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桑格花
许柏安进去的时候, 温杭正打电话要毯子,民宿的老板娘早前说过,怕冷可以多要条毯子。
许柏安看了眼, 没管, 直接进浴室冲凉, 他来得匆急, 背包里只放了一套换洗衣物。
等他出来,地上的毯子已经铺好。
他站在灯光下笔直挺拔, 鬓发半湿, 一手叉腰看着地面, “什么意思?”
温杭指了指毯子:“你睡地上。”
“我不要。”他作势要上床。
温杭吓一跳,伸出脚踢他,却被反攥住脚跟,她挣了挣,语气不悦提醒:“你搞清楚了,这是我的房间。”
她的脚白皙纤细,涂着裸色的脚趾反透着光, 在灯光下有些性感。
他握得紧, 低头吻了吻踝根处, “是你放我进来的。”
触感温热,掠过酥软。
温杭小腿肚都软了下, 没想过他会亲自己的脚,震惊:“你是变态吗?”
又胡乱踢在他身上:“我让你滚进来,怎么没见你用滚的?”
许柏安眼神微沉:“我没睡过地上,我只睡床。”
温杭冷笑, “有得睡就不错了,你还好意思挑, 我可没说让你睡床。”
“没关系,”他打量了眼床身,轻飘飘:“大小刚好,够一起睡。”
“不行,”温杭又挣了下,觉得自己还是有底线的,强调:“我有男朋友的。”
“哦,你都能自己出来度假了,”许柏安盯着她,语气挑衅:“我还以为你男朋友早死了呢。”
“……”温杭发火:“许柏安!”他说话刻薄,但还是第一次这样差到没边。
温杭声音微恼:“你别以为我没脾气,安分点,否则就给我滚出去。”
“你是没脾气。”
他淡淡扯了下唇,松开手,坐到铺好的地铺里:“有的全对我发了。”
没再闹,关了灯各自躺下。
温杭阖着眼没睡着,多翻了两个身,底下传来许柏安的声音:“别翻了,又睡不着?”
温杭不回答,侧躺着,眼睛睁开一条缝,看地上的人,高耸鼻梁在黑暗中尤其显眼。
他倏忽也睁眼,逮到她偷窥的视线,眸色晦暝:“要不要我,上去睡?”
温杭心跳快了一拍,却很坚定,翻回身:“不要。”
睡了一夜,温杭第二天醒来许柏安不在房间里。
进了洗手间,镜子上许柏安贴了张便利贴。
「我出去一下,晚点回来,别乱跑。」
温杭可不管他说什么,撕下来丢进垃圾桶,洗漱完出去,松狮小白依旧在院子里冲她摇尾巴。
外面的太阳暖烘烘的,她到对面的餐厅吃了碗米线,一个红铜的锅端上来,里面有酸腌菜,肉沫,蔬菜,高汤煮得米线入味。
温杭吃完人也冒点细汗,拿手机看XHS上面的攻略,今天按照之前做的计划要去下一个景点。
今天天气好,街上行人也比之前多,都是两两结伴,温杭偶尔会多看两眼,但她有很多次独自的经历,并不觉得孤单。
路过小摊上,摊主穿着藏族服饰,用不太流利的普通话招揽客人,温杭挑了些钩织和手绳,里面有五彩桑格花的样式,双股彩色绳一层层交错,做工很精细,她买下来,别在自己的腰带上做饰品。
摊主的小孩嘴馋,盯着她手里刚买的牛轧糖,眼睛直发亮。
温杭微弯腰问:“想吃这个?”
小男孩点点头,又看眼大人摇摇头,温杭拿出一袋塞到手里,轻声细语:“姐姐吃不完,你帮我吃一些好吗?”
摊主跟她道谢,小男孩才双手接过去,很有礼貌。
温杭揉了揉他的头,拿好东西离开,走到半道,小男孩追了上来。
他手里抓着一朵樱红色的花,渐变色但有点焉巴巴,红着脸蛋说:“姐姐,送给你的。”
温杭不认识花的品种,道了谢问:“这是哪来的?”
小男孩指了一个方向:“前面的村里,有好多桑格花。”
又听见路人要去旁边一个小村采风,比起玩,温杭更喜欢看风景,临时改道,去了她们口中的小村。
是个生态园,抬头是蓝天白云,下面是桑格花海。
老板说,每年都种许多的花,今年天气暖,桑格花难得也开了。
旁边有供人休息的圆桌,有人在写生,也有人在野餐。
她在花海中坐了会,拍了几张照片,看眼时间得准备回去了,刚站起来,有个小伙子走了过来,手里捏着一张稿纸。
“你好,”他笑容阳光,看上去年纪还小,应该是学生。
“这是我画的,送给你。”
是一张素描,她在花海里拖着腮发呆,两缕头发飘在半空中,衬得面容寡淡,眸子发软。
画风细腻,笔触比她本人还更温柔些,温杭呆怔了下,“这也太好看了,谢谢。”
小伙子腼腆挠挠头,“你长得也很好看。”
“谢谢。”温杭又道了声,瞥过去,他的桌面上有个二维码,应该是学生出来摆摊赚外快的,“我太喜欢了,我付你钱吧。”
“不用,”他掏出手机问:“能加一个微信吗?”
温杭看出意图,还是走到摊位上扫码付了款,又说明情况:“我是来这里旅游的,很快就走了。”
男孩微微错愕,但还是想加,试探性伸出手机。
温杭笑了下,刚点开手机。
肩膀上一条手臂凭空压来,沉甸甸的,许柏安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她身后。
他装腔作势地清了清嗓:“找你不到,跑哪去了?”
身量高,眉眼锐利,声音也不悦。
气场慑人,男孩咽了咽嗓,忙说:“不好意思,我先走了。”
转眼就走了,温杭看他:“你什么态度?”
温杭觉得许柏安不礼貌,男孩刚还想送画给她。
许柏安冷着脸:“他想撬墙角,抢我的人,我还得对他礼貌?”
温杭抬眼,忍不住剜他:“谁抢谁啊,你讲道理,你才是小三!”
“所以呢?”刚才对着别的男人和颜悦色,对他就凶神恶煞?
许柏安搭她肩的手顺势捏了捏她鼓鼓的脸颊,皮笑肉不笑:“你是想找个小四?”
温杭勾了勾唇,“我博爱,到时候小五小六小七,我一周换一个。”
“……”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她突然想起来。
许柏安抽走她手上的画看,“你发了朋友圈。”
温杭有疑惑,“就发的桑格花的,你也能定位到?”
许柏安视线从画移动到她脸上,对比着相似度:“这个季节桑格花不常有。”
温杭点点头,看向那片花海,目光虚虚的:“那我运气还挺好的。”
他倏忽笑了下,去牵她的手:“是我运气好。”
温杭被他拉着往前走,一时间没反抗,大概是氛围太好,两个人都没说话,在花海中走了一圈,头顶上通红一片的火烧云蔓延到天际。
灿金色的余晖也染在他们眉眼上,许柏安垂眼看她:“温杭,我得回去了。”
温杭点头:“嗯。”
他牵着她的手,轻捏了捏手背,低声警告:“不要找小五,知道吗?”
“……”温杭懒得理他。
许柏安突然停下脚步,盯着她。
她身上沾着余晖的颜色,身后是花海,胜过鲜花着锦。
他听见浮震的心跳声,低头问:“我想你的时候,可以来找你吗?”
温杭抬眸一怔,没说话,在他幽深的眼眸里看见陷入不明情绪的自己。
下一秒,他俯身,干燥温热的唇印在她眉心上,声音轻懒:“我听见了。”
送走许柏安,温杭在小院里住快半个月。
后面几天也不出门了,坐在小院的秋千架上喝茶,感受岁月静好,但突然电话被打爆。
某个系统同步数据出错,运维组拿不定主意,只能找她来,做她们这行的,笔记本电脑是随身带的,她当场就掏出笔记本电脑工作。
事情棘手,她还是退了房回去,开了会,两天时间敲定程序升级,忙完后,昆分还在实行居家办公。
刚整理完数据,还没阖上电脑,邮箱里弹出一封公事邮件,来自总部。
温杭一只手按着酸疼的颈,另一只去滑动鼠标。
邮件标题写着:关于开展易速宝项目的通知。
内容是立项书和计划。
百航决定今年进攻该行业市场,温杭是这个项目的发起人,任为项目主负责人。
她有些发懵,先前一点消息也没有,突然就来了通知,赶紧上线去问刘嘉。
刘嘉今年升了主管,总部的消息多少知道一些。
刘嘉:「你不知道吗?评审的资料还是许柏安亲自递上去的。」
温杭:「他什么意思?」
刘嘉:「你也别想太多,市场对这类系统的需求越来越高,你不知道吧,有几家小公司在风口时抢先上线,现在混得风生水起,百航肯定提上日程了。」
温杭:「错失先机,用户有操作习惯,做出来也不一定能占市场。」
有难度,要不要接下她需要思考。
刘嘉:「所以找你来做啊,你是第一批发起人,做好了昆分今年的业绩稳了。」
机遇与风险永远并存,她可以选择四平八稳渡过,但这个时代,机会是压缩的,温杭心里有跟根弹起拉扯的橡皮筋,不明极限。
她考虑了一晚上,第二天资料转发到群里,跟团队开视频会议,把好坏都说清,让大家按照意愿报名,如果赞成票数够组建整个项目开展,她就接下。
决定是在一周后做下的,何思慧把报名名单发来时,温杭迟迟不敢看。
心里还是跃跃欲试,与其说挑战,不如说弥补遗憾,是不是人总有一些‘从哪里摔倒就从哪里爬起来’的孤勇。
名单打开,发现昆分团队所有人都报上了名。
程宗在群里说,“我们相信温总的眼光,你说干我们就干!”
大晚上所有人都冒出来,什么话都聊,说一开始如何不看好她,又说两年前昆分是怎么在唏嘘一片中冲出来的,接着大家疯狂刷屏那句‘你说干我们就干!’。
明明这两年,眼泪已经成了绝版记忆,但被支持的感觉太好,温杭盯着电脑屏幕流鼻涕擦眼泪。
她回了邮件,用大半个月的时间了解,调研市场需求。
三月中旬时,带着何思慧和程宗回总部开会,飞机落地时,是何静诗来接的机。
何静诗小跑过来跟她拥抱,没个轻重地拍她的肩,眼睛有点红,“多久了,还知道回来啊你。”
温杭抱住她,任她出气:“这不是没办法嘛,得回来开会。”
又手忙脚乱抽纸巾替她擦眼泪:“别哭了,妆掉了。”
何静诗噗嗤一声,她今天可没化妆:“皇帝的新妆吗?”
往外走,温杭回头看,何静诗身后跟着个高大身影,像保镖一样的气势,但长相俊俏。
温杭问:“这谁啊?”
何静诗慢半拍,脸上有些不太习惯,男人重重清了清嗓。
她走过去挽他手臂,介绍说:“我老公。”
“……!”
第72章 管太宽
温杭吓死了都, 瞠目结舌:“你逗我的吧?”
上个月还在吹单身万岁,转眼就把自己嫁了?广州的天都没她变得快。
“真的,”何静诗掏出手机, 给她看自己红本本的照片, 日期新鲜出炉, 没领多久。
温杭瞥了眼男人, 站姿笔直,长得不赖。
她指指何静诗脑门, 压低声说:“你上哪找的对象, 没被骗婚吧。”
“怎么可能, ”何静诗挽她胳膊,比她更小声说:“我骗他还差不多。”
“……”
正说着,远远看见张浩,他也来接机。
何思慧立刻走过去,瞪他一眼:“你怎么来了!”
张浩挠挠头,接过何思慧的行李箱:“这不是着急见你吗?”
他看见温杭打招呼:“好久不见,现在该叫温总了?”
都是熟人, 温杭笑了下:“你什么时候那么客气了?”
何思慧舔了舔唇, 不太好意思说:“温杭姐, 一直没跟你说,其实我们在谈恋爱。”
温杭早看出来了, “知道,给你假期,周三开会到就行,其他时间你随意安排。”
何思慧眼睛微亮:“我可当真了。”
温杭点头莞尔:“真的, 好好拍个拖,手机别关机就行。”
在机场道别, 温杭订了酒店,何静诗抛下纪扬,晚上陪温杭去住酒店。
纪扬送他们到酒店,何静诗拉开车门下去,临走前不忘敲车窗跟他说声谢谢,对方也点头,回句不客气,相处模式礼貌得不像夫妻。
一进去,两个人坐在地上聊天,温杭靠在何静诗肩上玩手机。
何静诗捏她脸:“你这次要呆多久。”
“半个月吧,看工作进度。”主要到总部开会,昆分现在是自由办公模式,在哪都一样。
刚说完,叫的烧烤和啤酒到了,温杭爬起来下去拿外卖,何静诗不减肥了,两个人敞开了肚子吃。
温杭被辣得脸颊通红,她连菠萝啤都不喝,改喝可乐。
何静诗纳闷:“不喝酒吗?你以前很能喝的。”
温杭摇头,摸摸肚子:“前两年喝伤了,现在不敢了,能不喝就不喝。”
何静诗有点心疼她,“很辛苦吧。”
温杭微顿,呼出口气,点了点头,好像时常被结果论困缚,觉得没有成绩的辛苦上不了台面,不敢宣之于口。
“赢了才敢说辛苦。”
又不愿苦大仇深的回顾辛苦,撞了撞何静诗胳膊转移话题:“别说我了,你呢,怎么好好的,学人闪婚?”
何静诗摊手:“还不是被我爸逼烦了,我呢,就是找个婚搭过日子,和和气气,相敬如宾。”
看刚才两人的模式,确实挺像的。
“你现在真是强得可怕,”婚搭的事何静诗以前没少大放厥词,温杭以为她就是口嗨,“也不怕是骗子。”
何静诗颔首,得意洋洋:“他长得帅,活还好,睡他我不亏!”
“……”温杭笑死了,好奇问:“但你们看起来不熟啊,不熟怎么睡?”
何静诗摸摸鼻子:“不熟,就客气点呗,谢谢了麻烦了常挂嘴上就行。”
温杭在脑子里模拟场景对话,一本正经问:“难道做的时候他得问‘请问我可以进去吗?’,你回‘谢谢’,动的时候得问‘这个力道可以吗’,你回‘麻烦再用力一点’。”
不常脸红的何静诗脑袋嗡了一下,整个脸红透,又诧异问:“你是怎么知道的?”那眼神就差说‘你在我家装监控了?’
