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1章 聚会
雷米尔的眼睛像深不见底的湖,包裹住元卓,让他漂浮着,却无法呼吸。
时间过得又快又慢,像一块粘稠的麦芽糖,被无限拉长,长到仿佛整个世界都静止。
“算了,我就开个玩笑。”元卓深深吸气,笑着把话题带了回来,“感觉你们天国现在有点……我窜来窜去挺添乱的。”
以神主殿为营的天国新政权中心更像是为神掌政而做的培养皿,摆出来一个不谙世事的傀儡国王,其实殿内权力中心由天国监察官拉贵尔掌握。而力量足以与现任天使长们媲美的梅塔特隆、米迦勒等新生神圣级天使,自诞生起便被规划成了神主殿的预备军,以顺利实现权力的更迭。
这老头的思维十分缜密,甚至预料到了亚当的雏鸟情结,连伊甸园的最高管理者都是与路西菲尔等一干大天使关系较为紧张的桑杨沙。
这曾经在元卓看来简单纯善的世界,如同掀开面纱后看到的却是圣母雕像流着血泪的脸庞一般,最近终于展露出了它的爪牙。
“想出来就出来,不用考虑那么多。”雷米尔明白他的顾虑,淡淡道,“如果当做一件复杂事去对待,畏手畏脚,它会变得越来越复杂。”
这论调挺邪门,但又好像有那么点道理。
“你就是这么教夏娃的?”元卓笑了,“怪不得她现在谁的面子都不给,说不来就不来,亚当因为这事念叨了好几次。”
雷米尔不屑挑眉,这动作带了几分年轻时的不羁影子:“她是我见过最聪明的人类。”
言下之意是,让搬你还真搬,还不如人家小姑娘。
元卓扶额:“你俩合拍我就放心了”
看得出来雷米尔确实很欣赏夏娃这个高质量人类女孩,好学,能打,最重要的是伶牙俐齿——对于不喜欢说话的大天使长来说,下属长嘴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能力素养。
作为战力数一数二的范围攻击型魔法C位,出手则非死即伤,那有矛盾需要交锋的时候怎么办?
当然是找有嘴的去帮他吵架了!
你就看阿撒兹勒这种说话混不吝到让人恨不得一天打他三遍的的天使,竟然能保持在奥贺蔚宫的地位屹立不倒就知道雷米尔有多享受这种别人替他在前面实施精神攻击的感觉
某种层面上来说这也是他恶趣味的一种吧
夜风微凉,月明星稀,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元卓深刻认为,熬夜不能自己熬,大家熬才是真的熬。
毛毛——米迦勒养的那只小狗——抬起半个眼皮,看到是元卓后,翻个身又睡了。
这可能是住神主殿的唯一优点。
“睡什么睡,起来聊天。”他把自己扔到米迦勒的床上,准备秉烛夜谈。
要是之前在耀星殿胆敢半夜爬米迦勒的床活腻歪了吧,不被一剑戳个对穿才怪呢。
米迦勒逆来顺受地揉着眼爬起来,挪到了床的另一边:“大晚上的不睡觉谈什么啊?”
“采访你一下。”元卓神采奕奕的,“你难道没发现路西菲尔根本不进神主殿的门吗?都这么久没看到他了。”
米迦勒眨眼:“发现了啊,殿下有自己的理由。”
“他的理由就是不服呗。”元卓翘着二郎腿,脚尖在空中晃荡,“你们我们天使,应该不愿意让别的物种成为天国的王吧。”
“别这样想。”米迦勒拍拍他,“这是神谕,不会有任何天使反对的。”
是新生代天使的思维都这么简单,还是只有自己室友是个小若汁啊?
元卓侧头端详着米迦勒。
“刚知道殿下不再是国君的时候,我确实很难过。他是一位非常贤明的君主,深受天使们的尊重与爱戴,对我又那么好……”米迦勒出神地喃喃道,“不过我相信,既然神选定了亚当,他也会成为不亚于路西菲尔殿下的国主。”
“你好乐观,亚当自己都说不出来这话”元卓无语了,“所以呢,让你陪着亚当一起搬离耀星殿的时候,你连句怨言都没有。路西菲尔心眼那么小,还不得生半个月的气啊。”
不仅生气,应该还很苦逼吧,养成系男友养到一半变对家了
米迦勒叹道:“那我不搬还能怎么办?”
“今天雷米尔说,有太多事我们都想复杂了,我回来仔细琢磨,他说的对。其实不想搬就不搬呗,你管那谁”指了指头顶,“让你做什么呢,面都没见过。”
话音还没落就被米迦勒捂住了嘴:“小点声!怎么说得出这种话啊!”
“你就没有想过路西菲尔可能会因为这件事和他翻脸吗?到时候如果让你二选一。”
“殿下不会这么做。”米迦勒坚定道,“不会有天使违背神命的。”
元卓心情复杂地端详着金发天使,发现他竟然是认真在说这句话。
“你说是就是吧。”
孩子傻,没办法。他心想,路西菲尔,哥是帮不了你了,你认命吧
休沐日。
元卓正与亚当一起对着雷米尔留的作业大眼瞪小眼。
“我是天国国君,”亚当沉声道,“我有不写作业的权力!侍卫呢,把面前这几页纸给我撕了。”
周围一片死寂。
结结实实一声“咚”,亚当挨了一个响爆栗。
“搁这和我耍威风呢?”元卓甩甩手。
亚当哭丧着脸:“平时他们都很听我的话!你在这里,我的命令都不好用了,怎么回事啊。”
“不是因为我在这里,而是他们惹不起给你布置作业的那个人。快点写吧,有俩侍卫能使唤了看把你能耐的。”元卓把亚当的头按进书里。
一位天使飞到殿门外,随后守卫匆匆进来,半跪行礼:“元卓殿下,有来宾拜访。”
“谁啊?”余光瞥到亚当狗狗祟祟地抬头张望,元卓又是一个爆栗,“好好做题没你的事。你说你多大个人了,做作业还要我陪着——看看人家夏娃,多让我省心,她在奥贺蔚宫自学都学到下个单元了!”
这话其实是用来激亚当的,因为据他所知,夏娃现在正在上阿撒兹勒的选修课《语言的艺术》
这话一出,果然亚当安静了下来。看着他低落的模样,元卓有些后悔。
虽然个头长得傻高,但亚当的心智发育得比夏娃要晚很多,性格单纯得如同小孩一般。
小姑娘吃了善恶果之后不再愿意亲近他这件事,对亚当来说就是天大的问题,几乎成了心里过不去的一个崁。
看着毛茸茸的褐色发旋,元卓最终还是心软了。
“真不会做的就空着吧,等我一会回来,咱出门转转。”带你转转奥贺蔚宫。
“喔。”亚当点点头
神主殿的会客区就在书房旁边,很快,元卓就见到了正背着手四处参观的卷发天使。
“阿斯莫杜!”
阿斯莫杜扑过来,给了元卓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好久不见!”
“真的好久不见啊兄弟!”元卓眼睛都亮了,
“最近都不见你来第二天找我了!”阿斯莫杜责怪道。
提起这个元卓就流下辛酸的眼泪,自从上次喝喝花酒被逮到,他就再也找不到机会去第二天的酒吧了
“唉,最近第九天变故太多,我前阵子又特别忙”
“我明白”提起这变故,阿斯莫杜也沉默了一会儿,但很快又兴奋了起来,“我还去看了你排的那个歌剧——怎么之前没发现你的还有这才华呢?!能帮我要一张签名不?”
“那是你没有慧眼。”元卓嘿然,“编故事而已,哥们最擅长的不就是胡诌摆列么!有我在,签名什么的,小意思小意思”
一人一天使对视着傻乐好一会儿,阿斯莫杜才想起自己的来意:“感觉大家最近都太沉闷了,所以最近我想办一场小型聚会,特地过来邀请你和米迦勒——我叫了很多朋友来,还设计了特别的环节,你们一定会喜欢。”
元卓正想答应,身后传来亚当的声音:“我也想去!”
“你不是在里面学习吗!怎么能偷听我们的对话啊!”元卓刚想发作,却被亚当抢白道:
“之前在伊甸园的时候,你说过如果有机会,会给我介绍你的朋友,带我看看天国——但你一件也没能做到!从我出伊甸园开始,就不停地在各个宫殿里学习”
确实是这么回事。
元卓被反驳得哑口无言,亚当其实非常喜欢热闹,可惜自他出生起就背负了他并不热爱的使命。自从知道亚当要取代路西菲尔成为天国国主,他就一直焦虑于培养亚当的能力素养,却忽视了亚当本人的感受。
“没问题!全都来!元卓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阿斯莫杜只是爽朗。
“拉贵尔和乌列那里怎么办?”元卓有些顾虑。
“我去说就好了。”亚当轻松道,“他们都很听我的话。”
“那行吧。”
没有再拒绝的理由,仔细想来也确实没什么大不了——一次聚会而已。
“好耶!”新任国主兴高采烈原地起跳,没有一点国主该有的样子。
第042章 “男的”
“就是这样了,你哥一直闷闷不乐的,所以这次小聚,我想带你们两个一起参加,”元卓边说边观察着夏娃的脸色,“有些话还是说开比较好?毕竟这世界上还有谁能比你们两个关系更亲近呢”
夏娃侧头看着在窗外假装看风景的亚当,叹了口气:“我没有在生他的气我承认当时确实是有一点慌张。但之后选择与他拉开距离,不止是因为吃了善恶果这件事。”
少女的眼睛里似乎多了一丝悲悯与忧愁,她托着腮,脸颊肉嘟起来,显得这神情与她的长相十分不符,。
“在吃下那颗苹果的瞬间,我的脑海里仿佛是刮起一场突如其来的风,驱逐了迷雾,知识像潮水般涌进来,世界上的一切是那么的鲜明,连情绪都变得更加丰富。”
圣父曾对他们说“吃了善恶果,你们必死”。
可她不仅没有任何不适,反而觉得自己变得更加完整了——就好像这才是作为一个正常的人类该有的状态。
曾经的他们还未开蒙,只能在伊甸园里被动地“接受”,而现在名为“索取”的火苗在心里燃烧,伴随着这场烈火,各种情绪纷乱而来——不甘、恐惧、厌恶,惊喜与爱。
“我并不后悔。”夏娃坚定道。
“我最近一直在学习,老师也会解答我的各种疑问。他告诉我,天使是没有繁衍能力的,天使情侣关系的维系只靠着对彼此灵魂的吸引,是单纯的情感碰撞。
“那么我与亚当呢?父亲将我们设定为了两个不同的性别,神主殿里还为我留下了后位,可我清楚,我对他没有情侣间的爱意。”
“难道我要为了繁衍后代,臣服于他吗?”
没想到,才过了几天,女孩小小的脑袋瓜里竟然产生了如此复杂的思绪。
“不会的。”元卓安慰道,“男女之间因荷尔蒙而产生的心动是十分肤浅的,这样的感情来的快,消失得也快。真正的爱情是理智与冲动的结合,不论是天使或是人类,都是如此。但你要考虑这个还太早了——你和亚当连荷尔蒙吸引都没有呢好吧!”
夏娃摇摇头:“天使不需要女性繁衍后代,人类却需要。或许别的人类可以依靠理智决定自己的未来,比如你——但我们不同,我们是被父亲设定好的一对人类。我不想这样,所以拒绝进入神主殿也可以说是我的一点小小的反抗吧。”
“亚当应该考虑不到这一层,你知道的,他脑子本来就不怎么灵光。”
“对。”元卓诚实点头,“他只知道你因为这件事讨厌他了,一直想找机会和你道歉。哎,就陪他玩一会吧,在伊甸园的时候他就天天盼着能参加一次宴会——你看他还在外面看门呢,没经你同意都不敢进来好吧。”
他俩弃齐转头看向门口,亚当像一只狗一样正在扒着门缝探头探脑,与夏娃对视的那一刻狗尾巴摇成了螺旋桨。
“行,我去。”夏娃露出惨不忍睹的表情:“——我真是忍不了了,到底是为什么让他做天国国主?我的天你知道么,阿撒兹勒因为这件事一天骂三遍,我都不敢反驳他。”
“这个”元卓擦了一把汗,“那老头或许有自己的考虑吧,谁知道呢,咱们也管不了啊。”
阿斯莫杜的宴会在第六天如期举行。
所谓的“小型聚会”,在元卓与米迦勒当做寻常聚餐一般到场之后,才发现阿斯莫杜竟然纯纯是一枚交际花啊——这朋友也太多了!
