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的时候, 洛憬是被饿醒的。
昨天晚上的情况下……两人都没有吃晚饭，结束之后，洛憬更是没有力气动弹和思考, 更别说吃东西了。
他觉得自己甚至是昏睡过去的。
睁眼的时候，房间里的窗帘还拉着, 四周很暗。
要不是因为实在很饿, 洛憬觉得自己马上就要再睡过去了。
意识恢复的下一瞬, 身体，尤其是腿, 和某个难以言说的部位的酸麻感袭来，昨晚的记忆逐渐回笼……
洛憬坐了起来, 深深吸了一口气。
“醒了？”边上的男人出了声。
洛憬动作一顿, 然后一脸幽怨地看过去。
淮淡看了他片刻, 唇边带了点很浅的笑意：“还难受？”
洛憬面无表情：“你觉得呢？”
淮淡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算作安抚，然后态度良好道：“对不起，哥哥的错。”
洛憬：“……”
他感觉淮淡有种恶趣味。
昨晚的时候，因为做这种事暂时有点太超出洛憬的心理承受范围, 过程又实在难捱，洛憬好几次都想让淮淡……控制一下的时候, 平日里叫惯了的称呼却怎么都喊不出来。
于是每次都只能断断续续地用“你”来指代。
但是淮淡显然对这个称呼有些不满意。
“这么没礼貌，该叫什么。”淮淡低声说。
洛憬：“……”
后来还是被逼着叫了很多次哥哥。
但是每次叫的时候, 这人只会更加变本加厉。
弄到最后的时候，洛憬甚至觉得自己都快要对这个喊了好几年的称呼有阴影了。
想到这里, 洛憬眯了眯眼，神色更加不善。
然后他恶狠狠道：“饿了。”
淮淡低低笑了一声：“去洗漱吧, 外卖快到了……需要我抱你去么？”
“……”洛憬皮笑肉不笑，一字一顿道：“不需要。”
*
淮淡点的外卖是一家广式的早茶, 满满当当摆了一大桌。
天气逐渐转凉，洛憬随意套了一件卫衣，来到餐桌前毫不客气地提起筷子开吃。
淮淡从房间里出来的有些晚，洛憬看到他的时候，手里的虾饺都没夹住。
他穿了一套颇为正式的高定西装，剪裁合身，衬得整个人气质斐然，连头发都像是刚精心弄过的，精致到了每一根头发丝。
淮淡这样的模样不多见，他只在两次酒会上看到过，就连之前去他们学校的时候都没有这样。
他微微睁大了眼，回过神来后又有些不明所以：“你……今天要走红毯？”
“不是。”淮淡回答，然后认真道：“是要去见家长。”
洛憬：“……？”
他愣了愣，然后脑海中闪回了昨晚他彻底睡着前跟淮淡的无意识对话。
……原来说的是这个么？
回过神来，他的心跳不自觉地加了点速。
要，这么快的吗？
于是他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不快了。”淮淡却冷静道：“我很急。”
“从跟你在一起的第一秒，我就已经在想这件事了。”
“……”洛憬闻言，垂着眼默默重新夹起了掉到碗里的虾饺，红着耳廓，小声道：“我又不会跑……”
*
不知道淮淡是什么时候，怎么跟他们说的。
洛憬本来以为他是临时起意，还在纠结着该怎么开口，直到回到家的时候，才发现似乎家里人都做好了准备。
因为桌上摆了一大堆菜，一看就是提前做好的——甚至比他第一天回国的时候还要丰盛。
……一看就有事发生。
而发生的是什么事，不言而喻。
来开门的是林雪，看到淮淡的时候顿了顿，然后笑道：“你们来啦。”
淮淡提着一堆礼物，难得有些拘谨，垂着眼低声道：“阿姨好。”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幅场景，洛憬的紧张忽然被消解了大半。
“进来吧进来吧，快开饭了。”林雪说着，让几个阿姨帮忙接过淮淡手上提着的大包小包：“哎呀，来就来了，还带这么多东西干嘛呀……”
饭桌上，最轻松的人是洛枫。
但是出乎意料的是，洛章和林雪似乎都接受良好。