“不是,”温杭快要笑倒了:“我开玩笑的,你们来真的啊!”
“那结束了,岂不是得说‘很舒服,能劳累你再做一次吗’。”她居然能把虎狼之词说得那么清新脱俗。
“……!”何静诗斜睨她一下,上手拍她,“你现在这张小嘴比我还厉害,就看谁能治治你。”
聊了整晚,第二天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到楼下吃肠粉。
温杭抬头看这座城市,云层重叠,往昔的熟悉感扑面而来,眉眼舒展,回头跟何静诗说:“我想买房。”
何静诗问:“在广州吗?”
温杭点头,这件事她考虑过了,最终还是决定在广州,她在这里生活多年,最适应这里的节奏,也最舍不得这里。
“你帮我留意一下,我手里的积蓄付个首付应该没问题,不够的话我再把理财和金条卖了。”
何静诗二话不说应下:“行啊,正好最近房价降了,不过你不是都在昆明生活吗?”
“以后休假可以回来,”温杭想了想,唇角轻勾:“有个落脚点也挺好的。”她很早就想有属于自己的房子,不必寄人篱下,不用到处搬家。
定下后温杭看了两天房,对比价格和地带,以及补充房贷知识。
周三回了百航开会,这是她第一次回去开会,温杭没像以前,这次穿得稍正式。
刚到楼下,刘嘉就拿着杯咖啡来接她。
“多久没回来了,还记得信息技术在几楼?”
温杭接过咖啡喝一口:“在这做了几年牢,真是到死都忘不掉。”
“……”她瞳色干净,看起来没太大变化,就是说话更直接,以前的嘴多少会斟酌修饰,现在犀利起来,有种不顾别人死活的疯感。
没聊多久,上楼进了会议室。
项目技术部现在是张嘉俊在管,能参会大多是老员工,温杭看了一圈都是熟悉的面孔。
程宗是会议主持,早在昆明就做好了准备,这次是立项会,电脑开了远程会议,所有分公司都有代表在听,场面隆重。
温杭不占主导,只有在提出质疑性问题时才会控场发言,会议开了三个多钟,人都听疲了。
中途休息,刘嘉拉她出去透气,在走廊遇见方新秋,跟她打招呼,有人路过,认识她的,直接喊她名字的,也有新人上来,客客气气喊温总的。
温杭有些恍惚,想起早前有人说她雷厉风行,她觉得自己越来越像许柏安。
刘嘉手握成拳,装话筒似地推到她嘴边:“发表一下感想。”
温杭简单粗暴:“赢了真好。”
她说完,三个人都大声笑了。
方新秋又问:“你们开大会,许总没来吗?”
刘嘉:“还挺巧的,好几天没见到他了。”
说完两个人的视线齐齐打到温杭身上,有些心照不宣,温杭也不奇怪,耸肩说:“所以,我们在这里坐牢,他在外面逍遥?”一句玩笑话掩了过去。
等到会议快收尾,张耀进来了,聊了两句,说晚上约了个饭局。
温杭以为只是简单吃餐饭,进了包厢才发现是个应酬局。
这趟总部之旅,除了昆分,还有两家子公司的主管经理也来培训,就坐在右侧,温杭见过证件照,能认出来,还有两位是客户,温杭挑了个位置坐下,跟一圈人点头示意。
张耀坐在主位,点菜的时候问询了一圈。
旁边华东华中大区的负责人,姓林,看上去年纪也不大,标准的青年才俊,正找话跟她聊天,“温总很少到总部培训吗?很少见到你。”
温杭解释:“我是总部派过去,前两年都没回来。”
对方:“听说昆分去年提了85%,真厉害。”
温杭笑了笑:“运气好,赶上跟两家集团合作,林总你们近期推出什么新产品了?”
林总摇头:“市场不景气,等你们易速宝发展起来了。”
对面两位老总加入话题,互相吹捧的套路,还不忘敬温杭酒,她推拒着喝了两杯。
正聊着,包厢的门一开,以为是服务员上菜,结果走进来个许柏安。
包厢内闷,他脱了大衣,跟众人打过招呼后,坐到张耀旁边,眼神朝温杭的位置瞟了过来。
有客户敬酒,温杭喝了口酒,林总给她碗里夹菜,“吃点东西垫垫先。”
这位绅士客气,温杭颔首:“谢谢林总,我自己来,您也吃。”
一桌子男女都有,有男生犯烟瘾,饭桌上打火机点了烟,烟雾缭绕,呛得人难受。
许柏安一晚上不怎么说话,倏忽皱了皱眉:“要抽出去抽。”
那人是百航员工,赶紧掐灭,低声说了句不好意思。
插曲揭过,侧前方有人跟她搭话:“温总,成家了没有?”
温杭抬起头,辨认眼前这位,是深圳的陈总,“还没。”
陈总摇摇头:“我记得温总也快三十了?该谈的恋爱也得,女人过了三十就难找对象了,人老珠黄的,不像男人,四十岁才刚刚开始。”
温杭扯了扯嘴角,看眼他的啤酒肚,“都说男的二十五以后能力下降,陈总怎么着,刚开始就陨落了?”
“你这小姑娘怎么说话的,眼睛该治治了,我没四十,三十六!”
同个职级,平时也不常见,温杭不怕得罪他。
“我眼睛是该治,我看您居然像六十三。”
“……”一桌子的人被逗笑。
都是玩笑语气,那位陈总气得脖子红,又不好发作。
程宗见状,赶紧搭话:“其实我们温总是不婚主义。”
林总:“那还挺巧,好像许总也是。”
这话一出,两个人视线在空中撞了撞,许柏安带懒倦地倚着,眉眼疏离,喝了口酒。
“是么?”他目光明晃晃落在她身上,直白且意味深长:“是挺巧的。”
这一眼牵出些别的情绪,现场有在总部工龄长的同事,表面风平浪静,内心八卦波涛汹涌。
张耀见火势不够旺,添油加醋:“都不婚多适合啊,干脆凑合一下。”
温杭面色如常,半真半假的语气,“张总可能不了解我,我只跟25岁以下的谈,其他的……”
她摇摇头,神色慢冷:“我不喜欢。”
这话够狠,张耀尴尬地笑了两声。
旁边的林总好奇:“温总之前是总部出去的,那不是在许总手下工作过?”
有人开了个头,陈总继续点火:“在许总手下工作,温总学到不少吧,影响大,升得也快,我们实名羡慕。”
说得阴阳怪气的,温杭不恼,半点不避嫌,坦然大方说:“那可不,老板就是老师,我的人生致谢里肯定有许总的位置。”
把他捧为高峰,也撇清关系。
张耀看眼许柏安,他一脸淡漠,忽而笑了下,酒杯搁到桌面,发出点不大不小的声响。
看得出来不悦,在场有眼力见的不敢再问。
酒过三巡,温杭看眼时间,拿着手机出去,喝了酒,她脸色不太好,在洗手间洗了把脸清醒。
走廊静谧无声,她低头看手机消息,正打字回复,没注意看路。
听见脚步声,没来得及抬头,手腕一紧,被人扯进旁边的空包厢。
挺拔的阴影笼罩而来,温杭往后退,包厢内没开灯,窗外凉淡的月光照清两人的脸,她神色错愕。
许柏安长腿勾了把椅子坐下,又把她拉到腿上。
紧实的腿部肌肉灼热,透过轻薄西裤,传感到她臀部,激得温杭一惊,咽喉:“你干什么?”
她脸还没完全擦干,细密的水滴黏在她脑门上,许柏安用唇碰了碰,气音极低:“只跟25岁以下的谈?”
他也喝了酒,两个人身上都有微醺酒气,温杭手撑在他胸膛,把他隔开距离:“不行吗?”
许柏安扯了下唇:“我记得你那位男朋友不是吧?”
他又不傻,肯定早猜出李凯业不是,温杭勾了勾唇:“我换了弟弟,你不知道吗?”
许柏安微滞,盯着她脸在辨认真假,“你最好是在开玩笑。”
温杭眨了下眼,看他眼底有醉意:“你是不是管得太宽了?”
他冷峻眉眼往下锁住她,温杭被视线刺得心脏狂跳,要从他腿上跳下去。
刚起势又被一把摁住,往下压,热源贴合,心脏被紧攥,他的吻也顺势压来。
“刚才不是说谢谢?”
“这辈子都拿来谢我,好不好。”
第73章 穿衣镜
唇被含住, 他宽厚的掌从搂腰往上,摸过蝴蝶骨,捏住后脖颈。
热感侵袭, 温杭还有话要说, 推开他喘着气, “给点颜色你就开染房, 还这辈子,你回家做梦吧, 梦里什么都有。”
她嘴巴不饶人, 听着每个字都刺耳。
昏寐不明的包厢里, 两道黏热目光,他又靠过来,堵住她骂骂咧咧的嘴,撬开牙关,深入碾压。
温杭嗓子干涸,渡过来的湿漉意外有解渴效果,有些喜欢是生理性的, 抑制不住, 也无法人为阻截。
听见走廊里由远及近地传来脚步声时, 温杭凝滞两秒,又咬又推, 从他腿上弹起来,连巴掌都来不及甩,火速要走。
手握上门把又回头语言警告:“你等会再出去,知不知道!”
重新回到包厢, 温杭不自在,嘴里莫名有点腥甜气味, 她喝了两口酒压下。
隔壁的林总看她一眼问:“你嘴角怎么了?”
温杭上手摸了摸唇瓣。
他盯着:“红红的,像血。”
温杭眼睫扑簌,大脑嗡的一下,连接的某根神经断了,连忙解释:“不是,是刚吃的番茄酱。”
许柏安在稍后的时间里进来,嘴角有一小块伤,不算明显,但在灯光下能看清。
白炽灯打在温杭微红的脸上,她舔了下嘴角,不自觉又喝了一杯。
还有人来敬她酒,许柏安皱眉:“温总明天还有会要开。”
温杭本来还想拒绝,听他这句,浑身反骨碰杯喝完,“许总记错了,会议在后天。”
他清了清嗓:“我说明天就是明天。”
温杭呛了两声,凉薄的眼抬起来:“明明是你记性不好。”
程宗目瞪口呆,觉得自家老大不对劲,平时长袖善舞的,什么话圆不过来,今天怎么专跟老板犟,忙使眼色,年底奖金还要不要了?!
温杭看懂,也听劝,控制情绪是职场的必修课,她不再开口,弱化存在感。
酒酽饭饱,众人在门外散场。
温杭拿手机叫车,想走到前面人多的广场等车,喝得太多,脚步走得虚浮。
没走到目的地,一辆熟悉的车驶来,挡在她眼前,车窗降下,许柏安在后座,开车的是代驾。
他胳膊肘搭着窗沿,视线眺来,温杭今天是来开会的,一身职场打扮,闲款的白衬衫,配黛绿色的长款包臀裙,后开叉,一路朝前走时摇曳生姿,背影漂亮。
“温杭,上车。”他喊她。
温杭熟视无睹,她心情不好,手机里正在等待接单。
见她不听,站在冷风里的身影孑然单薄,许柏安下车,上来就攥紧她手腕,生怕人跑了。
“自己上车还是我抱你,选一个。”
强硬语气激得温杭不快,她抬眼,甩开:“我不选,你是我的谁,凭什么我一定要听你的?”
她微微发醺的眸色,看得出来半醉半醒,手腕许柏安重新抓回来,“你喝很多,叫车不安全。”
温杭看着眼前摇晃的身影,揉揉自己的眼睛,软潮从她眼里迭出,“关你什么事,你不要总是出现在我面前,很烦你知不知道。”她喝多了,坚硬褪色,剩些不讲理的骄横。
许柏安不管,上手把她拽进车里,又拿她手机取消订单。
她不安分,动用手脚踢他,许柏安一只手握住她两只手腕,禁锢着,眸色渐沉:“温杭,你能不能乖一点。”
温杭手脚都发挥不了,干脆扑过去咬他,“你这是绑架!你信不信我喊救命!”
嘴角伤痕被加重,许柏安任她咬,手背青筋脉络凸起,扬起来只轻轻捏住她后颈,满脸无奈:“流氓耍够了没,那么爱咬人,回去让你咬个够。”
他欠缺波澜,前面司机替他错愕,急踩刹车,目光看向后视镜,神色警惕,把他当成拐卖醉酒女人的浪荡子。
许柏安头都大了,心虚咳两声:“我们是认识的。”
代驾明显不信,车速变慢,又佯装不在意问:“妹仔,他是你什么人啊。”
温杭停下来,“我领导。”
半夜去领导家,好像也不正常,代驾在目标地和警察局两者之间来回考量。
许柏安把手机还给温杭, “你自己说。”
温杭没懂,颔下巴:“为什么。”
许柏安捏了捏她的脸,“你难道想去警察局过夜吗?”
温杭迷蒙的视线看眼司机,又看许柏安,好像听懂了,摇摇头:“大叔,谢谢啊,我们真的是认识的。”
司机稍松了口气,又看她认真思索了会说:“我们是炮友。”
“……!”
晚上塞车,在一小时后才到达许柏安家。
温杭头疼欲裂,在车里后半段时间是睡着的,等醒来,已经被许柏安拐进家里。
她撩起眼,发现自己揽着许柏安裤腰,正被带着往里面走。
“这是哪里?”
“我家。”
温杭不明,回头看他:“为什么不回酒店?”
她小腿跟灌铅一样,走不快,许柏安去拉她:“你醉成这样,怎么回去?”
走到客厅,发现他家里的布局还跟之前一样,毫无人气。
温杭走不动,摊在沙发上,许柏安看着她,脸上愠怒:“能不能对自己身体注意点,明明胃不好还喝那么多,这两年你就这样照顾自己?”
絮絮叨叨的,好长气,她闭着眼,捂耳朵:“你闭嘴!”
