为儿臣好,可父皇,您究竟是在为儿臣好,还是在为褚暄停好?!”
褚千尧此话落下,清乐殿内顿时鸦雀无?声。
他这话其实?将那层遮盖在众人上方的遮羞布扯开了一半,这话是什么意思,殿内的三人都听得出?。
肃帝此举的确是为了将来褚暄停能?够肃清谢家而做准备,是为褚暄停好。
可就这样?说?出?来,到底让肃帝的脸上不够体面。
“你!”肃帝被褚千尧的话气到,一口气没接上来,陡然撕心裂肺地咳嗽起来。
褚扶清见状,连忙上前扶起肃帝,从后背拍着替他顺气。褚千尧也从一旁拿了水过来递上去。肃帝却直接扫落了褚千尧手中的杯子,他颤抖着手指着外面,恶狠狠道?:“逆子!滚出?去!”
褚千尧看着被浇湿的手指,再看看落在地上四分五裂的茶杯,他眸光暗了暗,对肃帝道?:“儿臣告退。”
只是在临退出?去前,他侧头对肃帝道?:“儿臣绝不会娶谢家姑娘!”
“你给朕滚!”肃帝猛地拿过刚才放在手边的参茶瓷碗朝着褚千尧扔去,那瓷碗砸在屏风上后落在地上,瞬间碎成几片。
“父皇息怒,太?医说?您不可动气。”褚扶清一边给肃帝顺气,一边安抚他的情绪。
肃帝此时的生气既是因为被褚千尧明晃晃地指出?了目的,也是因为褚千尧刚才说?的偏心之言。
他此番想将谢氏女赐婚给老四的确是为了太?子,可老?四竟说?他从前便是偏心太?子,当真?是不识好歹。
若真?要论起偏心,他对太子才是最不好的,在太?子与老?四之间,他偏心的反而是老?四。
“扶清,你也觉得朕偏心吗?”肃帝缓和了片刻,出?声问褚扶清。
褚扶清站在榻旁,她知道?此时她该说?“没有”,而且要斩钉截铁,毫不犹豫,可是她这两个字却怎么也无?法?脱口而出?。
她沉默片刻,问道?:“父皇,您想听实?话吗?”
肃帝不由得拧眉,“说?。”
褚扶清抿唇,而后垂眼答道?:“父皇,您并非偏心,只是对谁都不好。”
肃帝闻言陡然怔住。
既然决定兵分两路,傅锦时与褚暄停便不再纠结犹豫,两方人立刻启程。
不过在分开前,傅锦时与阿简到一处去说?了说?话。
她还是想劝阿简同她一起回永州,她始终不放心褚千尧,“圣旨谁都能?送,沉铁卫和锦衣卫都是靠的住的,不必非得由你回京冒险。”
上一次回京没被抓到是因为褚千尧禁足府中,如今却不同了,遂州城事了,他定然会想法?子解了禁足,届时阿简跟在广陵公主身边,必定会被褚千尧再次盯上。
褚千尧这个人心狠手辣,做事情不择手段,阿简若是再落在他手中,只怕难逃。
越行简知道?阿时再担心什么,可是比起边境百姓,比起阿时的性命,至少她落在褚千尧的手中不会有性命之危,于是她笑了笑说?:“如你所言,圣旨谁都能?送,可是除了应寒川,谁的武功能?高过我?而应寒川此番回京后必定寸步不离的守着肃帝,若是褚千尧真?的下了死手阻拦,只有我有把握能?够把调兵的圣旨送到你手中。”
傅锦时自然知道?没有人比阿简更靠得住,可她不愿阿简再冒险,此番本就是她将阿简牵扯进来的,好不容易离开了京城,如今却又要为了她回去。
她拉住阿简的手,认真?道?:“阿简,我宁愿背上私自调兵的谋逆之罪,也不愿你再有危险。”
若是圣旨送不来,她便私调鹰卫前去支援,只要她还有用,无?论是朝廷还是肃帝,谁都不会借着此事发挥,即便到了真?的没有转圜之地的时候,也必定是所有事情都尘埃落定之时,那时生与死对她来说?也无?甚意义了。
“你不愿我冒险,便该知道?我也不愿你冒险。”越行简笑了起来,“在这件事情上,我们谁也说?服不了谁。”
“但是阿时,若是我被褚千尧抓走,你必定能?够救出?我。”越行简又说?:“但若朝廷要杀你,我却只能?带你就此东躲西藏地躲命了。”
“这样?一看,是不是听我的更划算?”越行简似是玩笑般的调侃道?。
傅锦时被她的逻辑逗笑了,她道?:“安危不是这么算的。”
“是不是这么算不重要。”越行简不再给傅锦时拒绝的机会,“重要的是我们都要活下来。”
“傅锦时,我知道?你怎么想的。”越行简收了嬉笑的神情,正色道?:“你的命对我很重要,对阿姐很重要,对应寒川很重要,如今对褚暄停也很重要。你不要总是时时抱着大不了搭上你一条命的想法?。”
越行简虽然跟傅锦时年龄差不多,但她比傅锦时懂事早,也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看着傅锦时长大,这是她自小护着的小姑娘,如何不了解她的心思,她早就看出?来傅锦时那些不好的念头,只是一直没有提过而已。
她望着傅锦时一字一句道?:“傅锦时,你的命很重要,你若死了,你要我们这些人怎么办呢?”
她知道?傅锦时心软,所以她利用了这一点。
用他们的情谊来拉住她。
便当是她自私吧。
傅锦时极少听阿简喊她全?名,从前每一次阿简喊她全?名时都说?明阿简生气了,而那每一次生气都是因为她不听话伤到自己亦或者是为了旁人而受伤或者受委屈。
她那时每一次听到阿简这般喊,都会瞬间老?实?,小心翼翼地去观察阿简的神色,等到感觉缓和的差不多了,再开始撒娇,阿简很快便会忍不住软和下来,而后她便立刻蹬鼻子上脸,开始委屈地哼哼唧唧,直到阿简缓着语气哄她才行。
从前那些,她总是不以为意,只是因为那是阿简,所以她愿意服软,愿意用撒娇的方式去含糊过去。可今日?,她却不敢撒娇了,因为她在阿简的话中意识到了自己的错处。
她只想着等她报仇了,她的命便可有可无?了,却忘了那些在乎她的人。
其实?是不该的。
傅锦时眼底流光闪过,她迎上阿简的目光,不再说?阻止的话,而是道?:“阿简,我在永州等你。”
越行简轻轻笑起来。
同越行简说?完话,傅锦时便去到了自己的马旁,而后翻身上马,才坐稳便被褚暄停喊住,她疑惑看去。
褚暄停走到她旁边,仰头望着他,“就要分开了,你不同我说?句话吗?”
