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炷香的时辰后,计云舒心潮澎湃地回了宸王府,她久久无法从遇见另一个穿越者的惊喜中回神。
怪不得她第一次见到姚文卿时,便觉着有一股说不出的亲切的感觉。
在交谈中计云舒得知,姚文卿是当朝权臣左相大人的庶孙,左相嫡女又在宫中位至贵妃,真真儿是皇亲国戚,高门显贵了。
再对比一下自己,计云舒扶额苦笑。
为此她还调侃他是不是在穿过来时贿赂了老天爷,否则他怎么就命好穿成了个豪门公子哥,而自己则穿成了个苦兮兮的小奴才,倒把弄得姚文卿哭笑不得。
二人相见恨晚,相谈甚欢,知道计云舒有赎身的想法,他也极为支持。
计云舒真心觉着,这就很好了。
她虽然命不好,可有这么一个朋友在,那她日后在这朝代的日子应该不会太过艰险。
计云舒低头看着手中姚文卿离开之前递给她的信纸,上面写着姚府的具体位置。
怕她不认识路,他还以雅轩斋为起点,在旁边画了几条直观的路线。
她浅笑着收起了信纸,内心也八卦地猜测,像姚文卿这么细心温和的,在没穿来这儿之前,定有不少姑娘前仆后继地追求他。
喜笑颜开地回到书房,书墨一脸神秘地跑过来说宫里来人了。
一听宫里两个字,计云舒和煦的笑容立马僵在了脸上。
她刚沉下脸猜测,是皇后还是宋奕又要搞什么幺蛾子时,书墨又挤眉弄眼地补充道:“陛下身边儿的首领公公亲自送了两位貌美的女子来!”
闻言,计云舒暗暗松了口气。
原是自己想多了,她那日做得那般决绝,想来他们也该断了那心思了。
听书墨说她才知道,原来宸王迟迟未选王妃,后院也是空无一人,陛下实在忧心不已,这才送了两个家世清白,样貌上乘的女子进王府侍奉。
计云舒一脸了然地笑了笑,大渊如宸王这般年纪的男子,早已娶妻纳妾,更甚者孩子都能下地跑了,陛下又怎能不着急?
“欸!姐姐你说,今儿晚上王爷会宠幸哪位呢?咱府里人都在私下议论呢。”书墨压低了声音,悄悄地问计云舒。
计云舒不禁白了他一眼:“你是书房当差的,伺候好王爷便是了,管这些作何?”
“话是这么说,可咱们做奴才的,也得注意些府里风向不是?王爷喜欢哪个,咱们日后也得当心些伺候着。”
书墨讲得头头是道,全然没注意到一旁听着他的话发愣的计云舒。
书墨的话,倒是引起了计云舒的另一番思绪。
宸王府人口简单是因为宸王还尚未成亲,府里也没有侍妾或者通房丫头,若等日后王妃侧妃们进府了,明争暗斗自然是少不了。
到那时,宸王府的清净日子怕是也要到头了。
不过好在她也没打算在这儿待一辈子,这几日再去雅轩斋看看,等代卖的事定下来了,她便跟宸王提赎身。
......
广阳宫,宋奕漫不经心地抬眸扫了一眼心不在焉的宋池,啪的一声扔下了手中的棋子。
“不想下那便撤了罢,来人。”
他唤来宫人撤下棋盘,悠悠品了口杯中的太平猴魁,才不疾驰不徐地开口。
“怎么,不愿娶林家女?”
宋池勉强撤出一抹笑,叹了口气:“父皇指婚,如何能由得了我。”
瞥见他那丧气样,宋奕嗤笑一声:“不过让你纳个侧妃,就像天塌了似的,你若真不喜欢,便将她娶回来好吃好喝地供着便是,何至于这般?”
“可这样难免委屈了人家。”宋池到底于心不忍。
“委屈?”
