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据悉,在今晚的一档综艺节目录制期间,最近获得影后风头正盛的影后鹿佑青突然无故离席,留下现场一片哗然。】热搜的一则新闻后面还附上了一段视频,应该是当时乱糟糟的现场有观众趁乱拍摄的,颜鹤冷着眸子点了进去。
视频并没有什么很出格的地方,甚至都没有拍到鹿佑青的样子,只是拍摄了主持人出来说鹿佑青临时有事所以无法继续接下来的录制,还有现场一些观众的不满。
【这节目不是都录了一半多了吗,怎么突然就走了,有什么急事不能录完吗?】
【奇怪,鹿佑青自颁奖典礼后就好久没参加节目了,看现场路透也能看出她的精神状态不怎么好,结果又突然无故离开,发生了什么?她那个爱人呢,现场有人知道吗?】
【鹿佑青不是最近才在颁奖典礼上官宣吗,怎么她的模样看起来也不像恋爱中的人的样子,吵架了吗?】
【……】
颜鹤面无表情地关掉了手机。
视频很短,短短十几秒的时间,却让颜鹤觉得自己回到了几个小时的演播室内至那种阴魂不散的注视感又一瞬间涌上了她的脑袋,她甚至有一种鹿佑青就在她身边盯着她的既视感,心慌心好慌,心脏害怕到快要跳出来,那种无能为力和绝望的感觉又一次席卷了她的全身,她像被冻僵了一般不敢乱动,生怕下一秒听到鹿佑青怡然自得的笑声。
那是她的噩梦。
耳畔忽然传来凄厉的声响,颜鹤慌乱地抬头四处查看,眼眶微红不住地喘着粗气,夜晚刮着寒冷的风,是树枝被风吹着互相挤压发出呕哑嘲哳的声音,待看到周边是陌生的院子和房间时她这才恢复了几分清醒,攥了攥拳将自己心中的不安压了下去,按下门把手走了进去。
乌喻的这栋别墅一直会有固定的人来打扫,所以里面并没有很脏,属于拎包就能入住的类型,别墅的电源还在,在这里住一段时间应该不成问题,颜鹤深呼一口气,将郁结自心口释放出来。
她现在已经离开了清城,离开了鹿佑青,且把手机也扔掉了,除了乌喻没有人知道她在哪里,这都是她自己吓自己,这都是她突然离开熟悉的环境产生的不适应感,颜鹤这样想着安慰自己。
一直压在身上的重石突然消失,颜鹤浑身的力气像被抽空了一般,瘫倒在沙发上,客厅内刺眼的灯光落在她的身上,她抬手稍稍遮挡着这些灯光,朦胧的光影中坠着她已经腐朽的意识。
奇怪,明明她距离鹿佑青已经有一百多公里远,明明她和鹿佑青应该不会再有什么交集,可是期待之中的放松和痛快并没有涌来,她只是感觉到了一种迷茫和孤独,像是独自站在一座孤岛上,不知道自己要去往何处,不知道自己的目的地在哪,鹿佑青会找到她吗,鹿佑青找到她之后会像之前那样对待她吗。
她躺在沙发上漫无目的地发散神经,想要把自己整个人都陷进柔软的沙发中,不知怎么她忽地就想到了鹿佑青。
鹿佑青现在,应该在满城找她吧,像上次上上次上上上次那样,去她有可能去的所有地方,去她可能会认识的人的家里挨个询问,去各大机场高铁站去找,打爆她的电话,丝毫不肯怠慢,但是这些都和她无关了。
心像蒙了一层刚燃尽的灰,有几分炙热却更多的是蒙尘和落寞,颜鹤知道自己还爱着鹿佑青,可是这份爱中到底掺杂了多少她所不喜欢和所抵抗的感情,她不敢细察。
手腕处的青透玉石在灯光下泛着淡淡的光,颜鹤瞧着它可爱,伸手细细把玩,微凉温润的触感将她心底复杂的情绪疏散许多,她的眉眼稍稍弯起。
至少这七年她是真的爱过鹿佑青的,至少这个祈福的玉石手链真的为她祈到了福,就算之后两人或许不再见面,就算这次的分别可能太过草率,她也希望,自己的那则让鹿佑青安好的信息能真正让鹿佑青放弃。
虽然她知道这几乎不可能,鹿佑青对她的爱几分,偏执就存几分,只是短短的几天鹿佑青不会放弃的。
颜鹤知道这是鹿佑青的心病,所以在留言中也提出了让鹿佑青去看心理医生的想法,她是由衷地希望鹿佑青能真的会听她说的这些,能够在她不在的这段时间里治愈好自己,不要再强行将她们束在一起了,对她对鹿佑青都不是一个很好的办法,这种方法除了能让颜鹤越发生厌鹿佑青越来越崩溃之外没有任何作用。
颜鹤已经做好了长时间住在这里的准备,同时她也想在这段时间内真正地理清楚自己现在对鹿佑青的感情,是爱还是恨,是恋还是怨。
她觉得自己有点受鹿佑青的影响了,鹿佑青的那些做法或多或少地对她产生了些影响,如果之前她是绝对不会做这些事情的,待所有事情都解决了她也应当去找一下心理医生。
别墅内的房间很多,颜鹤选了一间房当作自己最近居住的房间,其他的就关上门不会再进了。
夜已经很黑了,外面的风越来越大,下了一点点小雨,颜鹤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睁眼闭眼皆是鹿佑青,鹿佑青说的话,鹿佑青的眉眼,鹿佑青抱着她时身上专属于她的香气,颜鹤蜷缩起来,用被子将自己牢牢包裹住,隔绝鹿佑青的气息。
窗外雨声淅淅沥沥,被风吹着打在窗户上,像敲钟一般不断敲在她的脑海中,颜鹤觉得很烦又无法阻止自己的思维去想鹿佑青,烦着烦着她就在雨声中模模糊糊睡着了。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颜鹤做了个梦,梦里她和鹿佑青在上高中,还穿着校服,青涩的鹿佑青把她堵在墙角红着眼睛问她喜不喜欢她。
颜鹤激动极了,要知道她们是在高中毕业后才确定关系的,现在这么早询问她她当然连连点头说喜欢,恨不得把自己的心刨开让鹿佑青看到她的喜欢。
预想之中的鹿佑青羞涩的表情并没有出现,鹿佑青听完这句话后只是退后了一步,像猎人审视猎物一般轻佻看着她,颜鹤觉得鹿佑青的目光好可怕,像含着针般刺着她,鹿佑青讥笑着说【你不会以为我真的喜欢你吧,想太多了,你只是我的一条狗。】
颜鹤被吓坏了,她不想当狗不想当鹿佑青想玩就玩想丢就丢的玩物,推开鹿佑青就想跑,却被人拖住了脚腕硬生生倒下去,再次转身看去,鹿佑青身上哪还穿着校服,她明明穿着颁奖典礼上那一身高贵冷艳的红色礼裙。
鹿佑青红唇翕张,明明是祈求的眼神可是她的话却这么让人胆战心惊,她说【你不是喜欢我吗,那为什么要走,为什么要一次一次离开我,你不是要把你的心剖开吗,那就让我看看你跳动的心脏到底有没有说谎!】
颜鹤只能蜷缩在墙角,无助地抱紧自己,在鹿佑青一遍遍的逼问中止不住地道歉说不是这样的,说自己爱鹿佑青,很爱很爱。她不知道说了多少次爱,不知道承认了多少遍自己对鹿佑青的感情,却只能听到鹿佑青的一声毫不在意的轻笑。
颜鹤被吓醒了,像是人走楼梯一脚踩空那般的失重,她几乎从床上弹坐起来,瞪大瞳孔浑身发着抖,身上满是冷汗,衣服粘稠地贴在身上像裹了一层蛛丝无法挣脱。
梦里的场景太过真实窒息,颜鹤坐在呆愣了许久也未能反应过来,最后还是窗外越下越大的雨拍打在窗户上的声音才彻底唤醒了她,她如梦方醒般大喘着气,像濒临窒息的人又重新获得了空气,感恩戴德到眼角微红。
颜鹤不敢继续睡了,梦里的鹿佑青这么真实,一步步逼问她,像在审判一条案板上的鱼,等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后就会毫不心软地杀了鱼吃了,颜鹤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求饶。
颜鹤好恐惧这样的鹿佑青,她也好厌恶这样的自己。
抱着被子蜷缩发抖了许久,等梦里的真实和情绪彻底消散后,她这才起身下了床,简单地冲洗了一下自己大汗淋淋的身子,走向客厅。
梦里的她一直在哭,搞得她现在也非常渴,洗完澡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厨房找水喝,外面风雨太大了,还时不时落下几道雷声,明明已经是冬天了,却总不下雪,天地之间似乎只有她一个人存在,这种感觉非常不好受,颜鹤找不到开灯的地方,索性硬着头皮在这么昏暗的环境里行走。
倒了水,给自己灌了两大杯,颜鹤这才觉得自己活了过来,坐在柔软的沙发中,她尽量克制着自己的呼吸,让自己不去想那个光怪陆离古怪的梦,黑暗中听觉越发敏锐,耳边的风雨越来越大,甚至近到像突破了窗户来到了她的耳边,她只能闭上眼睛,想要忍过这个夜晚。
等到白天,一切就会变好了,等到白天,雨就会停了。
就在这时,她忽地听到了几声非常轻的滴滴声,夹杂在凄厉的雨和雷声中显得极其不显眼,但是颜鹤就是捕捉到了,甚至不断在她的耳中放大,直至侵占她整个大脑。
她整个人骤然僵住,下一秒雨势突然加大,摧枯拉朽般拍打在窗户上,而在这磅礴雨声中,她听到了一声机械般的提示声,由远及近。
【滴!密码错误。】
第72章
机械冰冷的提示音像是落在凄冷雨夜中一段极其违和的音色,彻底掀开了安静黑夜。
颜鹤浑身血液顷刻间冻僵,动作顿住,就连呼吸都随着这细微的提示音变得停滞。
门外还在响着“滴滴”的声音,以及落在残败风雨声中的女人的细细呜咽声,顺着风声,渗透窗户的罅隙,如永不断绝的丝缕烟雾,落在颜鹤的耳中。
“阿鹤……阿鹤……”
颜鹤的脑袋发蒙,像被一缕火焰猛地烫到了一般,她甚至来不及反应,对于鹿佑青下意识的回避就令她双腿弯起,紧紧抱住自己蜷缩在了沙发中,在黑暗中盯着门板瞪大了双眼。
风声浩大,雨声凄厉,不时落下一两道雷声,照亮一瞬昏暗的房间,摧枯拉朽的声音直直摧残着颜鹤岌岌可危的意识,还有门外女人的哭泣声。
是鹿佑青。
颜鹤抱紧怀中的抱枕,唇齿死死咬着才制止了唇中的呜咽,脸色凝重得要滴下水来。
12个小时都不到的时间,她甚至和鹿佑青分别不到一天,就这么轻易……
颜鹤双腿发虚,浑身的力气像流水般泄去,一瘫烂泥般倒在沙发上,她已经听不清楚门外到底还有什么声音了,鹿佑青求她原谅求她开门的声音,呼啸的风声和雨声,雨滴拍打在窗户上的声音,颜鹤只觉得好吵,吵得她的脑仁快要裂开了。
“滚啊!”她像是被扼住喉咙的鸟,在死亡之前发出的最后一声凄厉的呐喊。
门外的敲门声停滞了一瞬,却又在下一秒变得更加急促起来,外面的人似乎知道她在里面还清醒着,本来虚弱的声音带上了几分力气,希冀又急切地在风雨声中唤她,想要她最爱的颜鹤能回应她,哪怕是一句话也好。
“阿鹤,我真的错了,求你开门,求你……我知道之前是我太偏执,是我对你太过分了,可我真的知道错了,我真的错了阿鹤,求你开开门,就让我看看你好不好,没有阿鹤的这些时间我真的好难受,阿鹤你开门让我看看你好不好。”
“我不知道我会让你这么害怕,我不想这样的,我只是想让我们能够好好的在一起,我知道我错了,我不会再让你难过了,求你给我一个机会,求你让我看看你好不好,我真的好想你,外面好冷,我好害怕,阿鹤求你开门,让我看看你。”
女人不知道已经在寒风中站了多久说了多久的话,她的声音已经哑了,在越来越大的风雨声中倒也不突兀,却让颜鹤听得遍体生寒。
鹿佑青的这些话她听了几乎无数遍,她闭着眼睛甚至不去想都能复述出鹿佑青的这些话,全都是令她生厌令她感到无助的话,鹿佑青从来都不知道她口中的“错”到底是什么,她只是一味地觉得颜鹤生她的气了,生她的气所以要道歉,所以她要说自己错了,就是这么简单。
任门外的女生多么温柔多么可怜的呼唤她的名字,颜鹤依旧没有去开门,只死死盯着门板不说话,她瘦削的身影在偌大的客厅中显得那么不自量力。
手臂环着一个柔软的抱枕,颜鹤将自己所有的力气用来抱紧抱枕,几乎是将这方柔软当作自己最后的城池和屏障,而就在下一秒,她的手腕忽地察觉到了一个微凉的东西,被抱枕和她的皮肤积压着,触感尤为清晰。
颜鹤愣住,落眸看去,手腕处晶莹温润的青白玉石在昏暗的室内仿佛泛着柔和的光,在安慰着她岌岌可危的心,鹿佑青送给她的东西都是上佳的,吃穿用度几乎从没亏待她,更别说这个为她祈福得来的玉珠手链了,即使光鲜如此昏暗,即使自己已经抖成了这个样子,手链依旧温柔地圈着她,依旧安慰着她。
可是颜鹤却感受到了铺天盖地的愤怒和绝望,原来……原来……
原来这个为她祈福的手链,竟是为鹿佑青带来安全感的,原来她竟在不知不觉中,已经信了鹿佑青说的这么多的话。
天崩地裂的声音在她的脑中响起,颜鹤几乎是快速地将手链拿了下来,唯恐自己继续被这珠子暗算,死死朝外扔了过去,与手链一同传出去的,还有她精神彻底崩溃的嘶声力竭的声音。
“滚!疯子,你就是个疯子!滚开!为什么还要来找我!我明明都已经给你说了这么多留言了,为什么你就是不听不看,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求你放过我吧!求你不要再爱我了!我接受不了你的爱,不要再来找我了!”