与正式场合里的大型宴会不同,显然,这是一个更为随性的小型舞会,类似元卓曾经在欧美青春疼痛剧里兄弟会派对,百来个天使聚在独栋别墅中三两成群地凑在一起闲聊,流光璀璨,笑靥如花。
幻彩光线自水晶球中洒下,这是一款光明精灵与矮人族的联合发明产品。歌剧院和拉哈伯的夜场都在使用这种设备,一颗价格抵得上元卓一年的工资。
与这些打扮随性中不失精致的天使们一对比,显得来自最为尊贵的神主殿的三位嘉宾分外灰头土脸。
但有句话说得对,权势是男人最好的嫁妆。
阿斯莫杜的朋友中大多都是近几千年的新生天使,对神命国主的态度比耀星殿里好了不止一点半点,这简直让亚当受宠若惊。
“元卓。”少女的嗓音在纷攘嘈杂笑闹声中如同清泉。
夏娃穿了一条甜美的小晚礼裙,正兴奋地向元卓挥手。
显然她十分喜欢这身装扮,原地转了一圈,裙摆上轻薄的蕾丝如同飘洒的花瓣,“我今天好漂亮!”
“是的!全场你是最美的!”元卓大力赞扬,“这是奥贺蔚宫为你准备的新裙子?”
夏娃骄矜点头:“在你提出要带我去参加聚会的第二天,殿下让阿撒兹勒大人带我出去买的。”
元卓惭愧,连雷米尔都能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操心一下女孩参加聚会的服饰问题,而他白天晃晃悠悠摸完鱼,脸都没洗就带着朴素的亚当来到了一个如此光鲜靓丽的场合
但这也不能完全怪元卓,神主殿在生活管理上与奥贺蔚宫是天差地别,神官们每天只顾着端架子、唱诗、祝祷祈福,没有任何天使会主动在意亚当需要什么——亚当提出要求,他们满足要求,仅此而已,刻板得很。
兄妹俩虽然之前有点小别扭,但凑到一起之后那层隔阂仿佛棉花糖遇水一样,融化得无影无踪。
一个没看住,这对好奇宝宝就东窜西窜,很淹没在了人海里。
人多眼杂,出什么事可就不好交待了。元卓正想把他俩揪回来,却被一只苍白的手拦住了去路。
高大的天使单臂虚虚把他搂进怀里:“来了舞会不找个喜欢的舞伴,总对着两个人类操什么心呢?”
“拉哈伯?”元卓赶反射性蹦到三尺外,转头震惊道,“你怎么在这里?”
拉哈伯郁闷地看着自己空空的臂弯:“也不至于对我这么避之不及吧?”
他斜斜地倚在墙壁上,还是那副没长骨头的海妖样子:“我们团队接的演出订单,我当然要来凑个热闹啊。”
“什么团队什么演出啊?”元卓有了不详预感。
果不其然,下一刻,阿斯莫杜飞到高高的餐桌上,不知是不是元卓的心理作用,熟悉的欢快声线中带了一丝猥琐:
“我最亲爱的朋友们!我们今晚的神秘表演团队即将入场,请大家不要吝啬自己的掌声与欢呼!”
天使们群情激荡,大声应和,自觉散开,将宽敞的大厅空出来一个圆。
此时元卓身边的拉哈伯身形微动,一声响指,空气中的水汽汇聚成数十根水柱,然后很快凝结成冰。
如同摩西分海般,身材姣好的猫女们款款走进门,蒙着面纱,身上布料比她们的老板还节省,踩着尖细的高跟鞋,伴随着音乐,扭动,上管,以尖爪固定身形,丰腴的大腿攀爬在冰柱上旋转。
娇嫩的皮肤很快被冰刺激到染上薄红,冰融化,像汗水般湿漉漉,又在旋转中挥洒向地面。
天使们围着这群尤物,纵意恣情欢呼舞动,连音乐声都被口哨与尖叫淹没了
这是什么儿童不宜的朋友聚会啊!早知道绝对不带着亚当夏娃来啊!
“我真的小看了你搞皇色的商业头脑了”元卓难以置信的摇头,喃喃道,“你就不怕我再去和雷米尔告状,罚你个裤衩都不剩吗?”
“亲爱的,为了艺术我愿意过这种刀尖舔血的日子。”拉哈伯深情款款。
元卓转头就跑。
真多余!我真的多余搭理你!这天国败类!渣滓!
等到“特别节目”结束,他才能靠着自己(与天使相比)柔弱的手臂扒开像沙丁鱼罐头一般的天使们,找到了缩在角落里吃布丁的夏娃。
“美得很,好厉害,学不来。”这是夏娃给出的观后感。
元卓期期艾艾:“额,那个那个,还有件事哦”
夏娃用一种“我什么都明白”的眼神斜斜地看着元卓:“啊知道了,我守口如瓶行吧,回去就说我是出来吃小蛋糕的,猫女什么的我不知道。”
元卓这才松了一口气——其实用现代的眼光看,钢管舞确实是艺术的一种,是力量与健康体态美的表现,只是某些场合人为地将一些情|色因素加了进去而已。
但是对雷米尔没办法这么解释啊!
他不想再被吹冷气了!
“咦,你哥呢。”元卓四处张望,才发现少了一个人。
夏娃摇摇头:“看完节目后就不知道去哪了。”
女孩的语气中带了一些鄙夷:“你真应该看看他当时的样子,眼珠子都快黏人家身上了好么,脸红得和熟螃蟹似的,太没出息了——他是国主诶!”
元卓抹了把脸:“这个,这个乐观点看,证明你哥的一些功能完好,大脑也也正常。”
“嗤,男的。”夏娃撇了撇嘴角,不理元卓了。
元卓不敢说自己也曾经被这花花世界迷过眼,只能卑微点头,恭请公主殿下稍等片刻,这就把“男的”缉拿归案。
此时此刻,“男的”夹紧尾巴正襟危坐,羞红了脸,不敢抬头看对面婀娜的猫女一眼。
拉哈伯笑眯眯地招呼元卓:“看来国主殿下对我们的创意节目喜爱有加啊——对演员也是十分崇拜呢?”
元卓此刻在心里先把拉哈伯射成筛子,再大卸八块,最后锤得满地都是。
第043章 突如其来的爱情
“我们走吧?天色不早了。”虽然极度想把亚当揪回神主殿,但不论是拉哈伯还是国君,元卓都需要给予一定的尊重。
亚当紧张地搓着手,犹疑地抬头,又在猫女的注视下很快扎回了地板里。
唯独屁股一动不动,长椅子上了!
拉哈伯抬起眼皮子,在元卓和亚当中扫视了两圈,轻笑道:“介绍一下吧,这是露莎,我们舞团的首席领舞。”
露莎似乎是知道自己很漂亮,对着面前这位窘迫羞涩青年眨了眨睫毛卷翘的猫眼,表情似高傲似嗔怪,娇娇地拖长了声音:“你让老板把我叫来,我可是没来得及换衣服就跑来了——怎么一直不说话呀?”
“轰”,这是亚当脑袋爆炸的声音,一朵蘑菇云隐隐在他头上升起。
元卓干笑,看着春心激荡的青年,隐约感觉人类的未来不太妙
“她的眼睛那么大,那么温柔,像是闪着泪光一样望着我我两条腿都软了,根本走不动路啊。”
临近散场时,亚当还在出神地对元卓倾诉他的少男心事。
“我看你不是两条腿软,你是第三条腿硬了吧。”元卓无语道。
这话当然不能当着小姑娘的面说,事实上,夏娃已经先他们一步坐上了奥贺蔚宫公主专轿。
如此精巧的少女风格马车很明显是特地为夏娃撑场面而赶制的,四匹月白色独角兽齐齐站在南瓜型马车车舆前,旁边贴着一个眼冒红心舍不得离开的乐佩。
“你看人家,你再看你”元卓看着自己即将要背负两人一天使重量的可怜的马儿子,真想冲过去把神主殿端了——也太欺负人了!好歹给不会飞的国主配个坐骑呢!他不懂事,你们全都不懂事吗?!
“上车。”熟悉的嗓音如同初春化冻的河流,净化了这乌烟瘴气的场合。
元卓和亚当的身形同时一滞。
“帝师怎么在这里!”亚当压低声音喊道。
你问我我问谁啊!他消息怎么这么灵通!还是说这个公主马车真的很好坐啊?
“别问了别问了”元卓流着泪率先冲了上去,亚当见状跟屁虫一样立刻也往里爬。
马车细细的车轮隐约往下一塌,夏娃从车窗里探头,看着自己刚到手还没捂热乎的座驾:“”
“我今天不和你们一起回去了。”米迦勒站在马车前踟蹰。
“你要去哪?”亚当好奇。
米迦勒的眼神迷茫了一瞬:“耀星殿?”
“你怎么回事?”元卓拉开车帘,皱眉问道。
米迦勒这晚上一反常态,沉默得很。明明之前在“醉梦”的时候也很喜欢这种气氛,但今天不知为什么,眉眼间总是有股怅然若失的神情。
“以前我每次出去玩殿下都会在殿前等我”米迦勒的声音闷闷的,“总感觉少了点什么,提不起劲。”
天啊,七窍终于开了半窍!元卓简直要替路西菲尔欢呼了。
亚当大惊失色:“因为我平时晚上没等你,所以你不要当我的副君了吗?!”
元卓转头看向亚当:“?”哥,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是吗?”米迦勒被说懵了,“原来是因为这个我才难过吗?”
“这样,我隔一天一等行不?”亚当正色讨价还价道,“我每天都事情太多,睡得很早的。”
米迦勒挠头,虽然哪里不太对,但又没挑出来什么问题
亚当趁热打铁,狗眼一歪,可怜巴巴的:“而且你看,以后你出去玩我可以陪你一起,所以我也是有优点的吧?不要扔下我啊,比起别人,我还是更愿意你来做我的副君”
在他眼里,米迦勒确实是和自己一条战壕里的战友——有着每天联手在帝师的狂轰乱炸下苟且偷生的情谊。
君主竟然如此低姿态地央求自己,好像也没什么理由再拒绝,米迦勒扭捏了一下,上了车。
公主马车,只拉一个公主的时候是十分豪华的。
但设计者应该没想过马车上工第一天就需要这么辛苦
于是四个大男人加一个夏娃,挤挤挨挨,十目相对,车厢焊接处发出了危险的叽吱声。
真公主果断翻身下车:“你们坐吧我自己和乐佩回去。”
元卓:“”
看着真的坐稳了的米迦勒,雷米尔向来冷漠的眼眸中露出了匪夷所思的神色。
下一秒,亚当和米迦勒被踢出马车,银发大天使长扔下一句冷冷的“自己想办法回去”,马车疾驰而飞,留下一头雾水的天国主副君。
马车里,元卓注意到镶在侧壁上的镜子:“咦?这个是我的线上直播吗?”
雷米尔点头:“这项发明在第九天普及得很成功。”
“做得很好。”雷米尔表扬完,状似漫不经心地问道,“刚才在说什么第三条腿?”
