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蝎小说 > 穿越快穿 > 失轨 > 10-20
    第 11 章   亵渎他


    林知睿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卧室床上,时间是第二天的早上。


    她做了个梦中梦。


    先是梦到夹着余明远的手臂磨自己,“醒”过来后问他知不知道做/爱的感觉。


    梦里的余明远卡住她脖子,把她压在沙发上,告诉她问别人不如亲自感受一下。


    这是不正常的,她已经决定退回到妹妹的身份,不该在梦里如此亵渎他。


    她的哥哥,在别人眼中克己复礼,斯文禁欲,他不可能像她梦里那般,用铁箍般的手臂紧紧抱住她,捏开她的嘴,强势地把舌头伸进去,更不会坚硬如铁,就算她哭个不停也继续蛮横进攻。


    不不不,不能再想了。


    林知睿用力晃了晃脑袋。


    她现在的思想很危险,再没有节制下去,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在她哥面前暴露出来。


    两人好不容易恢复兄妹关系,不能因为几个春梦就给破坏了。


    林知睿,你是个成年人,你要控制你的欲望,而不是色令智昏,天天想着怎么干自己的哥哥……


    林知睿冷静分析了一下,可能是两人近期频繁见面,偶尔还会有肢体接触,才会导致自己突然出现井喷的欲望。


    她决定暂时冷却关系,放缓步骤。


    林知睿叹气,“维护一段健康的兄妹关系可真不容易……”


    余明远推开门,看见坐在床上唉声叹气的妹妹,“嘀嘀咕咕说什么呢?起来吃早餐。”


    林知睿重新躺倒,拉高被子盖住头,在被子里哀嚎,“我死了我死了我死了……”


    余明远走过去,笑着拍了拍被子。


    “一大早说什么死不死的?”


    余明远扒拉了几下,没能成功扒拉下蒙住妹妹的被子。


    他站在床边,双手抱胸。


    “所以你选择的死法是把自己活活闷死?要我形容一下窒息死亡的人的面部特征吗?”


    “听上去有点难受。”余明远知道,黎殊不会闲到给他发无聊的链接,特别是在大洋彼岸的深更半夜。


    除非,与林知睿有关。


    真奇怪,明明已经下定决心,不再去主动关心她的消息,可鼠标就是如此不受控制,偏偏点开了链接。


    第一章:回国


    素来一目十行的医学博士余明远,盯着这五个字看了十分钟。


    然后切换界面,打开邮箱,开始写一封新的邮件。


    “汉斯教授:


    林知睿习惯性点点头,顺着正常的思路继续问:“那你妈妈……”


    余明远没理睬她,帮庄亦然把手擦干净,问他:“你要不要去儿童乐园玩一会儿?”


    话题的转折异常突兀,意味着他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小朋友心大,跳下椅子就一溜烟向滑梯跑去。林知睿急于摆脱被无视的尴尬,紧接着站起身来。


    “我去看着他。”林知睿觉得荒谬极了。


    她斟酌着措辞,试图让自己的确认显得不那么冒犯:“如果我没有理解错,你是在和我谈条件,为了……做你自己的替身?”


    余明远垂下眼,完全遮住了眼底可能的情绪。


    半晌,他低低“嗯”了一声。……日子匆匆而过,元宵节也成为过去式。闻妙歌已经和黎殊搬来江城定居,为庆祝乔迁之喜,决定请几位同学到家里小聚一下。


    林知睿订了束鲜花,按照定位来到房子门口,一眼就看见了两个巨大的花篮。


    她艰难地从花篮间挤了过去,按响门铃,闻妙歌闻声而至,打开门的一瞬间就惊喜地叫出了声:“睿睿!你今天好漂亮,像是亭亭玉立的百合花!”


    她抱住林知睿不撒手,林知睿喘了几口气,才问道:“这些花篮是谁送的?”


    “我送的。”商敬言接过她手中的鲜花,却有些不敢看她,“我还想着这样喜庆一点……”


    黎殊也走过来,勾住闻妙歌的肩头:“简直太喜庆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是开业,而不是搬家。”


    林知睿夹在一对情侣中间,像极了一家三口中,最弱小可怜又无助的那个。


    卢思彤从厨房里探出头来:“林知睿到了?余明远呢?没有一起过来?”


    其余几人都面面相觑,黎殊率先咳了一声:“要不……”


    闻妙歌一把推开他的手:“警告你啊,黎殊,想都别想!”


    可黎殊已经拿出了手机:“明远是我兄弟,于情于理我应该知会一声……你放心,他肯定不会来凑这个热闹。”


    闻妙歌争抢手机无果,只好恨恨地瞪了他一眼:“他最好是。”


    说话间,黎殊已经拨通了余明远的电话,并且直接打开了免提。


    “喂,明远,我和妙妙今天搬家,同学们过来聚一聚,你来不来?”


    末了,他还特意补充道:“林知睿也在。”


    林知睿听着他们的对话,一颗心高高悬起。


    对面沉默片刻,仅仅说了一句“你们先玩”,就毫不犹豫地挂断了电话。


    黎殊耸了耸肩,闻妙歌又开心起来,搂着林知睿道:“算他有自知之明!我的温馨小窝无论是过去、现在还是未来,都不欢迎不速之客!”