颜鹤精神处于崩溃的边缘,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对着无尽的黑暗到底说了些什么恶劣的话,极度的愤怒和绝望令她满脑子只想把束缚自己的人和物品都丢掉,让她们通通远离自己,把自己缩进乌龟壳中等着阳光到来,等她反应回来,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窗户被她砸破了,她身子一颤,下意识抬头看去。
漫天的雨中,院子里的树都被这么强烈的风吹到歪折,客厅内巨大的落地窗破了一个大口子,呼啸的风和雨朝着颜鹤吹来,她的眼中漫上水汽,睫毛因为经受不住水雾而轻颤,她的心也变得和外面一样冰冷了。
在落地窗前,一个女人站在院中,她背后是剧烈的风雨,身上的长裙湿透了紧紧贴在身上,又因为猎猎的风将她的裙摆连同发丝吹起,她就这么在寒风中直挺挺地站着发着抖,背着身后路灯微弱的光芒。
雷声响起,转瞬间白昼充斥房间,颜鹤看到了她眼眶的通红,同时也看到了她死死盯着自己的漆黑的眼睛*,像在压抑着什么伤心欲绝的情绪,颜鹤只听到她咬紧牙关的颤抖的声音,含着哭腔和绝望。
“阿鹤,不要乱跑,快跟我回家。”
“你有没有受伤,不要这么伤害自己,求你了。”
外面真的太冷了,鹿佑青的声音都忍不住地打颤,她所有的力气都用来去寻找颜鹤了,刚刚听到窗户破掉的声音她的心真的如坠冰窟,她以为是颜鹤……
如果颜鹤真的出了事……还好,还好颜鹤没事。
鹿佑青眼眸里藏着后怕,本就冰冷的身子竟多了几分暖意。
她是满意的,是开心的,因为见到了颜鹤,因为她再一次找到了她的阿鹤,因为颜鹤没有发生任何她不敢想象的事情。
心中的激动比身子的寒冷更深,鹿佑青想抬脚走过去,却在下一秒看到了颜鹤看着她下意识退缩的身子,她一愣,因为寒冷被冻僵的身子根本活动不开,再加上她突然地止步,人一是失去了平衡踉跄着歪倒在了地上。
颜鹤怔愣的意识陡然清醒,她几乎顾不得灵魂深处还在发颤的精神,身子已经比她更为迅速地做出决定,先行一步冲过去扶起鹿佑青。
两具冰冷的身子相贴,互相汲取着对方身上的温暖,颜鹤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内心大骇刚要松手却在下一秒被鹿佑青死死抱住了腰身。
“不要。”女人颤抖着几乎没有声音的嗓音开口,一言一语皆是不愿,手死死扣着颜鹤的腰,让自己整个人靠在她的怀里。
她喜欢这么抱着颜鹤,有一种即使全世界下一秒就会爆炸,但只要她和颜鹤呆在一起就会幸福地死去的既视感。
失而复得的激动让她忍不住开心的发抖,从知道颜鹤离开的消息后她就一直恐慌着,现在又触碰到了她的爱人,鹿佑青甚至想,就这么幸福的死去,也好啊。
“刚刚这么大的声音,你受伤了吗,疼不疼?不要这么伤害自己好不好?”她哭着抱紧颜鹤的腰身,不想让颜鹤离开自己。
离得近了,颜鹤才终于看清鹿佑青脸颊的苍白,没有一分血色,和从她身体内处渗透出来的寒冷,如寒冰般钻入颜鹤的肌肤流进她的血液中。
她还穿着演播室的那件裙子,大半光洁的背就这么露在了外面,夏夜都觉得很冷,更别说现在是12月的天气还落着雨。
她到底,在外面呆了多久?真的为了这些连命都可以不管不顾吗?
颜鹤不知道,她的意识不知不觉又在被鹿佑青所掌控,仿佛只要鹿佑青一出现,无论她之前做了什么决定,都会在鹿佑青面前消散云烟。
她只觉得自己好无能,节节败退,鹿佑青步步逼近,两人一起落进了漆黑的深渊中,再无看到阳光的可能。
风裹挟着雨落在两人的身上,颜鹤浑身发抖,一部分是因为冷,另一部分是鹿佑青紧紧抱住她,指尖紧攥着自己的衣服,用力到指节都在扭曲发白。
鹿佑青弯着眉着看着她,眸中是显而易见的笑意。
看吧,她就说阿鹤是不会不爱她的,阿鹤这么担心她绝对还爱着她,刚才阿鹤说的肯定都是气话,阿鹤怎么可能不爱她呢。
“阿鹤……我好想你,只是几个小时得不到你的消息,我就难过到什么都做不了,满脑子都是你,不要,不要推开我。”
她乖乖地靠在颜鹤的怀里,痴迷地唤着颜鹤的名字,陷入自己给自己编织的美梦之中,一点都不觉得有多冷,甚至连颜鹤的反常都没有看到。
“别走了好不好,跟我回家,我们回家,我真的错了,求你了阿鹤。”长时间呆在寒冷又落着雨的室外,很容易造成失温,鹿佑青的大脑已经笨拙地想不到其他的了,开口就是在和颜鹤说对不起,想让自己能够获得颜鹤的原谅,让她做什么都可以。
颜鹤看着她的样子,已经是泪流满面,她的精神已经濒临崩溃,却还能知道鹿佑青现在到底在做什么可怕的事情,恰巧此时又落下一声雷,她也借此看到了鹿佑青身后满地的玻璃碎片,还有星星点点的血迹。
她的呼吸猛然滞住,瞳孔深处都在发着颤,猝不及防扭头看去,对上了鹿佑青依旧痴迷的双眼。
雨滴劈里啪啦落在屋外草地上,溅起的水花狠狠打在颜鹤的脸上,耳边好像有什么在告诉她。
“没用的,你看到了吗,她都这样了还是紧紧抱住你,还是会义无反顾地寻找你,她没了你根本就不行,你根本就走不了,你这辈子都不会被她放走的。”
“不要……不要……不要”颜鹤浑身发起颤来,耳边的这句话如地狱里恶鬼的低吟,将她的心脏狠狠地撕裂开来,显露出她内里最无助的伤口,她又开始下意识地蜷缩起自己,想要逃离这个令人窒息的环境,竟硬生生挣脱了鹿佑青的怀抱。
“阿鹤!阿鹤!”鹿佑青着急想要去抱她,却捉了空。颜鹤全身和她一样湿透了,原本垂在身后的发丝因为风和雨已经贴在了她的脸上,她此刻看上去就像犯了失心疯一样,胡乱对着空气挥动双手。
鹿佑青紧紧抓住她的手腕,本就虚弱的人因为制服颜鹤用了更多的力气,她的眼前已经出现了模糊的重影。
“阿鹤乖,阿鹤乖,没事的都是假的。”她还在安慰着颜鹤,把奋力挣扎的颜鹤抱进自己怀里,即使她已经累到手臂都抬不起来。
“不是的,我不会的,不可能!不是这样的,没有谁离开不了谁!不会的!只是分开一段时间,不会出什么差错的!”
颜鹤紧紧捂住自己的脑袋,隔绝掉外面的一切声音,想缩进自己的乌龟壳中,但她的意识还在告诉她鹿佑青现在很危险,理智和情感在交战,被握住的手恢复了几分知觉,她颤抖着抬眸,在昏暗中看清了鹿佑青的样子。
然后她猛地起身,抱起鹿佑青往卧室冲去。
“你受伤了。”
第73章
颜鹤抱着鹿佑青去了二楼,她也是第一天来到乌喻的这栋别墅,对于房间里东西的摆设也不熟悉,只能抱着她去了自己睡着的房间。
昨晚她检查房间东西的时候,在床头抽屉里看到了有必备的药品,现在正好派上了用场。
将冷到浑身发抖的鹿佑青放在床上,去柜子里拿了身干净的浴袍扔给她,颜鹤冷着一张脸看她。
“把衣服换了,免得大晚上还要去医院。”
鹿佑青攥着柔软舒适的衣服,感受着卧室内暖风吹来的温度,一颗死灰般的心再次剧烈燃烧起来。
她本是做足了颜鹤不给她开门的准备,颜鹤能来见她她已经很满足了,可是颜鹤看到她受伤了抱着她来到了卧室,甚至还给她换衣服,虽然语气依旧很冷淡,但是还是担心她的。
阿鹤还担心她,不就说明,她的阿鹤还对她有感情吗。
鹿佑青心中沉重的不安瞬间消散了些,这个结论比任何鼓励她的话都有分量。
怕颜鹤会觉得她磨蹭,鹿佑青忙将身上湿透的衣服脱下来将浴袍穿上,只是她站在外面太久了,被冻僵的身子突然感受到温暖还没有彻底活络回来,她的思维和动作完全无法做出一致的行为,将衣服穿上的动作都变得缓慢,便也更让颜鹤看到了她身上肌肤到底有多么苍白,几乎没有血色。
颜鹤眉心蹙起。
鹿佑青忙着将衣服穿上,动作之间她身上划伤后刚愈合的伤口又再次裂开,纯白的浴袍上一点点晕出血色,颜鹤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循着她的目光看去,鹿佑青同样也看到了自己的伤口,刚红润一些的脸颊瞬间又变得苍白。
“对不起,我又把衣服弄脏了。”她现在很害怕,害怕现在好不容易能和颜鹤待在一起的氛围又被她打乱,怕颜鹤会生气,连忙道歉。
“我现在就去处理一下伤口。”她说着起身,许是怕颜鹤说出让她伤心的话,没有给颜鹤任何说话的机会,急忙走进了浴室,留下颜鹤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
浴室里响起水声,颜鹤眉心深深地皱起,一股无名的怒气挤压在她的心口,她深深叹了口气。
窗外还下着雨,雨声让她渐渐地冷静了些,意识到自己方才应该是对于鹿佑青之前做过的那些事情应激了,产生了一些不好的联想,她清楚地知道现在自己的精神状态也变得不好了,甚至是需要马上去看医生的程度了。
理智让她现在就要离开鹿佑青,离开这个让她多次精神崩溃的人,可是她的情感却紧紧关注着浴室里鹿佑青身上的伤,甚至还在担心鹿佑青会不会因为虚弱在浴室内摔倒。
她觉得自己像个废物,什么都做不了的废物,想要离开离开不得,想要斩断关系却越发藕断丝连。
卧室里依稀还能嗅到雨水中夹杂着几分淡淡的清香,那是鹿佑青身上的气息,一呼一吸完全无法屏蔽,颜鹤觉得自己的所有意识都在受着鹿佑青掌控,那种箍着她身子像块巨石一样的压力又一次压在了她的心口,昏暗的房间像是巨兽的大嘴,蛰伏在黑暗中等待着时机将她一口吞下,颜鹤逃也似地离开了卧室。
来到楼下,身子又感受到了寒冷的雨雾和风,是碎掉的窗户外不断有风雨吹来,在客厅内肆虐地刮着,她拿出手机,给乌喻发了抱歉的信息。
现在已经是深夜,那边并没有回她消息,颜鹤现在连一个能够让她倾诉一下情绪的人都没有了。
可是就算她将这些告诉乌喻,又有什么办法呢,想到和乌喻分别前乌喻落寞地笑,那个笑容深深刻在了她的脑中,是无能为力,是离开不得,是她们的噩梦。
一腔郁气无法抒发,楼下的风雨声和楼上浴室内的水声融合在了一起,流入颜鹤的耳中像是含了块冰,冻到她浑身发抖。
她不知道自己要怎么面对鹿佑青,不知道现在的她们应该以什么样的方式交流,鹿佑青是疯子,她现在的精神状态岌岌可危,只要颜鹤显露出任何她要离开的意愿就会发疯,可颜鹤也快要疯了。
她本是想趁着分开的时间理清楚她们之间的关系,可鹿佑青能这么快找到她是她完全没有想到的,同样也将她产生的所有想要离开的想法一概剥离了,就像那个冥冥之中在她耳边恶鬼般的声音说的那样。
她根本就无法从鹿佑青身边离开,因为鹿佑青总会找到她。
可是她要怎么办,鹿佑青的精神已经很不好了,她的精神也快要被鹿佑青整崩溃了,再这么下去她们迟早都会进精神病院。
颜鹤抽噎着气蹲在楼梯上,一种无能为力的状态深深覆在她的心口,无法呼吸,无法喘气,她快要死了。窗外的冷风打着旋落在她的身上,她本就湿透的身子更加寒冷,几乎要冻僵了。
就在这时,楼上的水声突然止住,紧接着传来鹿佑青的脚步声,颜鹤猛地睁开了眼,应激般开始发抖,她这才发现自己居然就这么坐在这里睡着了。
卧室的门被打开,一点点光线从门的缝隙中溢出,两人的目光就这么交汇在了一起,鹿佑青本还害怕着的眸子再看到她的时候陡然亮了起来,连声音都变得雀跃。
“阿鹤!”像是抓住了自己唯一的救命稻草,所以就算耗尽自己的生命也要将颜鹤紧紧抱进怀中,她身上的洗发水的清香带着几分药的苦涩幽幽落在了颜鹤的鼻间。
颜鹤却感到窒息般地难受,她坐在楼梯上自下而上看着鹿佑青,心脏剧烈跳动着,一语不发。
“阿鹤,地上冷,快起来。”洗了澡的鹿佑青似乎完全不记得两人刚才在楼下做了些什么,现在的她又是颜鹤的温柔妻子,体贴爱人,甚至她的语气都是在嗔颜鹤,和刚才的样子大相径庭。
这才是最让颜鹤觉得恐怖的,她根本就不知道鹿佑青到底是在演戏还是在和她真情流露,她真的不相信一个人的情绪居然能在短短十几分钟内转变得这么快,不留任何痕迹,鹿佑青到底是真的会隐藏,还是根本就没有对她露出真心?
