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蝎小说 > 穿越快穿 > 一千零一夜春露 > 7、暗涌
    江禧站在比周时浔只矮一层的阶梯,当下彼此间被她主动拉近的这个距离,与她所问的问题类属同一性质。


    出其不意。不合时宜。


    少女从不懂收敛自己。


    剧烈运动让她瓷白的皮肤透出健康鲜活的红润,额头沁出稀微薄汗,皙腻优美的脖颈有点湿淋淋的,缠黏着凌乱发丝。


    雪肤与黑发的视觉对比十分强烈。


    像同时出现在她身上的两种气质。一份潮漉的、无辜的我见犹怜;一份灵动的、新鲜的蓬勃元气。


    在这种割裂感的矛盾错位中,开绽出少女纤细柔软的美,和野性又叛逆的旺盛生命力。


    周时浔喉结略动,顿了下,压低的嗓音有一分微哑的偏移:“你说什么?”


    “您听懂了的。”江禧的语气温柔但坚定。


    少女从不懂收敛自己。


    她的美好像她缺乏运动的紊乱呼吸,像她鼻尖的汗意,像她雪肤与黑发的鲜明对比。


    无法隐藏。不必要隐藏。


    她将自己的上一个问题延展开,做出解释:“我是想说,如果您有过女人,那么对这种事应该会很有经验。”


    “哪种事?”


    江禧没料到他会这样问,哽了一下,不自觉握上楼梯扶手,“就、就…我的意思是……”


    周时浔略偏眸,视线落在她手上。


    此刻,她与他同时扶握着楼梯旁侧的扶手栏杆。江禧手落的位置,在他上方,相当于跟他交错搭放。


    两根白金手链叠戴在女孩手腕,细链伶仃交缠,攀绕她腻白纤瘦的腕骨。


    手腕内侧的链条交扣间,悬垂下一颗蓝玛瑙吊坠,随江禧一把握住栏杆的落手动作划出晶亮剔闪的弧线。


    摇摇晃晃中,竟刚好跌落在周时浔的手背。


    玛瑙吊坠轻巧幽蓝,似一尾小蛇盘桓,悄然游曳,缓速爬过男人性感勃发的青筋脉络,隐约产生一点陌生的痒意。


    他们没有直接的肌肤贴触。


    于是蓝色玛瑙成为所有感官的诱发剂。诱发浅微的异样感,诱发电流脉冲,也诱发某种奇妙张力的萌动。


    十分古怪的感受。


    周时浔不由地皱起眉,从栏杆上收回手。懒于再理会她,他绕开江禧,径直从她身旁迈下楼梯,全然无视她的高贵。


    “等等!”江禧反应极快,迅速伸手拉住他。


    周时浔步伐稍凝,侧低眸瞥了眼她的手。


    她总是不懂收敛。隔着男人的西装衣袖,江禧毫无顾忌地直接握住他的腕骨。她的手指发凉,柔软指腹乍然落入他手中,紧密贴抵他温热有力的掌心,带来尤为冷腻的微妙压感。


    真正的肌肤相贴,彼此皮肤的温差会最大程度加深异样感。这与刚刚又是完全不同的感受。


    没那么容易忽视的感受。


    而江禧却对此浑然不觉,一心只顾着说服他,挽留他:“叔叔既然都费心布局了,我们总要做做样子,不然怎么钓出他安排在你身边的小鬼呢?”


    “没必要。”周时浔想抽开手。


    反被女孩更用力地捉紧,情急之下忍不住抬高些声音,脱口而出:“只要一点肢体接触就可以,不麻烦的!”


    “放手。”他不耐地命令。


    周时浔站下了一层台阶。可男人一米九的身高实在过于挺拔,即便江禧站得比他高一级,依旧无法与他目光齐平。


    稍稍仰起小脸,露出刘海下的细长眼尾,她看着他,乌密睫毛如饱满纤薄的黑色蝶翼轻轻张合。


    江禧没有放手,她还是不肯退让:


    “现在您的这栋别墅外面,也许已经有叔叔派来的人在偷拍了,所以我们可以假装表现得亲密……”