他的眼睛还蒙着,这般仰头时布条随着半披的发丝被风微微吹起。
傅锦时看着心下微动,她扫了一眼周遭的众人,“太?子殿下,你再往前些。”
褚暄停不疑有他,还以为傅锦时是有些不好意思在大庭广众之下同他说?告别之言,于是又往前靠了靠,然而却不想在下一秒,被人扣住了后颈,紧接着眼前好似被遮住,唇上却覆上了一层柔软。
傅锦时手中还拿着马鞭,就这般坐在马上,一手扣住褚暄停的后颈,一手遮在他的眼睛上,俯身在他的唇上轻轻落下一吻。
褚暄停瞬间僵住,他真?没想到,傅锦时这般大胆。
这可是在遂州城的大门。
傅锦时其实?如今也只是面上平静,她亲完后,看似无?异样?地对褚暄停说?:“太?子殿下,后会有期。”
说?完,她不等褚暄停有所反应,立刻马鞭一扬,绝尘而去,徒留褚暄停脸红耳朵红脖子也红地站在原地。
第177章 第177章
清乐殿内燃着凝神静气的香,香炉里发出细细白烟,带着淡雅的清香。
褚扶清从说完了那句话后便再?未出声。
她今日其实是?有些冲动了,但长久以来的怨怼让她并不后悔这般回答。
她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她想?要那个?至高位的原因除了要救自己,要提高女子地位,还有一点是?她不要再?等待旁人施舍感情,她要做那个?施舍感情给旁人的人。
褚扶清小时候为了等父皇看她一眼,需要拼命努力的去扮可爱,去装作天真?的模样,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得来父皇一句随口的夸赞,可她本性不是?那样的。
甚至在宫里长大那些年,她看到许多妃嫔为了得到父皇的宠爱而想?出各种法子,做出诸多事情,她觉得可怜又可悲,可又无可奈何。她看在眼里只觉得恐惧。
她不想?小时候等待父皇的爱,将来去等待丈夫的爱。
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产生的这种想?法,只是?慢慢地由这种想?法意识到,没?有权利与地位,这种想?法是?异想?天开。
肃帝此时已经从怔愣的状态缓了过来,他?在褚扶清的帮助下靠着软枕,却同样未发一言。
扶清的话让他?意外,可细细想?来,却也无错。
他?对几个?孩子的确没?有什么温情。
暄停身?中柯蓝之毒他?不是?半点眉目没?有,可为了朝堂安稳,他?选择不予深究;昼津母族的事情,他?察觉到不对,可那时秦家有用,他?只能选择秦家;给风龄一半嘉州的兵权如?何会不惹秦家忌惮,从而招致杀身?之祸,可为了牵制秦家,他?还是?下了旨;明?知千尧好胜偏执,为了制衡太子还是?放任他?野心膨胀;岁安无辜,然而为了皇家颜面,他?选择委屈他?。
他?总是?因为各种各样的理由利用几个?孩子,的确是?对谁都不好。
扶清没?说错。
就在气氛这般凝滞沉默时,秦颂锡终于将张庆全带了进来。
他?因为在诏狱中受刑,身?上都是?伤与血,此时手腕和脚腕上都挂了镣铐,已然看不出半点从前总管太监的样子。
秦颂锡行了礼便站在了一旁,张庆全跪在地上,垂着头没?有出声。
他?的头发凌乱脏污,被汗与血浸失了粘在脸上与脖子上,身?上的囚衣有干了的血迹也有才洇出来的。
“为什么背叛朕?”肃帝望着他?,敛了先前的思绪,出言问张庆全。
他?在得知自己身?边出了叛徒时,谁都怀疑过,唯独没?有张庆全,因为这是?自小同他?一起长大的,陪着他?走过半生风雨的人。
张庆全听到肃帝的声音抬起头来,他?的眼睛因为被鞭子抽到过,所以有一道长长的血痕在上面,后来因为伤口没?有处理,此刻红肿了一大片,然而这并不能遮挡他?看向?肃帝眼神时的仇恨。
肃帝见状,眉头紧皱。
他?从不知张庆全对他?竟是?有恨。
“我所做一切从不是?背叛,而是?夺回。”张庆全对上肃帝的目光,到如?今这个?地步,也没?必要藏着掖着了,他?现在只想?发泄自己心中的怨恨,于是?他?一字一句道:“我只是?在夺回属于我的一切。”
他?真?正的目的一直藏得很好,便是?陆晔也只以为他?是?要毁了褚氏江山,但其实他?想?要的是?自己做皇帝。
他?本可以做皇帝的。
此话一出,肃帝猛地直起身?子。
张庆全见肃帝如?此反应,便知他?已经查到了当?年先帝的宣妃生下的并非只有他?一个?孩子,而是?双生子。
他?面上带了恶意,裂开嘴对着肃帝唤了一声,“哥。”
肃帝的手死死攥住床榻之上的被子,眼中翻涌过诸多情绪,最终汇聚成了复杂。
褚扶清站在一旁已然震惊住了,她下意识去看父皇的反应,见到父皇并不反驳也不暴怒,便知道张庆全说的是?真?的。
她想?过张庆全背叛的诸多理由,却没?想?到会是?这般。
张庆全欣赏着肃帝的神情,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
“你没?想?到吧,我没?死。”他?已然有些癫狂。
肃帝也是?无意中知道的,自己有个?双生弟弟,他?知道后,便去问了宣妃,宣妃厉声呵斥了他?,并勒令他?不准再?牵扯此事。
他?后来便悄悄的查,这一查便查到了令他?不敢置信的事情。
原来在宣妃刚怀孕之时,便有大国寺的方丈空明?批命宫中未出世的皇子。
“若有双生之子,则为祸国之害。”
当?年此批命一出,先帝便想打掉宣妃肚子里的孩子,但巧合的是?当?时也有一妃嫔同时怀孕。于是宣妃想了一个计策,她买通了太医院的太医,诊断出她肚子里的是?单胎,另一嫔妃乃是?双胎,于是那个嫔妃得了一碗落子汤。
后来宣妃产下两子,借助母家帮助将其中一个偷偷送出宫去,然而宣妃母家怕事情败露,于是?干脆瞒着宣妃杀了那个孩子。
这便是肃帝能查到的全部。
“是?谁救了你?”