元卓冷汗直冒,缓缓转头看着端坐在身边的大天使长,翠色双眼里写着八个字:“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将来龙去脉讲清楚后并澄清三遍“绝不是我主动想看如此糟糕的节目”后,大天使长略带些玩味地看着他:“你再去看我也没办法。我已经没有惩罚拉哈伯的权力了。”
这话说得元卓顿时心头一酸,正想安慰,雷米尔却继续道:“如果亚当真的对那名舞女动心,迎接他的会是来自初代天使的狂风暴雨。”
“为什么?”元卓虽然料想过亚当的动心对天国来说有些离经叛道,但没想到有这么严重——毕竟都能把做这种生意的拉哈伯放在天使长的位置了!
在这装什么清高呢!
“世仇。”
“创世初期,兽人族还没有现在这样清晰的分支,兽人们根据不同习性,由不同魔神带领。其中魔神西堤带领的猫科一族是坚定的反神派,与天使族开展了将近八千年的战争。猫科虽好斗擅斗,但由于五千年前西提的失踪,失去了首领,屡战屡败,最终与天国议和。”
“西提是掌管情|欲的魔神,猫科兽人也以美丽妖娆著称。但他们生性喜欢玩弄猎物,所以对比其他兽人来说,战斗时落到猫科手里,会遭受残忍的羞辱后,在煎熬中死去。”
“有多残忍啊?”元卓忍不住追问。
雷米尔微微皱眉:“不要对不该好奇的事物抱有好奇心。既然停战了,就不会让你受到这种威胁。”
“喔。”元卓乖乖答应。
“兽人生命并不如天使那么长,现在以表演为生的那些猫女已经是不知第几代兽人,仇恨在他们族群大概已经淡化,向往天国的荣华也很正常。但与西提战斗过的天使没那么容易遗忘仇恨。何况他们对于亚当这个新任国主本身都你在听吗?”
元卓端详着雷米尔,脑袋空空的:“你有没有发现你的话比以前多了好多?是当老师的后遗症吗?”
雷米尔低低叹了一口气。
然后一路上直到把他送到神主殿,都没再和元卓说一句话
主殿里回荡着亚当的咆哮:
“为什么不行行行行——?!”
元卓没想到亚当会有如此强烈的反应,愣了一瞬才想起来发火:“原因我不是刚刚和你详细讲过了吗!你谈这恋爱不合适!别和我大小声声声声——!”
亚当沉着脸,用力坐进王座里:“他们之间的仇恨关我什么事?”
“什么叫‘关你什么事’?”元卓气不打一处来,“你是他们天国的国君,怎么能说这种话呢!而且你根本就不应该喜欢上一名猫女,你是人类的”
想到自己不能泄露天机,他恨恨闭上嘴:“我也没多激烈地反对你,只是给你讲明白利害关系——而且我再强调一遍,她让你产生欲望不代表你就是爱上她了!爱情是很复杂的!”
“我很清楚这是一见钟情。”亚当腰杆挺得笔直,“而且乌列去帮我定了餐厅,我要邀请她陪我一起在第六天最高端的餐厅共进晚餐。乌列都没有反对,他也是创世初的天使吧?”
他做了个“你看”的手势。
元卓头一次发现这张脸看起来这么的欠揍。
神主殿的神官们对亚当的无视与放纵,让这名新任君主的性格变得愈发的自我。这点其实在他以前的一举一动中都有体现,但元卓以为自己还算是能压得住他的人。
谁知这个狗为了梦中女神和自己翻脸!
才只见过了一面而已!
这是什么啊!善恶果的副作用吗?
还是说这就是“男的”!
元卓想起之前看到的一句话“爸爸妈妈也是第一次做爸爸妈妈”,靠,他还没结过婚,就已经对这句话感同身受了!
“从现在起我要单方面对他断绝父子关系。”元卓对着闻声赶来劝架的米迦勒道。
“副君,你说。”亚当愤愤,“你觉得我应该遵从我的内心吗?”
元卓本以为米迦勒这个连《傲慢与呆板》都看不明白的天使不会支持亚当这场如冰雹般袭来把脑袋砸晕的恋爱,谁知金发呆豆在友情与忠诚中艰难抉择了一阵后,诚恳对元卓道:“我认为国君是有权力决定与谁一起吃饭的。”
元卓仰天长叹:“我真的说,你们这群被洗完脑的天使没救了。”
第044章 包场
在那场争吵不欢而散后,元卓一气之下翘了三天班,闷头在房间里写新剧本,编一些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的大虐文——把亚当写成主角,排不排的出来他不知道,先自己爽爽拉倒。
“你说,怎么感觉全天国只有我每天战战兢兢小心翼翼的?难道是因为只有我被社畜生活狠狠鞭打过所以活得这么卑微??”
“唉——好难过,不快乐。””元卓有气无力躺在床上,对着镜子丧丧。
镜头视角离夏娃的脸颊非常近,甚至能看清女孩脸上的绒毛。
莉莉丝对夏娃有着一种不知从何而来的天然的亲昵,以至于元卓每次让它去奥贺蔚宫的时候,这只夜莺都快活得很。
“你一切的烦恼都来源于总是喜欢大包大揽的性格。”白嫩的小手正在仔细地擦拭骑士剑,看来奥贺蔚宫的课程内容已经升到了另一个境界。
“管不了就别管,说不通就不说。明明我们都不算是你的责任吧?过自己的清闲日子不好吗,你已经为天国做出了足够大的贡献,又赚够了钱,接下来就是天长地久的做咸鱼都没问题。”
“你不能试图负责我们的一切,亚当的路只能由他自己去走,我也一样。”夏娃试图宽慰元卓。
“为什么听完这些话我反而更加失落了”元卓喃喃,“可能因为现在的你们与刚进伊甸园的时候性格上天差地别吧。有时候我会不自觉地把你和你哥哥做对比——感觉你们的发展完全是不同的方向啊?”
同样的善恶果。
夏娃吃完,化身大女主,思考人生意义,努力汲取知识技能。
亚当吃完,我是王谁敢管我我是王——阿巴阿巴,美女美女有美女!
不会一个是正品一个是A货吧!
“我和老师探讨过灵魂学。老师认为,灵魂是一副拼图。善恶果是欲望之果,也是开蒙之果。我与亚当在吃了善恶果之后,灵魂才得以补全,才能看清我们灵魂的全貌。所以应该说我们的本性便是如此。”夏娃分析道。
“这说法不对,对人格的塑造过分强调了天性,完全忽略的教育的意义啊”元卓沉吟,“但天国里连天使都上不到一年学就扔出去上班了,确实没有任何教育意识可言呢。”
越想越感觉棘手。自从亚当意识到自己是这个花花世界的顶端,理论上讲是唯一的最高的决策者之后,整个人像气吹的一样飘了起来。
元卓崩溃挠头:“啊!即便是现在想把他掰正也太晚了啊!都定型了还谈什么教育啊!”
“都让你别管了,我不想再说车轱辘话。”夏娃无语地看着在床上翻滚的人类青年,“而且能有多严重?他和猫女谈个恋爱而已,你也分析过了,多半天使都是无脑支持亚当的,剩下有脑的那部分最多也就是骂骂,还能冲过去把他杀了吗?父亲不会同意的。”
“太晚了不想聊了,每天看着你愁眉苦脸的样子我心里就烦。”夏娃示意莉莉丝与元卓断联。
元卓眼泪喷到天花板:“妹妹你也不如以前可爱——”
“再见。”
画面暗了下来。
被逆子逆女伤到心肝的老父亲只能对镜自怜。
半晌才反应过来,“可是为什么连莉莉丝都不听我的话了啊!”
六月中下旬,随着七月的临近,商铺门口都挂上了以常春藤、百合与凤仙编织的花环底座,这些花环配色各不相同,或以金银线或以丝带装饰着,然后在底座的上方,都不约而同放了一枚羊角作为摆设的主体。
街上开始有天使骑着灵兽,拖着精致的藤编货篮,为了吸引顾客,里面装着新款的礼服、丝绸、首饰或应季鲜花。这些都是对于地面上的各种族来说最高级最顶端的奢侈用品,被杂货商收购回来,像流动地摊一样随意兜售着。个别商贩使用了一种亮闪闪的雾状投灯,这样在灵兽飞行的时候,就像一颗彗星般,拖着闪亮的长尾,吸引这些生性好浮夸的天使们的目光。
“好热闹啊,怎么之前没看到这种景象?”
“因为吹角节马上到了。”米迦勒解释道。
“吹角节?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米迦勒耐心为元卓回忆:“天国通识里讲过的,每年七月一日,为了庆祝神的苏醒,所有天使会汇聚在第九天神主殿进行祷祝,之后咱们要穿上自己最华丽的衣服,吹响羊角,这号角声代表着和平与幸福。傍晚,按照吹角节的惯例,我们与朋友一起,放歌纵酒,彻夜狂欢。吹角节预示着全新的生机,全新的开始。吹角节过后,我们才算正式的毕业,新生天使陆续诞生。”
元卓路过一只身穿满钻肚兜的狮鹫,钻钻都有三克拉以上,就这样满满贴了狮鹫一肚子难以言表,大为震撼。
看一眼就被贵瞎了!
天使们的浮夸程度总是能刷新他的认知,人类还没诞生,这国度就已经光污染成这副德行,不敢想等未来有位叫做爱迪生的伟人发明电灯之后,他还能不能在这里看见黑色
“这件多少钱?”元卓拎起一件轻薄到仿佛透光的长袍,决定入乡随俗前先打听打听价格。
“四千八百金币。”商贩都懒得搭理这种买东西还要问价的。
元卓恭敬地放了回去——四千八,地摊货,一件情趣|内衣!
还好他是赚到钱了,穷人根本不配在天国混好吗。
“第六天确实物价高。”米迦勒也心有戚戚,“咱们过几天到第二天的夜市看看去吧,那里才是我们这种没有财富积累的弱鸡的归宿”
和元卓待久了,米迦勒被传染上了很多语癖,偶尔就蹦出来几个根本不应该出现在他嘴里的词——而且大多时候他并不懂这词汇背后粗俗的含义。
元卓也并不想去纠正他,他巴不得米迦勒能更加鲜活灵动些。
“咱们在这里等。”他熟门熟路坐到天国大剧院对门的咖啡厅,这里曾经是他和加百列商量线上影院的根据地,连老板都有所耳闻,识趣地没来打搅他们两个。
“你带我来这里到底是做什么的啊。”米迦勒好奇问。
“等今天的调查(跟踪)对象。”元卓把画了繁复拉花的咖啡放到米迦勒面前,“对于亚当和他心爱的露莎美人,你实话和我说,你是怎么看的?”