见颜鹤没有反应,鹿佑青于是朝着她走了过去,她弯下腰去揽颜鹤的手臂,将怔愣的她从地板上拉了起来。
“楼下这么冷,怎么还在这里坐着,你身上好凉,我们快去卧室,感冒了会很难受的。”她嘴角笑吟吟的,只是看到了颜鹤就能让自己的心情变好,以至于连身上的伤口都忘记了。
颜鹤就这么被她带着进了卧室,颜鹤身上沾染了不少雨水,鹿佑青于是反客为主,在衣柜里给她找衣服,颜鹤就坐在床上死死地盯着她。
“你身上这么冷,不处理一下待会会感冒的,我现在去给你煮些热水。”她给颜鹤换好衣服,非常满意地在颜鹤额前落下一个吻,转身准备离开,却听到身后沉默许久的鹿佑青开口。
“鹿佑青,你是在演戏吗?”
她的步子瞬间怔住,背对着颜鹤不肯转身。
“还是,你在为你的下一部戏在这里体验生活?”颜鹤觉得这一切都太荒谬了,今晚遇见鹿佑青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很荒谬。
明明上一秒还处在精神崩溃的边缘,下一秒就又变成了正常的样子和她有说有笑,甚至一丝破绽都没有,完美的就像手机里没有情绪的AI。
“你到底想做什么?”她盯着鹿佑青的背影,非常疑惑不解。
鹿佑青的身子终于出现了动作,她的背脊稍稍耸起,轻轻的颤抖,然后在颜鹤凝着眸子的目光中转身,眼底有泪。
“我在改啊阿鹤,我在一点点地改啊。”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声音暗哑。
“你不是说,你讨厌我那个样子吗,我不会再那样了,阿鹤喜欢我这么对你,所以我要一直这个样子,这样你才会一直喜欢我不是吗?”
鹿佑青知道颜鹤讨厌甚至是害怕她精神崩溃的时候,可是她控制不住,就只能竭力忍住掀过这一页,鹿佑青知道颜鹤沉迷于她的温柔爱意,所以她以后会一直这样,不会再让颜鹤害怕。
这不就是改变吗?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颜鹤要这么看她,为什么阿鹤的眼中没有她想看到的爱?
鹿佑青心下慌乱,她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颜鹤对她露出了非常复杂的目光,看到她缓缓摇头。
“不是这样的。”颜鹤说,“你真的需要去看医生了。”
颜鹤说完,再次看向她,通红的眼眸露着恳切。
“求你,去看医生。”
“为什么啊阿鹤?”鹿佑青竭力掩饰自己的心慌,露出一个笑,“我已经知道自己做的那些事情让阿鹤伤心了,我真的不会再做了,你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
“嗯?”她对着颜鹤露出温柔的笑意,可是眼底却慌乱不堪。
颜鹤深深地看着她,最后闭上了眼,有泪自她的眼角滑落,鹿佑青莫名感到一阵心慌。
“明天我会离开这里,这栋别墅是乌喻的,你想继续住就和她说一声。”颜鹤睁开眼睛,眼底澄澈。
“阿鹤要回家吗?”鹿佑青不死心地开口,虽然是笑着问的,但是她的声音已经开始颤抖了。
颜鹤扯着嘴角笑了一下,这笑容似乎牵扯到了她的心脏,连带着心脏都开始犯痛了,她看着鹿佑青,第一次如此正式和严肃地开口。
“鹿佑青,我们分开一段时间吧。”
第74章
冰冷的声音在不大的房间内回荡,明明只是简单的几个字,鹿佑青听起来却这么恍惚。
“等我们回家之后,要不要在家里养一些小植物小动物呢?”鹿佑青露出一个笑,没有回应颜鹤的问题,就这么掀了过去,“我记得你之前说过,家里这么大就我们两个人我去工作的话你会害怕,养些阿鹤喜欢的小动物会不会就不这么害怕了。”
她笑吟吟地,好像完全没听到颜鹤方才的话,温柔地询问像是爱恋之后的温存。
颜鹤深深地皱起眉,紧盯着鹿佑青的目光,意识到鹿佑青又开始回避这些问题,她深深叹了口气,心中沉闷得很,抿唇再次开口,这次她的声音没有了任何情绪。
“我说,我们分开吧。”
心口像被锤子重击,鹿佑青脑袋有些发蒙,背对着颜鹤深呼吸了几下才将翻涌的偏执压了下去,潜意识让她忽略颜鹤的这句话,可是颜鹤的视线却是如此的刺目,她根本忽视不得,心中涌上了钻心的痛,她看着颜鹤,想从颜鹤的眼中看到她是在开玩笑吓唬她,想看到颜鹤是否在说谎。
可是没有,颜鹤的眼底没有任何情绪,甚至没有了对她的爱。鹿佑青开始剧烈地颤抖,自内心深处升起寒冷。
“不……”她想开口说些什么,想要解释想不同意,可是刚说一个字就被颜鹤打断了。
“你真的爱我吗,你真的觉得现在这种情况对我对你都是好的吗?你一次次地找到我,一次次把我箍在你的身边,一次次说着道歉的话可是你真的知道自己在道什么歉吗?你到现在还想要你这种自私偏执的爱箍住我一辈子,我到底是你的爱人还是你的一条狗,我求你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颜鹤胸口不断起伏,有澎湃的情绪充斥在她的心中,她眼眶通红。
“为什么你就是不明白呢?”她紧紧拧起眉,眼泪不受控制地自眼角落下,“我只是想要我的自由,我只是想要一份我们健康的关系,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对我?”她声嘶力竭地开口,可是连颜鹤自己都知道,她说的这些不过是自己单方面的控诉,鹿佑青根本就不懂。
“我不要当你的宠物,不要当你笼中的金丝雀,我是一个人,一个活生生的人,不是你抒发自己偏执感情的玩具!你放过我好吗?”
鹿佑青身子立刻紧绷起来,本就岌岌可危的意识在颜鹤的这一句句逼问中彻底崩溃,腿脚发软,她想走过去去抱颜鹤,去感受她身上的体温留住颜鹤,可是她根本连抬脚的动作都没办法事实就倒在了柔软的地毯上,虚弱到像在风雨中随风飘摇的树叶。
可即便这样,她也仍直直看着颜鹤,眼中满是水雾,她伸手一点点地靠过去,想要触碰颜鹤,却被她避开,颜鹤的神情依旧是冰冷的,脸颊上还带着泪水。
“不,不是这样的,阿鹤我爱你!我真的很爱你!不要说这些好不好,我听你的,我去看医生,我会好好吃药,我真的会好的,不要分手,真的不要分手!”颜鹤的一句句逼问让她的大脑窒息般空白,她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才能让颜鹤原谅她,只能徒劳的一句句诉说自己心口的爱意。
“够了!”颜鹤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卧室内昏黄的灯光落在她的脸上,朦胧到看不清她的表情。
“你的爱到底是什么,是不顾我的意愿做出那些事?是把我关在家里不让我离开你一步?还是宁愿让我失去工作只能依附你成为你的金丝雀?”颜鹤笑了一下,再睁开眼眼底一片荒芜。
“鹿佑青,你真的有爱吗?还是说,这就是你的爱?”
颜鹤蹲下身子和哭到泣不成声的鹿佑青对视,她伸手捧住鹿佑青的脸颊,指节轻柔为她拭去眼角的泪花,连眼神都变得温柔起来。
鹿佑青心中又燃起了火焰,只是因为这么简单的一个触碰,就能让她再次沉醉于颜鹤的温柔中,目光都变得迷离起来,她忍不住偏头去吻颜鹤的手,痴迷又深情,她甚至开始骗自己刚才颜鹤的话只是她的幻觉,颜鹤根本就没有说过分手的话,想着她的动作又变得大胆了些,由吻变成了轻咬。
颜鹤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的动作,看着她为自己痴恋,看着她像只懵懂的兽吻着她的指尖,她真的好喜欢她,只是这么简单的接触就在用尽全力爱她,可是……颜鹤真的不敢去猜鹿佑青到底在想什么了。
鹿佑青认真的感受着颜鹤的体温,感受着她落在自己身上的温度,就在她想要进一步去拥抱颜鹤的时候,颜鹤却突然抽开了自己的手,下一秒说出的话是这么的冰冷。
“鹿影后的演技,真的是出神入化啊。”颜鹤由衷地赞美,“就连现实也这么专注表演,看来下一次的奖项也是非你莫属。”
鹿佑青愣在了原地,只觉得窗外的雨又敲在了她的身上,冰冷如刀割的感觉痛到心里。
“不,不是的,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我没有演戏,我从来都没有对你演过戏,这些感情都是真的,我爱你这些都是真的,我真的爱你!从来都没有演过戏。”鹿佑青忙不迭地反驳,她不想让颜鹤误会她对颜鹤的情意,这些感情浓烈到几乎占据她所有的心,不可以让颜鹤误会。
说话间,颜鹤的气息在逐渐远离她,鼻间上让鹿佑青沉迷的香水味已经淡到嗅不到了,鹿佑青慌乱抬眼,才发现颜鹤已经站了起来,自上而下的睨她,那双棕栗的眼中没有任何情绪,比陌生人还要生疏。
“可我已经接受不了你这么沉重的爱了,我们分开吧,以后不要再见面了,对你对我都是最好的选择。”她说着,最后看了一眼鹿佑青,毫不留情抬脚离开。
“不!”鹿佑青不知从哪来的力气,猛地起身从背后抱住了颜鹤的腰,她的耳边响起了阵阵轰鸣,脑袋深处突突的痛,却还是紧紧抱着颜鹤不放手,仿佛松开了手自己就会坠入无尽的深渊,这是最让她恐惧的存在。
没有颜鹤,和死没有任何区别。
“不可以,我不同意,不可以分手,求你了阿鹤,你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这些是我怕阿鹤离开才做的,我太没安全感,她太害怕颜鹤会离开了,我会去看医生,我会好的我不会再做那些了,只有分手不可以,只有这个不行,我真的不可以离开阿鹤,不可以这样对我。”
鹿佑青眼眶通红,颜鹤分手的话语在她的脑中不断回荡,刺激着她的神经,近乎求生般的本能让她紧紧抓住颜鹤,就像是抓住悬崖上的最后一根绳子。
她的泪从未断过,濡湿颜鹤肩头一大片布料,灼热颤抖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脖颈,温热的触感宛若透过皮肤熨烫在她的心里。
颜鹤站在原地,由着鹿佑青抱着,听着她泣不成声地回应,她只是淡淡笑了下,笑得眼睛也红了。
“我之前就说过了,分开从来不是两个人的意愿。”她转过身,面对面看着鹿佑青,为她拭去眼角的泪。
她又变得温柔了,就连分手都是用“分开”来代替,保留着最后一丝体面,可她的声音像虚无缥缈的一缕烟安慰完鹿佑青就会随风离开,淡淡的在鹿佑青的生活里不留一丝痕迹。
鹿佑青深深地看着她,靠在颜鹤的怀中,手上的力气又重了几分,想要紧紧抓住天上的月亮。
颜鹤温柔望着她,就连手上的动作都是轻柔的,怕自己不小心蹭破了鹿佑青柔嫩的皮肤让她难受,可是说出来的话却如此伤人,带着刀似地刺入鹿佑青的心脏。
“你现在在想什么呢,是在想如何留住我?和上次一样?辞退我的工作,退掉我的房子,让我无处可去然后你再来找我?”