林雪还笑着打趣：“怪不得上次小淮问我满不满意呢。”
淮淡闻言，面上难得有点不自然，然后掩饰般地给洛憬盛了碗汤。
席间的气氛很好，洛父跟淮淡聊着商业上的事，说到后面甚至有点相见恨晚的意思。
洛章其实一直很欣赏这个小辈，年纪轻轻就能将企业做到这种规模，只不过虽然还算熟悉，但是两人却都很忙，没有太多机会交流。
直到现在。
淮淡全程表现得很谦恭，但是说话的时候并不敷衍，也没有奉承的意味，于是洛章越看他越满意，吃完饭后，甚至把他带到了书房里，然后泡上了茶继续聊。
林雪看着他这个阵仗，摇了摇头。
“你爸爸真是的。”她扭头跟洛憬吐槽。
然后顿了顿，又稍显八卦地问：“你跟小淮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洛憬：“……”
他一下就开始不自在了。
林雪见他不愿意说，也没再多问，然后笑着感慨：“哎呀，仔细想想挺美好的，你们这么小就认识了……”
“小淮也很好。”林雪说：“从小到大都对你很好，人也靠谱，这孩子看着就让人放心……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洛憬：“？？？”
他第一次觉得自家母亲这么有压迫感。
他的视线微微躲闪，支支吾吾道：“等……等过完年之后再说吧。”
“那你记得提前跟妈妈讲，妈妈最近喜欢上了一个设计师的衣服，他的风格特别好看，我提前去找他给你们定礼服……”
*
那天之后，一切都像是安定了下来，然后天气渐冷，年关将近。
洛章和林雪邀请了淮淡一起来家里过年。
只不过这次不再是以客人的身份了，而是家人。
虽然没有住人，但是一直有定期有专人去打扫和修缮，所以老宅的样子和几年前基本没什么变化。
两人到的时间比其他人要晚两天。
洛憬还是和以前一样怕冷，下车的时候被冻得够呛，全程缩在淮淡身边。
淮淡把人揽到怀里，垂眼看着瑟瑟发抖的洛憬，有点无奈：“看来还是穿得不够多。”
“我没想到……有这么冷。”洛憬艰难道。
好在只有几步路就到了门口，房门打开的瞬间，暖气扑面而来，洛憬条件反射地打了个激灵，赶紧脱了鞋进了家里。
淮淡回身关上了门，然后耐心地站在一边等洛憬缓过来。
半分钟后，洛憬松了口气，回身想帮淮淡拿行李。
淮淡让了让：“上去开门。”
于是洛憬作罢，然后先行上了楼，打开了自己房间的大门。
洛父洛母出门逛超市了，家里只有洛枫和塑料袋。
洛枫坐在沙发上看完了他们全程的互动，发出了啧啧啧的声音。
塑料袋等洛憬很久了，见到他总算来了，顿时高兴，然后摇着尾巴跟着上了楼。
于是楼下瞬间变得有点安静，洛枫忽然有种变成了孤家寡人的即视感。
*
淮淡其实还有件很想知道的事，但是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问。
晚饭后，他顺理成章地跟着洛憬一起回到了他的房间里。
天气预报说明天会下雪。
塑料袋离开了洛憬的房间，回到了楼下自己的窝里，洗漱完毕后，两人靠坐在床上，气氛很好。
淮淡正垂眼看着笔记本。
虽然正在放年假，但是他的忙碌程度也就比上班的时候好了一半，还是有些工作需要收尾。
但是洛憬比他要闲很多，于是有点百无聊赖地看着自家男朋友工作。
不论是场景还是人都和记忆里的得到了重合，他看着淮淡，这一刻忽然莫名有种回到了过去的即视感。
就好像，淮淡还是他记忆里以前那个好看，又不善言辞，但是对他很好的哥哥。
他不知不觉就看得有些入神。
半刻后，不善言辞的哥哥开了口：“你之前说喜欢我很久了。”
淮淡合上笔记本放到床头柜，看向他：“什么时候开始的？”
洛憬：“……”
幻想瞬间破灭，洛憬把被子扯上来，挡住了半张脸：“不要问。”
淮淡笑了笑，把他的被子拉下来了一点：“可是我真的很想知道。”
洛憬垂着眼，沉默了有半分钟。
淮淡看着他的样子，失笑道：“算了，你不想说也……”