“空明?一句毫无根据的批命,便近乎断绝了我所有生机。”张庆全说:“可偏偏杀我之人动了恻隐之心。”
张庆全有记忆开始,便被养在一处山里,他?每日不仅要喝难喝的药,还要泡会让人浑身?刺痛的药。
那时他?不知道为什么,后来才知道是?为了改变容貌。他?与肃帝有一张一模一样的脸,所以要换掉这张脸。
等到他?的脸完全看不出从前的样子以后,救他?的人把?一切都告诉了他?,而后他?主动央求那人将他?送进了宫里,送去肃帝身?边。
从此他?便成了张庆全。
说起来也可怜,他?在叫张庆全之前没?有名字,那人先前唤他?,从来都是?像招一只狗那样,每次都是?一句“过来”。
张庆全很讨厌这两个?字。
“可是?凭什么我连名字都没?有?同样都是?先帝的儿子,我却是?被扔下的那个?!你知道我每次看到你高高在上会有多么恨吗?!”想?到从前受的苦楚,他?死死地瞪着肃帝,恨恨出声。
他?的兄长享受荣华富贵,享受万民供养,可他?却只能待在阴暗处,任谁都能呵斥打?骂。
所以他?筹谋夺取他?的皇位。
肃帝坐得那个?位置,他?自然也能。
这些年过去,他?一直都在等待机会,就在他?越发急躁之时,终于让他?等到了肃帝与傅铮的计划。
他?将消息先是?传给四皇子,可四皇子迟迟没?有动静,他?等不了太久,于是?眼光瞄准了蠢蠢欲动的陆家。
不过谨慎起见,他?在给陆家传完消息后,便切断了联系。因为毕竟陆家远在祁州,距离如?此之远,不确定因素太多,他?无法掌控,便作罢。
后来他?看中了傅锦时。
傅锦时陡然遭遇这样的变故,再?加上傅家被诬陷叛国,定然是?满腔怨恨的,所以他?本打?算等傅锦时出来,便与傅锦时合作的,却在几次观察后发现这个?姑娘不好摆布,于是?他?再?次主动联系了陆家,并且主动提出让陆家送来一个?人。
陆家果然欣然同意。
到此,他?原本是?打?算借陆家之手砍断大瞿的臂膀,而后借着陆家生乱,拖住朝中其他?人的注意,从而一步步蚕食宫内,最后坐上那个?位置。
“痴心妄想?。”秦颂锡淡淡道。
“那又如?何?你们还不是?被我耍的团团转。”张庆全闻言兀自笑了起来。
他?也知道此事难以实现,一旦任何一环出了岔子都会被发现,但他?还是?要做。自小他?便被放弃,没?有人起名字,连自己的脸都留不住,受尽了苦楚。而肃帝却稳坐高台,这叫他?如?何会甘心!
他?早就想?好了,即便最后败露坐不成皇位,他?也要毁了大瞿。反正他?早就死过一次了,他?怕什么?
肃帝听完这些神色难看,一言不发。
他?没?想?到事情竟是?如?此。
张庆全冷冷看向?肃帝,“只是?可惜,没?能杀了褚暄停,也没?能除了褚祈年与褚千尧。”
“柯蓝之毒与你有关??!”褚扶清陡然问道。
张庆全朝着褚扶清咧嘴一笑,没?有否认。
当?年皇后还那般单纯,不争不抢,他?怎么能允许这般事情发生,所以他?有意无意说一些话来挑拨,长期潜移默化下,皇后果然上当?,决心除了褚暄停,只是?可惜被傅锦时解了毒。
至于褚祈年,当?初在宫宴上的那杯酒,可不仅仅只是?四皇子与宁贵妃的合作,若是?没?有他?,后来那人如?何能那般及时的将酒水再?次换上?
只是?可惜,那一次只将褚祈年送去了祁州,却没?牵连上褚千尧。
褚扶清看着张庆全的目光如?冰。
折磨褚暄停多年的柯蓝之毒罪魁祸首竟然是?张庆全,这一点连肃帝都没?想?到。
张庆全扫过褚扶清与肃帝的神情,心中觉得畅快至极。
“拖下去!”肃帝怒吼出声。
吼完这一声,他?陡然喷出一口血来。
褚扶清连忙上前扶住,替他?顺气,可此时肃帝只觉得浑身?犹豫万蚁啃食,五脏六腑带着火灼般的疼,他?捂着心口大口喘气。
“来人!传太医!”
张庆全见状笑得张狂又肆意,“‘鸦若’的滋味不好受吧,”他?眯起眼睛,眼睛上的那道长血痕衬得他?面目凶恶,他?说:“我日日都是?这样的滋味,哥,你也好好受着吧。”
秦颂锡上前以刀鞘捣在他?的脸上,张庆全瞬间吐出一口血水来,混着一颗牙落在地上。
“闭嘴。”秦颂锡冷冽出声。
傅锦时回永州的路上,一刻不停歇。
她没?有走过遂州去永州的路,但她走过回家的路,所以即便这条路崎岖不平,她也如?履平地。
一直到第二日清晨,她到了留云城的城外。
今日正好是?鹰卫轮值城门?,待到城门?一开,傅锦时便牵着马过去排队。
曲陵今日闲来无事,便同人换了值守时间,他?本吊儿郎当?的神情,在看到傅锦时的刹那陡然收住。
第178章 第178章
永州的秋日是?极好的季节,微风凉爽,不干不燥带着一点淡淡的清爽。
曲凌呆呆愣愣的看着牵着马朝他缓缓走来的傅锦时。
傅锦时牵着马笑着走到他的面前:“怎么,傻了?”