她半躺着,刚进来太急,忘记脱鞋,后脚跟清晰可见被磨红了一块。
许柏安蹲下,脚下有温热的触感,温杭睁开眼,看见他低头为自己脱下高跟鞋,抬起脸又露出被咬的嘴角。
大脑追忆起那些鸡零狗碎的过往,她唇畔微张,发现嗓子涩得发苦,连同心脏上酸涩放大,像含着颗逾期的话梅,刺激口腔。
顿了会开口掩饰: “我要喝水。”
指使的语气不善,但眼前的人乖乖去了趟厨房,给她倒了杯温开水回来,再贴心送到嘴边。
温杭搭着他腕间冰凉的银表,脑袋往前伸,凑到杯子前直灌,许柏安拍拍她背,动作温柔,话还是一样。
“几岁了,你不知道慢点。”
喝得急,有水顺着下巴涎滴,浸湿了她的衬衣,薄而透明的布料,黏在莹白饱满的肌肤上,不是很舒服。
温杭低头看了眼:“我要洗澡。”
许柏安把杯子搁回茶几上:“你喝太多,现在不能洗,去卧室换件衣服。”
温杭抬手抹了抹湿漉漉的唇:“你家里还有女人的衣服吗?我穿什么?”
“穿我的衣服。”许柏安站起来,拍拍她肩。
温杭跟着他去卧室,其实家里有她的衣服,以前买的,但在打开衣柜那刻,他心存歹念,还抽一件自己的短袖递过去,随后自己拿了衣服去洗澡。
他卧室的窗帘拉敞着,温杭想去拢合,外面月霜微凉,有要下雨的预兆,她伸手去接,有风无雨。
温杭眼神失焦看了会,才拉好窗帘去换衣服,动作慢吞吞的,不知道是迟钝还是疲累。
包臀裙褪下那刻,许柏安从洗手间里出来,白色蕾丝包裹的浑圆臀部,在他眼里闪过一秒后被短袖遮盖。
温杭回头看他,冷调的卧室里被他沐浴雾气带出一股热燥,他分明穿着衣服,但健硕身姿立在眼前,是另外一种明晃晃的招惹。
衣服下是什么样块垒分明,温杭可以想象,喝了酒的大脑营营扰扰,挥之不去的是酒胆色心。
她直勾勾盯着,许柏安挑眉:“看什么?用不用脱了给你看?”
温杭眼尾上挑,被酒气熏过的眼角薄红,有恃无恐:“你敢就脱。”
他真的兜头拉扯,眼睫眨动的空隙,衣服已经甩在地上,不必想象,所有细节都清晰暴露在眼球内,她摸过亲过,也记得他赋予过的深刻感受。
“还想看什么?” 他气定神闲,朝她走来,“都满足你。”
温杭木讷地看,只觉热渴,禁不住蛊惑,有借酒行凶的胆劲。
“又是故意的,对不对?”
“是,”许柏安捏她下巴,要她仰面直视:“你上钩吗?”
目光对峙,温杭不清楚酒醒了多少,只感觉潮热湿气在身体里扩散,被这种软酥冲击着,兴奋着,她倏忽踮脚勾脖,唇撞上去。
是一种不带技巧的发泄,她不做被宰的羔羊,她才是持枪上膛的恶人。
她的唇软的,酒气不多,反倒是微醺的果香,细白手臂被人抓下,许柏安喉结滚动,盯着她:“这算谁的?”
温杭觉得他今晚特别烦,废话连篇,犹犹豫豫,“你装什么装?”
这世上有规定只能男人渣吗?她想就做了,反正酒后乱性,明天不认账,把他当成一盘菜吃,管他是怎么想的。
许柏安安静看她两秒,一阵天翻地覆,比月色还深的凉意探进宽大短袖,她身后是软云质感的柔软床铺。
卧室里静谧无声,只开一盏澄黄黄的灯,白墙上有影子重叠,不见靡丽,留一团欲盖弥彰的黑影。
被捅破的窗户纸上,有人在增色,他不顾湿泞,低头匍匐,用唇舌助兴。
过于唐突,温杭骇然一震,身体里那根电线,烧得断连,今天喝的酒仿佛在这刻才直涌大脑,腾云驾雾,顺着荒唐开花。
温热软滑的唇,从轻浅的触碰,到游走闯荡,最后渴得饮泉。
“许柏安——”
她炯亮的眼里有热泪,低声呵斥:“你别,够了。”
许柏安不听,他总有不被影响的专注力,手按着月退压紧,想她再分开些。
“不喜欢吗?”
有些感受是骗不了人,是舒适且愉悦的,温杭索性偏头不看,目光注意到不远处的穿衣镜,有些熟悉,是她以前在网上便宜淘到的。
这个角度只能照到上半身,她眼波里坠着泪花,没有以往跟他叫嚣的气势,焉焉的,白皙中透薄淡的鲜粉红。
唯一可见是他停留的手,指骨有力,像握着白鸽,指缝露出色差,他的手,比不过她心上起伏的莹白。
起源是他衣帽间里的镜子偏短,照不清全身,住他家里那段时间觉得不方便,她才买了一个,他还留着,是要触景生情,还是其他阴谋诡计?
察觉她失神,湿热卷入,舔得欲滴,除了眼睛会流出的水分,还有其他部位,是更为粘稠的液体。
温杭不禁抖了下,软透了,又没忍住回眸看他:“为什么还留着。”
他仰起头,还是那张冷肃的脸,唯一迥异的是淋漓的汗,波澜深暗的眸。
“你的东西,我不敢扔。”
明明不擅言语,肢体沟通却很和谐,只是她很久没有,所以不能适应,吃得费劲,于是用慢火烘培的频率缓冲,这种热沸煎熬,等待的是大操大办的盛宴。
温杭咽了咽嗓,在努力甄别什么,大脑难以运作,却还能冷声锥他心:“用不着的,就趁早扔了。”
他攀登而来:“你说了不算。”
窗帘没拉好,有一束月光泄进来,温杭想到刚才看见夜,一点点霜盐的月白混进广袤的黑里,却有渗透的作用,而她的身体,由他刺激着,正在酝酿一场惊天地震。
外面一声雷鸣电闪,意外下起雨,雨滴倾泻坠地,一滴一下,发出快而有节奏的敲响,跟室内的碰撞声意外趋同。
频次是快的,大刀阔斧的人,有故意卖弄的嫌疑。
大而撑,有点发麻。
温杭瞪他,他不恼,又低声问:“没用那些小玩具。”
挑衅语气,让她回了神,能感受到他在里面强而有力的存在,温杭抿紧唇:“你希望我现在开始比较吗?”
他轻哂,把她架起来,恶狠狠说:“你最好是有比较的余地。”
雨越下越大,室内潮湿,流动的空气里混杂一股甜腥气,她浑身也湿漉漉的,像被关蒸笼里顶撞。
他不肯好,温杭催促,他停止进退,清疏面容没有情绪,又让她去看那面穿衣镜,位置转换,能照清两人,包括连接细节,像机械零件里螺帽与螺杆,哪怕轻度锈蚀,也要拧靠一起,处于难舍难分的状态。
这种无处躲藏的暴露,有催化效果,仿佛正在播放情色电影中最精彩部分,温杭细睫扑颤两下,伸手捂他深邃眼睛,怕他旺盛状态,没完没了。
不知疲倦的两个小时,酒都醒透了,温杭已经过了不能洗澡的时间,可她倦懒侧躺着,呼吸也轻。
身侧的人摘了套,丢进垃圾桶,回头看她,“去洗澡?”
他起身到浴室里放水,温杭不肯动,最后由他抱进热腾腾的环境里,包清洗的售后服务,温杭很满意。
第二天,生物钟准时唤醒,温杭累得发虚,可她今天约了看房,必须得起来。
洗手间里有流水的声响,温杭坐直身,拿自己的衣服穿好,临走前再次注意到那面穿衣镜,有些浓情蜜意的片段重现,是她被拖着细白足腕贯穿的画面。
头皮顿时发麻,她摇摇头,晃掉记忆,从包里翻出支口红,走到镜子前,往上面龙飞凤舞地涂两个字。
又低头翻包找现金,网上支付过于便利,她包里一块钱也没有,把他的戒指盒放到床头柜,又扔了个桑格花的钩织抵债。
趁他洗澡间隙,开门溜走。
许柏安出来,朝微鼓起的被子喊:“温杭,起来,我们去吃早餐。”
没听见声音,他伸手去扯被子,里面包着个枕头,瞥见床头柜里的物件,视线顺势看清镜子里‘谢谢’两个大字。
他扯了下唇,被气笑了-
温杭回酒店补了半小时的眠,何静诗的电话打来,温杭只能再次爬起来去赴约,辗转看了几套,最终定下,忙碌了一天总算敲下。
晚上去何记吃饭,何伯下厨做了萝卜牛杂。
何静诗问:“你什么时候搬过去?用不用帮忙搬家?”
温杭买的现房,精装修,可以即刻拎包入住。
温杭吃一口牛杂:“过两天吧,还要再买些家私,我没什么东西,就一个行李箱。”
何静诗点头,看她伸手夹菜,衣服领口往下露出点绯红印记。
她眼睛撑大,直接上头拽她领口:“卧槽,够激烈啊,谁干的啊。”
猜都不用猜,何静诗脱口而出:“又搞到一起了?”
“……”温杭提了提衣领,声音微虚:“什么叫又,你随便就能猜出来吗?”
温杭慢热,要喜欢上一个人都很难,不是会随便找人一夜情的性格。
何静诗轻声:“你这些年只顾赚钱,也就只谈过一个吧。”
正说着,手机铃响起,许柏安打来电话算账。
对面一上来就是查岗,声线冷肃:“你今天去哪?”
许柏安呼风唤雨到她头上,温杭过分无语,语气比他还差:“我去哪要跟你汇报?”
许柏安:“不是说过今天要开会?”
温杭:“是明天!”
许柏安:“那又如何,你不用到百航坐班?”
故意要杠的蛮不讲理,温杭忍了忍:“我是来出差,不是来坐牢,没规定要坐班,就是要坐班,我也可以请假。”
他不依不饶:“你请假去干嘛。”
话题又绕回来,温杭被他问得暴躁:“我去医院割包——皮行了吧。”
“……”
“再见。”温杭落下最后一句,赶紧挂电话。
何静诗摇摇头:“痴男怨女。”
温杭不甘示弱,“比不上你先婚后爱。”
“……”何静诗服了她,再次感慨:“你这嘴巴到底怎么练出来的。”
温杭:“多上几年班你就懂了。”
“……”
两天就那么过去,温杭忙着开会,也忙着布置新家,跟许柏安在公司遇见两次,她转头就走,唯恐被他逮住算账,反正会开完,她也就回昆明了。
今天刚从会议室里出来,何静诗给她打电话,说之前那家音乐餐吧今天请了乐队表演,招她一块去。
温杭立刻就应下,在茶水间接的电话,被张耀听见,他身后跟来许柏安。
张耀机敏,当机立断:“一块去呗,正好有个朋友过来广州,不知道去哪,就定这家餐吧。”
许柏安点头:“可以。”
温杭不太在意,反正不跟他们一起坐一桌,何静诗开车来接,温杭提前告知。
何静诗:“这是还想缠着你?你也是,穿上裤子不认人,真渣。”
“一半一半好吧,”温杭试探狡辩:“他先勾引我的!”
她们到得早,占了舞台下方靠中央的位置,点了餐,喝酒误事,温杭今天不敢喝酒了,点了果汁。
乐队开场曲唱完,才见张耀他们进来,就挨在她们旁边的桌。
温杭还在看表演,何静诗撞了撞她胳膊,“是个美女。”
温杭看过去,艳丽面孔,成熟韵味,是好些年没再见的沈乐宜。
“是认识的,”她平静说:“她追过许柏安。”
何静诗一顿,看温杭表情没多大变化,介绍起来言简意赅,难道完全不在乎的表现?
台上歌手退场,开启短暂的中场休息。
沈乐宜走了过来,她笑着跟温杭打招呼:“好久不见。”
温杭回以微笑,指了指身旁的位置,示意她别站着坐下。
沈乐宜也不客气,坐下的同时也礼貌跟何静诗打招呼。
又看向温杭,她指了指身后的许柏安,单刀直入:“听说你们分手了?”
温杭点点头,听见她笑着说:“能让给我吗?”
第74章 肇事者
台上DJ摇晃着脑袋打碟, 嘈杂声响让她一时空耳,温杭微顿,很快回神, “你不用问我的, 我跟他现在没关系。”
脱口而出的毫不迟疑, 沈乐宜面有惊讶, 企图在她脸上捕捉细节,但她面色如常, 有想要翻篇的意味。
难道许柏安真没戏了?
沈乐宜斟酌着, 故意露出些跃跃欲试, “你舍得。”
温杭点头,“当然。”
错位的光线横斜有致,给现场营造出一种昏朦氛围。
温杭连带乌黑瞳仁都变得醺糊,视线环绕场内一圈,用混不吝的口吻说:“男人嘛,总是一个接着一个,遍地都是。”
“……”
沈乐宜被她逗笑了, 一只手往上抬露出无名指的戒指, “跟你说笑的, 我早结婚了,过来出趟差, 顺便跟朋友见面,靖安也快来了。”
她一眨不眨地在温杭脸上揣测,听她说完,温淡且滞后的神色里有效情绪不多, 但眼眸汇聚的荧荧光点,有迹可循的得出, 是想放弃又割舍不掉的。
何静诗在一旁害了声,“我还以为你们要打一架。”
沈乐宜忙摇头,学着温杭的语气:“男人是什么需要靠打架来争取的东西吗?”
噗嗤一声,三个人都笑了。
聊了会,那桌许靖安来了,沈乐宜得过去了,看眼温杭,“都认识的,不一起吗?”
温杭正支着脑袋听歌仔,回头跟许靖安点了个头示意。
“不去了,都懂的。”
沈乐宜不勉强,回到隔壁桌当传声筒,上来就给许柏安重磅一击。
“你老婆说跟你没关系了,还说男人到处都是。”
她乐不可支,“我可太喜欢你老婆了,那脾气劲劲的,怪不得你追不上。”
许柏安面无表情,霓灯照耀下还是那张难看的冷倦脸,倒是许靖安先急,“不是,你们怎么还笑。”
她难得对许柏安有同理心,着急帮亲:“快给我阿哥想想办法啊!”
“要不别勉强了,”张耀插科打诨也不忘言语刺激:“钝刀子磨了那么久,还不心软,我看你是彻底没戏了。”
话音刚落,他们旁边那桌,有个小麦肤色的T恤男拿着手机走过去。
温杭支着下巴仰面,T恤男单手撑着桌面,高大身形倾身靠过去,背影精准挡住了她半张脸,动作心机又浮浪。
温杭瞬间愕然,身体本能朝后靠,眉心一拢。
意识美人不喜,男生赶忙收回手臂,“能请你喝一杯吗?”