颜鹤轻柔地揉着鹿佑青头顶的发丝,动作温柔至极,她看着鹿佑青呆愣的表情,看着鹿佑青眼底颤抖的情绪,忽地笑了下,笑意不达眼底。
“可我现在已经一无所有了,你又能有什么办法呢?拜你所赐,我的身边真的只剩下你了,可我即使一无所有了,也不会进入你的笼子当你的禁脔,变成一只没有四肢,没有自由没有自我只能受你支配的宠物。”
她伸手用力挣脱开鹿佑青箍着她的双手,鹿佑青的力气已经是强弩之末,很轻易被她挣脱,她泄去了所有力气坐在地毯上,失神地望着颜鹤,破败的仿佛下一秒就会碎开。
颜鹤却只是扫了她一眼,随后没有任何情绪地收回视线,抬脚离开了房间。
“明天我会离开这里,在此之前我希望你能安分一点,好好休息不要感冒了。”
她仍旧保留着最后一分体面,就连分手的话都说得这么温柔体贴,像是吵过架的情侣带着爱意的叮嘱,可是这么温柔的颜鹤在刚刚对她说了分手,她要离开她了,永远地离开她了。
不可以!坚决不可以!鹿佑青浑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她想要起身去追,可挣扎了许久还是重重地倒在了地上,浑身发冷。
“吱呀。”厚重的木板房门彻底关上,隔绝房内房外所有的声音,房间内昏黄的灯光照在瘫倒在地上的女人身上,似怜爱似安慰温柔包裹着她,灯光却照不进她死寂一般的眼底。
一如她的太阳,永远离开了她。
第75章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雨滴被风裹挟着翻卷拍打在窗户上,引起阵阵声响,透过窗户的声音落进死寂一般的室内,也未能令房内的女人反应半分。
鹿佑青呆坐在房中,房内铺设了柔软的地毯,因此即使在地板上坐着也不会太冷,更何况房内还开着暖气,她穿着单薄的睡袍也不会觉得冷。
可是此刻的她却浑身发着抖,在床角缩成一团泣不成声,长睫沾染着泪在微微颤抖,腰间的系带早在刚才的剧烈动作中散开,露出的白皙映着昏黄的灯光令她多了几分温婉和可怜,衣服本来是她故意这么穿的,里面什么都没穿,但现在散开着的样子非但没有让颜鹤看到,反而令她更可笑。
她这些拙劣的讨好和引诱在颜鹤冷漠的话语下显得这么不堪一击,颜鹤根本就没有给她一分怜爱的视线,她就是一个活脱脱陷在自己感情执拗里的疯子。
一个自私自利的疯子。
颜鹤的话不断在她的脑海里回荡,一字一句像是诅咒搅着她的脑海,刀子般割开了她残破不堪的心脏,她怎么都不敢相信不敢承认颜鹤再次和她分手的事实,甚至都不敢去回忆方才她和颜鹤在这里说的话,做的事情。
又是因为她自己,又是因为她的偏执和病态的爱让颜鹤害怕她,甚至离开她,而现在,就连她的身体也不会令颜鹤停留半分了,她已经彻底失去拥有颜鹤的资格了。
即使颜鹤或许就在隔壁的房间,即使颜鹤现在还和她在同一个地方,即使还有好几个小时颜鹤才会离开,她却怎么都不知道要如何去见颜鹤了。
浑身的力气好像都在刚才的挽留中泄去,她透过朦胧的双眼,模糊的房间里只有她抽噎的呼吸声,初次之外只剩下窗外呼啸的雨声,一声声声势浩大拍在窗户上好像在嘲笑她的无能,嘲笑她的自作自受。
鹿佑青浑身发着抖,从内心深处升起了一股寒冷的气息,房间内升腾的热意无论如何都无法将她的心暖热。
她的心早就在颜鹤推门而去的那一刻,彻底坠入冰冷的深渊。
不想离开,不可以离开,不许离开,阿鹤怎么可以和她说分手,她们不是说好了要结婚要永远在一起吗,为什么要分手,不可以分手,她真的会死的!
偏执黑暗的想法不断在她的脑海里回荡,一遍遍冲撞着她本就意识不清醒的脑子,血液中沸腾着想要将颜鹤箍在身边的想法,只是脑海里浮现一丁点,就足以令她浑身激动到颤抖。
寒冷和火焰在她的心底交锋,理智和情感在她的脑海里缠绕,鹿佑青觉得自己好像被切开了一般,一半是像之前那样把颜鹤困在身边,先把颜鹤留在身边,她会听话去找医生,会吃药会治疗,她总会好的,到时候阿鹤就会原谅她了;可另一半却在脑海里呼唤她,不可以再做违背颜鹤意愿的事情了,她不能再惹颜鹤生气了。
理智岌岌可危,她清晰的感受到自己呼吸急促,胸膛内跳动的心脏剧烈到像要跳出胸口,她死死攥着胸前的布料,大口喘着气,脑海里满满的都是颜鹤,好想要颜鹤。
房内的床上依稀还能嗅到颜鹤睡过后带着的淡淡清冽香气,这是鹿佑青唯一能够慰藉自己颜鹤还在的东西,她几乎无法控制地抓住被子,死死抱着让颜鹤的气息包裹自己,*这才感受到一丝温暖。
不够,根本不够,她还要更多,想要颜鹤的怀抱,想要颜鹤的吻,想要颜鹤抱着她睡着在她耳边说动人的情话,想要颜鹤说永远都不会离开她。
稀薄的气息像一层淡淡的薄雾,她轻轻俯身便撞破了这一层屏障,显露出她内心最残破不堪的腐朽。
鹿佑青觉得自己快要死掉了,没有了颜鹤她真的快受不了了。
她挣扎着浑身的力气从地上站起来,忍着钻心的晕眩和疼痛迈开脚步想要去找颜鹤,可是她刚抬脚,却在下一秒觉得天旋地转,直靠着床缓缓倒了下去,身子的疲惫终于拉着她的神经昏迷过去。
晕眩带来的昏睡让她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她又看到了自己的姐姐,还有姐姐的爱人,时叙姐没有死去,姐姐也好好活着,她也是小小的。
她又一次感受到了家人的存在,熨烫着她的心。
可是好景不长,某日早上,鹿佑青听到姐姐和时叙吵架,时叙姐要去攀爬很远的一处雪山,久远的记忆涌上心头,鹿佑青害怕极了,想要去阻止时叙的前往。
可是时叙姐只是弯下腰,爱怜地摸了摸她的头,随后义无反顾地抬脚离开,即使鹿佑青说她会在那座雪山死去。
后来发生的事情重新回到了轨迹,时叙姐死在了那座雪山,她的姐姐疯了,在找到时叙姐的第七天永远留在了那座圣洁的雪山。
鹿佑青又一次失去了自己的家人,失去了她仅存的有血缘关系的家人,一切事情的发生像开了倍速般在她眼前掠过,让她清晰看到痛苦的根源,却又让她积压着所有的悲伤痛苦,后来又一次遇见了颜鹤。
在漆黑的夜里的桥上,少女握紧她的手,将她从生与死的边界拉了下来,转眼之间少女青涩的脸颊变得成熟,对她说着绵绵的情话,对她说要考同一所大学,对她许下未来的愿景。
鹿佑青却在这时想到鹿凝韫,想到了她疯掉的姐姐,姐姐没有保护好她的爱人,所以她们会天人两隔所以姐姐会痛苦六年;她不会重蹈姐姐的覆辙,她会保护好她的爱人,她们会永远在一起,会让颜鹤永远在她的身边,永远鲜活着。
她死死地攥着颜鹤的手,同看着她微笑的颜鹤十指紧扣,默默下了决定。
颜鹤落下眸子看向两人十指相扣的手掌,讽刺地笑了下,再次抬眼看向她的眼中却没了任何爱意,开口是熟悉的冷漠声线。
“分手吧,你就是个疯子,这就是你的爱吗,不想我出事所以就将我永远的困在你的身边,这就是你所认为的保护吗?你太自私了。”
“不要!”鹿佑青猝然睁开眼睛,于绝望中呜咽出声,溺水般大口地喘着气,浑身抗拒到发抖。
梦里颜鹤讽刺的笑像是一柄利刃割着她的心脏,每呼吸一口就是致命的疼痛,瞳孔还未聚焦,她的意识就驱动着她起身去找颜鹤,最后的结果就是被床下的被子绊倒在柔软的地毯上。
她这才清醒了过来,原来是做梦。
发现是在方才的房间中,墙上挂着的闹钟显示她只睡了半个小时,可这半个小时,却让她经历了她一生的疼痛,记忆逐渐回笼,鹿佑青紧绷的心还未放松下来就想到了颜鹤和她说的话。
她们已经分手了。
是不是梦又有什么用呢,颜鹤不也是同样和她说了分手吗,就像颜鹤说的那样,分手从来不是需要两个人同意,颜鹤对她只剩下了失望和恨,她又有什么资格去说这句“不许”。
让颜鹤留在自己身边,是她自以为是的保护,是她偏执病态的爱伤透了颜鹤的心,是她让颜鹤对她的感情从爱变成了恨,她们本该有一个很好的未来,她憧憬的那些本应该成真的,都是她的错。
她宁愿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一场梦,宁愿自己从未遇见颜鹤,这样也好过让她看到了太阳又跌入深渊。
可鹿佑青想了想又不愿意了,她还是不愿从未遇见颜鹤,发自内心地抗拒这种可能。
人在床角缩成一团,紧紧地抱住自己,想要留下颜鹤在她身上的最后一丝气息,可就连这丝气息都在刚才的动作中消散,无论是房间还是她的身上,她再也感受不到颜鹤的存在了。
窗外忽地响起了轰鸣的雷声,转瞬的白光将房间照亮,鹿佑青的脸色在这一瞬的光亮中变得无比苍白,唇色如一张白纸,虚弱到下一秒就会晕过去。
意识到颜鹤或许真的不会原谅她的那一刻,鹿佑青心中的某根弦忽地就断了,她不可自控地抱紧自己的脑袋,陷入无尽的痛苦中。
房间内明明亮着灯,她却觉得自己什么都看不到了,眼前是无尽的黑暗,动一下都可能会掉进深渊里万劫不复,她已经哭得太多了,眼眶通红生理性的干呕,整个人应激般的发抖,浑身发软,却在这时她看到了桌角的一碗姜汤。
瓷碗内的姜汤还冒着蒸腾的热气,在空气里打着旋消弭。
鹿佑青愣住,通红的双眸呆愣地看着那碗不知何时出现的姜汤,随后踉跄地扶住桌子走了过去。
指尖触碰瓷碗,温热的热量自瓷碗传递在她的指尖,复而循着血液烫在了她的心里,颜鹤心脏习惯性地开始抽搐,一个令她根本无法想象的事实在她脑海浮现,刺激着她濒临崩溃的精神。
颜鹤来过这里,在她昏迷的这半个小时内,为她送来了暖身的姜汤。
第76章
房间的灯光微亮,姜汤上升腾着淡淡的蒸汽,几分雨水的气息挤过窗户的罅隙萦绕在鹿佑青的鼻间,她呆愣地看着桌上的姜汤,眼底颤抖。
阿鹤来过,在她昏迷的这半个小时内,她来过这里,她并没有残忍的对她不管不顾,她知道今晚她淋了雨受了风寒,所以来给她送了姜汤。
阿鹤还在关心她。
鹿佑青控制不住地捧起瓷碗,温热的温度透过指尖烫在了她的心中,升腾的雾气朦胧了她的双眼。
鹿佑青控制不住地心颤,盯着瓷碗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就连房间中似乎都能嗅到颜鹤来的气息。
满脑袋都是颜鹤,所有的思绪都被颜鹤吸引,颜鹤还关心她还在意她充斥着她的大脑,扑天的绝望后忽地落下一缕阳光,鹿佑青根本就无法控制自己,满脑子都在想要去找颜鹤,去留住这仅存的温情。
她小心翼翼地放下姜汤,心潮澎湃,来不及去喝,转身冲出了房门。
她知道她的爱人还关心她,只是这一点就足以给鹿佑青疲惫的身子灌入力气,只想找到颜鹤。
关上房门,走廊和楼下依旧是漆黑昏暗的样子,不时有寒冷的风卷着雨落进来,吹在她单薄的衣物上,引起一阵颤栗。
鹿佑青无暇去思考这些,甚至光着脚走在冰冷的地板上都不觉得冷,她只是固执的想要找到颜鹤,想要拥抱住她的阿鹤。