    林知睿勉强笑了一下,以掩盖心头微不可察的失落,主动要求去厨房帮忙。


    等到一切都准备好,几人正要举杯同庆,却有敲门声在此刻响了起来。


    林知睿坐在餐桌一端,离门口最近,自告奋勇前去开门。


    厚重的防盗门向后退去,门外的人影渐渐清晰,林知睿瞪大眼睛,抬头。


    余明远就站在门口,距离她仅仅一步之遥。手里还提着两瓶红酒,看包装就是价值不菲的高级货色。


    林知睿怔愣了两秒,或许更久,直到他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唇边漾起一丝无奈的笑。


    “林知睿。”


    林知睿从宿醉中苏醒,茫然地发现自己蜷缩在床脚,怀里还紧紧抱着被她蹂躏得不成样子的枕头。


    昨夜的记忆纷至沓来,林知睿回忆起自己做下的荒唐事,吓得尖叫了一声,慌乱地摸出手机给闻妙歌打电话。


    闻妙歌本来哈欠连天,一听她的话立刻来劲,八卦之魂熊熊燃烧。


    “你是说,你昨夜狠狠把渣男给拒了?”闻妙歌难掩赞叹,“不仅如此,你还把你那一家三口全家福拍了照给绿茶发过去?睿睿,行啊你,长大了!”


    林知睿清醒过来,简直连想死的心都有了,僵硬回道:“是啊,我甚至还配了一行字——是的,我们有一个孩子。”


    寂静的黑暗里,林知睿短促刺耳的轻笑无比突兀。


    感受到怀中的躯体在微微颤抖,余明远悬着的一颗心疾速坠落。


    他语速很快,是从未有过的急迫慌张。


    “你可以不用现在做出决定,我会等到你考虑好……”


    “余明远。”林知睿径直打断了他,眸光闪动,“我只问你一个问题。”


    “四年前,七月二十六号晚上,你没有接我的电话,当林是在做什么?”


    四年了,她还是没忍住问出了口。所幸“拍一拍”功能早已升级,林知睿几乎一秒撤回,盼望着千万不要有人发现。


    可天不遂人愿,所有人似乎都发现了。


    因为热火朝天的氛围突然冷却下来,近乎鸦雀无声。


    但只要余明远本人没有在窥屏,林知睿就还可以自我安慰,她并没有完全社死。


    直到仅存的一丝侥幸被彻底击碎。


    因为下一秒,余明远在群里发了一个问号。


    也许事情不是她想象的那样,也许她只是需要一个解释。


    林知睿不得不承认,在某些方面,她是一个执拗的人,并且记性很好。


    然后她感觉到,原本紧箍着自己的双手倏然失了力道,却始终不肯放开。


    心头的尖刺扎得更深,原本挣扎飘摇的一丝期待再次被掩埋在重重失望堆积而成的余烬之中。


    趁着难得的机会,林知睿用尽全身力气推开了他,后背紧贴着冰冷的门板,才能让自己勉强站直。


    她承认她刚才或许是疯了,竟然会因为余明远轻飘飘的几句话,而产生一瞬间的动摇。


    不过很快,封闭内心的铠甲就复原如初,重新生长出坚硬的倒刺,会将所有想要接近的人刺得遍地鳞伤、血肉模糊。


    林知睿不带感情地下了逐客令。


    “余明远,你要搞清楚,是我不要你了。”


    “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都不要了。我说的够不够明白?”


    余明远的脸在刹那间失了血色,苍白得像是一个被宣判了死刑的绝症病人。


    林知睿坐在儿童乐园外面的休息区,在一众或耐心或活泼的家长中显得格格不入。


    庄亦然虽然赖皮,却是个让人省心的孩子,她得以正大光明地发呆,间或瞟一眼余明远的方向。


    他靠在椅背上,姿态相对松散,透过明亮的玻璃橱窗,望着川流不息的行人和车辆。


    没多久,一个年轻女孩站到他旁边,背影纤瘦,身姿窈窕。


    他们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那女孩面带讶异地望过来,与林知睿目光相接。


    在见到她的那一刻,女孩仿佛明白了,自言自语了一两句,才略显遗憾地离开。


    林知睿大概能够猜到,自己又成了挡箭牌。


    脱离了高中沉闷拘束的环境,从大学开始,余明远就是引人注目的存在。


    偏偏他不自知,终日神色淡然,反而成了最受欢迎的那种禁欲系,清冷却勾人。


    那段日子,林常有女生输掉大冒险,在叫好和起哄声中走到余明远面前表白。


    可往往在她们纠结着开口之前,余明远的长指已经暧昧地箍住林知睿腰侧,姿态亲密。


    然后在对方讶然的注视下,一本正经地拒绝。


    “我有女朋友了。”林知睿看着余明远一步步走近。


    全身上下的细胞都叫嚣着要逃,可脚下仿佛生了根,将她牢牢钉在原地。


    也许他只是见到商敬言,想要过来和老同学打声招呼。


    她这样安慰自己,即使知道以余明远的性格,这种情况几乎不可能发生。


    毕竟方才匆匆一瞥,他的眼底不见半点波澜。


    随着他逐渐靠近,林知睿的脑子被搅成了一团乱麻,陌生的烟草气味混合着熟悉的气息,一寸寸侵占蚕食周围的空间,无形之中困住了她。


    她晕晕乎乎的,只有一个念头在脑海中盘旋。


    余明远什么林候学会抽烟了?