他顺势坐下,话也很密,温杭有点烦,想给微信把人打发走,等下再删。
刚好何静诗去完厕所回来,看见自己的位置被占,走过去重重咳两下嗓,喊温杭一声宝宝,微信没加到,男生讪讪走了。
对面那桌全程围观,不清楚微信是否加上,但许靖安点点头,自顾唏嘘:“男人果然到处都是。”
“……”
听完两首歌,何静诗电话响,家里有人在催促。
温杭问:“你老公?”
何静诗随口答:“不是,是顾扬。”
温杭笑一下:“他不就是你老公?”
何静诗噎声,后知后觉:“好像是哦,我还没习惯。”
温杭汗了汗,有些担忧:“你们这样真的没问题吗?相处还融洽吗?”
把结婚当成买菜,到市场随便一挑,那颗白菜最靓,看起来清新饱满,就盲猜吃起来口感脆嫩清甜,本质上是一场豪赌。
何静诗吞吞吐吐:“还行吧,他人还不错。”
温杭看她心里有数,不多问,“是来接你回家?”
何静诗:“嗯。”
温杭点头:“那还挺体贴的,你去吧,我再呆会。”
歌单写了最后一首是《浮夸》,她想听完再走。
何静诗不放心:“别了,一块,送你回去。”
又回头看眼隔壁桌虎视眈眈的人,“算了,你可能用不上我,不打扰你春宵一刻。”
“……”
听完最后一首,温杭买单走人,还没走到门口,身后果不其然跟出来个许柏安。
一前一后的,温杭怀疑身后影子被踩,回头看他,辨认豪赌说法在他们身上的适用程度,难道许柏安也是一颗靓白菜?
她站定,忽然问:“你是在我身上装了定位器吗?”
“你知道自己跑不掉就好,” 许柏安把车钥匙递过去,“你开车。”
“凭什么?”温杭发问。
许柏安理所当然:“我喝酒了,没法开。”
“我是问这个吗?”温杭把车钥匙给他塞回去,“我管你喝没喝酒,我要回家的,我不送你。”
他没接,反手攥住她手腕,钥匙砸到地面上,许柏安也不恼,躬身捡起来,十足善解人意:“送你,你开,去你家。”
言语恳切,温杭没怀疑,这个点餐吧门口也不好打车,她真的跟许柏安上车。
一拉开车门坐进去,看见他副驾驶前挂着的桑格花钩织,跟他的车太不搭。
温杭眼皮轻跳:“你挂在这里干嘛?”
“时刻提醒自己,”他看向她,目光带穿透力,“也提醒提醒肇事者。”
那眼神仿佛她是什么拔掉无情的渣男。
温杭舔了下唇,心虚两秒:“要不,我付你点钱吧。”
许柏安幽幽看她一眼:“我不做鸭。”
温杭无言以对,他过于正经的斩钉截铁,仿佛她是男模会所里好色的VIP客人,不惜豪掷千金也要劝他出台-
车停在她买房的小区门口,副驾驶一直闭眼养神的许柏安,睁开眼看了眼外面。
“这是哪里?”
“我家啊,”温杭解了安全带,“谢谢你了,我走了。”
她下车,许柏安跟着下来,温杭满脸不解看过去,一个迷惘眼神得他好心解释。
“来都来了不得参观一下?”
“大晚上的,不方便吧。”
“哦,穿上裤子就不认账了。”
他低头看她,冷峻脸上不好惹,试图对她进行道德谴责:“你那天晚上睡我的时候,不觉得不方便?”
逮着这点破事不依不饶,温杭也破罐破摔,抬起头跟他对峙:“你每次都这样说,难道就我想,装什么贞洁烈男,有本事别硬啊。”
他真敢应,不要脸皮的闲闲一句:“没本事。”
“……”
温杭那样亲他,他硬不起来才有毛病;温杭也同样认为,他那样会弄会做,她没感觉才是见鬼,这种生理与心理的双重欲渴之下,成年男女发生点什么再正常不过。
上楼开门进去,她新家100平左右,还没怎么布置,一眼望去被白墙占据视线,客厅只摆只浅色皮质沙发,卧室有张很小的窄床,除此之外连个衣柜都没有,反倒是阳台,向日葵的盆栽根茎挺立,雨伞似的花苞开得正盛。
她到底是靠什么过活?许柏安蹙眉:“这种环境你也呆得下去。”
“这不挺好的吗?”温杭坐到沙发上,捶捶肩说:“我还没来得买。”
他拿手机打电话,“我来负责。”
温杭不太理解:“我的家你负责什么?”
许柏安想到没想:“我也要住。”
“你没事吧?”温杭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怎么局面都变成他主导了,“你还想赖上我吗?”
许柏安眉梢一动:“不行?”
他声音低沉,咬着音有裹挟威压的效力:“睡都睡了,你还想跑?”
“不是这样算的,”温杭扳回一局,站起来:“我家就那么大,也什么都没有,你看完了,就回去吧。”
他难得没说什么,真的开门走了。
温杭拿衣服洗完澡出来,正擦着微湿的头发,门铃又响起来,许柏安去而复返,手里提着两袋东西,是他换洗衣物,和临时买的日用品。
温杭还在消化反应,他已经进门,翻拿超市购物袋时,有东西掉落。
玫红色的闪亮方盒,有着秉承情趣美学所带来的视线冲击,而‘超薄裸入’四个加粗大字依旧熟悉,只要他买,次次钟情这款,仿佛在这件事上执着且专一。
他没表情地捡起来,还认真问她,“你想放在哪里做?”
温杭被他的无耻震惊了,目光有些空。
见她不答,许柏安拿进卧室,又看一眼床:“这床也不行,太小了,明天换一张。”
温杭跟上去提醒:“这是我的床!”
“我知道,我也要睡。”他平静又耐心,一副要跟她死磕到底的架势。
温杭不耐:“睡什么睡,你要睡就睡沙发。”不是她故意赶,她的床是真小,容不了他一米八八的身高。
他冷然:“温杭,你能不能对我好点。”
“不行。”
温杭眨了下眼睫,摇头:“心疼男人要倒霉一辈子的。”
“……”许柏安气得不搭理她,准备去洗澡。
床头柜只开了一盏照明的灯,旁边摆着她解下的耳环,蓝色系山茶花样式,指甲盖大小,他解了腕表随手一搁,把耳环弹远几厘米,却凑巧撞上墙壁,力的作用下反弹回来,滚回表盘附近,又挨到一起,像他们一样奇怪。
温杭低头看着,也没管,她今天忙了一天,好累的,自己爬上床睡觉。
许柏安洗完澡进来,看她整张脸埋在被窝里,只露个光洁额头。
围得密实的被角被掀开,有一瞬凉意钻入,很快被更高的温度包裹,温杭感觉身侧的被褥有塌陷感,微微侧头,有只手臂强硬地横在她腰上。
“你上来干什么?”想到刚才他买的套,她声线不满的警告:“不许弄我,我要睡觉。”
他贴上她背脊,靠在脖颈的位置,把人不断往怀里揽的同时说:“不弄你,就这样睡。”
夜晚深重,窗外有风吹过树梢的淅沥声,树影与月影重叠着,他们同样也是,室内一瞬间安静得如同按下暂停键。
许柏安用力抱她,这种相互依偎,逾时久违,温杭胸腔漫上一阵细微酸感,挥不去睡不着。
她闭着眼,试图掩饰什么,又忽然听见许柏安磁沉的嗓在喊她名字,“温杭——”
“我一直都不敢告诉你,婚姻对我来说是一项值得风险评估的项目,我无所谓谁会冒这个险,可我们在一起时,我不愿意让你成为涉险对象,甚至不敢轻易许诺。”
“我知道几年前你问我愿不愿跟你结婚时,是真的希望我们有个未来,但我却自私地用自己的想法去构建你。”
他盯着她,看她急促扑颤的睫,又伸手抚她微微蹙起的眉,不想她难过。
“你说过我们不合适,可没有规定脾性相似的人不能一起,这么多年我们闹个不停,却谁都不肯再接纳别人,因为我都一样固执,爱上了就不会轻易放过。”
他生平头一次喋喋不休,低缓却突兀,不太习惯但仍认真说完。
“我还想告诉你,戒指是在你走那年订下的,那时我看到你看戒指的眼神,是真的想跟你结婚,我还想跟你做很多事情,不止是上床。”
深夜时分是否最容易攻破心理防线?
温杭觉得整个人都乱了,情绪难控,思绪含混,不知道该开口说什么。
他的存在感强烈,浮震的心跳声随呢喃声传递入耳,低且轻,在黑暗中有吞噬效果。
第75章 预热
温杭微微扑颤眼睫, 眼泪不听话汹涌,顺着眼角淌下来,掉落枕头上形成湿晕。
她有点生自己的气, 不是说好要翻篇?不是自诩清醒理智?到底有什么好哭的?
许柏安抱着她, 低头用唇吻掉眼泪, 辗转往下亲, 密密麻麻的接触,有点痒。
“我又没骂你, 哭什么?”
情绪难控时没有缘由, 事隔经年, 温杭想到那会跟他求婚的心境,不过是打碎瓷瓶时他给予的那份安心,一个小到不能再小的理由,本质上是一种缺爱表现。
这些年她好好爱护自己,思想重塑过,早就没有当初对婚姻的期待,可时过境迁, 依旧记得那份冲动和天真, 年华已逝, 她再也没有当初的孤勇。
温杭彻底睁开眼,瓮声瓮气:“就是你错了。”
她睫毛潮湿, 眼尾洇红了一块,鼻头两腮也是红的,低声抽噎的脆弱姿态前所未见,那模样实在楚楚可怜, 激得许柏安在心里骂了句粗口,低头更加细致吻她。
唇舌抵靠, 延续着温暖,有点急迫却不凶,断断续续,吮吸一下比一下深。
在快要窒息时分开,温杭仰颈看他,带微哑鼻音说:“不是说让我睡觉吗?”
他摩挲她微红的眼角,用力抱紧她:“不吵了,你睡。”
都阖上了眼,但谁也没睡着。
第二天一早,温杭醒来,窗帘被人打开了,浮尘光线在空中飘扬,她用手挡了挡光,回头看另一侧没人,有些错愕。
外面传来一阵闹响,温杭光脚下床,看见许柏安在跟搬家具的工人沟通。
他回头打量她一眼,“怎么就这样出来,去换衣服。”
温杭意识到自己穿着睡裙,肩带还垮了一边,赶紧返回卧室,换衣服洗漱,她今天还有会要开,拎着电脑包赶着要走,许柏安出来送她。
温杭问:“你不用去公司吗?”
许柏安:“今天没事,先把你家填满。”
温杭难得没出声反驳,点了点头要走,手腕又被拉住。
许柏安攥了攥:“门锁密码多少,你总能跟我说吧?”
温杭微顿,大脑有种严重过载的迟钝,不太情愿地说:“就之前那个。”
“哪个?”他不知道是装的还是真没懂。
“你自己设置还不知道吗?” 温杭把手抽回,“我要迟到了。”
她说完急急关了门跑路,许柏安看着阖上的门想到什么,扯了扯嘴角。
去到百航,开完晨会,她看一眼进程表,这趟下来的安排基本完成,接下来该回昆分工作了。
邮件里弹出一份人事通知,温杭刚打开看,何思慧过来找,说张浩要转岗到昆分,协助易速宝的项目。
“为爱转岗?”
小情侣异地恋不容易,温杭说:“我本来还想今年把你给转回总部,他自己倒是先提交一步。”
何思慧叹气:“我也说过他,他自己不听,万一以后分手多尴尬,我就怕他怪我。”
温杭想了想:“那你问过他吗?”
何思慧点头:“他说,都是三十几岁的人了,能为自己的决定负责。”
温杭笑了下,“那就行,我给他批。”
只是协助,温杭考虑过等易速宝上线,再找个技术运维的理由把他们两个转回总部,应该也不难。
忙完回去,一开门她自己都恍惚了下,她的小家摇身一变,变得她快不认识。
家具齐全,贴了墙纸,整体是原木田园风,她换了鞋,开了客厅暖色调的照明灯饰,转到书房,可升降的办公桌,记事白板以及呵护双眼的绿色盆栽,跟她想象中的布局如出一辙。
温杭回到客厅,发现许柏安在厨房煮饭,他洗手作羹汤的姿态过于违和,像柔软与强硬的中和,虚浮与真实的结合。
她看不懂,回到在客厅玩了会落地灯,许柏安出来喊她吃饭。
温杭走过去问:“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种风格?”
“你昆明的家不就是这种?”
他端汤上桌,盛了碗虫草乌鸡汤给她。
温杭扶着碗喝汤,中途瞥他两眼,想起昨晚的事有点尴尬,又觉得应该跟他说明,“我这周五的飞机回昆明。”
许柏安抬起头看她一眼,淡淡:“我帮你看家。”
话题就此终止,两个人都没表现出任何不舍,他们都是有独立意志的成年人,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不需要重复的口头证明。
只是临行当晚,许柏安用行动说明一切,是在拥挤的盥洗台开始,她被撩开睡裙抱上去,他动用手指预热,以致台面上有难以入目的水渍,温杭害怕他的动作而不得不朝后仰。
在他失去耐心后,又被抱下来,无力往前趴着,手指紧扣台面边缘,指尖蜷缩,而他在身后追来。
所有造势都是为了这份冲撞,往返来回,只为跟进体验,一次又一次,他不节制得有种只争朝夕的昏聩,可黑夜明明那样长-
回到昆明的前一个月,温杭都在忙架构,一天下午开完会,连续加了几天班的温杭困到不行,在会议室睡着了。
百航周年庆官方号要各个分公司录制视频上传,何思慧在负责,她拿着摄像机推开门进来录,边录边介绍。
“这是我们今年重点项目的工作现场。”
两位同事见状,坐直腰,装一副认真工作的模样。
镜头晃过温杭的身影,她侧头靠在椅背上,闭着眼小憩,肤色白得跟纸一样。
何思慧添油加醋:“这是我们温总,劳心劳累熬了好几天了,累得都睡着了。”
她本着还原真实办公,毫无修饰地把视频上传,许柏安看见视频时已经是晚上。
他也在加班,气不打一处来,打内线给苏莹。
“帮我订张机票,去昆明的,越来越快。”
苏莹一脸懵,看眼时间表为难说:“您明天下午有个商业剪彩,晚上还有个会议。”
许柏安想也没想:“剪彩你找张耀去,会议我线上开就行。”
苏莹大约猜到什么,老板刚才浏览了昆分发过来的视频,但是视频能有什么问题呢?她百思不得其解,又赶紧去订机票。
温杭下班前,何思慧才把视频拿给她看,前面都很正经,拍了办公环境、茶水间,连她最爱的罗汉松也入镜,只是最后划过去看见她打瞌睡的样子。
温杭拿稳手机:“你怎么连这个都拍进去。”她不要面子的。
何思慧言之凿凿:“总部的公告说,要真实且松弛,这都累成这样了,还不得让老板心疼一下。”
温杭想起许柏安那张训人的脸,有些头疼:“我可谢谢你。”
又看见她无名指上的戒指,催促:“不是要忙着办婚礼,还不下班?”