窗外风雨呼啸,将房内所有的声音盖下,她不知道颜鹤在哪里,想要开口去喊却发觉自己的力气已经耗尽了,开口挣扎几次最终也无法大声呼唤出来。
就在这时,客厅拐角的一处房间的灯光透过紧关的房门缝隙落在了地板上,鹿佑青一愣,随后焦急地奔了过去。
推开门,厨房的刺眼灯光瞬间落在她的身上,鹿佑青下意识闭上了眼,鼻间却嗅到了让她非常熟悉为之痴迷的淡淡香水味。
是颜鹤身上的气息。
鹿佑青长睫如扑扇的蝶翅轻轻颤抖,雨雾沾染在她的睫毛上,如清晨森林里的仙子,此刻仙子缓缓睁眼,瞳孔微缩,于光亮深处看到了她深爱的人。
“阿鹤……”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心中的悸动,向前一步几乎是求生般抱住了颜鹤的腰身。
将头埋在颜鹤的脖颈,痴迷地吻着她的发丝,嗅着她身上的气息,鹿佑青跳动的心脏这才感受到了几分安宁,好像落进了柔软舒心的棉花之中,她身上支撑着她找到颜鹤的力气转瞬消失,整个人挂在了颜鹤的身上。
被她如此紧紧抱住的人却没有任何回应的动作,只是微愣在了原地,随后继续刷着手上的碗。脖间女人颤抖着的滚烫气息喷洒在她的肌肤上,背上紧贴的柔软带着错乱暧昧的呼吸落在她的耳边,她微微蹙起了眉,有些不悦。
“放开。”
冷漠的声音像是一柄利刃刺破鹿佑青为自己编织好的屏障,她抱着颜鹤的动作微愣,随后又加重了几分抱着她的力气,有些执拗又娇媚地撒娇道。
“不放。”
颜鹤将碗放下,拿出一旁的毛巾慢条斯理地将手擦干净,期间鹿佑青就一直吻着她的脖子不说话,时不时还看着她的动作,等到颜鹤将毛巾也放在一边的时候,她又埋下脑袋不去看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颜鹤额头黑线,她怀疑鹿佑青是不是吃错什么药了,刚才不是还睡着吗,现在这样激动又是什么意思。
“鹿小姐,放开我。”她再次重复了一遍,许是怕鹿佑青又要装作没有听见,她叹口气又加了一句,“我们已经分手了。”
果不其然,这句话一说出口,抱着她还造次的鹿佑青立马不动了,颜鹤甚至能感受到她滚烫呼吸的骤然停住,像是被人扼住咽喉一般。
如此想着,颜鹤便伸手抓住她的手腕,想要挣脱开她的怀抱。
“不是的。”鹿佑青反应过来,赶忙用力抱住了颜鹤的腰身,她急切地看着颜鹤,让她转头看她。
“不是的,不是分手,姜汤不是你给我的吗,阿鹤关心我才会给我送来姜汤,阿鹤还在意我才会这么做的,是不是?”她焦急开口,声音沙哑的不像话,像是急切要寻求颜鹤的肯定。
“如果真的没有感情,阿鹤又为什么要关心我,为什么要去送姜汤。”她紧贴着颜鹤,用力想要留下自己的爱人。
颜鹤闻言深深呼出空气,她用力挣脱开鹿佑青的束缚,转身看她,眉头紧锁,开口的话也满是不耐。
“你想多了,这种情况下,即便是一个陌生人,我也会给她一碗姜汤保暖。”她无奈地扶住额头,“早知如此,我就不该进去。”
说完,她深深地看了一眼愣住的鹿佑青,抬脚就要离开,行至门边,她忽地听到身后的女人颤抖着声音开口。
“所以我对阿鹤来说,已经连陌生人都不如了吗?”如此冷淡的一句话,就这么轻易地摧毁了鹿佑青好不容易重拾起来的勇气,她通红着眼睛看着颜鹤,手掌紧攥指节用力到扭曲泛白。
握着门把手的手掌微怔,颜鹤眸色深深,没有回答她的话,转身离开了厨房-
颜鹤一路带着不悦回到了二楼的客房,路过卧室,卧室的门还开着,她的余光掠过房间内的一切,便也看到了桌子上放着的还冒着热气的姜汤。
果然没喝。
颜鹤眉心蹙起,几分后悔涌上心头,本就是姜汤熬多了索性给鹿佑青一碗让她别感冒,谁知鹿佑青竟然已经疯成了这样。
她关上客房的门坐在床上,只觉得太阳穴突突地痛,一股烦躁涌上心头。
这一晚发生的事情可以用离奇来称呼了,鹿佑青来找她,两个人纠缠的关系剪不断理还乱,无数次的挽留和道歉让颜鹤只觉得可怕和烦闷,外面越下越大的大雨就像是她此刻的心境,乱糟糟的不知从何开始理清。
她要离开这里,她要离开鹿佑青,她需要好好冷静冷静,鹿佑青也是一样,分开对现在的她们来说是最好的办法。
她不可能和一个禁锢她自由的人在一起,她自己都分不清楚她对鹿佑青的感情,她又不是艾慕,鹿佑青做了这么多过分的事情还会一如既往的爱着她,可是现在想起鹿佑青她的心脏深处还是不受控制的悸动。
好烦好烦好烦好烦!
鹿佑青为什么要找到她,就让她们分开一段时间不好吗,为什么她总是要阴魂不散地跟着她。
分手是没用的,她口中的分手无论说了多少次鹿佑青永远都不会听进去,就像她之前无数次地道歉一样,她只是为了让颜鹤原谅而道歉,她从来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道歉。
颜鹤烦闷地倒在床上,用被子盖住自己的脑袋死死地捂着自己,直到自己有些缺氧大脑一片空白才求生般地松开了手,浑身渗出汗水,大脑一片空白,终于不再想鹿佑青的事情了。
她拿好睡袍,走进客房的浴室中,准备洗去身上的汗水和雨水。
只希望,鹿佑青今晚不要再来找她了。
浴室内的水淅淅沥沥,滚烫的水珠落在她的身上,引起皮肤一阵泛红,升腾的雾气蒙在浴室的磨砂玻璃上,留下玻璃上映照的女人身影。
处在烦闷和浴室的水声中的颜鹤并没有听到门外传来的声响,她只是一身不吭地洗去身上的汗水,等到她冲洗着身上的沐浴露时,浴室的门却在这时被人唰得拉开,露出了女人隐在朦胧雾气中苍白绝色的一张脸。
第77章
鹿佑青隐在蒸腾雾气中的眼睛微红,明显是哭过的样子,她就这么站在被拉开的门边,身上仅仅穿着一件单薄的浴袍。
雾气被冷风驱散,有不少沾染在了她的眉眼,长睫微煽,她的眼中仿佛也盛满了水雾,若不是她的目光带着偏执的爱意和谷。欠望,她这副样子绝对会惹人垂怜。
突如其来的见面让颜鹤愣在了原地,甚至忘记了自己还洗着澡,就这么呆愣愣地看着鹿佑青一步步朝她走来,直至走进了狭小的浴室内。
呼吸交错,鼻间嗅到的是湿热的水雾气息,淋浴落在两人的身上,她身上仅穿的衣服瞬间湿透,紧贴在她的身上露出窈窕的曲线,白色的浴袍被水浸透根本无法继续施展衣物的遮挡功能,半遮未遮地贴在她的身上,更显性感。
颜鹤的目光不受控制地落在她的身上,被水雾蒸腾到泛粉的肌肤接触到冷风,不由地颤栗起来。
她眼睁睁看着女人就这么向自己走来,站在离自己咫尺的位置,甚至能嗅到对方身上淡淡的洗发水的味道,通过呼吸落在了她的肺腑。
鹿佑青望着她,伸手,嫩白柔荑轻抚她的脸颊,动作间含着隐忍的偏执爱意,指尖颤抖着触碰她的嘴唇,她的鼻梁她的眉眼,从颜鹤的角度看去,犹如落入凡尘的绝色仙子闯入她的视线,竟一时忘记了推开她。
鹿佑青颤着双睫,眼底是深沉的爱意,她抬眸,目光自颜鹤的唇落在她的眉眼,细致的用视线描摹着深爱之人的模样,想要将她的样子完全地刻在自己的心底再不忘记。
随后,她捧住颜鹤的下颌,没有任何迟疑俯身吻了上去。
柔软的唇瓣相贴,唇齿间充斥着对方身上清冽的香气,颜鹤的脑海像被烫了一下,意识陡然清醒,紧皱起眉抬手推开了面前的女人。
女人所有的力气都用来维持内心的残破,被她这么一推完全没有任何阻挡地朝后倒去,跌入了满是水的浴缸内。
“哗啦”
水声响起,溅起的水珠溅到颜鹤的身上,明明是适宜的温度,颜鹤却觉得这水温烫得她的心好苦涩。
她看着鹿佑青倒在浴缸中的样子,明明已经很虚弱了,却还是要睁着眸子看着自己,苍白的皮肤被水浸着,一呼一吸皆带着水面起伏。
“你做什么?”她忍住要扶起鹿佑青的冲动,皱起眉耐着性子同她道。
“做。你。”
暗哑如夜中的微风般的嗓音落在了颜鹤的耳中,颜鹤猛地愣在了原地,不可思议地看着面前的女人。
鹿佑青已经从浴缸中站了起来,身上的浴袍浸透水之后非常沉,她干脆直接脱了下来,颜鹤这才看到她里面其实什么没穿,不由地呼吸一窒,错开了视线看向地面的瓷砖。
“滚出去。”她深呼出一口气,眉心紧皱再次对上女人灼目的视线,“你是不是忘了,我们已经分手了。”
安静,持久的安静。
呼吸,错乱的呼吸。
水声响起,鹿佑青毫不畏惧地同她对视,抬脚从浴缸内走了出来,连带着水珠从她光洁白皙的小腿落下溅在颜鹤的身上,她浑身已经湿透了,长发也贴在身前,根本遮挡不住旖旎的风景。
颜鹤受不了和她呆在一处的煎熬,她觉得鹿佑青现在已经疯了,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都在她的意料之外,自己和她呆在一块马上也会疯,于是她抬脚,拿过一旁的浴巾就要离开。
却在这时,一双手牢牢地按住了推拉门,随后用力将门狠狠地关上,彻底隔绝了门外涌进的冷风。
“不是明天才走吗,那就是说,我们明天才会分手。”这是今晚第一次鹿佑青用这么清晰的条理同颜鹤说话,也是第一次用不乞求不颤抖的嗓音。
她走到颜鹤的背后,看着她光洁的背,背上的蝴蝶骨随着颜鹤的呼吸一起一伏,随后轻轻地将她的散下的头发整理好。
“所以现在,你还是我的女朋友。”她轻拥抱住了颜鹤,没有任何遮挡地抱在一起,鹿佑青心底深处终于感受到几分安宁,不由地让两人贴得更紧了些。
柔软紧贴着她,颜鹤呼吸都愣住了,她颤抖着转过头去,鹿佑青的脑袋正搭在她的肩头吻着她的脖颈。
“你什么意思?”她询问道,没有去挣脱鹿佑青的怀抱,这么小的空间,她再挣脱一次,两人或许都会受伤。
“既然明天才会离开,身为女朋友的我们,再做最后一次吧。”鹿佑青抬眸瞧着她,手已经放在了她的胸前,靠得这么近了颜鹤才终于看到她漆黑的瞳孔深处泛着的扭曲病态的爱意,这眼神让她从心底感到惊惧。
“你疯了!”她伸手就要去挣脱鹿佑青的怀抱,可是鹿佑青不知道从哪来的力气,明明都已经虚弱到昏迷一次了,现在却完全将颜鹤箍在了自己的怀里动弹不得,她一捏颜鹤立刻泄去所有力气,齿间溢出几声细微的声音。
“你就当我疯了吧,阿鹤,我爱你。”她病态地吻着颜鹤的脖颈,肩背,在她的身上落下自己的烙印,贪恋颜鹤身上的气息,被颜鹤的气息包围是她寻求安全感的唯一的办法,她根本无法割舍,甚至现在稍稍想起颜鹤和她说的这些话就会心痛。
颜鹤挣脱不得,带着她两人一起跌在了浴缸内,溅起的水花落在了整间浴室。
颜鹤被水打得意识有些模糊,半靠在浴缸内,鹿佑青趁机跨坐在了她的身上,双腿交叉地坐着,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灯光落在她的长睫,遮挡着眼中的情绪,从颜鹤的角度看去她的眸子一片漆黑,像被夜色渲染。
“放开我,你真的疯了。”颜鹤想要起身,被她握着手腕压了下去,还不忘俯身封住她的唇,将她所有的声音堵在喉咙中。
颜鹤感到了异常的荒谬,她实在搞不懂鹿佑青到底要做些什么,两人从厨房分开的这段时间她又受什么刺激了,怎么就更疯了?