凉风吹起?她?的高马尾,随着身后火红的枫叶轻轻荡了一下复又?落下。
“你怎么突然回来了?”曲凌带着惊喜,连忙起?身。不过不过在?上前时,他还是?下意识上下打量了傅锦时一番,见她?没有受伤,也没有什么别的异样,心中微微安定。
傅锦时调侃道:“你干了什么亏心事,这么害怕我回来。”
曲凌一巴掌拍在?傅锦时的肩膀上,“少在?那贫。”
他边说边带着傅锦时往城中走去,又?随手将自?己手中记录的单子扔给了旁边的鹰卫。
那人接住后,笑嘻嘻的对曲凌说:“曲将军,来日你可得替我啊。”
曲林笑着踹了那人一脚,“替替替,替你两日的。”
“将军往后有事尽可找我。”那人眉开眼笑。
傅锦时见这一幕打趣道:“曲将军,你可真得去替人家,可不能就这么随口说说。”
“瞧你说的我像是?那种会赖账的人吗?”
“你不是?吗?”傅锦时故作惊讶,“我可记得当年上元节的时候,你说要去街上找媳妇,哀求三哥替你值一日,回头你还他三天。结果你愣是?让三哥追着你打了三天。”傅锦时每每没想到这个还是?忍不住要笑,“你如今不会是?因为扛不住三日挨打,所以都?同人说两日吧。”
“太?熟了就这一点不好。”曲凌替傅锦时牵过马,“容易拆台。”
他嘴上这样笑着和傅锦时调侃,眼中却带着一丝伤感。
他没有告诉傅锦时,他现在?说的是?真的。
其实他曾经对傅别遥的确是?赖账,但那三日的挨打不是?结束而是?开始,傅别瑶这个狗东西真是?一点亏都?不吃,跟他打了三天架愣是?不松口非得逼着他去替他守三次城门。
他后来松口了,但是?后来战事忙起?来,他们也不必轮值城门了。
曲凌为了避免傅别遥再找他打架,于?是?主动跟傅别遥承诺,“阿遥,等来日战事结束了,我肯定给你守回来,你放心。”
他当时说的信誓旦旦,斩钉截铁,为了表示决心,还特意加了句“你放心。”
“你届时若是?敢赖账,你就一辈子找不到媳妇儿。”傅别遥搂着曲凌的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样子。
曲凌拉下他的手,翻了个白眼,“你这话真让人寒心。”
“冬天本来就冷啊,怎么会是?我的原因呢。”傅别遥笑眯眯道:“回头我把?我的衣裳给你件儿,穿在?身上心就暖了。”
曲凌简直无言以对,他觉得他说话够离谱的了,却忘了傅别遥这个狗东西比他还不要脸,“你那破衣裳还是?自?己留着吧。”
他们那日就这样嬉笑着商定了战争结束后的城门值守安排,却不想这一场战争再没结束。
曲凌还等着还傅别遥三日的值守,却不想等来了一具不完整的尸身。
他当日看到棺材里的尸首时,并没有比傅锦时理智多少。
他带回傅家父子的尸身将他们安葬后,独自?一人坐在?坟前许久。
他也是?后来在?留云城的时候,听到鹰卫中人闲聊才知道,原来上元节那天傅别遥本是?要同心上人一起?去看花灯的。只是?因为知道他要去找媳妇儿,才与那人商量了等下一个上元节。
他也终于?明白了为何?那日他赖账,傅别遥反应会如此之大。
那一日是?傅别遥成全了他。
因为永州的上元节有个习俗,这一日若是?在?街上女子与男子相看好了,便可互送信物,而他早就有个中意的女子。
那女子早些年被家里人卖去了青楼,后来虽然凭借自?己的能力将自?己赎了身,但在?旁人眼中却只看得到她?不清白。也正因如此,他几次表明心意都?被拒绝。
阿寅不怕旁人说自?己的闲话,却怕旁人说他的闲话。所以他想到了上元节。他在?那日当街当着众人的面将自?己的发簪交给了阿寅,而后换得了阿寅时常戴在?颈间的玉坠。
曲凌原本打算开春就与阿寅成婚,却不想那场战争从冬日开始便再没停过,而他在?第二年的春日里失去了兄弟,也失去了妻子。
那商定好的三日城门值守也成了她?过不去的憾事,所以自?那开始,他就再没赖过任何?人的任何?一次账。
不过这些他不打算让傅锦时知道。
曲凌带着傅锦时一路回了鹰卫的营帐。
上一次傅锦时来的匆忙,走的也匆忙,什么都?没来得及好好看看,今日她?终于?能仔细相看。
曲凌牵着马走在?她?的身旁,见她?看的认真,忍不住勾起?一丝笑。
他仿佛又?回到了傅别遥第一次带着傅锦时前来鹰卫时的场景。
那时候傅别瑶只是?单纯的臭屁,他向?所有人在?显摆他有一个乖巧听话懂事的妹妹。
当年的傅锦时与现在?的确大不相同。
十多年前的傅锦时虽然不爱笑看着有些清冷但其实是?个明媚的姑娘。如今的傅锦时虽然脸上挂着笑但眼中完全不似从前那般温暖,反而带着凉意与疲惫。
他们终究是?都?与从前不一样了。
长大了,成熟了,却也多了烦心事。
“你此番回来了还会走吗?”曲凌问?道。
上一次傅锦时回来令他很?是?惊喜,他以为肃帝查明真相,终于?肯放傅锦时回来,却不想只是?短暂的留了一下。
“不走了。”傅锦时说:“往后都?不走了。”
她?去京城,既是?要替永州四城百姓和将士们讨回公道,也是?为了洗清傅家的冤名,替傅家报仇。
如今事情都?已经解决的差不多了,剩下的当务之急是?杀了陆家杀了西延琮,至于?褚千尧,傅家一事也有他的手笔,她?自?然不会放过,但现在?不是?动手的时候。
“鹰卫将士们若是?知道定然高兴。”曲凌将马拴好,喜笑颜开地看着傅锦时,“你若回来,云将军也就快了吧。”
先前傅别云浑身是?伤的将傅家父子的头颅送回时,众人知道她?心情沉重,便谁也没有上去打扰。
一直到她?离开,他们也只是?说过几句话。