米迦勒露出了一丝为难的神色。
“别给我来这套忠不忠的啊,”元卓不耐烦道,“你忘了咱们是什么关系了?室友就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一起吃饭睡觉,有事室友干没事干室总之就是无话不说的关系吧!把你什么神什么父什么君都给我忘了,现在让我们心窝子掏着心窝子——”
元卓把米迦勒的手放到自己胸口,自己也袭住米迦勒的胸。
“说吧,你的评价。”
“我其实也觉得不太稳妥吧。”这古怪的对话方式让米迦勒有点别扭,即便如此,他还是尽量用词委婉了。
“其实我注意到,虽然很多天使没说出口,但是对于国君和猫女日日黏在一起这行为……其实即便很多天使会看猫女表演的节目,但他们瞧不起兽人,更别提与猫女谈情说爱了。所以显得新上任的国君十分离经叛道,尤其是在上一任国君十分洁身自好的对比下。”
提及路西菲尔,米迦勒的神情变得有些黯淡:“唉,说起来,我已经将近三周没看到殿下了。”
对路西菲尔称“殿下”,而对亚当称为“国君”,孰近孰远,一目了然。
路西菲尔也是个骨头硬的,作为天国第一战将,前任总天使长,最明亮的晨星,他的骄傲不允许他对亚当低头,不允许他对神这种随意玩弄天国的态度低头。
其实元卓分析过,在雷米尔的记忆里,路西菲尔很早就想得到自己即将被取而代之,甚至曾经他认为取代他的天使会是米迦勒,为此特地去第一天看了刚刚诞生的金发呆子。
而他的结论是——只是个小孩。
大概是对米迦勒不自觉的关注让他逐渐萌生了不同的情愫,性格别扭的大天使长就这样开始了自己短暂苦逼的暗恋之路。
倒是现在有点看到曙光的意思了。元卓观察着米迦勒的神情,感觉自己这兄弟离被掰弯不远了。
“路西菲尔。”元卓道。
“是的,路西菲尔殿下是我见过最完美的天使他从来没做过任何有失天国颜面的事。”米迦勒郁郁叹气。
“我说,路西菲尔刚刚走进去了。”元卓站起来,望向米迦勒身后。
“殿下?他来这里做什么?”米迦勒闻言惊喜地爬起来,扒住玻璃。
“路西菲尔殿下是《傲慢与呆板》的忠实剧迷。”大概是他们的声音太大,咖啡店老板在一旁插话道,“今天是上中下三部连映,演员班子重新排练过,最具人气的演员都聚集在了这三场,宣传了很久呢。”
“所以亚当才会带着露莎来”听到这里,元卓也明白了。
米迦勒跑出咖啡店,本能地想要买票入场,追随路西菲尔的身影。
即便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
元卓制止了他,刷脸带他快速入场通道。
“殿下”米迦勒走到与路西菲尔有三个座位的距离时,清醒过来。
正是候场时间,剧院昏黄的灯光自舞台方向柔柔撒在路西菲尔如瀑的铂金色的发丝上,晕染出一圈圣洁的金色光环。大天使长面部的棱角轮廓如同他的性格,如玉如琢,硬而易碎,绝色出尘,美而不妖。
米迦勒有些怯怯地站住了。
“……”
“来看剧?”
了解眼前这名天使的性格,一阵沉默的对视后,路西菲尔淡淡提问。
米迦勒对看剧完全不感冒,但还是胡乱点了点头。
路西菲尔不易察觉地嗤笑了一声:“看什么?你能看懂?”
米迦勒又点了点头。
路西菲尔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样子。
“想说什么过去说啊。”元卓怼了怼米迦勒,感觉自己回到了十五年前追《好想急死你》的时候……
米迦勒被怼得呲溜一下坐到路西菲尔旁边,正准备想个话题哄哄这个并不知道为什么又在生气的金发天使长。
“抱……抱歉,各位观众请注意。”剧院的扩音石打断了这场谈话,另一头的天使显然是没应对过这种情况,声音中带了几分无措,“本剧场出现了特殊情况,请……观众们暂时离场,等候剧院通知。”
已经落座的天使们纷纷站起来,抱怨的嘘声此起彼伏。
金发呆豆也试图跟着站起来,却被他的殿下一根修长的手指头摁回了座位上:“你继续说。”
米迦勒:“……”我要说什么来着?
“这是搞咩啊?”元卓管不着这两个了,兀自皱眉跑去找剧院总管。
演员已经候场,观众已经落座,现在叫停属于重大演出事故——尤其是还当着剧院老板的面!
“编导,这,我们也没办法啊。”总管擦着汗,心里叫苦不迭。
他的职业生涯刚刚有点起色!怎么会赶上这种事啊!还让他活吗要不赶紧辞职得了。
“新任国君说今天要迎接重要客人,这……他要包场啊!”
第045章 争执
元卓差点被气笑了:“包场?他知不知道剧院没有这种先例啊?而且人家买了票的观众都坐下了,他怎么敢的这命令你也能执行?”
“国君是天父指定的国君,他的命令就相当于神谕啊,编导。”总管擦着额角的汗,“我们普通天使怎么能和国君相提并论呢。”
大哥,就算你们普通天使不能,但你也不看看里面坐着的那是普通天使么?!
那里面坐的是活阎王啊!
门口传来亚当的声音:“清场了?我们可以进去了吗?”
多么单纯,多么气人。
这傻子甚至不知道等人走干净了再露头!
元卓怒火顶到脑门,沉声吼道:“清什么场,你给我进来!”
窸窸窣窣的声音一下停了,几秒后,亚当耷拉着脑袋乖乖挪着小碎步把自己夹门缝里:“元卓你,你在这啊。”
在他身后,三花猫的尾巴尖在空中摇了摇,然后“咻”地被一只小手给压了下去。
好像在演什么小品,简直让人哭笑不得。
“看你这模样,还知道做错事了心虚啊?”元卓强撑着板住脸。
“露我朋友之前工作的地方就有兽人这样做”亚当反射性瞟了一眼藏在身后的露莎,辩解道:“所以我也想让她也”一边说一边观察元卓的脸色,“体会一下这种感觉?”
连个锅都揽不好。你要是真有那脑子能自学成材变出这种花样哄女朋友,哥还用不操这么多心呢,元卓内心偷偷翻了个白眼——恋爱还没开始谈几天,荒唐事倒是做了不少,这不成器的傻狗。
“我退一万步说,你想哄妹子高兴就不能换个不这么兴师动众的方式吗哥们?”元卓敲敲亚当的空脑壳,“这么大的场子你说要散就散,有没有想过你自己的公众形象?”
亚当像个地鼠,被敲得矮一截又矮一截。
大概是因为露莎在场,亚当心想,他第一次在被骂的时候感受到了“窘迫”这种情绪,甚至还隐隐有些恼怒。但他好不容易才等来元卓愿意与自己说话的机会,纵使挨了是一顿拍,也要万分珍惜。
于是将这些思绪压进心底。
“我怎么办"青年挠挠自己浓密亮丽的深棕色头发,“那就现在让他们都回来,然后我和露莎就像正常观众一样入场吧。”
其实他怎么可能没发觉这行为很荒唐呢?只是不知为什么,露莎将要求说出口的那一刻,他便如同失去神智般应了下来,以至于自己也下不来台了而已。
“这才对嘛。”元卓悄悄舒一口气,然后嘴贱,说了一句让他后悔很久的话:“你想想,路西菲尔殿下做了一万多年国主都没摆这个架子,你才在这戏台子上唱了几天戏啊?其实以你和露莎的身份,找个冷门场偷偷看才是最合适的……”
这令亚当被深深地戳到了痛处:“为什么你们都要拿他来和我做对比?他做国君的时代已经过去了!我就不能按照自己的想法来管理这个国家吗?”
“你有什么高见,我倒是愿闻其详。”带着凉意的声音插进了这场对话。
亚当猛地回头。
路西菲尔静静站在走廊中,不知将这场对话听进去了多少。顺着他微微抬起的手臂望向身后,米迦勒正在盯着他们交握的十指出神。
“我米迦勒?你怎么在这里?”亚当蹙眉,眼睛飞速地在他们两个之间来回打量着,最后直直落在那亲密相牵的双手上。
仿佛一瞬间明白了什么,青年露出十分受伤的表情,转而问元卓:“这就是你决定主动找我说话的原因?因为这场剧的观众里有路西菲尔带着你的好朋友来谈恋爱,你就要劝我和露莎把场地让给他们?因为我不配与路西菲尔相提并论?”
“别瞎想啊,我今天本来就是”想调查你才来的。
“你到底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过?最亲密的朋友是米迦勒,最可靠的朋友是帝师,就连对夏娃你都无话不谈她认识你比我晚!”亚当越说激动,甚至连眼眶都红了,似乎有诸多委屈终于找到了一个发泄口,“我呢!我总是需要让步的那个!只能不停被你骂!说我笨,不听话,讲不通道理!”
“嘘!嘘!你小点声!”元卓急得想捂他的嘴。
门口走廊外慢慢有一些散场却还没来得及离开剧院的天使闻声围了过来,里三圈外三圈,吃瓜么,尤其是吃大佬们的瓜,这简直是全三界生物拒绝不了的诱惑。
“萨麦尔说,我变聪明你会喜欢我看重我,所以我才……”一气之下差点把不能为人所知的秘密秃噜出嘴,亚当狠狠吸溜着鼻涕,咽了口唾沫,看起来泪珠就要马上脱眶而出了:“才不是这样呢!明明米迦勒也没比我脑子好到哪里去!但你对他的喜欢比我多一万倍!”
米迦勒:“?”
路西菲尔危险地眯眼:“?”
亚当深深喘息着,冷硬道:“你今天就要在我、米迦勒和路西菲尔当中做一个选择!”
围观的天使们发出此起彼伏的抽凉气声。
天啊,好混乱好银|荡的关系!
元卓:“…………”
到底是从哪句话开始不对的!
明明站在这里的一二三四五五个生物唯独他到现在还是母胎单身!怎么现在听起来他是养鱼大户了!
这时候亚当的狗脾气已经犯上劲了,需要顺毛撸着,撸服帖了再教育。
但元卓没意识到:“不是不让你包场这件事,是对你政治形象的公关,不是对我们四个感情纠葛的公关……而且我们四个也没有感情纠葛!不要随便说这种话大家都看着呢!”
“什么叫要我做选择啊,真的不要太荒谬今天不论谁来你都不该包场的懂不懂!”
甚至还像他曾经最讨厌的家长一样,试图对情绪崩溃的叛逆期少年讲道理,正应了那句人都会变成自己最讨厌的样子
“都是借口,谁要你来维护什么政治形象早就想到你不可能支持我。”亚当神色混乱地点点头,“你们听清楚,我是国君。”
“神谕有言,君令如神令。”他转头对缩在一边努力降低存在感的主管道,“把剧院观众清空,今天这场戏只能为我而演!”
“真厉害。”路西菲尔好整以暇地嘲讽道,“剧院观众清不清,怎么轮到你说了算呢,把我这个剧院老板当成什么了?”
亚当直视着路西菲尔的眼睛:“违抗神命被你说得这么轻松,所以其实,你不仅一直不把我放在眼里,而且也不把天父放在眼里。”
路西菲尔碧蓝的眼珠盯着亚当,与注视着其他天使时不耐烦的意味不同,此时他的神情只是一种高高在上的漠然。
亚当毫不畏惧地回视。
紧张的氛围渐渐弥漫开来,空气中仿佛有根绷紧了的弦,天使们纷纷低头,连大气都不敢出。
“这话凭你自己不可能想得出来。是谁说的?拉贵尔?”
没有人能在这样具有威慑力的前任总天使长面前撑过十秒。时间一秒一秒过去,威压使亚当的额头渐渐渗出了冷汗,却还是抿唇挺背,不发一言。
最终,路西菲尔嗤笑一声,声音凉凉地、缓缓的:“这么重的罪名,自然不敢当。”
他对着剧院老板轻轻挥手:“还不把这些天使赶出去,还我们的——君主,一个清净?”
说罢,便牵着米迦勒,与亚当擦肩而过,向门口走去。
“等下。”亚当似乎才想起来米迦勒的另一个身份,“副君和元卓,可以和我们一起看。”
“哈!”路西菲尔发出一声响亮的笑声,他看着亚当,眼神中竟然挂上了一丝怜悯,“那你问问他自己愿不愿意?”
亚当眼巴巴地望向米迦勒,用那个可怜中带着可恨的眼神。
然而这次的米迦勒没再被他打动。金发天使侧头犹豫了片刻,最终道:“我看今天就不打扰你了吧,要不我们改天”
接下来的话被路西菲尔的眼刀砍没了,米迦勒乖乖闭嘴,两位天使就这样相携离开了剧院。
露莎耳朵抖了抖,依偎进亚当的怀里:“歌剧要开场了。”
一场争执下来,路西菲尔对明丽夺目的猫女甚至连正眼都没给过一次。
半透的纱布垂下,指挥手示意乐队开始演奏。竖琴和风笛的声音交织奏响,为这场伟大忠贞的爱情史诗拉开序幕。戴着金色假发的演员歌声甜美柔和,如流水般潺潺,在空荡荡的大厅中盘旋。
而新任国主伶仃地站在上千个空空座椅后,高大的迷茫背影暴露了他心底的无措。
“刚刚的话并不全是我的本意。我不明白我怎么会说出这样的”亚当的声音低得像是在自说自话。
元卓望着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长叹一声。
“你啊,和我解释又有什么用说了一万遍,都坐到这个位置了,说话做事怎么能这么冲动呢?”