唇齿间充斥着对方身上的气息,津液自唇角滑落又被指尖拭去,有滚烫的感觉在水下滋生,颜鹤眉心紧蹙,死死咬在了鹿佑青的唇上。
一声闷声响起,意料中的松唇并没有出现,鹿佑青反而抱紧她,贴紧她唇瓣轻蹭,同时也咬在了她的唇上,唇间就只剩下了铁锈的味道。
一吻毕,鹿佑青终于松开了唇,她的唇瓣还流着血,可是人已经笑了起来,毫不在意地伸舌舔去血液,呼吸急促,眼神迷离面色是异常的红润。
颜鹤的状态也不怎么好,浑身都软在了浴缸中,只能感受到鹿佑青的轻蹭的动作带着温润的水流涌向她,她已经没有力气推开鹿佑青了。
“你这个疯子,走开,滚出去。”她喘着气,眉间紧蹙,偏过去头不去看她,却又被一只手扶住下颌强制扭过来和鹿佑青对峙。
“别这样阿鹤,最后一晚,你不想吗?”鹿佑青觉得自己的确疯了。
“不想。”颜鹤强硬地想要推开她。
“虽然嘴上很硬,但是其他地方可是很诚实呢。”她嗔笑着轻咬颜鹤的耳尖,将密密麻麻的吻落在了颜鹤的耳后。
鹿佑青好开心,是今晚第一次这么开心,虽然明日的颜鹤就要离开她,可是现在,颜鹤是属于她的,她是属于颜鹤的。
至少,颜鹤还喜欢她的身体,她并不是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想着,鹿佑青澎湃的心跳又不停歇,她挺起身,让颜鹤埋在身前感受着她心脏的跳动。
“听到了吗,我的心在为你而跳,我永远都是你的。”
“阿鹤我爱你,我真的好爱你,爱到即使明天你就要离开我还是好爱你,爱到即使你不爱我了我依旧爱你,我是你的,我永远都是你的,你做什么都可以,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她的手臂环绕着颜鹤的脖子,让她的动作能更舒服些,喘着错乱的呼吸对她告白,一句话要停歇缓和好久才能说完。
颜鹤动作止住,她抬起头,一双眼眸中的坚定和抗拒被温润的水击退,呈现出一种凌冽的情绪。
她死死盯着鹿佑青的眼,一双棕栗的眸子此刻被翻涌的情绪包围,愤怒悲伤痛恨深爱,各种情绪交织在她的脑海,太阳穴突突地跳着。
“这可是你说的。”她嗤笑了一下,抱紧鹿佑青的腰身,将软成一滩水的她拦腰抱起,随便拿了一张浴巾盖在两人身上,就这么走出了浴室。
窗外雨声不停歇,自昨晚一直下着雨,至后半夜非但没有减退还隐隐越来越强,直至天亮这一场持续了一整晚将房子都浸透的雨才彻底停歇。
雨后的阳光透过薄云落在地面,照亮地面的一个个水坑,颜鹤穿着长筒靴,踩在积满水的道路上,默不作声地向前走着。
她已经在手机上给乌喻说了昨晚玻璃碎掉的情况,并将清理客厅雨水的钱打了过去,随后拦了一辆车,趁着鹿佑青还没有醒来,径直离开了邻市回到了清城。
拿手机,证件,她又马不停蹄地赶往机场,终于在中午之前乘坐飞机离开了清城。
在进入机场的最后一段道路上,她将和鹿佑青有关的所有东西,手机,鹿佑青送的首饰配件,甚至是乌喻昨晚给她的那部手机,一同扔进了机场外的垃圾桶里。
她并不担心这些东西会被清理走,鹿佑青会找到这些的,她要做的,是彻底和鹿佑青断绝关系。
轰鸣的发动机声音响起,一架飞机冲破天际,飞向了遥远的海外。
第78章 (二合一)
颜鹤出国只背了一个背包,背包里是一些零钱和她的证件,不知道要去哪,索性就来到了颜素弈女士所在的城市。
她记得母亲就居住在这个地方疗养身体,但是她并不了解具体的地址,当年她把母亲气走了,导致两人这几年的联系并不多,她仅知道的关于母亲的消息都是鹿佑青告诉她的,但是现在她总不能去询问鹿佑青。
印象里母亲常去的疗养院她只有一个朦胧的地址,还有一处房产。
没过多思考,颜鹤坐出租车先去了房产所在的地方,鹿佑青知道她离开了肯定是要询问颜素弈,颜鹤并不想让母亲过多的知道她和鹿佑青的这些糟糕事情。
她尚且不知道要怎么处理,颜素弈知道了肯定要问她。
她准备在这里休整下来,等她整理好心情知道要怎么说后再去找母亲。
还好她记着的地址是正确的,在她的记忆中她来到这处房产已经是好多年之前的事情了,那就说明她的记忆还是恢复得挺好,车辆准确地带她来到了一处无人居住的独栋别墅前。
这栋别墅距离颜素弈去的那家疗养院较远,所以她并没有在这里居住,倒也让颜鹤有了几分喘息的机会,清理掉门前的藤曼,她推开门便被空气中弥漫的灰尘气息呛到了。
颜鹤从小就不喜欢灰尘弥漫的味道,有时会咳嗽,严重的时候会产生过敏的反应,以往她被灰尘呛到的时候鹿佑青总是会帮她轻拍着背,让自己先进去,可现在……
颜鹤对着铺着白布的沙发使劲摇了摇头,赶忙将鹿佑青从自己的脑海里甩了出去。
收拾东西,通电,清理院里,忙前忙后了一整天,她才终于有了几分休息的时间,倒在卧室的床上,看着光洁的天花板,思绪不由地就飞到了隔着一片海域的国内。
鹿佑青现在,应该在到处找她吧,即使她已经说了分开一段时间,即使鹿佑青也变相地承认了从今天开始分手的事实,但是她可不相信鹿佑青说的每一句话,甚至是她昨夜抱着自己在迷离动情之极的情话也不会相信。
鹿佑青这个人,太会骗人了,她到底有什么是真实的,颜鹤和她相处了七年,现在回想起来也依旧不知道她对自己说了多少谎。
颜鹤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
颜鹤花了两天的时间整理好别墅的东西,顺便置办了新的手机,登上自己邮箱的那一瞬间,她看到了自己发送的上一封邮件和数不清的新邮件,眸子忽地暗了下来。
上一封邮件是她在前几天发给鹿佑青的告别信息,当时的她是真的很希望自己和鹿佑青的分离能留有几分体面,洋洋洒洒写了许多要对鹿佑青说的话,希望她可以在自己离开的时候去找医生,能够得到医治,希望两人再次见面的时候都是对方最好的样子。
发送完邮件的当天晚上,鹿佑青就找到了她,依旧是执迷不悟的偏执模样,鹿佑青说她看了邮件的内容,她会去看医生,但是颜鹤已经不相信了。
颜鹤眼底深处情绪翻涌,她点开收件箱,果不其然几十封来自鹿佑青的邮件,全是在这几天发送给她的,有的邮件发送时期相隔几个小时,有的邮件相隔甚至不超过几分钟,有几封还是是在凌晨四点发送给她的,甚至就在一个小时之前,还有她发送的一封邮件。
颜鹤不想点开这些邮件去看鹿佑青到底说了什么,她和鹿佑青已经没了关系,再去看她发送给自己的这些内容无疑就是给自己本就濒临破碎的内心添堵,索性直接点击删除,连着自己发送给鹿佑青的邮件,一起从自己的眼前消失。
她烦闷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这几天刚缓和几分的情绪再次因为鹿佑青开始逐步崩塌,每一次都是这样,都是在她快要整理好自己情绪的时候再次被鹿佑青打断,被她强制介入。
颜鹤深呼吸几口,这才将翻涌的情绪积压了下去,正准备退出,收件箱最下面的一封未读邮件却忽地引起了她的注意。
她点开邮件,是好几个月之前一家摄影公司发送给她的信息,邮件里说明了他们在看到颜鹤发送给他们的简历之后产生了很大的兴趣,想要和她获得进一步的交谈,还预订了一个职位。
颜鹤诧异地滑动屏幕,果真在最下方的附件看到了公司留下的一个邮箱,人都愣住了。
当时她发送自己的简历投递了许多公司,前几家石沉大海之后她就没怎么登上邮箱了,再加上后面经历的事情实在太多了,鹿佑青坠海,颁奖,求婚,恢复记忆,一桩桩一件件霸占着她的生活,颜鹤上一次打开邮箱还是为了给鹿佑青发留言,结果没想到居然真的有一家公司接受了她的简历,时间却已经是几个月前了。
颜鹤现在的心情,就感觉是彩票中了大奖但是看到的时候已经过期的那种感觉,她无助地扣上手机,一手拍在了自己的额头上。
“怎么都在捉弄我?”
她紧皱着眉,心口翻腾着复杂又委屈的苦涩,终于是忍不住捂住脸颊呜咽哭了出来。
真可笑啊,爱情一团糟,事业也从眼前溜走,颜鹤觉得现在的自己就像是被风猎猎刮着的一棵草,马上就被呼啸的风连根拔起,没有任何可以对抗的机会。
她捂住自己的唇,翻身将所有的委屈尽数发泄在了枕头上。
恢复记忆的时候她没有哭,发现一直被鹿佑青欺骗的时候她没有哭,被鹿佑青在别墅找到紧追不舍的时候她也没有哭,却在看到过期的入职邀约后忍不住放声痛哭流涕,*她维持的自己的这份坚强终于是从内里开始裂开,在今天彻底崩塌。
“为什么……为什么总要捉弄我……为什么为什么?”她沙哑着哭诉自己的委屈,可却没有一个人能够回应她,没有一个人可以安慰她。
她根本就不是看上去这么坚强,和鹿佑青说那些绝情的话的时候她也在全身发抖,可偏偏要维持着自己不堪一击的自尊,可事实是她的自尊早就被她自己击溃了。
哭到声嘶力竭全身发软,枕头都被她的泪水濡湿一大片,颜鹤终于停了下来,睁开已经肿起来的眼睛,她擦干泪水,给那封几个月前的邮件再次发去消息。
事情,总要有始有终,就算知道没有任何结果,她还是要给自己一个可以接受的结局,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草草了结。
邮件发送完毕,鹿佑青又给她发来了新的邮件,她这次没有去看,也没有删除,就让它躺在自己孤零零的收件箱中,自己则抱着膝盖坐在床上发呆。
颜鹤哭着哭着便体力不支睡着了,不知是今天看到了鹿佑青发来的邮件还是太累了,她做了一场很长的梦。
梦里她又回到了好几年前她和鹿佑青在一起的时候,她和鹿佑青一起买了栋房子作为她们的家,两人一同搬出了宿舍,开始同居生活。
她很喜欢和鹿佑青在一起的每一段时光,就连女朋友太黏自己了都觉得这是一种甜蜜的烦恼,可随着黏自己而来的,还有女友开始显露的占有欲和掌控欲。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鹿佑青开始限制她的社交,不许和谁谁谁说话不许去参加同学聚会,起初颜鹤觉得这些都还好,毕竟自己的女友现在的工作开始变忙碌,又要兼顾学业又要工作,长时间不和她待在一起没有安全感是应该的。
她也一一去做了,可是最后的结果就是鹿佑青开始进一步掌控她的联系人,掌控她和朋友交谈的对话。
某日,她在课上去参加小组作业的汇报,鹿佑青没有工作也随着她一起去,可就在她汇报完内容后得到老师的夸奖,她忍不住朝着自己组员的方向笑了下,鹿佑青本还弯着的嘴角就忽地落了下来,看向她的眼底翻涌着不悦。
回到家后,鹿佑青将门关上,将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她紧逼到角落,一张好看的脸庞温柔地笑着,可是说的话却令颜鹤心中发寒。
“小狗真的不乖啊,是不是这几天没有好好教导就开始肆无忌惮了呢。”她笑着,从背着的手中拿出一根皮质的带子,繁琐的金属纽扣反射着寒冷的银光。
周遭的场景陡然发生了变化,光线急剧从房间消退,窗外瞬间变成了一片浓稠的黑,像要将人吞进去一般,颜鹤遍体生寒,她抬脚想要跑,却在抬脚的一瞬间被脚腕上箍着的冰凉东西绊倒,重重地跌在地上。
鹿佑青就站在原地,手里握着那个东西,冷冷地看着她。
“不乖的小狗是要受到惩罚的。”
她吐气如兰,步步逼近,高跟鞋踏在地板上的声音一步步踩碎颜鹤脑海铸造的屏障,最后轰然碎开。
“不要!”颜鹤猛地惊醒,“蹭”地从床上坐了起来,连带着放在手边的手机都被被子带飞出去落在了地板上。
她深深地大口喘着气,伸手去摸自己的脖子,自己的脚踝,确保什么东西都没有后,这才如释重负地倒在了床上,身上已经渗出了密密麻麻的冷汗,头发黏答答贴在身上很是难受。
她起身深呼吸几口气,将地上无辜的手机捡了起来,按下开机,已经是深夜了。
抬手揉了揉额头,将乱糟糟的情绪彻底压下去,许是今天又想起了鹿佑青,才会做这么光怪陆离的梦,颜鹤拍了拍脑袋,准备去洗一下澡,却在这时看到了手机消息提示的收件箱。
依旧是十几条崭新的邮件,她现在都不用看发送人是谁了,只是就在她想忽略的时候,夹杂在数十条一模一样发送人中的,还有一件完全不同的邮件。
是摄影公司的邮件。
颜鹤呼吸一窒,慌不择路地打开手机点进去查看,真的是下午她回复的那家公司。
摄影公司在邮件中表达了对于她不能去工作的可惜,同时说明他们对颜鹤大学期间获得的众多国际奖项的经历非常感兴趣,顺便询问她所在的城市,说他们在国外也开设了自己的分公司,如果巧合的话,她或许可以去分公司递交一下简历。
颜鹤的目光一刻不停地扫过文字,生怕自己错过了摄影公司表达的任何一种意思,然后她就在邮件里看到了和自己所在城市一模一样的名字。
“啊啊啊!”颜鹤抱着手机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尖叫,只觉得“柳暗花明又一村”,心脏都因为这个消息开始狂跳,连忙给摄影公司回复了邮件,整个人因为这个消息又开始变得兴奋起来。
等了一会觉得自己现在太兴奋了应该去找点别的事情做,干脆拿好衣服进浴室洗了个澡,等她洗完澡出来的时候,摄影公司也给她发来了邮件。
国外现在是深夜,可国内却正好是工作的时间,摄影公司很快回复了她,颜鹤获得了分公司的公司邮件和地址,并被说明要在某个时间去面试。
颜鹤激动地抱着手机尖叫,如果不是国外的房子间隔很远,她现在或许就被人拍着别墅大门大骂了。
整整一天因为鹿佑青而产生的负面的情绪全在此刻消散,她几乎愉快地哼起了歌,倒在床上笑着,这是自己被认可的标志,是她这么多天唯一一次获得了正向的反馈,她怎么能不开心?
