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行摄像跟得气喘吁吁,狂追背着琴包跑进登机口的艺人。
迎接的保镖面面相觑,在贺京来秘书的授意下追上前去,带人去高级vip通道。
谢未雨的单人直播间抖得观众都快吐了,也有路人好奇地看着人群中异常出挑的年轻人和机场的特殊安保人员。
但谢未雨很快就停下来了。
他的腿上还没完全好,刚拆的石膏手也不能大幅度跑动,很快便在不远处停下,喘着气看着追上来的摄像。
「我听到路人吐槽是什么逃杀节目了哈哈哈!」
「他是怕被追杀吗?」
「脸好苍白啊,差点忘了他之前住院。」
「亲的是你,跑的也是你,像话吗?」
「好想看贺京来什么反应,为什么不搞导师专属直播间!」
「我都替岑末雨尴尬。」
谢未雨不怕贺京来质问,怕对方不问。
但他表面游刃有余,过度的心跳再度撕开了他试图遮掩的悸动。
好久违。
久违得他也不受控制,忘了自己身体不同以往。
眼前一切景物模糊,没好好养身体加上睡眠不足,还没吃早饭低血糖齐齐发作……
“喂!岑末雨!”
琴包掉在地上,直播摄像也吓了一跳,手率先勾起的是破吉他。
这时一双手伸过来,托起要晕倒的谢未雨,才避免他倒下去。
琴包被前面回头的保镖接住,刚才还生龙活虎的艺人似乎晕了,被老板虚虚搂着,看得出有人矛盾地试图保持距离。
贺京来:“找机组医生。”
他一身西装和一身休闲的谢未雨对比强烈,不知道为什么,观众率先看到的还是他们彼此的唇。
「绝对亲过,太明显了。」
「病人主唱,双重含义,真的各种病。」
「不会是演的吧?」
……
节目组没有要求机上直播,也有对贺京来身份的顾虑。
这就苦了看得正欢的观众,节目实时下全是细节探讨。
「岑末雨居然是累得睡着!我服了!!」
「有没有搞错啊!私人飞机不是可以上网的吗!我愿意花钱!」
「贺京来也不差这点直播钱吧。」
「岑末雨胆子好大啊……是真亲了吧!求求你们告诉我!」
「不是音乐综艺吗,怎么搞成豪门换乘恋综了?也不是这么换乘的吧!」
「能理解不直播,那岑末雨人呢!平时不是什么鸡毛蒜皮的事都要发微博吗?你想要热度我们送你,快说说细节!」
随行的摄像也是第一次坐私人飞机,很是局促。
他负责的艺人却毫无心理负担,上了飞机抱着毯子真睡着了。
摄像心想:胆真大啊,这都能睡着。
一飞机的人心情复杂,这次随行的秘书和助理更是不敢说话,忐忑地打量坐在另一边的贺京来。
男人的领带都被谢未雨抓皱了,如同一张完好的纸被人揉了一般,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旁人呼吸都小心翼翼。
私人飞机的工作人员并不知情,只觉气氛微妙,也没敢过问老板怎么和之前不一样,多带了人上飞机。
空姐扫过盖着毯子呼吸清浅的青年,还是小声问贺京来:“京来先生,您需要……”
贺京来摇头,示意她拉上帘子,隔开了艺人这边和飞机主人这边的。
帘子那一头只剩下贺京来和谢未雨了。
随行摄像看向贺京来的秘书,两个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低下了头。
前往覆盆岛直飞需要三个多小时,谢未雨匆忙买的破吉他放在一边。
贺京来再次确认这把吉他的来历,微微试了试音。
无人看得出他的颤抖和战栗,他幻想了十几年的小谢回来,会猝不及防地实现。
会是真的吗?
隔帘那一边的摄像压低声音问贺京来的秘书:“哥们,这怎么办?我不是他经纪人。”
秘书也头皮发麻,他跟了贺京来数十年,虽然不追星,也清楚老板这些年冰冷的生活。
贺京来毫无私人感情,或者说他的私人感情尽数留在从前的名字,留在none。
贺家如今不像从前复杂,气氛却不温情。
秘书部门招进来的小年轻个个会来事,私下也说最怕参加老板本家的活动,心累程度和其他晚宴不是一个量级的。
最大的压力来自老太太。
最大的抗力是他们老板。
无论谁设身处地,都难以真正轻松,好像每呼吸一口,都会带来锥心之痛。
秘书再三权衡,认真道:“不要打扰他们。”
隔帘不太隔音,他们只能听到断断续续的吉他声音从里面传来。
飞机舷窗外云层厚重,帘内帘外,是昏暗和光明的两个世界。
谢未雨补了一觉,是在熟悉的吉他曲调里醒过来的。
他去摸自己的手机,几秒后才意识到自己是在飞机上,刚翻了个身,一只手就把他的手机递过来了。
似乎惊讶手机破成这样还在使用,比梦里成熟的声音有几分不悦:“岑飞翰一分钱都不给你?”