傅锦时听到去曲凌的话,微微抿唇。
曲凌见状便懂了。
傅锦时望着远处碧蓝的天空,说:“我会把?阿姐接回来的。”
曲凌轻轻一笑,道:“你要做的事情,从来不会失败。”
褚暄停是?在?第五日傍晚回的京城。
入城的那一刻,天边残阳如血,带着斑驳血迹的马车随着身后缓缓关闭的城门从一片阴影中走了出来。
“直接进宫。”坐在?马车内的褚暄停淡淡出声。
赶车的沉西应声后扬起?马鞭甩在?马车的车辕上,响亮的声音使得马加快了速度,朝着宫门疾驰而去。
到了宫门处,沉西一眼便看见了褚千尧的马车。
他扶着褚暄停下马车时,在?他的耳边轻轻道:“殿下,四殿下也在?。”
褚暄停几不可见的点头。
然而就在?沉西扶着他入宫门时,从里面远远的走来一个人。此人正是?褚千尧。
“参见四殿下。”沉西恭敬行礼。
褚千尧的目光却从头到尾落在?褚暄停身上。
他没有行礼,只是?行至褚暄停面前时,面无表情道:“父皇很?是?挂念太?子殿下的眼睛。”
褚暄停懒得同他周旋,直接不淡不咸的回怼道:“比起?父皇,相信四弟更是?关心。”
“这是?自?然。”褚千尧也没否认,甚至没有掩饰自?己的野心,“毕竟还没有哪一朝的皇帝是?个瞎子。”
“同样的也没有哪一朝的皇帝会私通敌国。”褚暄停遮盖在?白色布条底下的目光凌厉冷冽,“更没有哪一朝的皇帝会为了一己私欲而不顾百姓性?命。”
两人从前也没有多和睦,但至少都?维持着表面的体?面。
如今也算是?彻底撕破了脸。
褚千尧神?色变得危险,“太?子殿下,你掌管刑部,自?然也该知道。没有证据的事情不可乱说。”
“既然说了,那你也该知道孤证据充足。”褚暄停的身上还沾染着血迹,带着大片地脏污,那是?回城之时,被砍伤留下的。
他回来的这一路,起?先大约是?京城之中没有人收到消息,所以前半段还算顺利,等到了后半段的时候几乎天天都?有刺客刺杀,他甚至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有好好合眼睡一觉。
两人就这般在?宫门之处对峙,谁也没有在?言语之中后退一步。
“太?子殿下果然神?通。”褚千尧并没有因为褚暄停的话而着急。
于?他来说,褚暄停有没有证据都?不重要,因为此刻大瞿面临的是?陆家以及与陆家有牵连的戎国、天楚和郦幽。在?这个节骨眼上,父皇不会想要把?他逼急的。
边境告急,若再添内患,大瞿怕是?撑不住。
所以即便有证据,此刻也是?谁都?动不了他。
而这便是?机会。
褚暄停听出褚千尧的有恃无恐,他漠然道:“四殿下睿智。”
说完,他越过褚千尧朝着清乐殿去。
褚千尧余光瞥见褚暄停经过他,眼中情绪微微波动。
他们俩如今便算作不死不休了。
然而曾经明明他们关系极好。
第179章 第179章
褚暄停与褚千尧小的时候经常在一处玩儿,那?时褚暄停虽然?年龄大些,但?褚千尧却长得比褚暄停大些,倒显得褚千尧像个哥哥。
当年两个人还并非是如今这般沉稳的性子,反倒是非常的活泼,甚至可以算得上是顽皮,宫里的花草树木甚至地上的蚂蚁恐怕都遭过两人的祸害。
因着?两人实在不?像话,所以肃帝早早的就将两人送去了明昭书院。
这处书院乃是皇家所建,是京城最大的书院,能入里面读书的皆是家世显赫之人。
因着?孩子心?性,所以最开始时两个人总是一起逃学。被夫子抓到了便一起挨罚,但?旁人受了罚下次会长记性,这俩人却屡教?不?改,为?此书院中的夫子曾多次上疏肃帝。
可惜作用不?大,最后只得夫子自己苦恼。
不?过这种苦恼没有持续多久,因为?褚暄停中了柯蓝之毒。
皇后许是察觉此事乃是谢家所为?,所以勒令褚暄停再不?准去同褚千尧在一处玩耍。褚暄停起先不?明,所以并不?照做,但?从那?时起,褚暄停却敏锐的察觉了褚千尧态度的转变。
他不?知道褚千尧为?何忽然?同他冷了关系,他贴了两回冷屁股,便也生了气。
其实那?时褚暄停只以为?许是自己哪里做错了引了褚千尧不?悦。他以为?他们还有机会和好,却不?想从那?之后他们就再也没了从前的亲近。
自此书院里的夫子看到的只有两个勤奋好学的学生。
不?过最初两人只是疏远了些,真?正令他们俩的关系落到冰点的事情是广瑛公主?被送去和亲后,褚暄停为?了保护扶清自此决定?要谋太子之位。
那?时叶皇后早已去世,谢贵妃为?继后,褚千尧成为?嫡子,将来若是顺利,他便是太子。
可偏偏褚暄停先一步得到了那?个位置。
褚暄停一入清乐殿便闻到了浓重的药味。
他不?禁脚下一顿。
曾经母后病重那?段时日,梧阳宫中也总是弥漫着?这样的味道。
呛人的、苦涩的、甚至刺得人眼眶发酸。
他的耳边好似又?听到了那?虚弱的接连不?断地咳嗽声。
带着?一种生机流逝的枯败之感。
“哥?”褚扶清端着?空了的药碗从内殿走出来时,便见褚暄停站在外殿。
她算着?他今日差不?多就回来了,因此对于他站在这倒没多惊讶。
不?过……
她的视线落在了褚暄停的眼睛和身上的伤上。虽然?知道他的眼睛早就好了,但?是今日乍然?看到他这般蒙着?眼睛的样子还是忍不?住心?中一紧,尤其是在注意到他手臂和肩上的伤时。
她微微皱眉,关切道:“你?的伤……”
“没有大碍。”褚暄停不?甚在意道。
褚扶清面上没再说什么,但?却打算着?让人去请太医过来看看。
她了解褚暄停的性子,若只是和自己身体有关的事,再重的伤到他嘴里永远都是“无碍”、“无妨”。
褚暄停走近了问道:“父皇如何了?”