翌日一早,她便着装得体的衣服,按照摄影公司留下的地址前往分公司。
分公司的老板是一位三十多岁的白人女性,颜鹤和她交谈中得知她叫Lillie,Lillie对她的简历很是感兴趣,两人的交谈也很流畅,虽然颜鹤已经很久没有拿起摄影机,但是她的技术还在,两人的交涉完毕Lillie很欢迎她来工作。
回去的路上颜鹤没有回家,而是通过询问Lillie之后去往了这座城市最大的一座疗养院,她想去见一下颜素弈。
颜素弈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去疗养院检查身子,颜鹤并不想给母亲打去电话,她怕鹿佑青知道她在哪,索性直接前往。
等她乘车来到疗养院的时候,刚下车就看到了正从疗养院里出来的颜素弈。
国外这个时间正好是夏天,颜素弈戴着墨镜,身后跟着汇报工作的助理,两人就这么一路走着准备上车,突然从旁边的路上走过来一个人,颜素弈不悦地皱起眉,正想去看是谁,一抬眼就看到自己远在国内的女儿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妈。”颜鹤有些紧张地攥了攥衣角,上一次她这么叫颜素弈,还是在她失忆的时候,那时候她不记得她和颜素弈产生了什么矛盾,现在她恢复了记忆,虽然两人的别扭的感情早在她失忆的时候就已经解开了,但现在她面对颜素弈还是紧张,是发自心底地对长辈的紧张。
“你怎么来了?”颜素弈惊喜地扬起眉,摘下墨镜仔细看着面前的人。
瘦了,精神状态也不怎么好,眼睛怎么还肿着,哭了?
颜素弈到底是颜鹤的母亲,只一眼就看出了女儿的异常,还意识到颜鹤应该恢复记忆了,想起前几天鹿佑青询问她颜鹤有没有去找她的事情,她皱了皱眉,没先开口问,示意助理去前方开车,自己牵着女儿的手坐在了后座。
颜鹤自上车后就不说话,只是一直牵着母亲的手,频繁地眨着眼让自己不要哭出来,她呆呆地坐着,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恍惚着,眼角忽地感受到柔软的触感,她回神看去,颜素弈正在轻柔帮她擦去眼角的泪珠。
“没事。”颜素弈只道,“没事。”
她没去问颜鹤为什么要独自来到这里,或许她也已经猜到了,只是默默地安慰着颜鹤。
分手的痛苦,异国他乡的陌生,插翅难飞的苦楚,全在这一刻尽数翻涌在心中,她靠在母亲的肩膀,控制不住地哭了出来。
“妈,我分手了,我和她分手了,我明明解脱了才对,我应该开心的,可是为什么我还是好难受,我不想再喜欢鹿佑青了,我恨她。”她泣不成声地说着,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明明已经决定了见到颜素弈之后不说这些,可是酸涩的情绪就是控制不住地占据她的大脑。
颜素弈抱住女儿的脑袋,轻揉着她的发顶,让她能在自己的怀中哭个够,眼眶也有些湿润。
“我知道了,不是你的错,没事的。”她温柔安慰着自己的女儿-
颜鹤陪着颜素弈呆了几天,颜素弈带着她去逛了逛这座城市的风景,陪着她散散心,说是颜鹤陪着她,实际上是颜素弈一直安慰着自己分手的女儿,直到Lillie给颜鹤发来入职的时间,她这才和母亲告别准备去工作,还告诉了颜素弈自己目前住的是城市另一边的那栋独栋别墅。
颜素弈倒是想让女儿搬进来,但无奈她工作的地方距离这里太远了,通勤要花上好久的时间,只能由着她去了。
有了母亲的安慰,颜鹤的心情好了不少,至少之后想起鹿佑青的时间开始满满减少,在加上刚开始工作的不熟悉感和忙碌,她有时候可以一整天都想不到鹿佑青,也渐渐地没有再去下意识查看收件箱的邮件。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了三个月,颜鹤的工作变得稳定了下来,Lillie也开始让她接触一些单人的拍摄工作,她开始频繁地加班,有时候一天或许都吃不好一顿饭,她倒乐在其中,很喜欢这种忙碌的工作。
忙碌可以让她一直在工作,忙碌可以让她不去想任何事情,包括鹿佑青。
颜鹤曾去找过心理医生,心理医生告诉她忙碌只能让她没时间去想这些事情,可是这些扎在她心中的刺不是忽略就能解决的,她只能将刺拔出来,直面痛苦。
颜鹤想,她现在或许并没有这份勇气,她想起鹿佑青的时候,还是有些难过,在许多个睡不着的深夜,她点开邮箱里几百封没有读过的邮件,曾无数次地想要点进去,想要看到鹿佑青对她说了些什么,可又无数次地产生了退缩。
她不敢去面对鹿佑青,就像她现在依旧会时不时地梦到鹿佑青当时对她做的一切,她依旧很害怕,很难过,她突然觉得自己好像等不到完全治疗了,她不知道自己和鹿佑青说过的“分开一段时间”到底是多久,现在她想,或许是
永远-
国外从夏天步入了深秋,颜鹤穿上的厚重的大衣,不知不觉她已经在这里呆了三个月的时间,她已经适应了这种高强度的生活,精疲力竭倒头就睡,没有任何思考其他的余地。
今早下了一场小雨,凹凸不平的水面积了些浅浅的水坑,颜鹤走在路上,觉得有些冷,将围巾又裹严实了一些,却在这时,她听到身后跟着她脚步一起停止的脚步声。
脚步很轻,却踩在了水坑里,水面泛起涟漪的声音落在了她的耳中,颜鹤忽地一愣,心猛地颤抖起来,随后继续抬脚,默不作声地走着。
身后的脚步继续跟着她,很远,颜鹤却感觉自己听得非常清楚。
她继续走着,身影消失在了一处拐角,身后的人一愣,也逐渐加快了脚步随着她的脚步一起走进了拐角,却在脚步踏入拐角的一瞬间,迎面撞上了面色严肃的颜鹤。
“我就知道是你。”
第79章
昨夜的雨洗刷了陌生城市的阴霾,枫叶随着微风缓缓地飘落在地上的水面,荡起一阵阵涟漪,颜鹤于这时再次遇见了能轻易掌控她心跳的女人。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她紧紧皱起眉看着面前惊慌失措的鹿佑青,语气说不上好,还带着几分不悦,她一步步将鹿佑青逼近墙角,压抑的情绪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遇见冲破屏障。
“谁告诉你的?你又用了什么办法,这次找到我了又想怎么做,关起来,还是锁起来?”她极力克制着跳动的心跳,在三个月后再次以这种方式和鹿佑青“相遇”,她还是发自内心地感受到冒犯,一种无名的怒气将她这些天铸成的稳定情绪彻底打破。
鹿佑青被她严肃的表情吓到了,本就苍白的脸颊此刻如一张白纸,唇瓣都没有血色,颤动双唇,想要开口解释。
“我不是,我从没这样想过。”她不知道要解释些什么,见到颜鹤的兴奋尽数凐灭在颜鹤看向她的冷漠目光之中,这种冰冷的目光令她觉得现在的自己就像是被随意地丢弃在街道上的宠物,只能尽可能地去唤回颜鹤对她的一丝感情。
“我是来这里参加晚会的,国外举办的一场晚会邀请我来的,是真的,阿鹤我没有骗你,我不是故意找到你的。”她想要伸手去抓住颜鹤的衣服,想要抱住她想要获得颜鹤的体温,却又害怕得到是颜鹤不满的目光,刚伸出一点的手又再次落了下去,垂在身旁紧紧攥住棕色大衣的衣角。
本来只是想在颜鹤的房子外偷偷看她一眼的,可是一见到了阿鹤她就控制不住心口的悸动,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忍不住就跟着颜鹤的脚步走了,期待能再多看她一眼,再一眼。
她穿得很少,这么冷的天大衣里面只穿了一件长裙,且长裙一看就价格不菲,不是日常生活需要穿着的衣服,确实如她说的这般只是来国外参加一场晚宴。
但颜鹤对她说的话早就没有任何信任,且鹿佑青单纯参加晚宴又怎么可能知道她的位置,她又不傻,鹿佑青这些天给她发的邮件的频率没有任何减少,她还在找着自己。
想着,颜鹤视线掠过鹿佑青,抬脚就从她身侧走开。
“你去参加什么和我无关,别再来找我。”她没做过多停留,留下了一句无甚感情的话,可是放在大衣口袋里的手却紧紧地握了起来,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鹿佑青又如此轻易地打破了她的安静生活。
身后响起紧跟的脚步声,高跟鞋踏在水面的声音清晰地踏在颜鹤的脑中,她只觉得好吵,心中好乱。
身子忽然被柔软的身躯包裹,灼热的气息覆盖初晨的冷空气落在她的耳侧,想被一朵花轻吻,颜鹤呼吸一滞,紧接着紧紧皱起眉。
“鹿影后,光天化日就这么抱住一个陌生女性,你是真不怕被潜伏的狗仔拍啊。”
鹿影后抱着她的身子一颤,紧接着手臂的力气圈得更紧了些,再次感受到颜鹤的气息对她来说就像感受到自己还活着,她哪里还会顾及这是在什么地方,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和颜鹤说。
“阿鹤不是陌生人,他们想拍就让他们拍吧。我有听阿鹤的话去看医生了,这些天我都在好好吃药,好好治疗听医生的话,我快好了,我不会再做那种事了,不会再让阿鹤伤心了,阿鹤原谅我好不好,我真的好想你,每天都在想你,闭眼睛睁开眼睛的时候都在想你,还好有邮件可以发给阿鹤,还好我知道阿鹤有和我联系的渠道,不然我真的会崩溃到死的。”
她紧紧地抱着颜鹤,热烈的爱意无法通过语言表达,眼泪控制不住地留下,濡湿她肩头的风衣布料,声音越来越沙哑,说出的这些话就像是在概况她这三个月来经历的所有事情,每一件事都在说着想念颜鹤,好像她的生活除了颜鹤就没有其他了。
这就是她口中的恢复好了吗?
颜鹤就这么站着,任由她抱着,放在口袋里的手始终没有拿出来,她垂下眸子,狭长的羽睫遮挡了洒入她瞳孔的阳光,她的眸中没有任何情绪。
“说完了吗?”等鹿佑青说得累了靠在她肩膀喘气的时候,她这才开口,鹿佑青紧贴着她的身子猛地怔住,她疑惑地抬起头,看向颜鹤白皙的侧脸。
“什么?”
“说完了我走了。”说着,颜鹤握住鹿佑青的手腕,将她圈着自己腰身的手臂分开,转身看向她的目光中带着冷漠。
鹿佑青不可思议地站在原地,脸上已满是泪痕,呆呆地看着颜鹤平静的表情,那神情就像是事不关己地在看一个疯子在发疯,她顿时发起抖来,害怕颜鹤对她露出这种冷漠的表情,就像是在告诉她她已经和颜鹤没有任何关系了。
不可以。
鹿佑青连忙跑到颜鹤的面前焦急地拿出口袋里折叠的病历单,展开几乎是虔诚地双手递给颜鹤看。
“我没有骗你,我一直都在吃药,我真的去看医生了,我真的会好的。”她的眼中蓄满泪水,动作真挚祈求着颜鹤能够相信她。
她的目光太过热烈诚挚,颜鹤下意识避开和她对视,目光落在了她手上的病历单上。
全是长串的专业单词,诊断写了一长串,全是晦涩难懂的专业用语,密密麻麻的单词看得颜鹤头疼,她按了按自己的脑袋,叹了口气。
“你为了让我看这个,跟了我一路,就是想让我相信你真的好了?”
鹿佑青连忙点头,身子因为寒冷而微微颤抖,她这副样子显然是好多天都没休息好,此刻却目光炯炯地看着颜鹤,墨色的瞳孔只倒映出颜鹤的身影,仿佛不知道冷一般。
颜鹤皱起眉,看了下时间:“好我信了,你可以走了吗,我要迟到了。”她侧过身子再次从鹿佑青身侧离开,没有任何停留,只留下鹿佑青在风中凌乱地站着。
她震惊地看着手上的病历单,很不解,明明阿鹤不是说过只要她好了阿鹤就会原谅她吗,为什么为什么会有这个态度。
鹿佑青的心脏砰砰地跳着,连续几天几夜没有睡好一个觉的她反应都是迟钝的,但她的脑中却有一个事实越来越强,并不断占据她的大脑,割着她残破不堪的心脏。
她的阿鹤,好像真的不需要她了。
抬头看着颜鹤决绝的背影,鹿佑青的肩膀彻底塌了下去,她看着手中的单子,落下的眼泪嘀嗒在病历单上,濡湿纸张,紧接着她将手中的病历单攥成团,报复性地扔进了一边的垃圾桶内,随后抱住自己,控制不住地抽噎。
骗她的,就是骗她的,为什么阿鹤还是对她这么冷漠。
这三个月她好几次想阿鹤想到住院,想阿鹤想到需要不断吃药才能控制去找她的念头,她以为颜鹤至少也会偶尔想着她,可是现在看来,颜鹤好像真的忘记了她。
颜鹤的背影消失在街角,鹿佑青的泪也彻底模糊了视线,她在寒风中发着抖,不愿相信她们已经越走越远-
经过早上那件事,颜鹤来到公司已经迟到了半个小时,她刚开始接一些单人的拍摄活动,非常忙碌,再加上迟到这半个小时,基本上拿起摄影器材就无暇去想其他事情。
上午的拍摄结束,她累瘫了倒在椅子上,整理着手上的器材,旁边另一位摄影师悠闲地走到她身边,给她递了杯咖啡,颜鹤赶忙接过喝了一口,随后“嘶”地一声皱起眉,冰得她脑袋痛。
同事哈哈笑了出来:“颜,你这个样子好好笑。”
颜鹤:“……”她将咖啡放在桌子上,按着自己的太阳穴,刚坐下休息早上的事情就迫不及待地钻进了她的脑袋,她无奈地叹了口气,脸上露出落寞的表情。
同事见了,收敛了笑容,坐下问她:“有什么烦心事?”