何思慧撇撇嘴:“这个关头,大家都忙,不知道那货是怎么想的,非赶这个时候跟我求婚。”
温杭打趣她:“那还不是怕你跑了,得赶紧拴紧了。”
何思慧好事将近,满面春风,支着下巴一时口无遮拦问:“温杭姐,你什么时候结婚呢?”
温杭一愣,“我之前不是说了吗?我不婚主义。”
何思慧不明白,“你跟许总也那么多年了,怎么不干脆结了算了,省得一天到晚来回折腾。”
温杭笑了下:“大概就是不想折腾了,享受现状也挺好的。”毕竟世界是瞬息万变的,谁也不知道下一秒发生什么-
许柏安的飞机到达时,是第二天晚上。
温杭在家里加班,门铃一响,以为外卖到了,没等到外卖,看见拎着行李箱的许柏安。
“你怎么来了,”她没多惊讶,往他身后看,“我的外卖怎么还没到?”
许柏安看了眼表,脸色黑沉,“晚上八点了,你还没吃饭?像话吗?”
温杭心虚抿唇:“一两顿又没事。”
刚好外卖小哥来了,温杭领了外卖进门。
她家里有点乱,玄关处堆着快递箱,没来得及拆;茶几上的铁茶罐开了,不记得合上;沙发上是晒干叠堆的衣服,包括内衣物,全是忙起来不顾生活的表现。
她在办公桌上吃饭,许柏安替她收拾着,想到什么问,“听说何静诗结婚了?”
温杭点头:“嗯。”
提到何静诗她开心得明显,“我以前以为她说笑呢,真找人做结婚搭子,我还不放心,不过对方好像人还不错。”
许柏安对这些不感兴趣,这个话题不过是前情铺垫。
“那你呢?” 他突然不经意问:“要不要也找个生活搭档?”
第76章 戒指
这话听着耳熟, 怎么最近都在问她这个问题?
温杭用筷子戳了戳麻辣烫里面的鹌鹑蛋,鼓得圆乎的两腮细嚼慢咽,把食物完全吞下去才开口。
“我完全可以照顾我自己吧, ”她白皙面庞从大大的餐盒里抬起来, 试图给自己翻来佐证, “高中起我就是住宿生了, 我有很多年的独居生活经历,除了不怎么会做饭……”
她颔起头颅, 指尖往上伸, 指着头顶上那盏暖色灯, 神气说:“呐,我连灯泡都会换。”
许柏安放下手里的东西,微侧头看她,没有咄咄延续刚才的婚搭话题,话锋一转:“为什么高中起就住宿?”
没想到他会问这个,温杭怔然,缓了两秒:“我妈妈再婚了。”
许柏安敛眸, 继续问:“所以之后都是自己生活的?寒暑假呢?”
“有时候出去打工, 或者回到小镇上, ”温杭不太明白他突然问这个的原因,但还是认真解释:“我是高中才跟我妈妈到广州的, 之前都住在镇上。”
“是回去找你好朋友,那个小初吗?”他问。
温杭微微惊讶:“你是怎么知道的?”
“那你妈妈呢?你继父对你不好吗?”许柏安凝视着她,问得认真。
温杭不太明白他问这个的意思,这好像是他们第一次提及家庭的话题。
“我妈妈那会很忙顾不上我, 继父有点……”
她用手抓了下头发,本就很淡的情绪更加收敛, 又因不太确定而语速低慢:“嫌弃?毕竟是个拖油瓶,这也没什么,我亲爸都不管我,他又跟我没关系,凭什么要求他要对我好呢?”
温杭虽然敏感却擅长自洽,不是为他人找理由,更多的劝解自己不去钻牛角尖,别人不爱她,她好好爱自己也很好,何必去为不值得的人难过。
许柏安脸色变得不太好,微微板着,唇也抿直,有种梗在心口的不适,也在恍然,他们是不是真的太像了。
“以前怎么没听你说过?”
她后脑勺动了动,许柏安发现她用一根笔挽着长发,因为刚才抓了一把,头顶显得有些凌乱。
“这个有必要说吗?”温杭不太在意,又低头吃饭:“你以前也没问过啊。”
许柏安忽然走过去,伸手抽掉那支用来固定的笔,头发当即倾泻下来,散落到脖颈又滑到两颊。
行为幼稚,温杭抬眼,手腕抬起去收拢头发:“你干嘛啊。”
许柏安问:“怎么今天用笔。”
温杭最近忙昏头了,夜熬多记忆力下降,她沉吟:“发圈、发带、鲨鱼夹不知道都被我丢哪里了。”
“这也叫能照顾自己?”许柏安折下腰,认真盯住她:“所以,真的不打算结婚?”
温杭不解,觉得他今天的问题格外多,眼瞳里探究的意味很浓,像台价值不菲的测谎仪,而她就是那个测试对象,当答案失真时,就会对她发出可怕电击。
她思绪拉直,敷衍说:“现在不打算,工作太忙了。”
他们之间像一团杂乱交缠的线,理清了一部分,却仍有一部分是乱的;温杭明显安于现状,不再拒绝他,但也不准备迈出下一步。
许柏安扯了下嘴角:“行。”
反应有点奇怪,温杭跟他对了下视线。
许柏安一本正经:“麻烦你打算结婚的时候,跟我说一声。”
“干什么?”温杭眼尾微翘,故意逗他:“你要给我当鱼塘里的鱼吗?”
神情得意,许柏安伸手捏她脸颊,散漫道:“你鱼塘里最好是只有我这一条鱼。”
温杭拍开他的手,摇头嚣张说,一条不够宠,要给他多找两个弟弟。
吃完饭,她看了会资料,不到十一点电脑被合上,许柏安不给她工作,催促她去睡觉。
凌晨时分,温杭被外面噼里啪啦的雨声给吵醒,浓郁水汽灌入鼻腔,她睁开眼,想到她阳台的盆栽,着急要下床。
发现自己被紧拥着,温冽的气息萦绕鼻端,才反应过来许柏安也在她床上。
卧室没开灯,一片漆黑里,她困在许柏安两臂间,手脚在他怀里不安分的乱动,不小心碰到什么硬邦邦的位置,又吓得烫回了手。
听见他一声咽嗓,温杭手腕被精确捆住,他抬高,又压到她枕头上,大半个身体覆了过来,声线浑哑警告:“你乱动什么?不想睡了是不是?”
“没有乱动,”被压头发不适,她解释:“你挡着,还压着我头发,我没法下去。”
许柏安手没有松动的意思:“下去干嘛。”
温杭着急说:“外面下雨了,我的花还在外面,会淋到的!”
许柏安松开手,冷声:“平时自己都照顾不来,却记得照顾你的花?”
说完自己下床了,温杭开了床头灯,看见许柏安开了门直奔阳台,去救她风雨中飘摇的小花。
她唇角勾了勾,自己心安理得地翻回去睡觉-
许柏安在昆明待了四天,大多时间都窝在她家里忙工作,坐到他这个位置,很多事情都可以线上处理,白天和晚上他会去接送温杭上下班,明目张胆的,无所谓公司里其他同事的目光。
温杭下午开完会,架构方案已经整理出来,马上到下一个开发阶段,最近不容易,方案改了又改,于是请大家到晚上出去吃饭。
吃喝玩乐何思慧最在行,几个人聊晚上去哪吃好宰温杭一顿。
温杭本来还听着,中途接了个许柏安的电话走开。
对面照例问了句:“晚上要吃什么?”
过于生活化的问询,温杭到现在都不太习惯,解释说:“我晚上公司要聚餐,不回去吃了。”
“嗯,所以?” 许柏安明知故问。
温杭无情说:“你自己吃。”
许柏安:“不能带家属?”
温杭噎了下:“你算哪门子家属啊,你可是大老板。”
刚说完,何思慧喊她,声音不小,“吃完饭,要不要去足浴按摩放松一下,我听说这家店里的小哥哥特别帅,服务也好。”
她说得双眼放光,笑得色眯眯的。
徐恬恬在旁边也跟着笑:“你也不怕张浩生气。”
何思慧颔高下巴:“看个帅哥而已,就许他们男的去洗脚城看美女,不许我们去看帅哥,公平一点好不好。”
温杭笑了笑,回头跟她说:“行,去,你想点几个都行。”
何思慧看见不远处朝这里走来的张浩,眼睫扑了扑,煞有其事说:“那倒也不用,我们去哪里主要是去享受按摩的,跟男的没关系。”
变得有够快的,徐恬恬呸她:“虚伪。”
温杭跟她们说完,才想起来许柏安的电话还没挂断,连忙说:“我工作了,再见。”毫不留情的挂断。
晚上吃完饭,真的去了足疗按摩,房间里播着电影,何思慧给她们点了男技师,上来两个小哥哥穿西装打领带,服务到位。
温杭第一次接触这个,稍微有些不习惯,何思慧还要录vlog,看她拿起手机,小哥哥们唯恐风评被毁,更加专业认真的手法按摩。
快要结束时,许柏安发来微信。
「地址在哪,我去接你。」
温杭立刻心虚说不用,对面更绝。
「想我自己查你公司附近有哪几家足浴店?」
冷冰冰的文字,他果然听见了。
温杭跟何思慧说一声,时间差不多得走了。
何思慧不满且轻叹:“这才几点,许总要不要管那么宽啊,你们这还没结婚,结婚还不得把你锁家里。”
刚说完,她自己兜里的手机响了,是隔壁足疗室的张浩催她回家。
徐恬恬笑:“你不也一样,算了,早点走吧,我女儿晚上看不到我,要哭鼻子。”
一群人出了店,家里住得近的同事走得快,剩下喝了酒的在门口等车,温杭也混在其中。
看见许柏安的车过来,温杭跟她们招手,拉车门坐上去。
她伸手要拉安全带,许柏安却比她更快一步倾身靠了过来,把安全带拉过,摁进卡槽中问:“没喝酒?”
总被他逮到喝酒,温杭小声解释:“我又不是酒鬼,胃也不太行,没有动不动就要醉生梦死的。”
“是吗?”他发动车子,冷声:“你最好别被我抓到。”
“……”
回到家里,温杭一开门进去,看见客厅里许柏安收拾好的行李箱,想起来什么问他:“要回去了?”
许柏安:“嗯,不是跟你说了明天的飞机,又忘了?”
温杭是忘记了,想也没想:“那我明天送你去机场。”
许柏安看她,稀松平常的口吻:“明天周末,最早一班,你起得来吗?”
“当然。”她自制力又不差,早起痛苦,但两眼一睁,还是能起得来的。
只是第二天早上,她设的闹钟被许柏安关了,温杭迷迷糊糊中,听见窸窣响动,身侧的人有起身的动作。
半梦半醒之际,也要爬起来,却被一双大掌给摁回去,那温度还紧紧贴在她腰侧,“你睡你的,用不着你送。”
温杭微微睁眼,感觉浑身都酸疼,临行的最后一晚,许柏安总是跟嗑了药一样格外凶狠,感觉腰都被他掐紫了一块。
她含糊说了句:“你不能总是这样……”
不加节制还在喉咙里没说出来,许柏安先开口:“怎么不行?又没有天天跟你做。”
“……”温杭不想理他,睁开的微光缝隙里,许柏安在穿衣服。
昨晚事后很晚了他还记得开窗通风,外面晨光漏进来些许,能看见他流畅的肌肉线条,温杭觉得奇怪,他这个身材摸过亲过,却还是看不倦,连那张冷冷的脸,也依旧喜欢。
但没坚持太久,困意席卷,眼皮沉得不行,她又闭上眼,准备睡回去,侧躺的姿势给了别人有机可乘。
倏忽脖子有一道微凉的触感,蔓延到颈后,她下意识用手攥紧,“给我戴的什么?”
“紧箍咒,”许柏安按住她的手不让动,把项链系好:“防止你在外面养鱼的。”
温杭笑醒了,“你当我没看过西游记?紧箍咒是戴头上的,不是脖子。”
温杭用手摩挲着,有些费劲地撑起眼皮,借着微弱的晨光看见银链里穿着个指环,泛白光有点闪。
——是上次那枚钻戒。
之前都没仔细看过,今天一抬起手,在迷蒙的日光下看见内侧刻着她的名字缩写,她一下无措,圆眸含着困顿的水汽,被撑得大大的。
“你干嘛。”她问。
看她一脸受惊,许柏安脸沉了下去,“我又没逼婚你怕什么?”
大约是习得性无助,温杭不喜欢他们之间有变化,害怕跟从前一样重蹈覆辙,但对上许柏安的眼,短暂失去表达能力。
清晨的空气是青草香,外面有鸟雀在低声浅鸣,许柏安的声音在周遭细微动静中敞亮冲出。
“我以前说过,感情只占百分四十,这是实话,人生有很多事物值得追求,我希望你也是,但——”
“如果只是感情,我可以肯定,感情这部分里百分百是你。”
她还懵着,白皙脸上木讷,浓睫覆盖下的眼很亮却失焦,看不出来思绪清明了多少。
许柏安伸手敲一下脑门:“听清楚了?”