闻言,宋奕忽而笑了起来。
“你可知那林家嫡女倾慕你已久,这门婚事,还是林侍郎多次上书父皇才求来的。”
“这......”宋池愕然,脸色也莫名不自然起来。
“行了,莫要再扭扭捏捏,像个女子一样。”
宋奕放下茶杯,斜睨了宋池一眼,那拧巴的模样,看得他来气。
凌煜恰在此时匆匆进来,见宋奕正跟宋池下棋,便默默立在一旁等候。
宋奕看了一眼凌煜,眸光微动,寻了个借口脱身。
“孤还有公务处理,你自便罢。”
说罢也不顾一脸幽怨的宋池,带着凌煜去了书房。
“殿下,这是影卫打探来的消息。”凌煜从袖中摸出一卷信纸递给了宋奕。
宋奕迅速接过,展开细细看过后,冷峻的眉目不自觉地松缓了许多。
姜州确实有个叫白晔林的药商,只不过其子白砾早在建渊十九年便已娶妻生子,更遑论与什么人定亲了。
果然如他所料,全是她编来诓人的谎话。
凌煜看着一脸闲适地烧着信纸的宋奕,犹豫了一瞬,又问了句是否继续盘查那女子的身份。
这是殿下之前交给他的任务,可不知为何,端阳公主生辰宴那晚殿下又突然叫停。
宋奕目不转睛地看着火盆中信纸的灰烬,却莫名想到了那日她为了出宫,毅然把手伸进香炉时的场景,他脸色顿时阴了几分。
这般不顾一切想要逃离他的女子,他何必关注她?她的身份又与他有何干系?
宋奕神情不虞地盯着盆中的火苗,沉声回道:“不必查了,无关紧要之人罢了。”
宋池被他皇兄毫不留情地赶出了宫。
一上马车,周禄又欲言又止地凑过来,道:“王爷,今日午后陛下派人送了两位秀女进府。您看......要如何安置她们?”
宋池疲惫地捏了捏眉心,深深叹了口气,有些无奈。
“安置在蘅芜苑罢。”
这父皇可真是......
他神色怏怏地回了王府,一进书房计云舒便发觉了他的异常。
找周禄旁敲侧击地打听一番她才知道,原来陛下不止送来了两位女子,还把户部林侍郎的女儿指给了宸王做侧妃,月底便要过门了。
“这不是喜事儿么?王爷为何不高兴?”
计云舒好奇发问,她还是头一回见着宸王这哭笑不得的神情。
周禄默默摇了摇头,这问题可真把他给难住了。
“这......我也不知,估摸着,王爷不喜欢那林家小姐罢?”
不喜欢?可计云舒在一旁打眼瞧着,宸王那难为情的拧巴模样,对那林家小姐也不排斥便是了。
她本还打算这几日就提赎身的事,可如今倒是想看看这拧巴的宸王成亲时是何模样了。
既是月底成婚,倒也没多少天了,等宸王大婚完再走也不迟。
......
时隔两日,计云舒再次来到雅轩斋,在陈列的众多画作中并未看见自己的仙鹤图,内心便有了几分把握。
见计云舒来了,佟掌柜撂下了手中的账本过来招呼她。
“云姑娘来了啊。”
“佟掌柜。”计云舒朝他点头示好,又试探道:“我那幅仙鹤图......”
“也卖出去了,卖了五两银子,老样子,你六我四。”
佟掌柜笑吟吟地看着计云舒,这姑娘的画技他是认可的。
计云舒倒没想到竟然卖了五两银子,不由得喜笑颜开,连连点头。
“那是自然!”
“日后姑娘再有佳作,可莫要忘了我雅轩斋。”佟掌柜顺势递来一根橄榄枝,计云舒岂有不接的道理。
“成!那便这么说定了!”
二人达成一致,计云舒又问了佟掌柜卖得最好的是哪些风格的画作,日后也好迎合京城百姓的口味。
当得知是山水画和人物画时,她有些泄了气。
山水画倒还好,人物画她却是不太擅长。
佟掌柜好似看出了她的忧虑,爽朗笑道:“你也莫担忧,只画你擅长的就是了,便是京城最好的画师也不敢说自己样样精通,云姑娘不必自薄。”
“掌柜说的是。”计云舒笑着应答。
虽然知道佟掌柜是好心安慰自己,可计云舒还是不免犯难。
京城这等权贵云集之地,自然是卧虎藏龙,人才辈出。
她前几日查探各大画坊时,就曾亲眼见过一位画师仅用半个时辰便完成了一幅精美的牡丹图,速度之快,令人乍舌。
自己这半吊子的水平,在这儿还真不够看的。
不过好在两幅画都卖出去了,这说明自己的画技虽比上不足,可比下还是有余的。
好不容易重活一次,怎能因为这点儿磨难就自暴自弃?