颜鹤摇头,索性端起咖啡继续喝着,让冰冷将她脑中的鹿佑青赶出去。
“小心点喝,这又不是酒,不是来让你消愁的。”同事无奈道,“我还以为是你烦心最近的桃花呢,原来那个美丽的女人不是来找你的。”
颜鹤皱起眉,放下杯子:“谁?”
“就是早上来这里的一位女士啊,我以为是来找你的,毕竟她就站在那看了你好久。”同事向门的方向一指,颜鹤随着看去,哪里还有人的存在,只有空荡荡的门板。
她的心忽地提了起来:“是不是穿着棕色风衣,里面就一件长裙,一米七左右。”
“我的上帝,颜,记得这么清楚你还说那个女人不是你的桃花?”同事调侃她道。
颜鹤蹭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她什么时候走的?”
“就在你结束工作后,我以为你知道她的存在,人家看了你一上午了。”同事端起杯子慢慢饮着,“欸你要去干什么,咖啡还没喝完呢。”
颜鹤不理会身后人的呼唤,拿起一旁的风衣就走了出去,她现在很烦躁,心中像团着一团火。
鹿佑青是怎么知道她的地址,她的工作的,她来这里干什么,只是单纯的参加晚会让她看到病历单吗?她到底想要做什么?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颜鹤被鹿佑青用甜言蜜语骗过很多次,这次鹿佑青只在门口看着她不动作,颜鹤是真的搞不清楚鹿佑青想做什么,和鹿佑青在一起的七年她深切的知道,鹿佑青的字典里就没有“放手”这个词。
连颜鹤自己都没有发现,自从早晨鹿佑青一出现,她持续的近三个月古井无波的心情就这么被翻腾起了激荡的涟漪,一举一动都不像自己。
从拍摄地出来,外面的风刮得很厉害,刺骨的寒风带着湿润的水汽落在人身上像是渗入人的皮肤骨髓中,寒冷让人发抖。
颜鹤穿上衣服,站在街边四处看着,路上来来往往的人和车辆,哪里还能看到棕色大衣长发女人的身影。
她靠在街边的路灯边,深深地叹了口气,回过神来自己为什么要去找鹿佑青,找到她之后她又能做些什么呢。
她们已经分手了,鹿佑青现在想对她做些什么都没用,且这是国外,相比她来说,鹿佑青才是那个没有任何依靠的人,她又害怕什么会再次被鹿佑青抓走呢。
正想着,颜鹤没底的心就放松了下来,却在这时她听到身后传来了急切的脚步声,还有雀跃的女人声音。
“阿鹤!”
第80章
颜鹤站在街角,错乱的心忽地愣住,她清了清嗓子转身看过去。
身后鹿佑青看着她笑的模样映在了她的眼前,还穿着早上那身衣服,甚至连弯着的眼角都有今早哭过的微肿,就这么站在风中和她对视,两人相距不过十几米。
见颜鹤站在原地不动,鹿佑青索性抬脚朝着她走了过去,脚步声都带着雀跃。
“阿鹤是不是在找我?”鹿佑青的眼中盈着点点的星光,像是夜晚最璀璨的那颗星星,炽热地看着颜鹤。
颜鹤别过去不和她对视,鼻间顿时萦绕着鹿佑青身上淡淡的香水味道,被风卷着旋般消散在她的呼吸中,她皱起眉。
“你怎么知道我公司地址的?”她冷着脸问。
而鹿佑青微笑的脸颊只是微微一顿,又很快恢复了原状,她叹口气,没有回答颜鹤的问题,反而向前一步让两人的距离更近了一些,然后伸手温柔地替她整理外套的衣角。
“阿鹤出来的也太急了,衣服都没整理好。”她带着几分嗔怪又撒娇地看向颜鹤,倒是非常迅速地将自己带入了女朋友的位置上。
颜鹤气笑了,她退后靠在路灯架子上,伸手将鹿佑青的双手按了下去,不知道鹿佑青在外面呆了多久,只是握住手腕颜鹤就感受到了她身上体温的冰凉。
“怎么,是知道你得到信息的途径告诉了我会让我生气,所以故意避而不谈的是吗?”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明明之前就很平静的情绪,在见到鹿佑青的那一瞬间就立马变得乱糟糟,根本无法控制地说出难听的话。
“你来这里到底要做什么,了解我的工作,观察我的生活,方便让你想办法怎么把我弄走是吗?这就是你以为的治疗吗?”
果不其然,闻言鹿佑青被她牵着的手滞住,“阿鹤……不要这么说,我从没这么想过,我只是想能多看看你。”
她抬眸深深地看了颜鹤一眼,随后又伤心地垂下眸子,薄唇颤抖想要解释却又抿住唇将所有的话咽了下去,苦涩地笑了笑,她之前到底伤阿鹤伤得有多深,现在的阿鹤根本就不信任她啊。
好难过,但这都是她应得的。
颜鹤被她这一眼看得有些慌乱,鹿佑青落寞的表情仿佛刺在了她的心里,她心底莫名堵住,放开了抓着她的手转身离开。
“随你。”她回答道,冷漠的声音消散在风里-
打车回家,颜鹤一回到家就将自己摔在了床上,浑身没有任何力气,身体像被秋天的寒风裹挟着到处吹散,她躺在床上无助地叹了口气。
鹿佑青又来找她了,或许鹿佑青这一次的确如她所说一直在治疗自己,但是她这么突然的出现又是为了什么呢。
她说自己快好了,但是她知道颜鹤的住址,知道颜鹤的工作地址,知道颜鹤上下班要走的路,这已经超出了一个正常人能够了解的范畴了。
这些真的就是她口中的快好了吗?
颜鹤将头埋在枕头里,不想再让自己去想有关鹿佑青的任何事情,可是越阻止就越无法阻止,鹿佑青在她记忆里所有的样子从她掩埋的记忆深处缓缓浮现。
从相见到分开,从十八岁到二十五岁,她这才发现,鹿佑青已经占据了她人生将近三分之一的时间,她或许永远都不能真正忘记这个人的存在了。
一种非常落寞的心情占据了她的大脑,她的脑海止不住地回想着和鹿佑青之前的每分每秒,明明今天只是和她见面不超过一个小时,却能引起她心里这么大的喧嚣,颜鹤依旧低估了鹿佑青对她的影响。
就这样想着,颜鹤倒在床上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这一觉睡得很难受,身上仿佛燃起了火,她是被渴醒的。
迷迷糊糊地睁开眼,颜鹤只觉得嗓子都要冒烟了,忙起身想要去倒杯水,只是她刚站起来就感觉天旋地转,脑袋重得要抬不起来。
撑着虚弱的身子踉跄地走出房间,给自己倒了些水又拿出体温计量了**温,量体温的时间她靠在床头迷迷糊糊地想着。
或许是中午喝的那杯咖啡,再加上和鹿佑青在公司外争执吹了冷风导致的。
拿出体温计,果不其然发烧了,她忙给自己喂了两颗药,然后拿出手机想给Lillie发去请假的消息,却发现自己的邮箱又多出来了两封新邮件。
习惯到甚至都没有点进去,颜鹤直接忽略鹿佑青的邮件,点开和Lillie的聊天界面,说明今天下午她去不了了,Lillie那边很快给她回复,让她在家好好休息。
颜鹤放下手机,闭上眼睛仰着头微微喘着气,药还没有发挥作用,她现在只觉得自己热到内脏都在燃烧,四肢酸痛根本动弹不得,连思考的能力都没有了。
以前最讨厌的感冒此刻却像是救了她的命一般,她居然没有力气去想关于鹿佑青的任何事情,脑袋空空的就这么发着呆,晕晕乎乎地什么都不愿去想,混沌的大脑就这么带着她逐渐陷入沉睡。
“叮咚——”一声清脆的铃声将她的意识从混沌中扯了出来,她挣扎地抬起眼,黛眉微蹙。
“叮咚——”又是一声铃声,冲破几层墙壁直直地落在了颜鹤的耳中,刺耳的声音牵动着她的神经,她本就混乱的大脑被这铃声彻底搅乱,几乎是什么都没有想,就起身走了过去。
“咔嚓”扭动门把手的声音响起,颜鹤打开房门,却看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本还迷蒙着的目光迅速聚焦。
“你来这里做什么?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她不悦道。
被她用这么生冷的声音回答了一天的鹿佑青已经习惯了,没有太过伤感,露出了一个笑:“我住的酒店今天到期,没有地方去了,可以在你这里借住两天吗?”说着她微微侧身,让颜鹤看到她身后的行李箱,勉强维持微笑的样子像是被丢在大街上的宠物般惹人垂怜。
她就连*借口都是这么地敷衍,颜鹤就算发着烧也知道她在说谎,不由地扯了下干裂的唇。
“你没地方去和我有什么关系,你要做的是重新找酒店,不是来前女友家借宿。”她手撑在门边,不让鹿佑青进入,身上滚烫的气息被冷风吹得在睡衣里的身子默默颤抖。
“不可以吗?”鹿佑青没有发觉她的异常,她只是觉得颜鹤好像刚睡醒,眼睛都蒙着一层水光,显得她整个人的凌冽都减少了很多,她不由地大了几分胆子。
“不可以。”与颜鹤温和的模样截然相反的是她言语的态度,她现在头昏脑涨,只觉得耳边不只有鹿佑青在说话还夹杂着耳鸣的声音,她紧紧皱起眉。
“你闹够了吗,还要我再提醒你一遍吗,我们已经分手了。”她极力压制着自己的语气,控制住快要站不住的身子,冷着眼看着鹿佑青。
暂且不去询问鹿佑青到底怎么知道她的住址的,她不是来这里参加晚宴吗,怎么又要在这里常住了,颜鹤虽然还烧着,但她不是烧傻了,本能的抗拒和鹿佑青在这种时候有过多的接触。
“我不想再看到你。”她下了最后通牒,从倚着的门边站起身就要关上门,身子却因为没有了依仗失去了所有支撑直直朝前倒去,落入了一个柔软充满馥郁香气的安心怀抱。
被人紧紧抱住,她根本挣扎不得也没有力气挣扎,颜鹤混沌的大脑迷迷糊糊地想着,不如就这样烧着,把她烧死好了,这样就不用再和鹿佑青纠缠了,随后彻底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的时候,睁开眼睛看到光洁的卧室天花板,灯关着,只留下床头一盏小小的灯照着明,她坐起身,额头上盖着的湿润毛巾落在她的手边,凉凉地刺激着她朦胧的意识。
颜鹤摸摸脑袋,尽管还发着烧,但已经没之前那么烫了,捂住脸颊,颜鹤晃了晃混沌的脑袋,忽地发现自己身上的睡衣的款式不一样了,从睡衣睡裤变成了一条薄薄的睡裙,她愣住,昏迷前的最后一段记忆浮现在她的脑中。
她发烧了,鹿佑青来找她,然后她在和鹿佑青争执的时候不小心昏过去了,所以她身上的衣服是谁换的结果已经昭然若揭了。
她盯着自己的衣服,怔怔地看着,正巧这时门被人打开,颜鹤抬头,和女人的目光交汇。
“阿鹤你醒了!”鹿佑青弯起唇,愉悦地朝她走了过来,关切地问:“有没有感觉哪里还难受?”
颜鹤看了她一眼,随后掀开被子下床,走进一旁的浴室,打开水龙头给自己洗了把脸。
“不要用凉水,你的烧刚退一点,用凉水会加重感冒的。”鹿佑青在一旁提醒她。
颜鹤抹了把脸,这才觉得自己的意识清醒了些,看向镜子里的自己,头发湿着,滴滴答答往下滴着水,脖颈和锁骨以及锁骨以下被睡裙遮掩着的地方散着几个小小的吻痕,唇也肿了。
……
颜鹤:“衣服是你换的?”
靠在门边正看着她的鹿佑青回过神,点点头:“阿鹤当时身上都是汗,我怕你难受,就换了另一身。”
颜鹤转身看她,视野中鹿佑青已经没有再穿之前那套繁杂的礼裙,取而代之的是一身贴身的家具服,长发随意的挽起落在身后,颇有几分烟火气息,好几个瞬间她都以为她们现在还处于订婚的那段时间。
眸色忽地暗了暗,颜鹤攥紧了垂下的手,只觉得心脏冷得骇人。
“为什么还要来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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