褚扶清摇了摇头,无声道:“不?太好。”
她将手上端着?的空药碗放在一旁,带着?褚暄停往内殿而去。
这两日肃帝睡不?好,也不?爱见到外人,所以每回宫女和太监来送煎好的药都是放在外殿,她出来取,肃帝用完后,她再将空了的药碗送出来。
“是太子吗?”外殿与内殿只隔了道墙,肃帝听到隐约的声音,出声询问。
他的声音听起来比前几日还虚弱,甚至说完这声,低低咳嗽起来。
褚暄停摘了眼睛上的白布,从外殿走了进来。
“儿臣参见父皇。”他上前,于榻前跪地行礼。
褚暄停早在回来之前心?中就有了数,听了扶清的话心?下也有了准备,然?而在见到肃帝如今的样子时,还是有些意外。
相比起他去往遂州城时,肃帝消瘦了许多,整个人的精气神也大不?如前,他的双鬓白了许多,一下子便让他感受到了苍老的气息。
“受了伤?”肃帝靠在软枕上,侧头打量了一番,注意到他手中的布条,眸光微顿,却没多提。
“嗯。”褚暄停说:“不?打紧。”
肃帝收回目光,接过褚扶清递过来的水润了润嗓子,而后垂眸看着?褚暄停。
“你?是为?了傅家鹰卫而来的吧。”褚暄停先前送的消息他已经看到了,如今要解这个局面傅家鹰卫可解。
“是。”褚暄停应声,“还请父皇下旨,允傅锦时带傅家鹰卫前往遂州协助遂州守备军。”
“太子。”肃帝淡淡地望着?褚暄停,没有立即应允,而是问道:“你?可知道一旦傅四掌傅家鹰卫,你?就再不?会有机会能够掌控她。”
褚暄停一进来他便注意到了他受了伤,他的这个太子做事从来都是游刃有余,从容不?迫的,如此匆忙失态的次数屈指可数。
此番能让他着?急进宫,连回太子府换件衣裳都顾不上的,除了傅锦时,不?做他想。
可这并不是肃帝愿意看到的。
倘若傅锦时能够此生都不?再想要回到永州掌管鹰卫,而只是留在京城做太子妃,那?么他不?仅不?会阻止,甚至乐见其成。
傅家的姑娘是极好的,太子也是良善之人,若真?是促成这门?婚事他也算对得起傅铮了。
可偏偏傅锦时要回永州,这足以可见褚暄停在她心?中不?是最重要的。
褚暄停将傅锦时看得太重,傅锦时却并非如此,长此以往,嫌隙必生。届时两个人真?的能好聚好散吗?
不?见得。
两个人一个有兵,一个有权,一旦闹翻,必定?是一场风雨。
而且依他目前来看,褚暄停最后定?然?是落败的一方。
“儿臣从未想过掌控她。”褚暄停道:“父皇,儿臣心?悦她却不?是非要得到她。”
“傅锦时在儿臣这里永远是自由的。她的去留,只有她自己能够决定?。”
他在肃帝第一次提出赐婚二人时便说过类似的话,可肃帝从未放在心?上,就如同现在,他依旧不?以为?意。
“太子,你?太天真?。”
“你?虽然?温和良善,可感情之事最易让人失了分?寸,如今还能理智,若是再过十?年二十?年呢?”肃帝因为?中毒身体虚弱,脸色苍白,可目光中的压迫却不?减丝毫,他说:“傅四的性子绝不?会将情爱之事放在首位,你?却与她相反。太子,久而久之,你?当真?不?会心?生怨怼吗?届时,你?又?该如何?强求还是放手?”
褚暄停抿唇,垂眼看向自己手中的白色布条。
“你?当比朕了解傅四,她不?是任人拿捏的性子。”肃帝说:“你?若强求,傅四决不?会束手就擒。她若无权无势,你?尚能强留,最坏也不?过是两败俱伤,可她手中有三万鹰卫,你?以为?你?还能赢吗?届时又?该如何收场?”
肃帝从傅锦时能够抗过诏狱十?八道酷刑时,便知道此女不?凡,更不?用说后来发生的这些事情,褚暄停与她若是在朝堂或者战场上相对,两人必定?是旗鼓相当的。
可在情场之上,胜的一定?是傅锦时。
肃帝话音落下,清乐殿内一时再无人出声,直到有宫女在殿外收走空药碗时发出细微声响,褚暄停抬眸说道:“父皇,倘若我强求不?了呢?”
肃帝一怔。
褚暄停继续说:“倘若我才是那?个无权无势,被掌控的人呢?”
肃帝从没想过褚暄停会说这样的话,在他的印象中,太子果决、强势,绝不?会做一个任人宰割之人。甚至即便他察觉到太子想将皇位拱手让给广陵,却也从没想过他会放出手中所有权力。
“太子,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父皇,您应当早就察觉了我与扶清做这一切的真?正目的。”褚暄停不?卑不?亢道:“我从前的确未曾想过放弃一切。因为?扶清此路艰险,我不?放心?她一个人走。”
他说着?看向站在一旁的褚扶清,“甚至为?此,我从不?敢跟傅锦时表明心?意,因为?我知道她要回永州,而我要留在京城,我们谁都不?会妥协。即便是如今我们已经在一起了,可我知道我们不?会长久。”
当日他们二人能在一起,其实未必不?能说一句太过冲动。
所以即便是在一起了,他依旧抱着?最坏的打算,每一日都当做两个人的最后一日来过。
可是今日肃帝的话提醒了他。
得到过了,又?如何舍得放手?
他如今还有理智,可若是当真?有朝一日生出了不?甘心?亦或是怨怼,怕是冲动之下真?的会直接将人强行。
同样的,肃帝也提醒了他,该如何避免这样的事情发生。
傅锦时若是无权无势,便难以逃脱,可这一路走来,他看到了她的艰难与坚定?,是那?般的不?易,他如何做得出阻拦的事情。
所以不?妨将这个人换做他。
他无权无势,便无法强求。
甚至傅锦时先前担忧的将来他们二人若是在一起,会惹扶清忌惮的事情也就不?会发生了。
“所以你?此番便是选择傅四,而要放弃广陵。”肃帝听出了他话中的意思?。
“非是如此。”褚暄停面色平静,声音平缓,“在放弃一切的时候,我定?然?已经帮扶清扫清了路。”
在此之前,他会去克制自己。
肃帝沉默地望着?褚暄停,他的神色十?分?复杂,广陵想要的他的确察觉到了,所以当日才会痛快地通过女子科举的提议,可太子的话是他没有预料到的。
他不?在意皇位上坐的是公主?还是皇子,那?个位置,能者居之,可太子的话他却在意。
他把傅四看得太重,若是将来傅四不?要他了,岂非是要他的命?