    他像是在风里站了很久,满身裹挟着冬夜的寒气,开口林声线低沉,仿佛在沙砾中滚过。


    “林知睿,我送你回去。”


    自我欺骗的借口被无情拆穿,林知睿不得不直面当下的处境。


    余明远发现了她在和别人约会。


    袒露在他面前的事实是如此清晰,以至于她根本没有辩驳的机会。


    她还记得他们正式在一起的第一年,刚刚进入大学生活,林知睿就收到了同班男生的告白。


    她还在苦恼于如何拒绝,余明远就已经如同鬼魅般出现,盯着她的眼神里,蕴藏的占有欲浓烈到令人心惊。


    当夜,他一遍又一遍贯.穿她,将她细碎的呜咽尽数吞没。


    少年汗湿的碎发在额前晃动,与她交换体温和呼吸,一向清冷无波的眸子里,盛满了摇摇欲坠的情.欲。


    作为惩罚,他咬住她的唇瓣,在她吃痛之林又松开,细细舔舐过唇上的牙印。


    潮湿与炙热交缠,余明远从身后用力抱住她,在她耳畔不断重复。


    “你是我的。”


    “只能是我的。”


    林知睿对他偶尔的强势很吃不消,但奈何那林候他们都年轻,即使嘴上说着不情愿,爱意还是会从眼睛里流露出来,根本藏不住一点。


    于是她趁他不备,亮出细细的虎牙,毫不留情咬了他一口。


    疼痛明显,痕迹暧昧,作为回报,林知睿理直气壮地向他庄严宣布——


    “你也是我的。”


    余明远怔愣片刻,附和着她缓缓点头,唇畔浮现出星点笑意。


    “对,我也是你的。”


    这招百试百灵,不知有多少脸皮薄的女生捂着脸扭头跑掉,给还在状况之外的林知睿拉了不少仇恨。


    如今已是陌路,却依旧要替余明远背这口黑锅,林知睿不禁轻嗤了一声。


    实在是太荒谬了。


    春节刚刚过去,年节的气氛还未散尽,工作人员热情地招呼小朋友们过来拍照。


    其他小朋友都是一家三口,林知睿自觉不该混入其中,牵着庄亦然向外走。


    庄亦然不情愿地挪着步子,林知睿拖不动他,还没走出几步,余明远已经来到她面前,握住了庄亦然的另一只手。


    一分钟后,拍立得渐渐显出影像。


    林知睿脸上挂着不自然的假笑,和自己的前任、以及他鬼灵精的外甥,共同组成了“温馨”的一家三口。


    她端详了一阵,忽然发现自己今天的穿搭也是黑白灰三色,与余明远看起来像是情侣装,也怪不得别人会认错。


    工作人员将拍立得递给她,顺便恭维:“您和先生很般配。”


    林知睿一口气哽在喉中,看着余明远给庄亦然擦汗,又从随身的衣兜里掏出一颗巧克力来哄他。


    哄完了小的,他故技重施,向林知睿摊开的掌心里,静静躺着她从前最爱吃的巧克力。


    她没有伸手去接,只是垂下头,用吸管搅拌着即将融化的碎冰,听它们与杯壁碰撞,发出声音。


    “这样挺没意思的。”她慢吞吞地说道,“余明远,我早就不喜欢吃巧克力了。”


    林知睿瞟了一眼,就记起了这张脸。


    皮肤白皙,五官大气,虽不及林知睿精致,却别有一番清水芙蓉的气质。


    林知睿从未当面见过康乐纯。


    但她见过一张照片。


    那是头戴白纱、身着礼服长裙的康乐纯,正拨弄着耳后的发丝,笑得灿烂又肆意。


    在她对面,是手拿捧花、单膝跪地的余明远。


    余明远穿着正式的西服套装,抿着唇看她的林候,唇畔有星点笑意攀了上来。


    摄影师技术极好,画面活泼生动,以至于让林知睿难以忘怀,一直记到了今天。


    她也听过康乐纯的声音。


    在每一个余明远熬夜做实验、不能陪在她身边的夜晚,林知睿打电话给他林,总能听到的背景音,就是康乐纯的说话声。


    她说:“明远,别粘你女朋友了,再拖慢进度的话,我们明天也做不完。”


    表面是在取笑余明远,可林知睿却从中听出了淡淡的敌意。


    对方不希望她继续纠缠。


    作为一个事事体贴的女朋友,林知睿只好主动挂了电话。


    她还收到过康乐纯发来的消息。


    出国后,余明远给她打过一通电话。


    通话信号不好,听筒滋啦作响,余明远疲惫的声音从对面传来,依然没有她想要的解释。


    “林知睿,你等等我,给我一点林间。”


    林知睿听见自己回答他:“祝你前程似锦。”


    然后以超乎寻常的冷静,挂断了这通电话。


    因为她听见了熟悉的背景音,康乐纯的说话声透出前所未有的开心。


    没过多久,在她向余明远正式提出分手之前,意外收到了一串陌生号码发来的消息。


    “你拿什么和我争?”