“你之前，不是问我许了什么愿么？”洛憬却像是下定了决心般，忽然开了口。
淮淡意识到他说的是那次在许愿池边上抛的那枚硬币。
反应过来些什么，他很难得地愣了愣。
“其实那天我没有许愿。”洛憬继续道。
房间里很安静，他说话的声音有点轻，但是淮淡却听得很清晰。
“我那天，是在抛硬币来着。”顿了顿，洛憬说：“当时我想的是，如果硬币抛到正面了，我就去见你。”
淮淡闻言，眉心顿时很轻地皱了皱，心中生出了一丝疼意，但还是继续安静地听着他说。
“是反面。”洛憬敛了敛眸，说出了抛硬币的结果：“所以其实我看到的时候有点难过。”
“但是……但是你下一秒就忽然出现了。”
“所以我才会哭的，我没有想到你会忽然出现……不是在想家。”
是在想你。
“那时候我就知道，我好像永远也不会再喜欢上别人了。”
他说话的语气很轻描淡写，像是在以最简单的方式将自己摊开来，然后剖析清楚。
但是短短几句话的信息量已经足够大了。
淮淡很轻地吸了一口气。
压下心中的细密又难捱的情绪，他将人揽了过来。
亲了一会儿之后，淮淡垂眼看他：“这么早……”
“……其实更早一点。”洛憬轻轻喘了几口气。
然后伸手打开了他那边的床头柜，从里面拿出了那支电子手表。
“还留着这个？”
“嗯。”洛憬应了一声。
现在的气氛太好，他忍不住想把所有的事都讲给淮淡听——就好像在外面受了委屈的小孩在跟家长控诉。
因为这个手表对他来说有比较特别的意义，所以一直被保护的很好，这会儿电还是满的，功能也没有任何问题。
“你还记得你之前来我们学校那次么。”沉默半晌，洛憬又问。
淮淡闻言，瞬间有点说不出话。
他很轻地皱着眉，莫名有点听不下去了——或者说是，有点忍不住了。
情绪过于深重，实在需要一个宣泄口，于是他翻过身，将洛憬压在身下亲。
……
“当时是怎么发现的。”过程中，淮淡像是总算舍得听洛憬讲了，于是开口问道。
洛憬却已经被弄得有点反应不过来，又忍了一会儿，才断断续续地开口：“高中……那时候心跳得很快，你下课的时候，走了，然后，手表提醒我的……”
他说得有些混乱，但是淮淡明白了他的意思。
顿了顿，他伸手把那个手表拿了过来，重新戴到了洛憬的手上。
洛憬看着自己的手腕，有些不明所以。
“有现在快么？”淮淡问。
洛憬：“……”
他哥真的很会破坏气氛。
看清他的神色，淮淡笑着垂头亲他。
过了一会儿，他又将头埋到洛憬的颈窝里。
“我不知道。”他顿了顿，嗓音有些低，慢慢地重复道：“我不知道……”
他不知道洛憬喜欢了自己这么久，也不敢想在得不到他的回应的时候，跟他见不到面的时候，洛憬会有多难过。
同时又有点庆幸。
还好他买了那张机票。
洛憬说这些的目的并不是想让淮淡因此难过，或者感到愧疚什么的。
他只是想把这些告诉他，像是给曾经的自己讨一个回应，现在他说完了，也已经得到了满意的答案。
“你现在知道了。”于是洛憬说：“来得及的。”
“我爱你。”淮淡却忽然对他说。
洛憬闻言，很轻地愣了愣。
下一瞬，指尖触到了一个有些冰凉的东西。
他下意识看过去，发现那是一枚戒指。
但是淮淡却没有将它直接戴进他的手指。
“跟我结婚吧。”淮淡顿了顿，又道。
他们的距离很近，彼此似乎都能感受到对方的心跳，洛憬看着淮淡，又从他的眼底看见了自己。
也只有自己。
洛憬垂了垂眼，然后很轻地吸了口气。
他说，好。
又说，我也爱你。
下一瞬，戒指被套入他的手指，那点凉意很快消弭，最终和他拥有了一样的温度。
淮淡垂首，虔诚无比地吻了吻他的指节。
年少时漫长又看似有些无望的暗恋都一一得到了回应，他们现在在一起。
会永远在一起。
————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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