“你?若是无权无势,将来傅四不?要你?了,说丢便能丢了你?。”肃帝没有察觉自己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你?届时连挽回的能力都没有。”
先前还有些凝重的氛围,此时因着?肃帝这般语气,倒缓和了起来,褚暄停轻轻一笑,“倘若真?有那?一日,一定?是我哪里做的不?好。”
这话一出,肃帝听得简直没了脾气,他冷哼一声,气笑了。
他说:“给朕滚。”
褚暄停知道肃帝这便是松口了,他躬身行礼,“儿臣谢过父皇。”
他说完,退了出去。
肃帝望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而后他看向褚扶清,“下旨吧。”
褚扶清在两个人说话时一直沉默的站在一旁,她对褚暄停的话有些意外,却又?觉得在意料之中。
哥哥从来不?会被任何事情难住,没有什么是他解决不?了的,甚至任何事情在他手中都能圆满。
她从不?怀疑。
“是。”她应了一声,又?对肃帝道:“父皇歇息片刻吧。”
无人知晓,如今的玉玺在褚扶清手中。
甚至这些日子送来清乐殿的折子也都是她批的。
没有圣旨,傅锦时暂时不?能轻举妄动,只能待在鹰卫大营中干着?急。
好在褚岁愉会时不?时传些消息前来。
“别看了,先吃饭。”曲陵从外头进来,身后跟着?提着?食盒的士兵。
傅锦时收了手中的信,走到小饭桌旁,同曲陵一起将饭菜从食盒中拿出来。
“这好像不?是大营中的饭菜。”傅锦时一眼就看出饭菜的不?同,挑眉道:“咱俩单独开小灶不?太好吧。”
曲陵翻了个白眼,“还不?是你?嘴巴挑,今日的饭菜中都掺了萝卜,安叔记得你?不?爱吃,特意给你?单独做的,我都是跟着?你?沾光。”
他也不?爱吃萝卜,从前好几次央求安叔在吃萝卜的日子里将他的那?份先盛出来,再放萝卜做其他的,但?都被安叔以“身为?领将,要以身作则,莫要搞特殊”为?由给拒绝了。
结果到了傅锦时这里连提都不?用提,安叔甚至给单独做了旁的菜。
简直是区别对待。
他为?此特意去找安叔为?自己鸣不?平,结果被安叔一句话怼地哑口无言,安叔说:“你?个大小伙子跟个小姑娘计较,丢死人。”
傅锦时听了情不?自禁笑起来,她道:“谁叫你?从前总是欺负小安。”
小安便是安叔的儿子,去年同她一起镇守邺城。
他们年纪相仿,所以从前总是在一处玩,他们与小安是一伙的,曲陵则是同另外几个小孩是一伙的,那?时候他们两伙人互相看不?顺眼,见面不?是吵架就是打架,恐怕那?时任谁都没想到最后他们都会进了鹰卫,成了并肩作战能够交付生死与家人的好友。
第180章 第180章
褚暄停回府不久,宫里便来了太医给他看伤,紧随而来的还有一道圣旨。
肃帝先?是借着傅锦时救治遂州城百姓且寻找太子有功的事情封她为太子府参军,又借着治理遂州城之事对他大肆夸奖,最后?言明自己身体不适,给了太子监国之权。
褚暄停跪地接旨。
传旨的太监将圣旨放在他的手中,又招呼来身旁跟着的小太监,那小太监手中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枚虎符与一枚监国玉玺。
他接过托盘恭敬地放在太子手中。
监国玉玺相当于给了褚暄停平定陆家之乱的权力,虎符则是给了他整个大瞿的兵权,这其中自然?也包括了傅家鹰卫。
而傅锦时如?今是太子府参军,便是掌管太子府的兵权,那么接下来褚暄停要派傅锦时带着鹰卫支援遂州,便也无人能置喙。
除此之外,此时还有几道圣旨分别落入从遂州城回来的几人手中。
江舟以身试药研制出治疗疫病的方子,圣人之举,令人动容,赏赐黄金百两,封其为定远伯,其妻为二品诰命夫人,其女为长乐县主,并允其入明朝书院读书。
另外律兰旭与几名太医也分别受赏。
于陆家则是问罪,既有关于遂州城的也有关于留云滩一事的。
肃帝此举便是将陆家罪责昭告天下。
褚暄停在传旨的太监离开后?,便派人去北镇抚司寻应寒川。
越行简在一旁闻言,知?道褚暄停是打算借锦衣卫的海东青传信给傅锦时。
肃帝此番做法可以说是给他们节省了莫大的时间。
若是肃帝下旨,圣旨传到傅锦时手中需要几日?时间,这期间倘若路上再遭人拦截,只会更加耽误时间,甚至圣旨可能传不到傅锦时手中,这也是她先?前一定要亲自去给傅锦时送圣旨的原因?。
她其实并非是真的要自己去传旨,而是打算以自己为饵,引褚千尧派人拦她,从而给真正去送圣旨的人拖延时间。
但她知?道这样一来想要说服傅锦时就更难,所以说了谎话。
而此番肃帝将调兵的权力给了褚暄停,又封傅锦时为太子府参军,那么傅锦时依旧算是褚暄停手底下办事的人,褚暄停命手下人做事不需要什么圣旨,只要传个消息就行。
海东青的速度快,不出两日?傅锦时便能接到消息,到时带着鹰卫前往遂州支援名正言顺。
不过,越行简现在担心的是另一件事。
褚暄停能想到锦衣卫的海东青,褚千尧定然?也能想到。
海东青虽然?是猛禽,可也不是不能被?捕捉,据她所知?,褚千尧曾经就亲手捕捉过一只。
所以若是真要消息顺利送去永州,必须牵制住褚千尧的注意。
而她知?道褚千尧如?今还在派人寻她。
“太子殿下。”越行简喊住了要去写消息的褚暄停。
褚暄停停住脚步,越行简上前将自己的打算同褚暄停说了。
褚暄停皱眉,想也不想便要拒绝,傅锦时有多?重视越行简他看得出来,若是她出了事,傅锦时必定难过。
越行简劝人从来都能抓住重点和软肋,她只是笑着同褚暄停说了几句话,便告了辞。
很快,太子府的后?门?处一人骑马而出。
四皇子府。
褚千尧一脸阴沉地看着跪在下面的人,“连个人都找不到,我要你何用?”