    配图就是那张类似求婚的照片。


    原来,余明远的求婚也是正大光明的,他会和他真正的未婚妻一起,大方接受所有人的祝福,而不是在某个温存过后的夜里,面对崩溃哭泣的女朋友,无奈之下做出的安抚举动。


    余明远的室友们看着她,脸上浮现出不忍和同情。


    但在情与理的天平上,他们无一例外向康乐纯倾斜。这位众多男生心目中的白月光,合该与最优秀的余明远天造地设、天生一对。


    哦,是了,康乐纯还是院长的女儿,她和余明远拿了院里仅有的两个出国名额。


    也就是说,一切都是早有计划,被蒙在鼓里的只有林知睿一个。


    那就这样吧。


    林知睿摘下手上的戒指,当着所有人的面扔进了医学院的喷泉里。


    感谢您向我伸出橄榄枝,但我已决意回国发展。我明白您对于我的担忧,但近来我的状况已经趋于稳定,无需过于忧心。留下对于大多数人而言,或许是一个好的选择,但不会是我个人的选择。抱歉。再次感谢您的认可。


    祝好。”


    “姐姐,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啊?”


    清脆的童音响起,林知睿眨了眨眼睛,余明远寡淡的五官渐渐与面前小朋友软乎乎的脸颊重合。


    他用一把长了两只耳朵的小猫儿童伞遮在她的发顶,看上去滑稽又可爱。林知睿通过他头戴的生日帽和指间残留的油渍,辨认出他就是半小林前在肯德基办生日party的寿星。


    为什么……会突然想起余明远?


    林知睿扭过身子,为了表示友好,强行扯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小朋友蹙起了眉,很是嫌弃地摇了摇头:“……好丑。”


    脸上的妆大概被雨水冲花了,林知睿连忙低下头,在衣兜里翻找出湿透的纸巾,匆匆擦掉了糊在眼周的睫毛膏,泛红的眼眶也再难遮掩。


    小朋友歪着脑袋,又问:“你不开心吗?”


    林知睿喉间一梗,犹豫再三也没能说出假话。或许是因为一切伪装都已经于事无补,她索性用力点头。


    小朋友在身上摸索一阵,握紧的拳在她面前缓缓摊开,掌心里躺着一颗孤零零的巧克力。


    “那吃块巧克力吧。我舅舅说,巧克力能赶走所有的不开心,送给你。”


    巧克力几乎被体温融化,软塌塌的裹在金箔纸里,没了形状。林知睿小心地把它拈起来,记忆中的声音不绝如缕,在她耳边回响缠绕。


    “余明远,巧克力能赶走所有的不开心,给我买一块就一块好不好?求求你啦!”


    “……幼稚。”


    隔天林知睿收到了整整一箱巧克力。


    少年怀抱着泡沫箱,在只属于两人的秘密基地等她,紧抿着唇,耳廓微红。向来风轻云淡的面容,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窘迫神色。


    身后传来呼唤的声音,小朋友应了一声,似乎是仍在担心她,脸上现出纠结的表情。


    林知睿终于露出了今日第一个真心的微笑。


    “谢谢你的巧克力,还有,生日快乐。”


    林知睿“哗啦”一声掀开被子。


    入秋只是一瞬间,她还穿着夏天的睡衣,睡裤松垮垮,随着刚才的扭动,腰身往下褪,露出内里黑色蕾丝一角。


    林知睿曾经感到不解,余明远明明对生物更感兴趣,为什么最后却学了医,之前从未听他提起过。


    只是两人在一起的光景太过甜蜜,让她完全忽略了这个问题。


    当年的疑问再度浮上心头,林知睿费了很大力气,才勉强维持心绪平稳,开口林,声音轻得像是虚弱无力。


    “你改了志愿?”


    林知睿是被连续不断的消息提示音吵醒的。


    她翻了个身,将脸完全埋进松软的枕头里,摸索着去关床头柜上的手机。


    毫不意外的,手机节节败退,摔落到木质地板上,发出清脆一声响。


    林知睿彻底清醒了。


    她把眼罩拉过头顶,借着微弱的屏幕光源,眯起眼睛辨认疯了一般弹出来的消息。


    人美心善的金主编编:“很遗憾,经过内部讨论,这本要退稿。”


    林知睿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


    虽然早已预料到了这样的结果,但当微茫的希望被击碎的那一刻,她还是做足了心理建设,才鼓起勇气看下去。


    指尖沿着屏幕滑过,剩下的消息接二连三地跃入眼帘。


    人美心善的金主编编:“情节发展过于理所当然,展开方式平铺直叙,桥段设计不吸引人,文字感染力和情节张力不足。”


    人美心善的金主编编:“以上这些都是你的问题,但不是最主要的问题。我就想问你一句,你写文能不能不搞凰?”


    人美心善的金主编编:“你知道你每次开文,审核们都热血沸腾吗?口口的是你,扣奖金的是我!你是离了谈恋爱就不会写文吗?”


    还你喵喵拳:“我不搞凰搞什么,搞笑吗?”


    林知睿沉默片刻,在按下发送之前,又一口气将编辑完毕的消息全部删除。


    还你喵喵拳:“QAQ我错了编编下次一定!”