来日方长,她对自己有信心。
出了雅轩斋,计云舒往王府的方向走去,却听得身后有人叫她,声音温润低柔,如暖风抚耳。
回头望去,只见一神清骨秀的青衫男子缓缓向她走来,正是姚文卿。
“你怎么在这儿?不用上值么?”计云舒抬头问他。
“今日休沐,方才在茶楼见完同僚,一出来就瞧见你了。”姚文卿垂眼看向计云舒,嘴角噙着抹温和的笑意。
计云舒点了点头,瞥了眼姚文卿身后正探头探脑看自己的清秀小厮,凑上前压低了声音调侃道:“你这小厮怎么鬼头鬼脑的?”
姚文卿顺势往后看了一眼,笑得悦耳。
“估摸着,是对我身边突然蹦出来的你好奇罢了。”
子书一脸难堪,他本就对这个突然出现在公子身边的姑娘新奇不已,才会一直明里暗里地偷看,哪知道被人家给发现了。
他本还以为她是公子的相好,可在一旁瞧着二人的神情姿态却又不大像,倒像是相识多年的好友一般。
奇了怪了,他自小跟着公子,怎么不知公子身边有这么号人物呢?
“甑糕......香喷喷的甑糕......”
一老妇人推着贩车经过,甜香的气味瞬间吸引了计云舒的注意。
见计云舒目不转睛地盯着那贩车,姚文卿浅浅地弯了弯唇角,出声叫住了那老妇人。
计云舒反应过来方才自己失态的模样,看着他尴尬地笑了笑。
“尝尝?”姚文卿含笑望着计云舒,尾音上挑。
她也不再扭捏,转头就向老妇人要了两份,余光看见他身后同样两眼放光的小厮,笑着又多要了一份。
姚文卿顺着计云舒的目光看见了那不停咽口水的子书,心口不免堵了几分:“当差不行,吃你倒是在行。”
“行了,民以食为天,你也莫说他了。”
计云舒失笑,伸手把最后一份递到了子书面前。
“来,拿着罢。”
子书讷讷地伸手接过,却不敢抬眼看计云舒,看来是真难为情了。
“老婆婆,三份多少钱?”计云舒开口问那老妇人。
“十二文。”
姚文卿掏出银子准备付钱,被计云舒拦住:“我来罢。”
“这怎么成?我一个大男人......”
“大丈夫不拘小节,再说了,难道你觉得人家能找得开你那锭银子么?”
计云舒立即打断他,把钱付了,怕晚了他二人便要当街掰扯起来。
姚文卿见状,也只好作罢。
计云舒打开油纸尝了一口,眼神瞬间亮了起来。
“这么好吃却为何没见着有什么人买?”她看着那生意惨淡的贩车,疑惑道。
“这......我也不知。”
姚文卿也是第一次吃这甑糕,若不是计云舒要吃,他估计也不会注意到。
“甑糕是外头传来京城的,用料都是些下等粮食,权贵们嗤之以鼻,觉得是穷苦人吃的东西,大多自持脸面的百姓也不会买。”
一直默默吃着的子书解答了疑惑,他就是贫苦出身,自然知晓这其中道理。
计云舒无语至极,不屑道:“真是荒唐,从未听说过粮食还分三六九等。”
“京城风气向来如此,你日后便知晓了。”
姚文卿在京城浸染多年,自然知晓那些所谓的权贵有多虚伪。
“啧啧,真倒霉,偏偏来这儿鬼地方了。”计云舒狠狠咬了口甑糕,嫌弃不已。
“哈哈!那你回家罢,能回去顺便带我一起。”
“公子,你们在说什么呢?”
“闭嘴,吃你的甑糕......”
三人渐行渐远,却没发现身后不远处何时停了一队人马。
“怎么了凌大人?”一旁的侍卫看着前方突然勒马的人,疑惑不解。
凌煜仔细辨认半晌,确认是她无误后,凉凉地收回了目光。
“无事,走罢。”
说罢一夹马腹,纵马离去,在宽阔的街道上卷起了一阵阵肆意纷扬的尘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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