    “怎么算亲密?”他淡淡低嗤。


    “我说了只要一点肢体接触。”没由来地停顿在这里,忽然江禧嘴角轻弯,她没有再坚持,而是手指略微放松了些握力。


    当然她没有完全放开周时浔。


    “像这样。”她说。


    音落,江禧微微迈前半步,然后牵引着男人的手放在自己的后腰上。


    她站在楼梯台阶边缘的位置。


    柔朦绮丽的灯影落下来,滴进她眼里,似冰块融化淌开,泛颤起盈盈潮湿的水光在她一双通透的黑眸中,像初生的鹿。


    女孩的一捻蛮腰细若无骨。而男人的手掌很大,指骨精瘦修长,筋脉爆起,看上去一只手就能随意掌控她的软腰。


    可周时浔根本没有半秒停留。他眼神平静,浅碧色的眸光挑不起一点兴致,趋近冷漠,甚至不曾分她一眼,本能想从她腰上撤开手。


    但被江禧更快一步地按住,“就是这样。”


    女孩用力捉住他的手指,坚定固执地按回自己腰后。


    她的动作如此缺乏边界意识。可她的表情自然,“这样就可以。”强调的语气也单纯。


    周时浔却没给她任何反应。他沉默地拉低视线,眸底凝结暗色,情绪莫辨地凝着她。没转身离开,当然也没有配合她的行为举止。


    不过。


    不过心思缜密的女孩绝不会放过任何细枝末节。在彼此僵持的半分钟里,江禧非常敏锐地觉察到,周时浔被她按在腰后的手隐隐有些微僵滞。


    她从他向来寡寂无波的眼底破译到一丝退避。


    这意味着什么?


    这是不是意味着。


    “周先生。”江禧突然这样叫他。


    女孩扬起下颚注视他,随之一种肾上腺素激增的快感莫名逼上来,像被取悦到,让她近乎狡猾地笑起来。


    “您没有过女人,对吗?”她以陈述的语调提问。


    港媒从未传出过任何周时浔的花边绯闻,可毕竟这个男人在圈内的身份特殊至此,江禧以为他明着干净,根上也是跟周锡风一样的风流种。


    现在看来,他根本不懂如何与异性肢体接触。


    他才是完全没有经验的那一个。


    在这方面他居然,是一张白纸。


    正当女孩为自己的这个发现而沾沾自喜,眼前男人倏忽眉骨松动,淡微勾唇,喉间溢出一声呵笑,慵懒地将问题抛回给她:“你期待我说什么?”


    江禧不禁怔忡一瞬。


    周时浔虚眯起眼,徘徊在她脸上的视线浸透讥诮的玩味,“我的确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他承认得很痛快。


    “怎么?”他微微欠身,蓦地又凑近她一些,“黎小姐比较懂是么?”


    江禧被惊到,不自觉挪步往后退,却忘了自己正站在楼梯上。险些被身后阶梯绊倒之际,腰际陡然一紧。


    只见周时浔眼梢微扬,长指敷落在她不堪一握的纤弱腰肢,腕骨一个收力将人勾回来,揽住她,牢牢把控她的身体。


    旋即带她调转站位,下压腰身,生生迫使她脚下错乱地倒退了半步。


    再晃过神来,江禧下意识转头,发觉自己后腰紧紧抵靠在楼梯栏杆,上半身完全悬空在外,整个人被扣在周时浔的身体范围内。


    她回头望向男人,目光惊疑又略带质问地盯着他。


    谁料周时浔更加抵近一步,修直的体态轮廓在她身上投下阴影,缓慢拉下视线,凝住她的眼神凌厉,冰冷,斥足压迫性。


    令她非常不适,又令她躲闪不开。


    江禧这才后知后觉感到惶恐,胡乱抓住男人的手臂,蜷起手指,捉紧他奢昂的西装衣料,磕绊抵抗:“等、等一下……”


    “等什么?”周时浔挑眉。


    “我、我…那个……”她眼里溢满惊悸。


    习惯用谎言伪作的女孩只有在无措时才乖顺,紧张才退缩,害怕才诚实。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剧烈发颤,但她必须完成这个句子,“我、我其实也不太懂这种事……”


    “不懂?”可周时浔并不打算轻易放过她,淡侃,“刚才不是还挺会?”