“陛下既然是一国之主,当然是想做什么就要做什么,想要什么就该给他什么呀。”猫女拖着长音慢悠悠地插话。
“天使族与兽人族不一样,这位女士。”元卓眯起眼睛端详那艳如桃李的脸庞,“既然你男朋友不是一般身份,你更应该谨言慎行。”
闻言,露莎的瞳仁微微一转,用余光瞄着元卓,两瓣饱满的嘴唇勾出一个微笑的弧度。
第046章 权势
“哎,我明白,多么辛苦啊——我的陛下。他们高贵纯粹,外族在这里即便是做国主也要小心翼翼的,对吧。”
正是两场剧目切换场景的时候,灯光熄灭了一大半,昏黑的环境中,猫女的双眼闪着猫科动物独有的幽光。
“你能明白就不会煽风点火了。现在几百名天使单独为你服务,你倒是满意得很吧。”元卓冷冷道。
“确实好快乐。”女孩笑嘻嘻的,转头对亚当道。
“在这之前,我连想想都不敢呢,能踏进这里,真是要谢谢我的陛下。”
猫尾巴尖柔柔在青年的手腕上一绕,搔着他的掌心,细嫩小手更是化为两只小猫爪,在青年身上轻轻地抓踩着。
“露莎…”被这样一撩拨,亚当连思考都不会了,哪还能再愁得下去啊,脸颊爆红,双眼变成两颗桃心,恨不得一脑袋扎进温柔乡里,薅都薅不出来。
这场面实在让元卓心烦气躁。
简直就没眼看!
其实他有些纠结要不要再把这件事管到底——毕竟自己不是揽事的老妈子性格。
上大学的时候,发现朋友谈的对象人品很差,他也没有跑去棒打鸳鸯,只是慢慢把关系走淡,直到朋友分手了,再把关系拉近。
结果后来这朋友与另一个人品更差的男生结婚了,他差点直接和人家断绝关系——一方面是男女有别,另一方面,苍蝇不叮无缝蛋,都能和人渣走到结婚这步了……除了尊重祝福还能做什么!
但亚当与他不成器的朋友还不一样。
亚当是社会经验甚至还不满一年,横空出世的成年男婴。
他没有父母,没有系统的接受过人际关系教育,分辨能力差倒是也有情可原。
但我算老几我凭什么管他谈对象啊,个狗脾气上来还不是对着哥照吼不误。元卓心里恨道。
他天管地也管不住人家天国国君拉屎放屁,又不是真的他的种——他可不敢和老头抢好大儿!
掰手指推算一下,亚当出生时候的星座大概率是火象星座,可能等热恋期过去就好咯,下头了再慢慢劝。吧
元卓抱着侥幸心理,把卿卿我我的两个人扔下,扭头就离开了剧院。
…………
但事情往往逃不脱墨菲定律的束缚,人越害怕什么,越来什么。
清晨。
本该平和肃穆、昏昏欲的祝祷被吵闹声打破,唱诗天使们匆匆撤离神主殿的礼堂,如同出笼的白鸽,四散飞走。
“发生什么了?”惯例迟到一头雾水的元卓眼疾手快地捞住一个还没来得及起飞的。
“亚当殿下与阿撒兹勒大人在晨祷的时候吵起来了今天的晨祷中止。”
元卓奇怪道:“阿撒兹勒就算再嘴贱,表面上装也能装得好好的,天天来见面,怎么今天不知轻重的在唱诗的时候吵上了?”
“这”唱诗天使露出为难的表情,很明显是不想多管,“听到了几句,是什么歌剧的问题”
“昨天下午才发生的事情今天就传到第九天来了?!”
消息怎么会传得这么快?
元卓大惊失色,扔下唱诗天使,跑进殿内。
本该拥挤热闹的礼堂气氛沉郁僵硬,隐隐分成了两派,行成对峙的形态。
一派自然是亚当与神主殿方的天使,他们的对立面,元卓能够大概辨认得出,以阿撒兹勒为首,曾经在奥贺蔚宫接风宴有过一面之缘的部分天国军队将士们。
部分天使并没有参加这场发难,选择了中立,站在了矛盾中心的最外围,加百列与拉斐尔这双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领军人物赫然在列。
“怎么回事,阿撒兹勒疯了吗?”元卓虚声问加百列。
“你不知道?咱们国主竟然谈了个猫女小对象,还是之前在拉哈伯那里跳大腿舞的。”加百列诧异抬眉。“阿撒兹勒受不了这个。他的同届的战友被西提手下十几个兽人先坚后杀,轮流玩弄致死。这算是外派军队共同的痛处了。”
元卓有点蒙。
虽然昨天有天使围观着,但吃瓜圈离他们很远,而且亚当发火后迅速就开始清场了,他设想过会有风言风语,但没想到竟然在一夜之间传遍了全天国!
元卓不敢说雷米尔早就提醒过他,只能心虚地撒谎:
“我也是最近才看到他们两个但你们全都知道这件事了吗?”
谁啊!嘴巴这么大啊!
加百列怜悯地看着他:“你昨天没看线上直播吧。”
线上直播区是元卓亲手参与设计的剧院舞台前侧的一个架子。其位置十分隐蔽,上面有几排传音鸢专用席位,与现场观众互不干扰。
故而昨天亚当虽然轰走了坐在观众席的天使们,但并未影响现场直播。按常理来说,现场直播区的小鸢们早来晚走,没有刻意去看观众席是不会发现异常的。
但怪就怪在,昨天的小鸢们似乎受到了什么感召一般,纷纷在最为令人揪心动情的那场戏离开了直播区,上百双小眼睛直勾勾锁住了观众席中唯二坐了人了椅子。
于是直播镜前擦泪的观众们就看到了令他们惊掉大牙的香艳一幕
这消息太劲爆了,以至于一传十十传百,当兵的连夜进奥贺蔚宫告状,听得阿撒兹勒鬼火大冒,马不停蹄就找上门和亚当打架了。
这简直屋漏偏逢连夜雨啊,元卓眼前一阵天旋地转,早知道会捅这么大个篓子他就停了那期直播,不不,他就不说那句激亚当的话他就不带亚当参加什么聚会了!谈什么恋爱啊!让人类灭绝得了!
红颜祸水啊!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啊!
另一边,亚当脸上由怒火带来的涨红已经褪去,反而呈现了一种暴风雨前的平静,针锋相对地沉默几秒后,木木道:“你在我上任那天开始,就曾当着众天使长的面对我出言羞辱。”
其实根据阿撒兹勒的反应来看,多半是已经不记得自己当时的嘴贱了。但作为上万年军功赫赫的天使长,气势上自然是不会示弱:“你想想自己不成器的样子——我只是将你做的事情描述了出来,就算是羞辱了吗?”
“像只落水狗一样缩在角落里,不知道是在开会还是在偷吃墙角灰,常识一概不懂,问就只知道哭。想到你是神命认定,我以为总能等来点希望的曙光——哈,结果等来的不是曙光,是艳光啊。”
不知道当时亚当和露莎做到了什么程度,阿撒兹勒的视线厌恶又恶意地在亚当下三路转了一圈。
这一刻他的形象与堕天后的那个容貌俊美但脾气恶劣的堕天使重叠在了一起。
阿撒兹勒露出鄙夷的神色:“我经常看着夏娃想,兄妹之间怎么会差距这么大?你猜,你妹妹会不会知道这件事之后变得更讨厌你?”
亚当脸色惨白,似乎虚虚地晃了一下,很快镇定下来。
他不再站着与阿撒兹勒争执,缓步走向了自己的王座:“我知道夏娃一直在你那里学习。她与我的关系越来越淡,我不知如何挽回。没想到是你,除了教她剑术功法,竟然还教她与她的哥哥离心。”
“信口雌黄,我瞧不上你,但我也不会做那么没品味的事。”阿撒兹勒皱眉否认。
“当初我在你们的羞辱下,不知所措,落荒而逃。可我现在想明白了,你知道世界上什么最美好吗?”
亚当走到王座上,回身坐下,将一只小腿翘到另一只上,手虚虚搭在腹部。
披风下摆凌乱地垂落在地,很快有负责整理国主仪表的天使伏身帮他拉平。
“是权势啊。”亚当诡异一笑,拍了拍王座的椅面,“坐上这个位置以来,我没听到过任何一句不。”
“我想做什么就你做什么,这是我的资本,我的权力。看不起我,认为我不配?这不是我决定的,是他决定的。”亚当单手抬起,指了指天,而后四指摊平,虚虚地抬在空中。
神殿门口走进来一个婀娜的身影,傲人胸脯,柳腰,翘臀。露莎似乎是有意为之一般,穿着那晚演出的服装,露出光洁的大腿,光着脚,在众天使或愤怒或轻蔑或疑惑的眼神中,将柔荑递进亚当的掌心,然后一扭腰,施施然坐到了后位上。
堂下的天使群内爆发出激烈的谈论声,亚当毫不在意,只盯着面色铁青的阿撒兹勒道:”你们愤怒,可以。回去找路西菲尔,为他效忠,也可以。知道我会怎么做吗?”亚当招了招手,乌列低着头上前领命,“我会把你们派离天堂,守在地狱入口,永远都不能回来。”
“我会让你为你对夏娃的挑拨之词永远后悔。”亚当森然道。
“哎,神谕有言,君令如神令啊。即日起,阿撒兹勒及其统领的第三、第七、第八军,守阿刻隆河及地狱入口,非经我同意不得回国。”
全部都是奥贺蔚宫带出来的军队。
元卓心里一沉,望向站在礼堂后侧,孑然一身的雷米尔。
大天使长银白色的睫毛如同接满了霜雪,挡住了冰川色的瞳仁,表情淡然,似乎这场争斗与他全然无关。
“殿下。”
这沉稳温和的声线,是一直保持缄默的天国监察官——拉贵尔。
监察官身份特殊,在这里是神是佛都要给他三分薄面。可能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自己行事也十分低调,虽然同为神指定地亚当麾下的大天使长,但他很少对亚当的行为予以置喙,存在感甚至比桑杨沙更低。
亚当的这些行为也不知道被他上报了多少。
虽然路西菲尔对他一直隐约有种怀疑且抗拒的心理,但不知为何,在元卓心里,这位安静的监察官并未让他产生恶感。
第047章 伴生
“第三军自创世以来,就是维护天国威严四处征战的传统军队。而第七、第八军,是天国巡回护卫队。如果将他们全部派至阿刻隆流域,天国剩下的大多是仪仗及维护天国日常的军队,以这些兵团的战力,恐怕不能处理突发的各族军事战乱。”拉贵尔垂眸,身形恭谦,说得有理有据。
“拉贵尔殿下这话说得,好像我们神主殿没别的战力支撑了似的。”桑杨沙笑吟吟的声音插进来,“我们天国的兵团是个讲实力不讲资历的地方,这届这么多优秀的新生六翼天使,还怕挑不出来几个能抗事的么?”
一声冷笑传来,站在元卓身边的加百列低声道:“看起来,现在不是他恨不得给人家行礼行到脚面上的时候了。”
“他把新君哄得不错,我劝你以后说话还是小心点。”拉斐尔在他们身后也低声回应道,“别回头也被发配到阿刻隆去了,我不会陪你的。”
加百列嬉皮笑脸的搂住元卓:“我不怕,我和亚当干爸的关系更好,是吧元卓,真有那么一天你会帮我说话的吧?”