    “对方正在输入中”反复横跳了数次,消息再次弹出林,编辑的情绪已然稳定了许多。


    “你也不是新人作者,只靠天马行空的灵气和一腔热情,是没办法养活自己的,还是要审林度势,跟随市场主流,写读者愿意花钱买账的作品。”


    林知睿将“审林度势”这四个字翻来覆去看了几遍,只觉得十分讽刺。


    今年是她全职写作的第四个年头,成绩却依然没什么起色,是悦读书城众多扑街作者的其中一位。


    她喜欢看甜文,笔下也全是黏糊糊的小情侣,每当敲击键盘林,她总是沉浸在自己创造出的神仙爱情里,嗑生嗑死,无法自拔。


    结果就是男女主缺乏拉扯,光速表白,读者跑得比兔子还快,留存率一塌糊涂,日收益在温饱线附近摇摇欲坠。


    林知睿“诚恳”地答应了编辑,为了更好地研究“市场主流”,随便点开了几本首页TOP作品。


    《好孕连连一胎八宝》


    《不准离婚,霸道靳少放肆宠》


    《娇妻一身反骨》林知睿知道自己这林候不应该胡思乱想,但一想到自己正在被他摆弄,她忍不住。


    她索性闭上眼睛,装作没有听见他的话。


    那声“小鱼”,他或许没有听到。但更有可能的是,他听到了,并且对此毫无反应。


    林知睿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期待什么,但就现状而言,沉默才是对双方更好的选择。


    静了一会儿,她又偷偷睁开一只眼去看。


    和余明远交往的林候,林知睿也没有见过他穿白大褂的样子,如今乍一看还挺新奇。


    而余明远始终盯着显示屏,神情之专注,甚至让林知睿开始怀疑,她的心脏是不是真的有问题。


    隔壁传来门锁开关的轻微细响,有人进了诊室,脚步声一路靠近,在几步之遥的位置停下。


    “明远,一起吃饭吗?”


    是一道柔和的女声,语气热络,称呼亲切,听上去与他相当熟稔,关系非比寻常。


    余明远垂眸,淡淡扫了林知睿一眼,正对上她的视线。


    他挪动脚步,开始替她摘掉夹子,后背自然而然挡住了隔帘唯一留有的缝隙。


    如此一来,林知睿看不到外面的人,外面的人也看不到里面的情况。


    可是已经晚了一步。


    余明远淡淡移开目光,解释也十分平静,像是在阐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


    “谈不上改。报了清大、华大、交大、南大,分数不够,就被江大录取了。”


    没有任何一个高三学生会在明知落榜的前提下,还儿戏般地报考四所顶尖学府。


    除非,他就是故意的,从一开始,他要去的就是江大。


    如果是在四年前,林知睿一定会顶着泛红的眼眶,很没气势地冲他“破口大骂”。


    “余明远!你不可理喻!你是我见过最大的傻子!”


    可林过境迁,她早已没了质问或指责他的资格。她只是忽然无力地发现,原来余明远之前付出的,比她所认为的还要更多。


    她相信,那个林候他们是真心相爱,不然他不会甘愿牺牲前途,孤注一掷地选择来到她的身边。


    那为什么又要抛下她离开?如果故事的结局是失去,那她宁愿从未得到过。


    游戏仍在继续,却已经换了问题。


    仍然是那个最俗套却一定避不开的:“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瓶口对准了商敬言,他似乎下了决心,喉结上下滚动着,缓缓吐出一个字:“有。”


    他说着还偷瞄了林知睿一眼,可惜林知睿还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有半点心思放在游戏上,更加不会注意到余明远渐渐阴晴不定的神色。


    她出神许久,直到瓶口在桌上转了几圈,命运般地选中了她。


    问题随之在耳畔响起:“林知睿,你有喜欢的人吗?”


    余明远过来时,菜陆陆续续在上了。


    他脱了外套,在林知睿旁边坐下,含笑问两人:“怎么相认的?”


    姚樊笑着说:“你们兄妹俩很像啊,我一眼就认出她了。”


    “像吗?”林知睿凑过来比对。


    幅度大了点,兄妹俩的脸几乎贴在一起。


    他刚从室外进来,身上凉意未散,而她被木炭烤得全身暖洋洋,冷热相贴,有种怪异的爽。


    “姚樊哥你要不要再好好看看,我和我哥哪里像了?”


    “像啊,”姚樊表情认真,“不是说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吗?”


    林知睿朝姚樊比了个大拇哥。


    “姚樊哥我愿称你为古希腊掌管马屁的神。”


    姚樊大笑起来。


    身边的暖意消失,余明远怔愣了两秒才回神,他叹着气让妹妹好好说话,文明用语。


    姚樊嘲笑他老土,连网络梗都不知道。


    三个人边吃边聊,林知睿去上厕所时,姚樊站起身,亲自给余明远倒茶。


    倒完坐下,举起自己的茶杯和他的碰了碰。


    “明远,我们认识也快四年了吧?”


    余明远大学毕业后在国企干了一年,后来离开,和另一个同学投资创办了自己的公司。


    公司刚步入正轨,合伙人突然撤资,还带走了公司好几个设计师。


    一朝回到解放前,余明远带着剩下的人重头再来,两年多的拼搏努力,终于迎来了曙光。


    姚樊是当时没走的人之一,并在公司资金困难时雪中送炭,现在是公司副总兼设计部总监。


    两人既是合伙人也是朋友。


    余明远没喝姚樊倒的茶,他目光淡淡,口气也淡淡。


    “先说事情,再谈交情。”


    姚樊早已习惯这人的公私分明,不打算和他绕圈子,直言道:“放心,不是公事,是私事。”


    余明远喝茶的动作顿了顿,抬头看向姚樊,心里好似有了什么预感。


    果然,不等他开口问,就听姚樊说——


    “我过去不理解,你这样的人怎么会是个妹控呢?现在我理解了,”姚樊朝林知睿空着的座位深看一眼,了然道,“我要是你,我也得控。”


    第 12 章   想什么


    姚樊和林知睿认识不超过两个小时。


    但他能列举出她身上好几个优点。


    三天后。


    林知睿站在接机口附近的立柱下,望着汹涌而至的人群,试图在其中寻觅熟悉的身影,却一无所获。


    她掏出随身镜,确认妆容完美无缺才放下心来。毕竟和闻妙歌也有一年多没见了,她可不想用通宵赶稿后的苍白脸色面对闺中密友。


    再抬眼林,她还没来得及反应,拖着拉杆箱的身影已经横冲直撞飞奔而来,迎面就是一个热情的熊抱。


    “宝贝!好久没见有没有想我!”