    “我不是…”连反驳都丧失底气。


    显然,是真正被吓到才肯表现出单纯不做作。


    狡猾的女孩子。


    周时浔恹恹挑起促狭的眼尾,他没再开口说什么,而是后撤开身体,箍在她腰上的手掌也很快卸力。


    指尖离开时,不经意划了一下她的腰。


    江禧瞳孔骤缩,脆弱的地方被猛然刺激,像横亘在心腔中央的敏感神经被轻力拨弹。不必暴力扯动,只要给予一点触碰,战栗感便如过电般烫过后脊骨,转瞬游蹿下尾椎,又酥又麻,酸胀感弥存。


    江禧忍不住狠狠瑟缩了下。


    这实在太奇怪了,这从未有过,这种超出她可控范围的感觉让她无比惊惧,江禧死死咬住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这时候,周时浔收回手,倦懒搭上她身后的栏杆,渐渐弯下腰与她目光平齐。他森冷带讽的眸猝然刺入她眼中,如此寒凉,江禧立刻仓皇地扭开头,警觉逃避他的视线追猎。


    不成想下一刻,男人倏地出手掐起她的脸,长指施力强势地掰正,逼她被迫对上他的眼眸,指尖按掐的力度几乎弄痛她,“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聪明?”


    “既然听到周庆辉的话,也该知道他是什么目的。还要多此一举,单独来找我,就为了所谓‘我的撑腰’?”他低敛着眼皮,捏紧她的脸蛋又扯近,突然变换粤语,眼神剥离几分讥嘲,


    “要讲你天真呆钝,定系精咯?”


    这句她听懂了,说她愚蠢,还有狡猾。


    分明他此刻的口吻尖锐如冰霜利刃。


    分明他的姿态低蔑又刻薄。


    分明她应该愤怒。


    可江禧竟有些顾不上生气了。


    男性独特的茶调冷香侵吞着她的嗅觉神经,让她耳根莫名灼起热度,发烫,顷刻烧遍脸颊,又迅速向下蔓延,连丰腻薄白的颈肤也烧成烂漫的浅粉色。


    为什么会这样?


    怎么可以这样。


    江禧彻底慌了,呼吸变得短而急促,心跳难以为继。


    下颚被他手掌有力卡在虎口,两侧脸肉受他指力挤压,微微撅起红唇。


    抬起长睫看着他好一会儿,半晌后,她缓慢眨动水雾盈盛的双眼,很快鼻尖发红,眼底织缠起湿漉的细小血丝。


    下一秒,泪珠唰地滚淌下她轻垂的眼尾。


    周时浔不由略愣,指尖无意识松动了下。


    江禧趁势一把打开他的手,瞪着他,声腔哽咽地控诉他:“真不讲道理,就算我有目的,不也是真的在帮您吗?”


    她深呼吸了下,“您不该这样欺负我。”


    周时浔抿紧唇线,锋凌眉骨深深拧起,“欺负你?”


    “叔叔为了害我们可以用手段,我只是多留个心眼保护自己,为什么要被您错怪成狡猾?”


    江禧这样告诉他。


    也告诉自己。


    她确实坦诚地,只是想和周时浔等价交换。


    她的那点心机,的确还不敢玩到这位家主先生头上。


    空气像被冻结了几秒。她想起被自己摔在地上的、周时浔的无人机,那架机器竟然有音频功能,而当时无人机就停在书馆窗外。


    那代表着,周庆辉父子说了什么,周时浔早便一清二楚,绝不仅限于自己给他听的录音内容那么简短。


    江禧后知后觉庆幸自己刚才对他如实相告,没有说别的或是添油加醋。


    至少这点诚实,是周时浔容忍她逾矩的唯一理由。


    糟糕,又出错,又在他面前分神。


    她后怕地移开眼,手心濡湿:“哪怕叔叔把您也算进去了,您依然只怪我而不追究他,因为你们是家人。”


    “而我是孤身一人,对不对?”


    她的头在周时浔观审的目光里越来越低,话音话来越小。


    聪明的女孩子当然懂得适时示弱。


    哭是真的委屈,


    也是真的在博同情。


    直到周时浔的手机响起,生硬打破当下沉默诡异的局面。他接起电话,嗓音冷得骇人:“说。”


    而江禧也趁这个短暂空挡,胡乱抹掉脸上的泪水,快速平复心情,努力重新调整回自己的正常状态。


    电话那端的人不知说了什么,周时浔在这时扫了一眼江禧,随后拿下手机,开了免提,里面传来另一道端肃冷淡的男声:“人都按住了。”


    说的还是普通话。


    应该是他手底下的那个寸头男,江禧猜。


    至于对方口中所说的“人”,也不难猜,大概指的是周庆辉派来偷拍自己跟周时浔,试图搞起事端的人。


    电话里的人说完,周时浔才懒淡瞥向她,问:“我说过不追究周庆辉么,黎小姐。”