温杭慢半拍,轻啄了下脑袋。
“行,”他低头吻了吻眉心,不急不缓,“我等你愿意戴的时候。”
第77章 孤勇
许柏安走后, 温杭多睡了会才慢悠悠爬起来,室内静谧,她脑袋沉沉, 好像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洗漱时, 站在镜子前, 人还没醒全, 刷着牙脑袋往前伸时,微敞领口往下坠, 有条细银链贴在皮肤上, 温度跟皮肤趋近, 几乎没有感觉。
指腹一勾,视线看清瞬间,大脑重播许柏安的话,她神色稍愣,慢动作地抓了一下头发,本就微翘的头发揉得更加乱遭。
原来不是梦。
他到底跟谁学的?
思绪混杂,在大脑里来回盘踞, 温杭没想太久, 被一声电话铃声给匆匆惊散。
是沈云萍打来的电话, 问她什么时候回广州,她继父的女儿下个月要结婚了, 邀请她去参加婚礼。
温杭斟酌着,想了个体面的理由:“我很忙就不回去了,份子钱我等下转给你,你帮我转发吧。”
“我是为了这点钱吗?”沈云萍又气又急:“我是希望你能跟这个家关系缓和, 这些多年了,都没有在一张桌上吃过饭, 过了那么久了,你有多大的怨都该消了。”
一大早的听她幽怨语气,温杭不明白她这种想修复的心理,手在水龙头下淋洗,嗓音比冷水还凉。
“妈妈,我想你需要搞清楚一件事,那是你的家,不是我的。”
“阿杭,你为什么总是要这样执拗?”
比她小几岁的都结婚了,唯独她一直忙工作,沈云萍深受传统礼教束缚,哪怕时代变迁,也仍旧觉得她应该要结婚,对她未婚的年纪一再焦虑,忍不住锋利起来,“你都多大年纪了,也不肯结婚,跟这边关系又不好,以后你老了谁管你。”
听到这句,温杭缓了缓语调,“所以我会攒钱,也买房了,我可以把生活过好,所以您真的没必要那么担心。”
有了那套独属她一个人的房子,温杭有种天塌下来也不怕的安定感,赚钱的动力也足,思想越成熟,婚姻对她来说,越是附加的多项选择。
易速宝进入开发阶段,两个月时间按计划追赶进度,效率比想象中要好。
八月份要回总部汇报,何思慧和张浩提前请了几天回去准备婚礼,温杭刚下飞机,回家洗了个澡,赶着要去吃席。
许柏安开门进来,她正在卧室里换衣服,拉链设计在身后,她对着穿衣镜双手环在背脊去够。
穿衣镜里闯入一个颀长身影,他走来,伸手捏住金属钩头,往上拉,钩头滑动将有序的链牙并合,白皙脊背瞬间被包藏起来。
温杭侧头看他:“你怎么回来了?”
许柏安:“今晚不是要去要吃婚宴?”
温杭点头:“我以为你不去。”
许柏安习惯性地用两指去捏她脸,道出的理由市侩:“给了份子钱的,我干嘛不去。”
温杭想呸他:“大老板也那么小气。”
时间就要来不及,她急忙忙的,坐回梳妆镜前,妆还没化完,温杭从台面翻个气垫,潦草地往自己脸上扑,手法独特,不知道从哪学的。
许柏安倚墙欣赏了会,见她手忙脚乱,抬起腕表一看:“还有时间,你慢点。”
温杭已经停止了动作,站起来去拿自己包的,许柏安往她脸上看一眼,脂粉不多,也就是象征性地化了一个妆。
到酒楼时天已经黑了,进去的时候温杭下意识跟许柏安隔开距离,脚步方向微偏要去找刘嘉。
他不让,拉住温杭的手:“去哪?”
百航同事预备了两桌,许柏安明显不跟她们一桌。
“找我的小姐妹们啊,”她伸手指了指旁边的,“你的在那桌。”
许柏安这会才认真打量温杭。
她身上是一条乳白艾绿的长裙子,细肩带撑起胸前弧圆的轮廓,暴露在空气中皮肤白皙透亮,探向他的眼瞳也清凉,在炎炎夏夜里有神奇的降温效果。
他轻声问:“不能跟我一桌?”
他那桌都是张浩相熟的,男人偏多,吹水喝酒的,温杭不想应酬,看一眼说:“不合适。”
说完手抽出来就跑了。
刘嘉今天带了她老公来,也挨到这桌,看她跟许柏安站在那里商量什么。
“这桌也可以带家属,怎么不把许总拉来,哪有一家分开两桌坐的。”
温杭摇头,更正她说法,“不算一家,我们给的是两份份子钱。”
刘嘉:“……还是你会算。”
酒席中间过道是舞台,响起了‘结婚省歌’,《我的宣言》。
温杭瞥见一旁的矿泉水上贴着新郎新娘的漫画照,这个婚礼何思慧准备了很久,现场所有布置都很用心,张浩人模人样,西服领带,眼眶湿雾雾的,伸手去揉。
那句‘娶到心爱的姑娘会哭’好像在此刻具象化。
何思慧穿着婚纱被何爸爸牵出来,手郑重地交到张浩手上,彼此交换戒指,宣誓致词。
温杭看得出神,刘嘉一语总结说:“人通常在这种环境下,就会产生想步入婚姻的期待。”
温杭点头,但是补充:“那也就几秒钟的事情。”她过分理智,恋爱和婚姻不同,婚后是否一地鸡毛,存在未知风险。
隔壁桌的小女孩喜欢她头上的发卡,她扯下来,低头戴在小女孩头上,捏了捏她小脸蛋,笑容温婉。
刘嘉调侃,“喜欢小孩啊,干脆自己生一个?”
温杭抬起眼,“我就是喜欢逗逗,生养成本多大,而且我应该很难当一个尽职的妈妈。”
她没有健全的家庭环境,拥有得不多,往外拿的时候最是困窘,深知生长路程的艰辛,所以不愿有个小孩跟她走一样的路。
“可以学啊,”刘嘉不赞同她观点,笑着说:“你学什么都很快,工作也很认真,哪里会不尽职?如果真的喜欢,要相信自己能做好。”
温杭听着,思绪在脑中打转,像包礼物的缎带被人为缠成死结,她在动用脑子费力解绑,用了很久都解不开。
想到一半,被小女孩打断,她拿自己折的千纸鹤来换温杭刚才送的那个发卡,软糯着声,很有礼貌。
一顿饭吃完,流程走到抛捧花环节,温杭不感兴趣,在座位上没动,结果何思慧拿颗生菜出来,寓意生财。
她立刻精神,看伴娘们争先恐后去接,何思慧不知道拿来的力气砸到了许柏安那桌,现场哄堂大笑。
结束时,许柏安手里一颗生菜,温杭上手捏了捏,是假的,塑料质感的玩具,做工近乎逼真。
她抿嘴,愤愤不平说:“好不公平,你都那么有钱了,还生财,是要气死谁啊!”
许柏安抬起那颗生菜往她头上一拍,动作半点都不温柔。
“你是有多喜欢赚钱。”
“钱谁不喜欢,”温杭瞪他一眼,细腕抬起来捋被他拍乱的头发,警告他,“少碰我的头。”
许柏安往她怀里一塞,“送你了。”
温杭抱着颗生菜开心,清冷气质偏带一双黑眸炯炯,怀里绿油油的,倒跟是她今天这身格外搭。
刘嘉领着他老公过来,刚走近就嗅到打情骂俏的氛围,打趣说:“腻歪什么呢?”
温杭看过去,“你们要走了吗?”
“快了。”刘嘉拉着她说话。
温杭跟许柏安这些年前前后后发生的事,在不久前,刘嘉逼迫她全盘托出,她只囫囵说了个大概,但刘嘉结合两人之前的相处,猜得清清楚楚。
于是拉着她胳膊,没忍住在她耳边小声说:“还是你牛逼,同一个人谈三次,你腻不腻啊。”
温杭愣了一下,面有灿笑地看向许柏安,“三次啊,好像是有点腻。”
“……”话落地,换来一个凶狠警告的眼神。
许柏安记仇,不理刘嘉,但跟刘嘉老公点一下头打招呼,接着去拽温杭的手,强势拆散这对小姐妹。
“走了。”
温杭忙跟刘嘉挥手,被他带着往外走去。
敬酒环节都喝了酒,只能拿手机喊代驾,他们站在车子旁边等,手牵手看来往的人流车辆,指尖攥得很紧,掌心迭汗,也不松开。
温杭抬眼看他。
路灯温黄,他一身干净白衫,柔和光线落到肩上,也圈起锋利眉眼,好像跟以前没多大变化,依旧是成熟气韵。
但低头回看她时,瞳孔里淌过光线汇聚而成的湛亮,足够打动人心。
明明什么也没做,但温杭想到。
有一种浪漫,是一起浪费时间-
给何思慧放了婚假,温杭变得更忙,来总部开会还得顺带跟进昆明那边的业务进程,时常躲在家里开视频会议。
何静诗带了小龙虾来找她,她刚开完远程,听见门铃声小跑去开门。
看她疲倦的一张小脸,何静诗皱起眉头,“怎么累成这样?我都看见黑眼圈了。”
温杭给她拿拖鞋,“在赶项目,最近是比较忙。”
何静诗摇摇头,极其不赞同她的工作方式,简直拿身体在熬。
“又不分昼夜了?你不要那么拼,注意身体。”
温杭领着她进屋,去厨房拿刚才泡好的玫瑰花茶,回她:“平时还好,就是昨天熬了个夜。”
说着打了个哈欠,揉揉眼,“也补觉了,就是有点不精神。”
温杭的新家何静诗还是一次来,但刚才进门瞥了眼鞋柜,这会转两圈参观什么都明白了。
“你跟许柏安住在一起吗?”家里有男人生活的痕迹,她把买来的小龙虾搁上桌,“他平时也不管管你。”
温杭点头,“管,他什么都管。”
许柏安在的话,会强硬管着她,温杭压根没机会熬夜,有时候也会觉得他太严苛了,但这种被照顾的感觉美好,温杭不舍得改变。
何静诗不经意看见她脖子上的项链,眼睛微眯,不客气地上手抓来细看一眼。
“戒指不是戴手上的吗?怎么戴在脖子上?”
温杭拉她坐下,解释说:“戴手上有点麻烦吧,好像是婚戒。”
“许柏安送的,”何静诗看出来了问:“那是你还不想结婚?”
温杭抚了抚自己衣摆上被坐出来的褶皱,说出深思熟虑过的结论。
“觉得我们可能不适合结婚。”
何静诗不解,“哪里不适合了?”
“我们闹过挺多少次的,”温杭眼睫低垂,认真说:“凑在一起不是斗嘴就是怄气,生活习惯也不一样,他健康,我颠倒,不匹配的风险过高,结了再离不是很麻烦吗?”
她有理有据,一套风险评估下来,甚至连最糟糕的结局也提前预设。
何静诗想了想说:“我记得你们刚有苗头时,我说过你们性格太像,不太合适,但现在我不这样觉得,情侣之间哪有什么固定搭配。”
有互斥属性,在受尽阻力时却依旧被吸引,不是更难得吗?
“彼此相爱最重要,”她笑了下,“你们能在一起那么多年,说明还是很喜欢。”
“是喜欢,”温杭承认得干脆,又开始从自己身上找原因,“可能是我不会爱人。”
她本性是慢热的,被生活打磨而变得快节奏,但这些年与人接触愈发功利心,就像面对李凯业这些客户,所有交际,更多是因为有利可图。
就连面对她父母,也是一样冷漠,不让沈云萍干涉她的一切,也不肯见温庆最后一面;她有时觉得自己实在理智冷情,全靠幸运,才会拥有那么多真诚的朋友。
“怎么会呢?” 何静诗连忙摇头,打断她的沉思。
“我在北京应酬醉酒,你打四十公里的车也要来接我回家,连我妈的忌日都记得,知道我难过,想办法哄我开心,虽然你不表达,但跟你相处久的人都能感受到,我爸这种市井老顽固,也很喜欢你;还有啊,刘嘉何思慧,你这些同事们,个个都清清楚楚的,那年饯别会,一个哭得妆花,一个非要跟着你去昆明。”
“你会这样觉得,是因为你常年孤立无援,所以需要包装坚韧硬壳。”
她难得文艺,用起比喻,“就像贫瘠土壤下开出的小花,所有铜墙铁壁都是为适应恶劣的生存环境,但不代表你没有柔软时刻。”
温杭还在缓慢消化,没什么表情木讷着,心口塌陷一块,眼眶也有点潮热。
何思慧对上她迷惘的眼,歪了一下头,发挥小太阳属性,肯定且认真说:“其实啊,你最最最会爱人了。”-
她们窝在沙发上聊了一下午,日暮时分,何静诗接了个电话要回去,温杭把人送下楼再回去。
到晚餐时点,她刚想叫外卖,想起许柏安出差前,跟她说冰箱里有包好的饺子,她翻出来,煮着吃了几个,有饱腹感后干脆窝到沙发睡到晚上。
不清楚睡了多久,程宗给她打来电话,着急忙慌说有个功能需要她审核确认。
温杭赶紧爬起来工作,只是开着睡眠模式的电脑突然黑屏,她尝试重启也无济于事。
刚好许柏安的电话打了过来,问她吃饭了没。
“吃了,冰箱里的饺子。”温杭单手拿着手机,还在捣鼓自己黑屏的电脑。
许柏安听见声音,“你在弄什么?”
温杭叹了一口气,“我的电脑好像坏了。”
想到什么,又问他:“家里是不是有一个你的备用电脑?”