“别总说胡话了大小姐。”
元卓这时候哪里还有心情和他俩插科打诨,他紧紧盯着亚当,此刻这位坐在王座上的青年令他觉得十分陌生。
被桑杨沙撅了一顿后,拉贵尔没有再与他争辩,只是低头退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纯白的神官服如同他的性格一般,不染尘埃。
亚当发了一通邪火之后,总算是恢复了些理智,稍作思考后,做出最终的决定。
三号、七号、八号兵团,由军团内的天使自选,留下的天使仍然恢复兵团身份。
七、八号兵团合并,由尚达奉统领;而三号兵团由梅塔特隆统领。
于是米迦勒作为军权真正的接任者,手下新增两员大将,梅塔特隆与尚达奉兄弟。
选择忠实跟随阿撒兹勒的天使们成立一个全新的兵团,守在阿刻隆流域,无诏令不可回到天国
“我感觉我离死不远了。”元卓瘫在米迦勒的床上,虚弱道。
“还是让我先死一死吧。”米迦勒也虚弱道。
元卓恹恹地打了他一下:“你能有什么烦恼,你手握大权,怀抱美人,马上就要走上使生巅峰了好吧。”
“我抱”米迦勒脸又变西红柿了,“抱什么美人啊,你别乱说了,回头国主一疑心,再把我扔去阿刻隆河了。”
“别这么说他不会的。”元卓真的难过了起来,“我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但亚当真的把我们都当做亲人。这事怪我,我太忽略他了。他的世界太小,朋友太少,所以会把很多情绪都放大。越是他在意的朋友,越能伤害他。”
说到这里,又是忍不住一声长叹:“我都唉,我如果说我感觉他是被蛊惑的,你会不会觉得我疯了。”
“虽然你会伤心,但我还是要说,没有任何天使逼他这么做,这一切都出自他自己的意愿。”米迦勒诚恳道。
元卓很郁闷:“不他不是这样的人。有些原因我不能说但如果你认识伊甸园里的亚当,就能明白我的意思了。”
“现在亚当在初期天使的圈子当中口碑已经降无可降了。你看到了没,因为这件事,连阿克莱都不好好搭理咱们俩了。”
“也正常,他以前也是上过战场的。就是再遗憾也回不去过去了啊,”米迦勒安慰地拍拍元卓,“向前看吧,顺水推舟,如果之后有机会弥补就最好了。”
亚当做事都这么离谱了,上帝那老头还没发现他不对劲吗?什么时候才能把他罚下界啊。
就是下去被自己帮衬着独立行走,也比在上面天天挨糊弄走歪道强。
元卓抱着头幻想如果亚当和夏娃的姻缘没被他拆散,又会是什么样子——他就不该把现代人的道德价值观强加在神话世界观里,让夏娃坐上那个后位,虽然可能会变成摄政王摄政王后,那也很好啊,总比让兽人在这作妖要强多了
他就不该信仇恨终究会被时间消融这句话!
很明显还是有仇吧!
就是换了个打仗方式啊,这个属于是感情战,恨他就嫁进他家,毁他全家
“你说,天父为什么让我做副君的继承者呢?”米迦勒喃喃道。
“当然是因为你有这个潜力啊,这还用问。”
“不是的。”米迦勒摇头,“在战力上看,我与萨麦尔不相上下,但我们都不及梅塔特隆。他是出生不足一年就觉醒了伴生武器的天使,你知道吗?创世初的混战期,雷米尔殿下就是觉醒了伴生武器之后,才开始带领天国转败为胜。”
“我知道,史书里面讲了。但那也不是他一个天使的功劳,最后那一剑还是路西菲尔刺出的吧。”
元卓也不知道自己在替雷米尔谦虚什么!怎么感觉怪怪的!
“是的,路西菲尔比雷米尔殿下觉醒得更早。但殿下是单攻武器,雷米尔殿下是群攻,他们的两个携力战斗,使魔族溃不成军。”
“由此可见伴生武器对于一个战斗系天使的重要性。两个拥有伴生武器的天使可抵挡成全上万魔族。可我的伴生武器连影子都没有。”
“现在梅塔特隆却成为了我的下属。”米迦勒想把自己摊成一个煎饼逃避这种自卑,“我怎么好意思啊?”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以前工作那地方,越是大废物,越能当领导。”
“谢谢你,我一点也没感觉有被安慰到。”米迦勒翻了个白眼,回忆起他们的毕业考试,“你领导就是那个在墙上爬的吗?”
“是啊,哎,在这养得我都变矫情了。”元卓感慨,“以前为了吃饱一口饭,过的日子可比现在苦逼多了,舒适的环境确实会令人退步啊。”
“毕业考你还记得我的幻境吗?”
“你都没有幻境吧?”元卓奇怪道,“轮到你的时候我特别紧张,因为我感觉不论是什么,我都可能帮不上忙。但没想到你的幻境很快一下就过去了。”
“那几秒我确实感受到了刻骨的恐惧。”米迦勒蹙眉,“可惜当时什么也看不清。”
“而且在那一刻,我好像与我的伴生武器产生了连接。我仿佛是拿着一把重剑在战斗所以我的伴生武器或许是一把重剑?我也说不准。反正,之后这种感觉再也没出现过。”
“难道你伴生武器出现的契机,是恐惧?”元卓思索道,“要我帮你找到你的伴生武器吗?你想想你最害怕的事。”
米迦勒又把自己摔回床上,大喊:“就是这个才难死了好吧!我无所不惧!你没发现吗我连毕业考都没有幻境啊现在最怕的事”
“现在最怕的是梅塔特隆做我的下属。”他哭丧着脸。
好么。聊了半天,又把话题转回来了。
元卓也没办法了。
第048章 遇袭
在圣令下达后某天的深夜,含泪挥别亲朋好友后,阿刻隆守卫军离开了第九天。
这场争执以阿撒兹勒的惨败告终。
但其实,对于大部分天使来说,国君的桃色绯闻只是盛大的吹角节狂欢前的一个插曲而已。
今天的街道尤为热闹。
清晨,在亚当下达了“各位阶天使都可以自由出入第八天之外的区域”的命令后, 第九天各大宫殿瞬间成为了天国参观圣地,开始了真正字面意义上的“普天同庆”。
元卓被传唤到神主殿时,大门口外正站满了天国游客,对着瑰伟恢弘、气势磅礴的庙塔啧啧称奇,更有甚者因对第九天之上、父神所在的原动天好奇,缺乏常识地飞上去试图探索,导致被结界打成重伤,大喜的日子里拉去第二天抢救,这都是后话。
“好久没见了,最近怎么样?”元卓笑着扫视一圈,正殿里没有其他人,露莎在后位上悠然倚坐,纤纤玉手亲昵地挽着亚当的胳膊,但后位与王位间还有段距离,以至于动作显露出几分怪异的执着。
其实他与亚当也就是几天没见而已。
阿撒兹勒引发的一系列命令几乎将奥贺蔚宫清空了。离开的除阿撒兹勒及他所带的兵团之外,还有一些元卓不知道名字,但见到都也能够聊上两句的天使,为陪伴爱侣,毅然选择随军而行。
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或许是尴尬也说不定,自那天起,亚当就拒绝再向帝师请教学业问题,作为劝学搭子,自然也就没理由再去找他。
亚当在神主殿与露莎情深意浓,好好享受了几天二人世界,正是陶醉亢奋的时候,摸着露莎的手背与元卓商量:“桑杨沙告诉我,吹角节是一个适合聚会与狂欢的节日,连神主殿的各位都可以参与进去。我想以神主殿的名义,举办一次盛大的狂欢宴。”
尽量忍住不去看这对情侣那似乎隐蔽但其实现眼得很的小动作,元卓耸耸肩,故作轻松道:“别的天使没意见的话可以,我更无所谓。所以特地把我叫来,是我能帮到你什么吗?”
“之前我们去看的那部歌剧太精彩了,在天国又有这么高的知名度所以我们想能不能在吹角节那天晚上,借用一下你的演员队伍,再让我们大饱眼福一番呢?”
别瞎掰了!我都知道了!那天你俩光顾着你们根本没仔细看这剧!
捅出篓子来不敢再去第六天看剧,就要我们□□是吧!
转念一想,古代皇帝也有找梨园戏班子进皇宫唱戏的惯例,换成天国,把演出队伍搬来第九天为国主来一段,好像也算不上很过分的要求。
元卓嘴角抽搐着道:“倒是可以,但是整个班子乐团伴舞群演配起来要将近二百来名天使,神主殿好像没有很适合的表演空间啊。”
“诶,就在礼堂不行吗。”亚当挠挠头发,似乎还有点不好意思。
“在祝祷礼堂?表演《傲慢与呆板》?”元卓震惊了。
能想出来这么离谱的点子,你就别在这不好意思了!
你是演员吗!
真有你的,在如此肃穆之地和阿撒兹勒大吵一架还不够,还要实地表演一通路西菲尔x米迦勒三波三折爱情故事,要不要唱诗班来给你唱BGM啊你真是上帝他老人家的好儿子,孝得很,孝死他吧。
但在上次目睹忤逆亚当的结局后,元卓已经学会了克制自己的脾气,不敢再对亚当随地大小声了。
虽然连他自己都觉得这是一种可悲的改变。
“倒也没什么不行只是搬到宴会上来的话不论是剧集时长还是规模都需要进行一点改动。”元卓犹疑着答道,“而且这剧虽然我是编导,但真正要把主创团队们搬过来,也要经过路西菲尔的同意。”
“这没问题!神主殿会派出专门的天使来与剧院对接改编的事,至于剧院老板那边么,我会让我的副君去劝劝。”
露莎拖着绵软的长音道:“哎,还去劝什么呀,我们干脆把大天使长都叫来一起参加这场狂欢宴不好吗?”猫女眼波流转,露出一个促狭的笑容,“这可演的是他们两个的故事呢。”
“对啊!”亚当一拍巴掌,笑道,“来的天使越多越好,吹角节嘛,大家一起高兴高兴!”
路西菲尔是佛了,不是死了,还轮不到被你这么指点呢
“哈哈,是的哈,那你们试试。”元卓干笑着,不知道是该点头还是该摇头。
“亚当。”
“嗯?”
元卓端详着亚当。
从眉眼到下颌,那轮廓依旧深邃英俊,但神情却已有大不同的面容。
从他进伊甸园到现在,不过短短几个月的时光,却颇有种沧海桑田之感。
“这一切真的是你想要的吗?是你自己发自内心想要得到的吗?”元卓忍不住问。
“我”在听到这句话的那一瞬间,亚当的表情出现了微妙的变化,似乎是陷入了一片茫然与沉思中。下一秒,猫女白若莲藕的胳膊再次缠到了年轻君主的脖子上,亚当的眼睛闪了闪,笑着道:“那不然呢?我现在又有什么不好?”
元卓摇摇头,垂头拜别他们后,离开了正殿
深夜。
“醒醒。”夜莺婉转的鸣叫在枕边响起。
元卓一个哆嗦惊醒,迅速地翻身坐了起来——他最近的睡眠质量很差,如果放在以前,不喊个三遍再扇他一巴掌,他肯定是睁不开眼的。
“出什么事了?”
为了每天晚上与夏娃的例常交流,元卓将莉莉丝留在了夏娃身边。而传音鸢在这个时间飞点进来把他唤醒,一定是经夏娃授意,为了某些紧急情况而来。
“夏娃让你去。”莉莉丝眨着两只黑豆眼。
元卓给它留下来的可支配能量不够多,只能让它以简短的词组传达信息。
“我知道了。”元卓会意,将镜子与传音器拿到了身边以便第一时间与夏娃联系,然后拿起衣服匆匆套上便披星戴月地出门,前往奥贺蔚宫。
元卓话音刚落,夜莺便转头振翅飞走了。传音鸢马力全开时的速度连天马都无法匹敌,片刻后镜子里传来夏娃焦急的询问:“听得到吗?”