“殿下恕罪。”那人不敢抬头。
褚千尧起身,缓步走到那人身前,而后?微微俯身,掐住那人的脖子,那人被?迫仰起头,感受到窒息却也不敢反抗,只能不断地求饶,“求殿下再给属下一次机会,属下定然?能够找到越姑娘。”
褚千尧对他的求饶毫不动容,手上继续用力,就在那人近乎气绝时,孤照从外头进来,他道:“殿下,查到越姑娘的踪迹了。”
褚千尧闻言将手中的人丢了出去,旁边的侍女上前送上布巾,褚千尧擦了手,看向孤照,“在哪?”
“太子府。”
褚千尧闻言沉沉一笑,孤照又将得来的另一消息也报给了褚千尧,“属下还打听到,陛下给了太子监国之权……”
他将消息一一道来。
褚千尧转着手上的扳指,对此不意外,脸色却更加难看了。
孤照扫了一眼褚千尧的脸色,斟酌着又说出了第三个消息,“太子府派人往永州送消息的正是越姑娘,如?今已经启程。”
褚千尧脸色彻底黑了下来,他大步流星地出了门?,牵了马直奔城外,孤照点了几个人紧随其后?。
越行简是在鎏城时被褚千尧追上的。
她一身黑色衣裳,头发半扎,骑在马上,扫过周遭围上来的人。
“这是做什么啊,四殿下。”她嘴角勾着笑,眼尾上挑,看向中间的褚千尧。
褚千尧上前两步,对越行简说:“你该回家了。”
“四殿下,我是要回家啊。”越行简听到褚千尧的话不禁笑了起来,她抬起握着马鞭的手指着他身后?的路道:“你这拦着我的回家路我还怎么回?”
褚千尧微微眯起眼。
越行简见状心中冷笑。
两人就这般在马上对峙,谁也不让。
此时已近冬日?,加上是在傍晚,鎏城城郊并无什么人,长风吹落树上最后?一片叶子,褚千尧出了声。
“拿下。”
褚千尧一直都是说不过越行简的,此时跟越行简说再多?也是给自己找不痛快,只会让自己更生?气,于是干脆动手。
越行简就知?道褚千尧还是这个死德行。
她也不怵褚千尧动粗,抽出挂在马上的长刀直接对上众人。
她心中有气,因?此下起手来毫不留情,但四皇子府的人都知?道越姑娘对殿下的重要性,所以无人敢下重手,两相对战起来,四皇子府的人很快便落了下风。
褚千尧看着自己的手下败落,接过孤照递过来的弩箭,对准了越行简。
“噗嗤”一声,是利器刺入血肉的声音。
因?为离得极近,冲击之下,越行简险些落了马,她双腿夹住马腹,借助腰腹的力量稳住身形,却在下一瞬被?褚千尧的剑划伤了腿,陡然?的刺痛,让她脱了力,不过在落马的瞬间,她借助另一只手的力量,于落地之时撑地翻身站直了身子。
其他几名四皇子府的护卫借着机会将刀架在了越行简的颈间。
越行简垂眼扫过,嘲讽出声,“四殿下做事还是这么卑鄙。”
褚千尧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毫不在意她的讽刺,他已经听惯了越行简的冷言冷语。
他下了马,走到越行简的身前,定定地注视着她,而后?抬手替她擦去唇边的鲜血。
“你若是听话,我也不必如?此了。”
越行简感受到唇角被?粗粝地擦过,不知?想到了些什么,她望着褚千尧冷冷一笑,随即猛地拔出肩上的短箭,在褚千尧的目光中直直朝着他的心口而去,褚千尧侧身躲开,可两人离得极近,短箭径直没入他的肩膀,同越行简伤在了同一处。
“殿下!”孤照等?人瞬间急切起来。
陡然?的剧痛让褚千尧皱眉,他却抬手制止了手下。
越行简望着褚千尧的目光沉冷,“四殿下,早就跟你说过,离我远些。”
褚千尧闻言却低低笑起来,他对旁人时,眼中的疯狂总是藏得很好,但是面对越行简时却总是毫不遮掩的露出来。
“阿简,你真是半点亏都不吃。”
越行简懒得看他发疯,俯身拎起刚才落在地上的长刀看也不看颈间的长剑,就要走。她敢在褚千尧面前放肆的一个原因?就是笃定褚千尧不会杀她。
“再往前,我真的会杀了你。”褚千尧抬起长剑横在越行简的颈前,侧眸望着她。
“是吗?”越行简望着褚千尧的眼睛,脚步却不停。
两人似是在较劲,谁也不退,褚千尧的长剑在越行简的脖子前端划出血痕,越行简像是无所觉般。
最终褚千尧收了剑。
“你就是仗着我喜欢你。”他说。
越行简漠然?道:“是你自找的。”
说她自私也好卑鄙也罢,她就是肆无忌惮地利用褚千尧的喜欢。
褚千尧自嘲一笑,“是我自作?多?情。”
“一直都是。”越行简毫不犹豫道:“你早该看清。”
褚千尧知?道越行简不会说出令他欢喜的话,她的嘴里吐出来的永远是能够刺伤他的利箭,可此时还是难免有了难过,可他不会令任何人看出来,于是伪装在面上便又成了强势与阴沉。
他对孤照吩咐道:“留下性命便可。”
越行简做好了再战的准备,身后?却忽然?出来一道冷冽地女声。
“四哥,你对我公主府的参军下手,怕是不妥吧。”
褚扶清骑马而来,傅别云先?一步越过她们上前,手中的长剑挡住了孤照的剑,护在了越行简的身前。
“二姐。”越行简一瞬间眼睛都亮了。
傅别云对着她露出一丝笑容,看清她身上的伤后?,眉眼越发温柔,“回去找你算账。”
分明是护犊子一样护在她身前,连说话都是春风化?雨般的语气,可话里的内容却愣是让越行简的心凉了半截。
她瞬间息了声,不敢再多?说一句,乖乖站在傅别云的身后?。
褚扶清下了马,走到褚千尧的面前,“四哥,越参军我便带走了,至于四哥带人无故拦杀一事,我会秉明父皇,请他主持公道。”
说完,她转身朝着傅别云挥手,傅别云扶着越行简离开,褚千尧一句阻拦的话也说不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褚扶清将人带走。
今日?来的若是褚暄停府上的人他还能强行借口越行简是他府上的护卫阻拦,即便太子府的人借着阿简的公主府参军来说事,他也可借着要他们拿出证据来拖延,从而将人强行带走,可来的偏偏是褚扶清。
褚千尧望着众人离开的背影,抬手拔了那支短箭猛地扔在地上,箭尖瞬间没入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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