许柏安:“嗯,在书房最里面的柜子里。”
温杭着急说:“我能用一下吗?就一晚上,我的电脑明天再拿去公司让技术员帮我修。”
许柏安不理解她总是改不了的客气,“随便用。”
知道她急着工作,最后再交代一句,“自己注意点,别太晚。”
“知道了。”温杭挂了电话,去翻找他的笔记本电脑,抱上电脑桌。
书桌上摆放着个解压的吸盘拍拍球,球面图案是张微笑脸,因为小巧轻盈,被风一吹,圆球前后摆动,扯出大大的笑容,但吸盘粘性不佳,风吹猛了,会立刻倒下。
温杭没功夫管倒下的小球,她开机输入密码。
备用电脑不常用,是许柏安用来处理私人事务的,一眼望去,能看见不少文件命名,购房合同、保险保单、股权协议等,桌面被密密麻麻的word和excel布满,他居然连文件都不整理一下。
温杭赶紧登录自己的账号去远程访问,花了快一个钟评估完,给了程宗答复。
处理完靠椅背活动了脖子,随手抓了拍拍球玩了玩,书房的窗户日常开着,突然起了一阵风,她把球随手一搁,起来去关窗。
风力强劲,立在电脑旁拍拍球被吹倒了,球面弹性双击,砸在触摸板上,点开了桌面某个不知名的文件。
温杭回来,拿起球放好,又想去关电脑。
眼前word文件被打开,‘遗嘱’两个黑体加粗的大字赫然映入眼帘。
温杭一下心惊,大概是出于对生死的敬畏,人们总是对这种未雨绸缪产生无端恐惧。
她实在不明白许柏安为什么要去写这种东西,但侵犯他人隐私的行为可耻,她移动鼠标想去点右上角的叉,余光不经意多瞟了两眼。
在密密麻麻的文字里看见自己的名字时,当即顿住。
窗户紧闭,书房万籁俱寂,连最微小的风声都听不见。
温杭握着鼠标指骨微颤,耳边清清楚楚响起几年陈娟跟她说过的话。
——“他外公说话不好听,说他们许家人活不过四十岁。”
回忆纷至沓来,有画面在眼前奔袭而过。
记得她曾经质问过许柏安,自己在他的清单里是否有一席之地。
他不肯说,她也不再问,却在今天看到答案。
温杭呼吸微窒,有不断往上涌来的涩疼,像心口最坚硬的那道玻璃隔门骤然炸裂,一点点剜刺着心脏,疼得难受。
原来,无论是以前还是未来,是生前还是死后,自己从来都在他的人生列表内。
强大泪腺再抵抗不住,她盯着电脑的眼睛蓄满热雾,是眼泪不受控地滚下来,一颗颗滴落到键盘上。
该怎么做才能表达爱?
眼前逐渐看不清,她眼眶湿红,良久才缓出一口气。
抬手用力擦掉眼泪,像做出了什么重大决定,伸出拿手机的手微微抖颤,找到最熟悉的那个号码播过去。
对面没接,温杭冷静下来,用电脑又查了一遍航班。
过了会,许柏安电话打过来。
“怎么了?”他问。
她声线有颤,咬着唇让自己平静下来,“你在那边很忙吗?什么时候能回来?”
“还好,张耀跟我一块,明天还有一个不算重要的酒会,大概后天回去。”
许柏安察觉到不对劲,又问了一次:“怎么了?”
温杭吸了吸鼻子,“我查过了,最快明天有一班回广州的航班,你能回来吗?”
心跳声急促有力,眼泪挂不住,再次掉下来,她好像找回了当时那份孤勇。
“如果你回来,如果你愿意。”
“我们明天去领证。”
第78章 领证
隔天, 温杭去了百航找技术员修电脑。
刘嘉来找她,胳膊搭在她肩上,“你今天怎么来了, 又不用开会。”
温杭提着电脑包叹口气, “我电脑坏了, 好多资料都存在里面, 没办法工作。”
刘嘉陪着她去找公司里专业的技术维修,对方看了看说没那么快修好, 得到下午。
温杭看眼时间, 她今天连一封邮件都还没查阅过, 回头问刘嘉:“能先找个电脑借我急用吗?”
她来出差开会的,在总部没有工位,去了小会议室办公,一上线,各类办公图标疯狂闪个不停。
逐一点开处理,忙完已经到中午,玻璃门被敲了敲, 是刘嘉靠在玻璃门上冲她勾了勾手。
她们下楼, 走了一段路, 拐到以前常去的那条美食街,有些小店已经换了商家, 但猪脚饭、白切鸡、烧鹅濑还是常年屹立不倒。
去了家快炒大排档,店里重新装修过。
温杭走进去感慨,“好久没来了,都大变样了。”
刘嘉常来, 老板认识刘嘉,热情问她今天要吃什么。
刘嘉点份牛肉河粉, 说要爆炒的那种。
老板开玩笑说:“包镬气回肠!”
上菜还是用的不锈钢盘,扫码到账的提示音响个不停,连带街市的鼎沸声息冲进耳膜,是熟悉且生动的。
老板动作很快,两碟菜端上来,温杭吃到中途,收到许柏安的消息。
是发来他下午的航班信息。
刘嘉看她一眼,随口说:“领导不在,要不下午干脆翘班,我带你去探店。”
温杭掐灭手机屏幕,抬头,“下次吧,我下午有点事。”
刘嘉正在吃河粉,一筷子夹起来送进嘴里问:“什么事情?”
温杭如实说:“去民政局领个证。”
刘嘉瞪大眼睛,当即咬断嘴里的河粉,“什么时候决定的啊?怎么之前都没听你说过?”
“昨晚决定的,”温杭看她诧异模样,没忍住笑了一下,“你还是第一个知道的呢。”
“……”刘嘉惊滞,吓得筷子都掉了,“你当领证是买菜啊,那么冲动,也不挑个黄道吉日?”
温杭平静说:“有时候是需要一些冲动的。”
刘嘉显然没听进去,视线移动到温杭的肚子上,露出大彻大悟的表情,“你该不会是……”
温杭咳了两下,忙说:“没有。”
刘嘉不信。
温杭在她怀疑的目光下,再次郑重其事说:“是真的没有。”
刘嘉快纳闷死了,鼓着腮,“结婚诶,可是头等大事,你不像会那么冲动做事的性格,许柏安跟你求婚了?”
温杭一下被问住了,转了转眼眸想,“应该算是我求的。”
“哈?”刘嘉不理解,“求婚都要你求,他是不是男人啊?”
又恨铁不成钢地瞥温杭一眼,着急传授经验,“男人不能宠的,你会被他吃得死死的。”
“我都知道的,就是……”
她清冷面庞在人来人往的露天小店里,衬出点不常见的烟火气,纤浓眼睫眨了一下,嘴角有上扬的趋势,“第一次想主动抓住什么。”
她能拥有的东西从来都很少,是真的很喜欢,才会贪心想抓住,但她仍旧理智,清楚明白馈赠来临,是需要冒险与博弈,就算有朝一日会输,如果对象是许柏安,她愿意去承担这个试错成本。
刘嘉看着她,也笑了,“行吧,你开心最重要。”
吃过饭,温杭拉着刘嘉到商场买戒指,来不及定制,她现场挑了枚铂金男戒,款式简洁大方,是他们彼此都会喜欢的。
回到百航,许柏安的车已经停在公司楼下,温杭上去拿电脑,再过去找他。
拉开车门坐进去,温杭低头扣安全带,“我们直接过去吧,证件我都带了。”
许柏安盯着她,没说话。
他看得太认真,熟悉的幽深目光在她脸上逡巡,温杭摸了摸自己的脸,怀疑刚才补的通勤妆出错。
“怎么了?”她急促得嘴唇轻抿,“不好看吗?”
一会还要拍照,她刚刚下来的时候明明问过刘嘉的。
午后的斑驳日光挥洒进车窗内,她半张脸沐在橘光里,清澈的眼里透着柔光,唇调暖红色。
“好看。”
许柏安诚实,可惜懒淡语调说出来,显得极其敷衍,但他不在意,转而问:“你昨晚看到了什么,对吗?”
温杭一怔,“嗯。”
许柏安微顿。
“我不是故意的,不小心点开的。”她解释。
“我不是说这个,”许柏安盯着她,脸上的表情逐渐板肃,“愿意结婚,是因为那份遗嘱才是一时冲动的吗?”
“对。”她点头坦诚。
许柏安脸上有少见的慌张,奔波来回的嗓音微微沙哑。
“你想清楚了吗?不怕将来后悔吗?”
温杭摇头,灿光在她眼里跳跃,认真说:“是冲动,我也不知道以后会不会后悔。”
世界是瞬息万变的,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但截止到这一秒她都是愿意,于是,目光跟他持平,声音还是跟以前一样,清晰且坚定。
“但我现在就是想,跟你结婚。”
她把主动权交到他手上,“你呢,敢不敢。”
许柏安一愣,抿直的唇角逐渐往上抬,低低笑了,笑声闷闷的,像含着沙雾。
温杭在低醇的笑声中,听见他磁沉的一句,求之不得。
很像餍足事后贴在她耳侧的细碎呢喃,意识自己在想什么黄色废料,温杭脸热催促:“时间不早了,还要去拍照,你快开车吧。”
到了照相馆拍了结婚照,他们再到民政局排队办手续,等拿到红本本出来的时候,外面已经落日熔金。
温杭把脖子上的项链取下来,许柏安替她把戒指戴上。
她手掌抬起来看了看,“好像有点闪。”
又从包里翻出那枚男戒,去抓许柏安的手,没给他反应时间,一口气套进他修长的手指里。
许柏安低头看,神色微动:“哪来的?”
温杭诚实说:“下午临时去买的。”
跟他的钻戒比起来,好像显得过于简单,温杭弱声补一句:“你要不喜欢,以后我再定做一个?”
“不用,我很喜欢。”他眉目舒展,脸上不加掩饰的愉悦。
又伸手去牵她,十指紧扣,广州的夏日热烈,他们的手交缠紧握,一起走回停车点。
温杭想到他刚下飞机就来领证了,抬头问:“你中午吃饭了吗?”
许柏安说:“飞机餐。”
温杭心有歉意,温声说:“那我请你吃饭吧。”
许柏安盯着她,好像看不够,替她开了车门。
“回家,我做给你吃。”
他新学的手艺还不错,温杭欣然接受。
先去了趟超市采购,买了菜,温杭站在货柜上挑日用品,回头看他就站在目光所及的地方。
这种感觉是她以往从没有想象过的,但又好像期待了很久。
许柏安注意到她目光,回看她,“怎么了?”
温杭摇头,问他喜欢哪款沐浴露的味道。
买完必需品到收银台结账,许柏安视线停留在其他更为必需的东西上,握着温杭的手捏了下,示意她看过去。
“不是嫌弃我每次只买一个款式?来,你自己挑。”
温杭有些无言以为,但在买套这件事上她从来没参与过,一时间面对琳琅满目的牌子,也下不去手。
许柏安牵手改为搭肩,垂在身侧的手将跟她距离拉近,贴在耳边小声问她喜欢什么味道。
队伍还排着,前后都有人,温杭要脸,于是随手一抓,“随便吧。”
许柏安看着她手里捏着的蓝色方盒冷声提醒,“有尺寸的,你仔细看。”
温杭愣了下,脱口而出:“我怎么知道你什么尺寸?”
许柏安明显不满意她这个回答,“你不知道?”
有些打码片段涌上脑,她确实握过摸过,但不代表就能敏锐计算出尺寸啊。
温杭摇头,“我真的不知道。”
许柏安扯了扯唇角,闲闲看过来,“行,晚上回去让你量。”
“……”
最后还是由他来挑,依旧是那盒‘超薄裸入’-
开车回家,到小区楼下时,温杭远远看见一个熟悉身影,是沈云萍。
她侧头看眼许柏安,“好像是我妈来了,我先下去,你去停车。”
温杭下车,快步走到沈云萍面前,“妈,有事吗?你怎么来了?”
上次沈云萍问她地址,说想寄点自己做的酱菜给她,也是十几年来头一次,温杭不想关系太僵没拒绝,但没想到她会自己找过来。
沈云萍看她,“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我还不能来见见你吗?”
温杭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万一我不在家,您应该至少提前跟我说一声的。”
许柏安停好车,提着两袋东西过来。
沈云萍看着身后走来的高大男人,刚才也看见温杭从那辆车里下来。
“你交男朋友了?怎么也不跟我说?”
许柏安站定,颔首跟她打招呼。
温杭有些头疼,领证第一天就被撞上,又觉得趁这个机会交代刚刚好。
她挽住许柏安胳膊,轻声介绍,“不止是男朋友,我们今天去领证了,所以他还是我的合法丈夫。”
沈云萍惊怔:“什么?”
一时沉默,沈云萍的脸难看到不行,许柏安率先开口:“在这里不方便说话,先上去再说吧。”
上楼进去,温杭觉得自己可以处理,不许许柏安开口,指使他去厨房做饭。
沈云萍跟她在客厅里,温杭倒了杯水递过去。
沈云萍没接,越想越觉得荒谬, “结婚是小事吗?你怎么能这样一声不响的。”
又猜到什么,目光看她肚子,温杭一个头两个大,这已经是今天第二个怀疑她奉子成婚的。
温杭沉吟说:“您别乱猜了,我没有,我也没把结婚当小事,我认真考虑过的。”
沈云萍松了口气,看向厨房,仍是不悦,明明是个高大挺拔的靓仔,不出去外面打拼,却在家里当家庭煮夫。
“长得还像个人,住你在家里,难道吃软饭靠你养。”
“……”
温杭没想到会出现这种误解,但沈云萍对许柏安的态度过于恶劣,“我知道我没通知你,你一时有气,但你可以对他礼貌点吗?我很喜欢他。”
“喜欢值几个钱,”沈云萍气得脸色铁青,“我是怕你被人骗,我当初就这样被你爸给骗了的!”
温杭倏地顿住,有些忘不掉可怖回忆在脑海中重现。
无数个童年时刻,沈云萍都在用‘如果不是你,我不会那么痛苦’之类的言论,来绑架她。
“所以关我什么事?”
她抬眼,面对自己的母亲,防御机制被迫开启:“是他骗你,不是我骗你,你的痛苦并不是我造成的。”
没等沈云萍再开口,许柏安违背约定从厨房里出来。
他蹲下身握住温杭冰凉的手,“你去厨房看看汤,我来处理。”
第79章 成熟时
温杭摇摇头, 有些执拗地看向他:“我妈,她说话不好听。”
“没事,”他撩起眼, 嗓音有意低缓, “我说话也不好听。”
“……”温杭被他说得有点想笑, 有种用魔法打败魔法的荒谬。
她看眼厨房, 隐隐有沸腾滚起的水蒸气,还是站起来去了厨房。
把灶火调小了些, 转身想回客厅, 又没勇气面对, 只好站在门口,探半个身体看向客厅的方向。
气氛凝固,紧张,充斥着压抑。
他们坐在沙发上交谈,面容严肃,温杭听不清声音,但可以想象对话不是那么愉快。
沈云萍没留下来用饭, 等汤好了, 温杭关了火从厨房里出来, 人已经离开了。
温杭问:“走了吗?”
许柏安面色如常:“嗯。”
他起身,要去厨房做饭, 温杭跟在他后面进去,着急问:“你跟她说什么了?”