    “发给我。”来不及回答他的问句,江禧急忙抓住男人的手,对着他的手机要求寸头男,“把对方拍到的照片发给我。”


    对面的人显然有些为难。


    半晌,周时浔才开口:“发给她。”


    “好的,黎小姐。”寸头男得到自家老板允许,于是让江禧留下邮箱地址。


    不愧是跟在周时浔身边做事的人,工作效率高得吓人,在电话挂断后三秒不到的功夫,江禧就接收到了对方发来的偷拍照片。


    而在这个期间,周时浔已经顾自迈下楼梯,走到客厅中央,才感觉身后半天没动静。


    他转过身,瞟了眼还站在楼梯上低头欣赏照片的女孩,再次沉声下达逐客令:“还有事?”


    “有事。”江禧话接得倒快。


    她当然时刻牢记着今晚来到这里的目的,尽管刚才有过不算愉快的插曲,那也不足以成为让她分心的理由。


    “人抓住了,您也可以反将一军了。”


    这次,换少女站在了高位。


    她还站在楼梯上,双手背后,轻垂眼睫望着他。女孩潮润泛水的双眸仍然通红,但那里已然恢复了来时的盎然神采。


    她问,“现在,该轮到您为我撑腰了。”


    纵使地位不平等,但她总是站在足够自信的立场,总是会勇敢,总是很直白。


    就像他们在此之前在楼梯上的拉扯一般。


    就算短暂被吓退,也会再次迈上来。


    然后大方又坦然告诉孤高傲慢的男人:


    ——您不该欺负我、我为什么要被您错怪、该轮到您为我撑腰了。


    所以说,少女永远不懂得收敛自己。


    就像周时浔说得这样:“你还真是,记吃不记打。”


    “打都打了,不给颗甜枣哄一下吗?”她也撑起胆子,好像刚才在周时浔面前被吓哭的人不是自己一样。


    “你看了这么久的照片,”可男人没有接她的话,“应该拍得不错吧。”


    确实不错。


    照片其实只拍到周时浔的侧颜。


    光影落在他脸上,虚淡实浓,反为他不可一世的姿态带来一点温沉平和的反差。


    在他修朗拔挺的体态下,是女孩纤窕曼妙的身姿。是她拉着男人的手,揽搂上自己细成一束的蛮腰,男人眉尖蹙起,似乎反感,而少女仰头凝视着他,样貌清晰,表情是得逞的挑衅。


    所以照片更多的镜头占比是江禧。


    江禧牵起嘴角,冲他扬扬手机,不觉明历:“还可以,俊男靓女。”


    顿了下,她问,“您的属下会发给您看的吧?为什么这么问?”


    “我没兴趣。”周时浔懒淡嗤笑了下,字词深意:“但这庄园里面,或许很多人会愿意品鉴这张照片。”


    “什么意思?”她默了默,笑容还算镇定,“大哥要把它发出去吗?您这样的商界头部人物不怕绯闻缠身吗?”


    他在威胁自己?


    她心里隐约认为,周时浔不屑做这种事。


    “周家摆平一条港媒的爆炸性桃色新闻只要两个小时。那之后,黎家能坚持几年?我记得周锡风不是个善罢甘休的人。”


    江禧唰地白了脸色。


    他或许不屑,但不是不能、不敢,也不是做不出来。


    真的是!本来想借这个机会谈合作,结果被周时浔反过来拿捏了,不讲武德。


    虽然今晚的事情化险为夷,但这张照片必须藏住。


    绝对不能被周锡风发现,否则任务就完不成了。


    “不过……”江禧开口之前,周时浔再次话锋一转,“你来之前接过他的电话,他说的应该是晚点会来这里接你。”


    “你觉得,”他故意咬重某个称谓,“我应该趁今晚的机会,让‘你的未婚夫’先欣赏一下我们的这张照片吗?”


    转头扫了眼墙上的钟摆,女孩心中喃喃估算时间。


    人应该已经在来的路上。


    江禧这才是真的慌了,快步走下楼,小跑到门边。


    手搭在门把上的同时,外面传来匆促的脚步声,让她钉在原地。


    “他到了。”周时浔倏尔打断她。


    女孩明显还在状况外,下意识问:“周锡风?”


    “嗯,周锡风。”周时浔在抬步走近她,略微倾身,侧偏头凑抵在她耳边,弯唇,声线低迷地告诉她。


    ——“你的,未婚夫。”


    男人尾音落定。


    钟摆跳秒。


    别墅的门铃被来人按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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