“能听见。你先不要慌,我已经和乐佩一起往回赶了。慢慢说,发生了什么事?”元卓镇定道。
“一个小时之前,小吱撞到了我的房门上。它受了伤,没办法再正常使用传音功能,看起来也是十分恐慌的模样,只对我说了两个字——‘支援’,便陷入了昏迷。”夏娃努力理顺事情的前因后果,顿了顿又补充道,“我猜它其实是要去找雷米尔殿下,但在去殿下寝宫的路上便体力不支,只能就近找认识的房门,所以撞到了我这里。”
小吱是一只红隼,阿撒兹勒的传音鸢。明明是凶猛的食肉猛禽,却要取这样一个恶趣味的名字,这风格也非常阿撒兹勒。
“你去找雷米尔说这件事了吗?”元卓问。
“我第一时间就捧着小吱去求见殿下。殿下的眼睛闪了一阵光,恢复正常就马上就转身叫管家拿来了战甲,往后院方向去了。我猜他是去找鹰鹫——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我刚刚问,殿下不说。”说到这里,夏娃有些语无伦次,尾音也开始不稳。
她在奥贺蔚宫的学业,大部分是由阿撒兹勒一手拉扯着完成的。阿撒兹勒虽然说话带着混不吝的尖酸,但面对夏娃时,属实是一个耐心的好师父,让女孩在短短时间内与他建立起了深厚的情谊——这也是亚当看阿撒兹勒不爽的主要原因之一,他这个当哥哥的莫名其妙失宠就够他伤心一壶的了。
“没事,他不是还没出发吗?我去问他,我到奥贺蔚宫了。”元卓安慰道,径直让乐佩飞向了后院。
三目鹰鹫憩息在后院为它量身定制的木厩里。
果然,在他们赶到的时候,雷米尔与他的灵兽正在做起飞的准备。
元卓只在吊坠梦境里看到过三目鹰鹫的这个形态——鹰鹫头上、胸上与爪尖、翅尖,都佩戴着精钢制成的战甲,熟悉的车舆被十数名天使合力卸下,只留下双翅中间的驾鹰区,三只鹰目在铠甲中闪闪发亮,带着嗜血的亢奋。
雷米尔身着第一次在圣玛赫德战斗场与新生见面时穿的那身银色盔甲,构造精密,甲片紧密贴合身躯,劲腰长腿,宽肩窄背,发丝在温柔月色下反射莹莹的冷光。
看到突然出现在面前的元卓,雷米尔冷绿色的眼睛里露出一丝诧异,视线扫到匆匆赶来的夏娃时,又转为了了然。
“回去吧。”低沉的声音淡道。
元卓置若罔闻,抬眼望着他:“你要去哪里?阿撒兹勒出了什么事?”
不知为什么,他心里就是隐隐有一种“我问他就会认真回答”的底气。
果然,雷米尔瞟了一眼他身后的夏娃,斟酌了几秒,道:“通过红隼的记忆,我看到阿刻隆守卫队遭遇了袭击。”
“什么?!”夏娃失声惊叫。
元卓蹙眉:“伤亡惨重吗?阿撒兹勒现在怎么样了,连他的传音鸢都”
雷米尔摇了摇头:“看不出来。但我会沿着军队行进路线去寻找他们,调查遇袭原因。”他的目光遥遥望向神主殿,似乎在心里已经有了猜测。
“我可以跟着你一起去找师父吗?”夏娃急急上前快走两步,仰头问道。
“没有自保能力就不要添乱。”雷米尔想也不想地拒绝,“我无暇顾及你们。下界与这里的时间流速不同,晚一分一秒都可能造成不可逆的影响,你确定还要我在这里耽误?”
女孩垂下头,红着眼眶咬住了嘴唇。元卓见状安慰地搂住她的肩膀,侧身为大天使长让开了路。
雷米尔振翅回到鹰鹫背上,看着执着站在脚下的两个人类,最终叹息道:
“去第二天,找拉斐尔,等我。”
第049章 重伤
元卓带着夏娃连夜离开第九天,飞向第二天的路上,看到了角雕掣风的背影。
“那是拉斐尔寝宫的方向。”元卓喃喃道,“现在就去联系拉斐尔,难道他已经发现了伤员?从他们离开奥贺蔚宫开始到现在过了一个半小时而已可是按理说,他也就刚离开天国几分钟吧?下界与天国时间流速差异比我们想的要大这么多?”
夏娃摇摇头:“不能这么算,他们至少离开天国一个小时了。按照三目鹰鹫正常的飞行速度,从第九天到第一天的出口只要十几分钟而已。”
元卓震惊地回头看夏娃:“可是我们每次从第六天飞回来都要半个小时啊!”
“天使的身体强度比人类要坚硬数十倍,他能承受得住鹰鹫的全速飞行,你能吗?”夏娃对元卓的偶尔就短路的脑子感到无语。
元卓了然,那鹰鹫每次看到他,恨不得三只眼睛齐翻白眼,乍一看吓他一跳,和丧尸似的很掉san啊!
原来是嫌弃他影响自己在灵兽界的威名!
“嗨!怪不得我总觉得那三眼鹰一直不喜欢我!”
不仅是这个原因,为了照顾脆弱的人类身躯,雷米尔硬生生在鹰背上捆了个车舆。车舆车舆,被马车拉着的才能叫车舆,鹰背上五花大绑强行绑住的那就只能叫帐篷帐篷里还被元卓这个享乐主义以慢慢渗透的方式,放上什么毛毯,暖石炉啊,插着花的天马啊,酒啊零食啊直播镜啊很花哨滑稽的好吗!
这对于鸟界战神三目鹰鹫来说,这是件多么的耻辱的事情啊!
在这之前,雷米尔还会主动顺路捎带一些同事回第九天(这同事特指阿撒兹勒因为只有他敢和雷暴魔王同坐一车),自从这些有损威严的东西出现在鹰鹫背上之后,阿撒兹勒就再也没能摸到过鹰鹫背上的一根毛
没错,以上的长段吐槽都来自于阿撒兹勒。
想到这位不说好话不知好歹不知死活的师父,夏娃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但沉郁的心情被元卓这么一岔话,竟然有所好转。
她一直觉得,元卓身上有种游离于世界之外的乐观,有种“一切尽在哥的掌握之中”的游刃有余。仿佛对他来说,不论大事小事全都不是事,身周永远洋溢着轻松的氛围,把她柔柔地包裹进去。
在元卓这个纯正乐天派的世界观里,不论事情的走向不论多么糟糕,困难都是暂时的,难题可以解决的,结局永远都会是好的。他这么坚定地认为着,并以此感染身周的一切生物。
…………
天使们的传音鸢网络通讯速度十分了得,元卓他们抵达第二天的时候,天才微微亮,医院里已经陆续聚集了十数名天使,挤在狭小的急救室里,都是拉斐尔的心腹,能够在一小时内召集出这些嘴巴严、胆子大的治愈系天使们顶风作案实属不易。
虽然如果需要治疗以兵团为计数的伤员,如此小规模的医疗团队还远不够,但毕竟阿刻隆守卫军在现实意义上讲是一个不被允许踏入天国国土的遗弃军队,这场营救甚至不能被来第二天治疗伤病的普通天使居民发现。
好在天使们为了吹角节的彻夜狂欢,都对使身安全十分重视,这支秘密的医疗团队守了一整个白天,全天医院的访客寥寥无几,急救室更是空空如也,让这场秘密营救行动得以顺利进行。
元卓就这样陪着他们,严阵以待,心像被一根细发丝般吊在喉咙口,吊到了第二个深夜——也就是吹角节的前夕,雷米尔抱着一个血肉模糊的身躯冲进了急救室。
之所以用“身躯”来形容阿撒兹勒,是因为这位出色的将士被兽人砍掉了双臂,六根翅膀只剩下一根,玫瑰色的发丝凝满了血块与灰尘,如同干涸的血管,凌乱地披落在脸颊,盖住了那原本帅得张扬的面孔。他的头垂落在雷米尔的肩窝,长达三米的雪白羽翼无力地悬坠在地,面色灰败,像一只濒死的鹤。
寂静的空间里响起了女孩细微的倒抽凉气的声音,但很快又被她自己捂回了嗓子里。
元卓感觉身边一空,下一秒拉斐尔已经瞬移到雷米尔身边,沉着地帮他抬住阿撒兹勒的上半身,抬向急救床,手心发出温润的光,为已经陷入深度昏迷的天使维持生机。
医疗队这才从面前的惨状中醒来,压下心中的震惊,有条不紊地开始抢救。
“怎么样。”雷米尔垂头看着生死未卜的好友,压低声音询问。
拉斐尔没回答他,双眸半睁半阖,与平时奢侈浮华、冷漠刻薄的形象相反,这位天国的首席治愈系天使长真正开始认真施救时,眼角眉梢中有一种强大平静悲悯的气度,嘴角微微上扬,发丝无风自动,皮肤泛起温润的治愈之光,如云雾如溪流般,环绕着,流动着,生机勃勃。
全身的光汇聚到掌心,腾起,旋成一个光球,吸收着萦绕在天国空气中的灵气与神力,越滚越大,裹挟着磅礴的能量。连四周的天使们都被影响,纷纷摇晃着扶住身边的桌椅墙壁。
随后这个光球被拉斐尔捧住,用力压进阿撒兹勒的胸口,发出沉闷的爆破声,然后房间再次回归凝寂。
天使们屏息着,急救室里仿佛是被按了暂停键,一秒,两秒,三秒。
病床上面色灰白的天使蓦然睁大双眼,挣扎着挺起胸背,身体弯出痛苦的弧度,发出剧烈的呛咳与呻吟!
响亮的抽泣声传来,夏娃看着自己桀骜伟岸的师父竟露出如此脆弱的模样,忍不住掩面流泪,一旁的元卓默默将女孩拥进怀里。反倒是医疗团见此情景,纷纷松了口气,一拥而上,开始进行下一步治疗。
美丽的主治大夫完成了自己的使命,脚步虚浮地退出来,倒在旁边的长椅中,原本如羊脂玉般的皮肤因神力亏空而散发出熬了五天大夜一般的暗沉。他有气无力地挥挥手:“来的及时,死不了。伤慢慢养吧,我歇一会他这位阶的天使重伤治起来可是太累了。”
“辛苦。”雷米尔这才将方才一直未摘的战甲上的头盔脱下,扣在胸前,郑重行礼致谢。
“都是小事。”拉斐尔看着躺在病床上的他们共同的朋友,在十几名经验丰富的治愈系共同努力下,原本已经已经开始腐烂溃败的创口逐渐愈合,甚至隐约能看到被修复的新肉正在缓慢地生长。
“按照这个速度,修复四肢大概要一周以上,修复翅膀则需要一个月甚至更久。除了圣战时期,很少有天使会受这么重的伤发生了什么事?队里其他天使呢?”
“他们已经平安抵达了阿刻隆。军队的行进路线被泄露了,在经过窈冥沼泽时遭遇了兽人突袭。阿撒兹勒将领军权交给了摩尔迦,独自迎敌,被重伤后逃进了精灵林谷。我循着他留下来的线索,解决追兵后,在崖底发现了他。”回忆起当时的惨状,雷米尔的瞳色因愤怒而变成寒潭一般的幽绿。
“都是经过训练的战斗天使,为什么不能共同迎敌?”拉斐尔蹙眉,十分不解。
“随军而行的普通天使实在太多,都是自愿放弃天国平稳的生活,自愿跟随军队驻扎的平民,不能让他们涉险。他虽然不说,但一直对自己的一时冲动导致不得不随他背井离乡的战友们心存内疚,做出这样的决定我也不意外。”
拉斐尔默然片刻,只得安慰道:“咱们营救及时,最多给他半年,就能活蹦乱跳的被踹回阿刻隆河了。”
“不。”雷米尔冷声道,“出发时间和行进路线都是高保密级别的军讯,既然能被兽人族所知,在阿刻隆河畔的驻扎位置也一定不会再安全。能接触到这个级别并将消息泄露出去的兽人是谁已经很明确了。我会先去找拉哈伯把这件事问清楚。”
拉斐尔摇摇头:“拉哈伯的私生活虽然混乱,但他是个极度自我、自傲的理想主义者,不可能会做出背叛天国的事。更何况,他和阿撒兹勒的关系其实还不错。”
“想什么呢,如果是他,不会用这么低陋明显的手段——任何天使族都不会。”雷米尔的声音中有股淡淡的嘲讽,“但事已至此,他也别想撇清关系。”
拉哈伯赶到第二天的时候,阿撒兹勒已经醒了有一会儿了。
显然,老友的惨状震撼到了拉哈伯,他安静地在床头伫立了许久,久到阿撒兹勒都懒得再装昏迷了,虚着嗓子,断断续续道:“傻”
声音太低,根本听不清,拉哈伯不得不弯腰侧耳:“什么?”