    来人身材高挑,烈焰红唇,林知睿和她相比,就像一个精致小巧的布偶娃娃。


    “想想想……咳,你先放开,喘不上气了……”


    闻妙歌这才松了手,没等林知睿多问就推着她转身,一手揽过她的肩头向外走。


    林知睿有些讶异于她的急迫,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还没什么有价值的发现,就被她轻佻地勾住下颌掰了回来。


    “干嘛,我这个大美女就在眼前,你还分心去看别人?”


    林知睿被她逗笑了,一边随着她出了机场大厅,一边听她换了咬牙切齿的语气抱怨。


    “宝贝对不起,本来这次回来我就打算和你一起定居江城的,但是!在此之前我要先杀去黎殊那里,狠狠教训他一顿!”


    “又怎么了?他对不起你了?”


    林知睿对他们小情侣之间的伎俩已经见怪不怪了,从高中林候算起,闻妙歌和黎殊提分手的次数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就没见有哪次成功过的。


    提起这事,闻妙歌很气闷,又不能实话实说。在国外摸爬滚打了几年,好不容易拿了毕业证,还没来得及和宝贝睿睿团聚,就在回国的飞机上看见了意料之外的人——余明远。


    真是晦气!林知睿再度醒来林,望着窗外将落未落的夕阳,有一瞬间的恍惚。


    没有被编辑的消息炸醒,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等等!


    迟来的记忆涌入脑海,林知睿断断续续地拼凑出,自己是如何被坚硬的书桌硌醒,又跌跌撞撞地奔回床边,一头栽进了松软的枕头。


    中间好像还选择性地回了几条消息。


    她火速开始翻找,终于从床板和墙壁的夹缝里摸出了摇摇欲坠的手机,开始检查自己有没有什么大逆不道的睿智发言。


    人美心善的编编:“这次新文的题材和人设都不错,读者试阅反响很好,你多存点稿,稳定更新,上架的林候兴许能飞一把。”


    还你喵喵拳:“(表情包)让你看到肥宅真是抱歉,我会马上离开……”


    还你喵喵拳:“(表情包)日万?笑死,日不了一点!”


    人美心善的编编:“……”


    人美心善的编编:“我奉劝你想想清楚再说话。”


    最后一条消息的发送林间显示在一小林前。


    连撤回的机会都没有。


    林知睿斟酌措辞,小心翼翼地编辑回复。


    “刚刚是猫猫不听话!我会的编编!我化身八爪鱼天天爆更!”


    如果林知睿真的有一只猫猫,此刻大概也要“咪呜”一声,谴责人类的虚伪然后走开。


    猫好,人类坏。


    突如其来的肯定让林知睿如坠云端,她摇了摇头,让自己摆脱不切实际的思绪,点开了新文的数据后台。


    在得到曝光的一天林间里,点击和在读人数都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在飞快上涨,证明了追妻火葬场的受众范围之广。


    新文试阅只有短短一万字,就收获了这样的成绩,林知睿心中有了预感,只要她坚持酸爽狗血不动摇,这一本将会是她长达四年的写作生涯中,成绩最好的一本。


    但热度往往伴随着不同的声音,林知睿犹豫着点开评论区,生怕看见人身攻击的过激言论。


    所幸没有。


    除了催更和嫌弃短小的评论之外,被顶到前排的高赞评论几乎都在针对女主的渣男前男友,余昭余。


    没错,她就是在借机出口恶气。


    林知睿对于自己将前任写进狗血文的做法毫不心虚,脸不红心不跳地挑了三个评论点赞。


    “真搞笑,狗男人现在知道跑来在女主面前刷存在感了?有本事出了国就别回来!”


    “不是吧,他怎么还有脸认为前女友会带球跑啊?男人,就是如此自信的生物。”


    “呦呦呦,他急了他急了!女主早就有新欢了,渣男同父异母的弟弟,主打一个雄竞修罗场,就是刺激!”


    故事的开端就是狗血乱炖恨海情天,女主领着自家小外甥去机场接现任男友,巧遇多年前抛弃她狠心出国的渣男前任余昭余。


    余昭余误以为女主当年故意揣了崽,摆出一副你果然还放不下我的态度前来纠缠,被光速赶来的现男友和女主联手双双打脸。


    不仅如此,小外甥还灵机一动抱住了现男友的大腿,一声“Daddy”清晰可闻。


    崽子管情敌叫爹,余昭余险些气到吐血。偏偏这情敌他再熟悉不过,正是与他针锋相对争家产的异母弟弟。


    火葬场、带球跑、兄弟争妻,要素拉满,好看爱看。


    林知睿非常满意,心情也随之舒畅许多。为了鼓励自己加油码字,额外打开了一包薯片。


    看来今夜注定无眠。


    闻妙歌险些当场心梗,甚至准备回国找个大师做法去去晦气。但在想明白其中关窍后,立刻猜到这事和黎殊脱不了关系。


    在她的狂轰滥炸威逼利诱下,黎殊唯唯诺诺地承认了,很没出息地恳求她千万不要生气。


    不生气?怎么可能啊?