许柏安随手递过来一颗大白菜,使唤她:“洗干净。”
温杭不情不愿接过来,一边掰着白菜叶子, 一边观察许柏安的脸,他还是那张冷脸, 一点表情都懒得往外给,做饭的时候也很认真。
洗完的菜叶子被她捞起来用盆装好,递过去,她脸也凑过去,“可以说了吧。”
热油下锅,冒出‘滋滋’声,许柏安长臂一揽,怕油溅她身上,让她出去。
温杭被他赶出来,身上沾了点油烟味,拿衣服去洗澡,出来后习惯性地收拾办公台面,带回来的结婚证拿出来看一眼,再锁进柜子里。
许柏安喊她过去吃饭。
看着桌上的菜,温杭心虚,觉得他这样的大忙人把时间拿来做饭是不是过于浪费,但让她来,她也没时间。
“要不,以后还是请琴姨来做吧。”
许柏安瞥她一眼,“嫌我做得难吃。”
温杭摇头说:“我是怕浪费你时间。”
许柏安站着给她盛汤,高大峻拔的身形挡住头顶那盏暖黄的灯,光圈在他脸上微微晃动,带点滤镜效果,看起来意外居家。
“也没几顿了,”他往下的视角看过来,声音轻懒,“不是马上要回昆明?”
温杭很快想起来,去拿手机,“差点忘记买票,思慧放婚假,我都忙傻了。”
她垂着眼皮,认真看手机,许柏安把碗放到她面前,也坐下来。
“那你呢?”
“不放婚假?”
对哦,她也刚领的证。
但结婚是一时冲动做下的,放假显然不在她的计划内。
温杭仰起下巴看他,“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做吗?”
“不办婚礼?”他问。
温杭微一琢磨,“所以,她刚刚是跟你要这些吗?”
沈云萍没有安全感,从来都把婚姻当成一份不错的养老保险,或许还会直接跟他提及彩礼,房子车子的问题;如果是出于母亲对女儿未来保障的担忧,听起来好像也无可指摘。
“不是要,”他出声纠正,“本来就应该的。”
怕沈云萍的话让他不舒服,温杭想了想说:“你不用太在意我妈妈说什么,她管不到我的。”
“我确实不太在意,” 他风轻云淡地说,目光盯住她又显得认真:“我的,本来就是你的。”
日子还长,温杭没想跟他算什么你的我的,只是迫切想知道他跟沈云萍说什么?
她学他用眼神威压,“你说不说?”
“只是简单问了我的情况,给我们提了一些建议。”
许柏安自动省略那些不好听的话,惜字如金,也足够言简意赅:“你都说管不着了,我在意什么?”
又问她,“真不想办婚礼?”
话题转回来,温杭长舒一口气,“不太想,而且我现在哪里有时间呢?”
至少在明年项目上线前,她都没有精力顾别的,许柏安也懂,没再多问。
订完票安静吃饭,屋内一时只剩碗筷的碰撞声。
过了会,温杭抬起脸,倏忽说:“我是不是,对她太过冷漠了。”
乌鸦反哺的观念最是根深蒂固,好像不必论父母是否尽职,那些所谓的生恩养恩,叫她一出生就负债累累,得源源不断往外还,温杭不想原谅,却困在这些执念里无法和解。
她说得小声,情绪很淡,但眼睛里彷徨和黯然混杂着,纠结着。
许柏安顿了下说:“你需要她的时候,她就有对你很热情吗?”
温杭看他,沉默了会。
“没人规定一些关系得是怎么样才合理,”许柏安眼尾稍抬:“自己说的话这么快就忘记了?”
温杭有些出神:“我说什么了?”
许柏安夹菜到她碗里,一锤定音:“为自己的选择承担后果。”
温杭愣了愣,忽而笑了,眉眼弯弯:“我说的话,你都记得那么清楚吗?”
“……”感觉到她的嘚瑟,又看她碗里的菜一动不动。
许柏安没好气:“先吃饭。”-
回到昆明后,温杭开始验收部分工作情况,其他事务已经接近平稳,不需要她费太多精力。
程宗跟她汇报项目进度,温杭亲自跟功能细节,连初期测试也亲自走一遍。
她是测试出身,最熟知操作上的问题,程宗看她走完流程,表情不对。
“是不是哪里有问题?”
“便捷、还有速度都不够。”她跟市面上其它系统对比过,如果是这个基础很难占据市场主导。
温杭想了想,很快做出决定:“先停一停。”
她没跟以前一样赶紧进度,冒着延期上线的风险,暂停进度开始研究便捷度。
除此之外,无名指上的戒指引来了不少好奇,别人问是不是好事近,她没隐瞒,点头笑着说已经领了证,但看她没有半点回归家庭的意思,该加班的班从来没缺席。
午间下楼吃饭,何思慧临时放了温杭鸽子,被张浩领走了。
温杭骂她见色忘义,跟徐恬恬去吃面,她午休要跟女儿视频通话。
这个年纪的小孩一天一个样,温杭看一眼她屏幕,跟粉雕玉琢的小女孩打招呼。
徐恬恬看她最近没怎么放过假,许柏安也没来过昆明,大概两人都忙。
徐恬恬问:“异地夫妻多难受,你怎么想的?”
温杭笑了笑,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你不说我都要忘记我广州还有个老公了。”
徐恬恬摇摇头,“你们这新婚燕尔的,一直不见面,放心吗?”
她结婚多年了,跟丈夫吵吵闹闹,磕绊走过来的,深知感情是需要日常维护的。
温杭不以为然:“有什么不放心的?”
徐恬恬贴到她耳边,神情严肃:“许总不是普通男人,有钱有貌,这种男人不安分,会招蜂引蝶。”
温杭点点头赞同,但也不在意:“那我也不是普通女人啊。”
“……”
看她实在担忧,温杭认真说:“男人这种东西,他要真的想乱来,你栓十根绳子都没有用,我管不了他,他最好是自觉。”
温杭不上心,徐恬恬微一沉吟:“那要真的出事了呢。”
她颔起下巴开玩笑:“我休了他。”
“……”果然不普通。
正说到许柏安,跟有预兆似的,电话立刻就来了。
温杭看一眼来电显示,刚才还大放厥词说要休了他,这会难得有些心虚,隔壁来了桌小孩,声音有点聒噪,她跟徐恬恬说了声出去接电话。
电话接起来,温杭不用猜就能知道他要问什么,立刻主动回答。
“按时吃了,吃的面。”
对面好像笑了下,话筒里跑出写淡懒声息,“我没问你这个。”
温杭紧张说:“那是有什么事吗?”
许柏安:“我晚上的飞机过去。”
温杭眼睛亮盈盈问:“几点啊,我去接你。”
“不用,我自己过去。”
他一本正经的叮嘱,“晚上别加班,下班记得去买。”
要她买什么,温杭听懂了,耳根子不受控地浮红。
晚上下班,她查了航班信息,还是开车到机场,等了会接到许柏安。
十月份的天气已经开始降温,温杭穿一件灯芯绒长袖衬衫,在沸反盈天的大厅里坐着等,她不认真盯着一个地方看时,眼睛失焦,那张白皙的脸像隔着层飘渺而落的雨雾一样清冷。
气质太脱俗,以致于来接机的粉丝误以为她是哪个当红小花,拿着手机对她一顿咔嚓,拍个不停。
温杭茫然仰起头,视线聚焦,粉丝错愕,意识到乌龙,忙跟她点头道歉。
许柏安出来,一眼就能看见她,他走近,也驱散挡在她面前的人群。
“我不是说自己过去?”
温杭跟他对视一眼,牵了牵唇角:“我又没说要听你的。”
许柏安牵她的手往外走。
上了车,不让温杭开,自己坐进驾驶座。
被嫌弃的温杭不满,眼神剜过去:“你看不起谁啊,我车技也不错吧。”
“你近视。”说话还是一样的犀利,一句话戳到她心底。
没有直接回去,他们找了家火锅店吃饭,再回家,许柏安提着行李箱进去,看见玄关柜上堆着礼盒和箱子。
“什么东西?”
温杭解释:“大家送的新婚礼物。”
身上有火锅味,温杭一回来就去洗澡了,等出来换许柏安去洗。
她开了玄关柜上的灯,坐在地上拆礼物。
拆出一盒蜡烛,玫瑰花香蜡,闻着有甜腻的花香味,她往桌面随手一搁,开始拆后面的,唐晓玥又寄两个小玩具。
温杭里面的盒子都没拆,一看包装塞回快递盒。
许柏安出来,看她还坐在那里不动,过去把人拉起来。
有段时间没见,他上下打量她一眼问,“是不是瘦了。”
温杭摇头说没有,家里有体重秤,她现在按时吃饭,忙起来也不会减重。
俯看完,他似乎没满意,单手一提,把她抱上玄关柜,要用向上的视角观察。
温杭吓了一跳,双手搭在他肩上,直接就说出来:“不会要在这里吧?”
许柏安本来没想,看她略吓到的表情,干脆想试。
于是,他仰面吮住她的唇,“你自己说的。”
这个角度,温杭比他更高,被拉扯着,不得不俯下身,只是动作笨拙,头发跟着倾泄下来,扫到他脸上,发尾是甜橙湿漉的。
她穿着睡裙,卡通图案是只小青蛙,微凉的指腹在里面巡游,青蛙变了形,被撑胖,再后来,可怜的小青蛙被卷到锁骨边。
腿悬空还不够,她并拢的膝被抵开,他往下,描绘更为隐秘的形状,细致又莽撞。
玄关的灯暖调澄黄,像黄昏时刻,一簇簇艳丽赤橘的火烧云,在意识乱七八糟时,直冲天际。
她先到达一次,瘫软懒倦的时候,又被他抱下来,面对面抵进。
在最牢固的那刻,头上的灯毫无预兆地灭了,整个室内陷入一片漆黑中,只剩落地窗流进来细碎月光,因树影而晃动着,像流萤微烁。
外面过道传来邻居的喊声和脚步声,“是不是停电了,怎么没通知啊!”
动静声太大,温杭眼尾惊得上抬,羞耻伴随着外面的人声不断扩散,忍不住朝后仰,在黑暗中愈发紧缩,像没能被彻底拧合的水龙头,滴答着往下坠出几滴。
地板被弄脏,许柏安尖尖的喉上下滚动,托着她拍了拍敏感位置:“你紧张什么?”
她抱住他,低低说:“你没听见外面在说吗?停电了。”
“所以呢?”他胳膊发力,抬了抬动,“你喜欢在黑暗里做?”
“不是!”温杭指尖忍不住挠着他的背,“别来了,你出来。”
许柏安不肯离开,抱着她缓了会,在黑暗中看见客厅桌面上的香薰蜡烛。
保持着这个状态走过去,过程是艰辛的,头皮发麻的。
他伸手拿打火机,点燃蜡烛,室内恢复了些许照明,但也没好到哪里去。
艳红玫瑰花瓣里,橘红烛火摇曳,昏黄旖旎的光线下,彼此交托的部分,染上纱雾一般的迷惑质感,只会崩溃得更加拔不开。
邻居投诉了电网,灯是在中途亮起来的,外面的脚步声也渐渐停下。
温杭脚底被握着往上一抬再抬时,眼前大亮,没能适应的眼球被白炽灯的光线刺激着,视线往下,又再次被清晰画面吓到。
许柏安还没好,拉着她再来。
他今晚要得有点多,温杭不肯继续,悬挂脚尖的鞋掉了,头发散了,心跳也乱了,都是被他弄的。
看她累得窝在沙发边缘,眸色发软潮红,许柏安没勉强,却抓住她两只手合成圆圈状,把自己塞到她手里,要她负责最后尾声。
实在折腾太久,温杭第二天睡过了头,许柏安送她去公司,她着急慌忙地跑下车进去。
许柏安又追上来,一个纸袋递过来,是她的早餐忘记拿-
温杭忙项目,没太多时间陪他,许柏安来的第二天就接到工作电话,又匆匆回广州。
因为易速宝是总部拨下来的,温杭每隔一段时间也会回总部汇报,彼此都忙,他们维持着异地生活,经常一两个月才见面。
直到第二年四月,易速宝上线,温杭带着团队回去开产品发布会,推广以及培训有一个长周期,她会留在广州一段时间。
发布会现场,在百航最大的会议室内,现场网络直播,请了业内专家和部分媒体宣讲。
项目是整个团队的心血,能推广起来对每个人在业内口碑和职业发展都有裨益。
大家提前做了安排,何思慧主持,每个主创都对负责的模块简要介绍,温杭是最后压轴发言。
她坐在中间,头发剪短了,简单的职业装,气场稳练。
也算截至目前,职业生涯最隆重的一次介绍,温杭有紧张,却一点都不恐慌;寒来暑往,无数个日夜里,她为每个机会做好了充足准备,也永远坚定,相信在未来,会迎来更多、更重要的时刻。
“欢迎大家莅临百航发布会现场,我是昆明百航主管经理,也是本次项目主导人,温杭。”
团队其他人的介绍已经足够清晰,她简明扼要,只说要点。
……
“基于此,易速宝将在近期向市场全面推广,欢迎大家向我们提出需求与建议,感谢。”
字句铿锵,为这一年多来的艰辛划上完美尾句-
结束时间还早,温杭收到许柏安的短信。
「等会一块吃饭吗?温总。」
温杭忍不住笑了。
「好的,许总。」
掐灭屏幕,走出来的时候,看见大厅里一群学生,怀里抱着证书资料袋,手里拿着百航的介绍手册,坐在沙发上等待。
扑面而来的气息,是勇敢的、朝气的、可爱的、生机勃勃的。
她问身边的刘嘉:“都是来面试的吗?”
刘嘉点头,“实习生,校招一轮了,这是第二轮,基本定下,今天来签合同了。”
温杭看过去,一时恍然。
春种冬藏,兵荒马乱的过往在大脑中走马观花,回首来时的路,有的四平八稳,有的跌跌撞撞,都是浓墨重彩的经历。
她看见多年前的自己也在人群中,穿着牛仔背带裤,低头填入职表,笨拙应对着HR的询问。
对面熟悉青涩的面容抬起来,跟她目光交汇。
30岁的温杭,想跟当初步入惶惑的自己说一声。
别怕,别慌。
无论是冲刺短跑,还是远距长跑。
只要你来,终点就在前面。
用心栽种的花,一定会迎来成熟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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