“傻站这么久被哥们的英姿迷住了?”快速说完这几个字,阿撒兹勒累得直倒气。
“你蓄这么久力才能说两句话,能不能说点正经的啊师父!”夏娃闻言怒道。
“不扣扣扣呕不会说”阿撒兹勒的叹息像拉了八十年的破风箱,半死不活,但倔强。
拉哈伯想嗤笑一声,却哽在了喉咙里:“看你那惨样儿。”
“比你强点,嵗鬼”阿撒兹勒嘲笑道,“给她钱,被她骗傻了吧你。”
“你在雇佣员工之前,查过露莎的来历吗?”雷米尔出声打断这没了半条命却还在斗嘴的兄弟俩。
无视了阿撒兹勒的抗议,阴沉地坐到病床边,拉哈伯手肘支着膝盖,捂住额头用力搓了一会儿:“查过,她是被扔在窈冥的孤女,没想到还能有这种路子。”
“废物。”雷米尔淡淡地评价他。
第050章 吹角节 1
来自前大天使长的两个字评价比任何辱骂都具有伤害性,但说得也没错,这一切的导火索确实是他自己,拉哈伯沉着脸,默不作声。
元卓忍不住想做一次鲁豫:“我采访下,既然知道天使都看不起地面上的种族,却还在执着于做这种生意的您,是出于什么想法和坚持呢?”
到现在他都没有忘记在阿斯莫杜家看到的震撼一幕。
“因为虚伪。”拉哈伯与元卓对视,在平时如同焊上去的玩味与戏谑褪下后,这张妖冶的脸上只剩下深深的厌倦与漠然。
“天使高贵,自诩正统,天父高贵,万物之首。地面上的族群全是污秽,不配染指至高的灵气——表面上唾弃耻笑,实际上呢?”拉哈伯的嘴角扬起鄙夷的弧度,“你看到了,全都喜欢得很。连天父指认的凌驾于天使之上完美生物,不也是沉迷于所谓的‘秽恶’之中吗?”
“有谁还在守护着天国所谓的纯净,或者说在那些条例维持下的‘圣洁’真的存在过吗?还是只是我们的一厢情愿呢?”
“慎言。”雷米尔冷声呵斥。
“只要你说得出口,只要他想听”拉斐尔低喃。
闻言,拉哈伯怔怔地笑了起来:“只要他想听你们看这不是很明白了吗?我能把醉梦开这么久,就是因为连天父都不在意这种东西啊。”
“他早就疯了。”阿撒兹勒闭着眼,淡定评价。
拉哈伯深深看着雷米尔:“他从来不在意,他只要天国的掌控权,所以我们恪守万年的苦规都是虚妄,你与路西菲尔的理想、你们想要做的永乐之国——永远都不可能实现。你们早就意识到了,也早就放弃了。天国早就的灵魂与核早已消失,留下的尽是他的走狗,是一潭烂泥。”
这是在“堕天意识”还未能觉醒的时期,以“圣洁”与“守护”为由被创造的天使们,在意识到自己的梦想与坚持必定会在最高者干预下,与现实背道而驰后,却不得不被缚在这名为天国的牢笼里困惑着、挣扎着,最终不得不妥协时爆发的无用怒斥。
不知道到底去向谁发泄满腔的怒火,拉哈伯喘息片刻,强行压住了方才激动的情绪。
“我确实是厌烦这样的生活才但没想到竟然会牵连如此重要的行动,我郑重抱歉。”拉哈伯想像之前一样拍拍阿撒兹勒的胳膊,发现胳膊还没能修复完成,于是修改路线想拍他的头,又发现头发太脏,最后手在空中游疑了一会儿,拍了拍空气,收了回来。
好一套丝滑的小连招。
“我还真的以为你要煽一顿情。”阿撒兹勒嘴角抽搐。
“我是很难过来着,”拉哈伯诚恳道,“但是兄弟,主要是你现在让我无从下手。”
雷米尔适时替阿撒兹勒提出了他最在意的问题:“想忏悔,就在这段时间替他下去保护阿刻隆守卫军。他至少要在这里躺一个月,军队驻扎位置已经泄露,这期间兽人族随时有可能发起进攻。”
“可以。”拉哈伯答应得很干脆。“我现在回去醉梦,谎称身体不舒服。然后你用幻觉来帮阿撒兹勒伪装成我。今天是吹角节,这么忙乱,不会有天使在意的。”
雷米尔点头默许。
“至于那个猫女”拉哈伯迟疑道。
雷米尔:“我会找机会处理。”
“说起来,追我的那些兽人,你是怎么‘处理’的?”阿撒兹勒问道。
雷米尔挑眉:“劈了。要不然?”
“那林谷里是精灵的领地,树木也是生命之树的变种,光明精灵们爱惜得很我知道兽人不敢放肆追赶破坏,才特地朝着那边逃的。你的落雷居然已经修炼得这么精准了吗?”
“我仅仅是连着树一起劈。”雷米尔彬彬有礼道。
阿撒兹勒喷了,边咳边笑,好久才缓了过来:“真不愧是你。到时候国君与精灵族的外交可有得愁了。但是那猫女现在坐的是后位国君这么喜欢她,你随意将她打杀了,小心也会像我一样,被视为违反君令。”
“君令是什么?力量才是规则本身。”雷米尔淡淡道。
冰冷的翠色眼瞳注视着拉哈伯:“有一点你说错了。我从来就不在乎所谓的种族高低贵贱,后位也不过是一把椅子,坐在上面的是什么种族我都无所谓。”
“我既不会因她的同族而对她移仇,也不会因她的行为而对她低看一等。”
“但是伤害了我的国度与亲友,她只能死。”
雷米尔说话的腔调一直十分低缓,看似平静无波,但蕴含在其中的森寒杀意使整个房间的人类与天使都后脊冰凉,噤若寒蝉。
“卓”
元卓敏感地抬头,追寻呼唤的来源。
“等下等下打断一下,有没有听到谁在说话?”
正在施放的威压瞬间被打破,雷米尔无奈地对元卓用眼神抛出疑问。
元卓举起一根手指:“让我再听听。”
“不用找,我不在你的身边。”那声音像是一团细雾,缥缈地揉进他的意识。
“你是谁?”
“我是弥赛亚。第九天的情况有些混乱你们过去看看比较好。”
还没等元卓开口追问,弥赛亚又叮嘱道:“我是不被允许向天使私自传递消息的,但你我都清楚你的情况比较特殊不要让他们知道是我在说话。”
元卓回过神,对着一屋子十只正在盯着他的眼睛尴尬道:“呵呵,幻听”
“但是我的直觉告诉我再不去第九天就要出大事了有谁信。”元卓虚弱道。
“第九天不是正在狂欢跳舞么?据说今天要改变路西菲尔那场定情歌剧,连本尊都很给面子地参加了,能出什么事?”拉哈伯诧异道。
雷米尔倏然起身,手在阿撒兹勒胸口处平平一抹,阿撒兹勒便自胸口开始,随着微光扩散,一比一复制成了拉哈伯(胳膊不动版)。
“拉哈伯即刻动身去阿刻隆,剩下的原地待命,我随元卓去第九天。”他拎起放在一旁的盔甲,左手抬手轻轻搂过元卓的肩膀,修长手掌有力地握住元卓的左肩,随着他的靠近,能闻到未干的血腥气,“走。”
第九天。神主殿。
大殿内用于祝祷的长椅和条状毛毯统统被撤下,换成了一大块华美的手编地毯铺在大厅中间,作为演员们的舞台。
不知道在哪里借来的熏香炉,足足有八只,里面放了苏合香与枫子香,噼啪地燃着。时值季夏,宴会拥攘,为降温又捧来数十个巨大的水晶瓶,将里面放满冰块,为惧热的国主提供凉爽。
各大天使长与六翼天使、第六天及之上的富商们身穿盛装,走下由各色灵兽拉着的精美绝伦的车辇,穿过宏伟华美的高高殿门,满怀着兴奋与激动,踏入这朝圣之地。
天使们采空了半个鸢尾花园,将蔚蓝色与深紫色的花朵摘下,以细细的、网眼差不多有花瓣大小的金丝网兜兜住,四名天使各执一角,系在了高高的礼堂顶板上,又派了一名天使就这样飞在空中,以玉棍做柄,另一端绑上火烈鸟的羽毛,在花瓣池里搅动。
蓝色的花瓣就这样,缓缓地自网兜落下,落在放了美酒佳肴的桌案上,落在花纹繁复的地毯上,落在宾客的特地打理过的、柔顺发亮的发丝与羽翼上。
米迦勒作为掌握军权的天国副君,就坐在仅次于王座的右侧,感觉这浓郁的香气正在对自己的鼻腔重拳出击……与此同时,宾客的喧闹与大笑也让他头疼不已。
米迦勒:相似。
这两天,他不停地因神主殿狂欢的举办而奔波劳累,严重缺乏睡眠,今早更是天还没亮就随着年轻国君一起进行了吹角节的大型祝祷,并以他本就走调走进第一天的乐感,领唱圣歌。
米迦勒:很相似。
还以为终于撑到了能坐着的时候,没想到即便现在没人再支使他,也还是落不到一点清静。
以前明明很喜欢参加聚会的,他沧桑地想,现在自己变成承办方了,没想到这么身心俱疲。
元卓到底去哪了?今天会来参加狂欢吗?
探头向门口张望。
已经将近两天没见到好友的身影了。
在对待工作上元卓是个非常敏锐且勤劳螺丝钉,是“眼里有活”的最佳代表,更是拥有默默做完不喜邀功的老黄牛特性。
即便不在自己的工作范畴,发现漏洞之后,元卓也会默默帮同事补上,所以没遇到事的时候还不明显,到如今才发现没他的日子会这么忙乱!
“在想什么?”一只洁玉般的手轻轻碰触他的发丝,收回来时,骨指精致的指尖拈了枚花瓣。
路西菲尔就坐在他的旁边,身上有种凉凉的清爽气息,像一枝清莲,让米迦勒得以在凑近他的时候喘息片刻。
这也是他领了命之后,艰难地软磨硬泡,最终以愚笨拙劣的撒娇手段完成的任务——让路西菲尔参加本次神主殿狂欢。
前任总天使长的脊背高傲地挺着,夏季的礼服面料轻且薄,但与某些宾客显得有些轻浮的丝纱不同,这种高档布料得体地覆在连肌肉线条都流畅完美的身躯上,镶金的贝母扣高高地系到领口,看不到任何布料之下的内容。
路西菲尔对着米迦勒投以疑惑的眼神。
那双眼睛的颜色如同矢车菊一般蓝,如同锆石一般亮,又像两汪温柔的海,将他溺毙。
在意识到这位大爷的醋精属性后,米迦勒的脑子偶尔也会转着弯,说两句善意的谎言:“我就是在想,吹角节什么时候正式开始呢……”
“等得烦了吗?马上了。”路西菲瞟了眼殿门。
果然,片刻之后,自殿门外缓缓飞进了一队仪仗天使。他们在行进的过程中,变幻不同的阵型,头戴花冠,两只手一前一后,端起长长的弯曲的公羊角。
舞步停止,站定,羊角朝天,发出悠长沉厚的嗡鸣。
殿厅内响起热烈的鼓掌与欢呼!
人类国君携着美艳的猫女登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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