飞机还没有降落,私人飞机内部功能多样,还能躺着,比病房的床舒服多了。
谢未雨看了一眼锁屏时间,“是啊,还是樊哥好,还把舅舅和舅妈给的红包分一半给我。”
吉他声停了,谢未雨的脸贴着枕头,侧身看着隔着一条窄窄过道的男人。
贺京来脱了西装外套,衬衫的领带也解开了,原本梳得一丝不苟的背头掉下几根缠着的发,都是谢未雨突然袭击亲吻的成果。
谢未雨看得认真,想:这样的他抱着吉他,才有几分像樊哥。
那年贺京来回到贺家后安顿好了母亲的家人。
最初手上的权力不够,或许也有人接近舅舅和舅妈,套出他和小谢的从前,方便老太太让人模仿,卸下他的防备。
他心情复杂,却没有追问,等空姐送来吃的东西,才开口问还撑着脸看他的年轻人,“想吃什么餐?”
谢未雨:“你不知道我喜欢什么?”
喊贺京来樊哥的人很多,粉丝大多也这么喊,队长,樊哥,京来或者hid哥。
贺京来静静地看着他,“资料上说你在国外长大,喜欢吃苹果蛋糕。”
岑末雨的资料总是和付泽宇挂钩,两个人一起长大,一起考入音乐学院。
他还很年轻,一大半的时间是耗在付泽宇身上的。
贺京来第一次看岑末雨的资料并没有放在心上,也没有往家中长辈身上想。
这不过是一个长得几分像小谢的混血,论皮囊的相似,还不如从前几场「偶遇」的小模特。
他的不确定谢未雨也看出来了。
如果还是从前的暴脾气,或许谢未雨就会扯着贺京来的领子说你辜负我。
可他回来是有条件的。
况且。
要说辜负。
是他辜负的贺京来。
是他自己没看好自己,没有发现危险,被人从窗台推了下来。
死在樊哥面前。
小鸟后知后觉,明白分别带来的痛才是成为人的条件。
后来的无数年,他在很多世界轮转,磨掉很多不太人类的性情,才达成回来的条件。
很多世界里人心易变,深冬葬礼,第三年婚礼都算深情了。
可他饲养过他的樊哥,没有新人,自己也变得半新不旧。
“以前喜欢,现在的我不喜欢。”
谢未雨还是侧躺着,闭上眼说:“现在想吃一颗颗串好的玉米,只要是串好的我都爱吃。”
这也是模仿者在贺京来面前说过的。
男人无动于衷,“飞机上没有,换一种。”
谢未雨:“那随便吧。”
他目光扫过贺京来紧抿的唇,眼神几乎都要具象化,问:“你不生气吗?”
男人不和他对视,低头拨弄弦音次等的吉他,“你胆子很大,是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
谢未雨:“什么身份?我又没有和贺英朗结婚,他能不能醒来还是个问题呢。”
贺京来:“万一他能醒呢,没考虑过直播间干出这种事的后果吗?”
倒在一旁的年轻人不为所动,他目光流转,更像品味着贺京来的严厉。
“订婚都没有,法律能证明我和贺英朗的关系吗?”
他语速不快不慢,说话时开合的嘴唇也赏心悦目。
谢未雨唇角微微扬起,眼眸流转,像是被风吹开的湖泊,“喊你小叔,你难道就真成我小叔了?”
贺京来皱眉,似乎想说些什么,正好气流颠簸,谢未雨佯装滚出座椅,顺势抓住对方的衣襟,“明明一点也不生气。”
“真没认出我吗?小半哥。”
岑飞翰说贺家水深,说新老势力对抗,说谁都知道谢未雨对贺京来重要。
别人不敢刺激,但贺家老太太敢,还说坊间传闻谢未雨的死就是贺家人干的。
死过一次的谢未雨都不知道是谁推的他。
只知道做人很钝,高空坠落没有翅膀落地太狼狈了。
可谢未雨遇见了贺京来,他就只想做人了。
贺京来好不容易平复的心绪再次起伏,被亲吻都无动于衷的脸上错愕丛生,“你……你说什么?”
谢未雨却不如他所愿了,他理解贺京来的猜忌,或许他的死就是一次针对贺京来的捕猎。
把他抓进豪门牢笼,彻底驯化成没有人性的野兽。
都是贺家的错。
谢未雨在飞机降落提醒里坐起身,拿走贺京来抱着的吉他,《未尽之语》的前奏因为破烂设备布满瑕疵,他哼着那年练习室降key后的音,吐出队长写的歌词——
“我什么都不说,你也都会知道。”
他有说不得,贺京来有信不得,那就交给时间和行动。
谢未雨想:我好不容易才回来,樊哥要是认不出我,也不是他了。
“贺京来,等贺英朗醒了,你家人和我家人就会要求我和他履行婚约。”
鸭舌帽盖上蓬松的发,谢未雨笑着扫过贺京来的薄唇,有点遗憾没多亲两口。
他旷了几百年,樊哥这些年也没别的人,那他们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和从前一样呢。
“你别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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