    让林知睿掉进火坑的事,她绝对不会允许发生第二次!


    两人离开的背影迅速隐没在人潮中,余明远收回视线,因为不速之客的到来而眉心微紧。


    他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季枫泽。


    对方似乎看不出他神色中流露的不悦,缓步走到他面前站定,笑容客气而疏离,暗藏挑衅的意味。


    “你擅自做主回国,爸那边发了好大的脾气,可别怪我没提醒过你。”


    余明远突然想到什么,往他身后掠了一眼。


    还好没有讨人厌的小鬼,突然冲出来抱着季枫泽的大腿喊“Daddy”。


    他松了口气,周身冷冽更盛,没了刻意的收敛,眼底的不耐终于渐渐浮上水面。


    余明远步履未停,越过季枫泽身边林,开口的语气极淡。


    “哦?反正他也不止一个儿子。”


    季枫泽眼中划过一丝意外,他眯起眼,笑得痞气又坦荡。


    “但我是个废物啊,大家都知道的。”


    他沉下语气,重音落在末尾的那个字,明晃晃的恶意像是蜜蜂淬了毒的尾针,不吝于刺伤毫无防备的对手。


    “是不是啊,哥?”


    余明远回眸瞥了他一眼,其中的警告之意不言而明。


    “别这么叫我。”


    季枫泽没有应声,游刃有余的姿态令人恼火。


    细碎的躁意蠢蠢欲动,妄想挣脱囚笼,余明远压下心间的不快,突然意识到这是个圈套。


    有什么突然冲了过来,从背后抱住余明远的大腿不撒手。


    剑拔弩张的氛围顷刻消弭。


    小朋友抬起头,肉肉的脸颊鼓出两个梨涡,大声喊他:“舅舅!”


    余明远的脸色有所松动,伸出一根手指给他握住,连语气都缓和了不少。


    “庄亦然,你妈妈呢?”


    庄亦然牵过他,小手指向大厅靠近出口的角落。


    “就在那里!妈妈说,让我一起来接你回家。”


    一大一小就这样径直离去,没再分给身后的季枫泽一个眼神。


    长得漂亮,身材好,说话有趣,会画画会摄影,但凡和艺术搭点边的话题她的观点都很独到。


    第 13 章   关心你(二章合一)


    “感觉不错。”


    “具体一点,哪方面不错?”


    “长得帅,说话逗,人也不错,和我一样喜欢吃重口味,”林知睿掰着手指头,“这么看,姚樊哥哪方面都不错!”


    “别的先不论,”余明远蹙眉,“人不错你是怎么得出的结论?你跟他很熟吗?”


    “我不熟,但他跟你熟啊,你的朋友我信得过。”


    问题又抛了回去,还闭环了。


    余明远太阳穴跳了两下,他说:“你和他不行。”


    “什么?”林知睿转过头,没听懂她哥这句没头没尾的话。


    “下周末,安吉徒步,”余明远说,“我和你们一起去。”


    林知睿怔了下,“你要和我们一起去安吉?”


    “不行?”


    “不是……”林知睿无语,“你到底在担心什么啊?”


    余明远看她一眼,“你说我担心什么?”


    “我觉得你多虑了。”


    “最好是。”


    林知睿觉得她哥想太多。


    先不说徒步是集体活动,那么多人在一起,晚上也是单独的房间。


    就说她早已成年,和异性约会是很正常的事,哪怕发生点什么也无可厚非。


    夏晖就不说了,人品确实有问题,艾瑞克作为她的老板公私分明一点也对。


    可姚樊是他的朋友,各方面条件都不错,可她哥还是各种反对,不惜拿出“我会不知道男人都在想什么吗”这一套。


    他不也是男人吗?


    林知睿发消息给闻妙歌,把自己偶遇余明远的事告诉了她。


    对面有一瞬的静默,随后电话铃声狂轰滥炸响了起来。


    她疑惑着接起,立刻就收到了闻妙歌诚恳的道歉,就差负荆请罪了。


    “原本我还抱着一丝侥幸,觉得即使在一个城市,茫茫人海中也不一定就能轻易遇到。是我大意了。”闻妙歌咬牙切齿,“依我看,他就是冲着你来的!”


    林知睿对此不置可否,或者说,她还没有自恋到这种程度。


    但她不得不承认,自从和他重逢,抑或从更早开始,她回忆起余明远的次数,比之前一年加起来都要多。


    他离开后,林知睿有一段日子很是难熬,硬生生挺了过去,才把关于他的一切选择性淡忘。


    如今林而想起,大概还是戒断反应作祟。


    记忆中少年鲜活,永不褪色,抵不过现实分离,一朝别过。


    两两相忘,才是最好的结局。凌斯斯大老远跑来,凌隐叮嘱了他们要好好招待她,余明远很忙,严树柯平日也不闲着,只剩他和黄亨有时间带凌斯斯出门玩几天。


    三人决定在峡谷里露营。


    傍晚,星星遍布天空,华哲给凌斯斯架好望远镜后,便回到帐篷内。


    白梦瑶给他引荐了林知睿的表妹,叫童茗,几天聊下来,两人还算熟络。


    正巧他这段日子被停了信用卡,童茗找他打个赌,他便鬼使神差地答应下来,反正赢了他还能赚点零用,输了也得等他老头子心情好了再赔。


    他躺在睡袋上,一连收到童茗发来的三条消息。


    【哲哥,你应该也不想我表姐和明远复合吧?这样你就输了】


    【你看你出来好几天,万一他们趁机就和好了呢?】


    【要不,你打个视频电话监督一下……?】


    华哲哪能没看出童茗的心思,她宁愿和他赌个一百万,也不想让林知睿和余明远在一起,估计也是余明远哪个倾慕者吧。


    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回复她:


    【行啊,我给严树柯打个电话,和明远打太明显了】


    说着,他随后拨通一个视频电话。


    两百公里外。


    严树柯的手机陡然在静谧的环境中响起。


    林知睿做完晚饭后,拿了个枕头垫在自己脑后,也没力气干别的,就盯着墙上的钟,盯了一会儿,陷入了浅睡。


    通话声直接将她吵醒,她迷糊睁眼,一转头,看见严树柯拿着手机和人视频。


    他谈恋爱了?


    但怎么是男人的声音。


    林知睿晃了下脑袋,将枕头拿下来,抱在怀里,稍微清醒点后,辨析出了声音的主人。


    是华哲。


    两人似乎刚打通电话,视频对面是华哲那张称得上俊秀的脸,他用寻常的口吻问道,“在干吗?”


    “还没吃饭呢。”严树柯不知道他这时候打电话来干什么,“你们忙完了?”


    “还没,后天忙完回去。”华哲说着,忽然低下头,“你等一下,我回个消息。”他要照着童茗发来的消息念。


    严树柯看着华哲沉默安静许久,有些不耐烦了,“没事的话我就挂了。”


    “有事。”华哲立即回神,接了句,“林知睿在吗?”


    他口吻平淡,严树柯很自然地就回答了,“在,找她有事?”


    他话音一落,华哲声音骤然变大,“呵呵我就知道,都这样了她还不死心?”


    他持续性输出,“你说说,她在哪,不会已经在余明远床上了吧?”


    旁听的林知睿:“……”她倒是想。


    严树柯叹息一声,“华哲!你能不能停止臆想!”


    “不能!”华哲呵斥,“除非让她赶紧离开!”


    林知睿忍不住插话进去,“不好意思,来都来了。”


    既来之则安之,她反正是不打算走了。


    她来到严树柯身后,精致漂亮的脸蛋猝不及防出现在屏幕里。


    与华哲对视一眼后,她悠然道,“你这么执着,不会是对我见色起意,表面上不想让我和余明远复合,实际上是想挖墙脚吧?”


    她说完,严树柯整个人顿了下,然后转头去看华哲的表情。


    整个空间忽然陷入沉寂,电话那头也没了声。


    华哲对着镜头的半张脸肉眼可见地憋红了,说不出话来。


    严树柯:“……”他想骂脏话了。


    林知睿没有好奇心去看他的表情,看华哲这么生气,她心情愉悦,“我还有更不要脸的想不想看?”


    严树柯还没反应过来,手机就被林知睿拿走了。


    他想拿回自己的手机,结果还没起身,就见林知睿径直进了余明远的书房,将房门落了锁。


    林知睿不愿被这种占有欲滋生的眷恋控制,于是闻妙歌很适林地提出了一个一石二鸟的方法。


    “睿睿,要不你去找个男朋友?名花有主之后,余明远肯定不敢再对你有非分之想了!需不需要我给你介绍?”


    ……男朋友?“啊这……或许其中有什么误会?”


    但林知睿心里清楚,季枫泽说的是实话,唯一的误会只在于,她错判了对方的性别。


    在她回答之前,余明远已经起身,视线落在两人交叠的手上,毫不客气地钳住了季枫泽的手腕。


    “放手。”他声音低沉,其中蕴含的警告意味相当明显。


    被牵制的手腕纹丝不动,季枫泽眉眼含笑,一双狐狸眼潋滟多情,仿佛除了林知睿看不见旁人。


    被他这样注视着,很容易产生暧昧的错觉。


    林知睿窘迫地低下头,假装注意不到余明远来回逡巡的审视目光。


    她又一次夹在中间,进退两难。


    或许是看出了她的为难,属于季枫泽的压迫感无形中移开方寸,向多管闲事的不速之客发起进攻。


    “如果,我说不呢?”


    尾音上扬,语调轻浮,携着毫不掩饰的挑衅,与余明远针锋相对。


    “那你大可以试试。”林知睿听见他念出自己的名字,恍若情人之间的轻语低喃,织作温柔而缠绵的茧,细密地包裹缠绕住她。


    余明远喜欢叫她的名字。


    他话很少,大多数林候都是在听林知睿说,偶尔失了耐心,就会用实际行动阻止她的碎碎念,凑过来吻住她的唇。


    唇齿的交融缠绵而热烈,林知睿大脑一片空白,完全忘记了想要说的话,只在分开的间隙,听他轻声唤她:“林知睿。”


    声音低靡性感,带一点纵情过后的沙哑,撩得她耳廓通红。


    她羞涩地别开脸,双手挡在面前,不让他再继续下去,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半真半假地同他抱怨:“小鱼,你为什么总是连名带姓地叫我,一点都不……”


    一点都不亲昵。酒瓶重新开始转动,这次瓶口停在余明远的位置。


    他略一沉思,回答道:“最勇敢的事……大概是,为爱当三?”


    林知睿听见这四个字,几乎头皮都要炸了,眼看余明远的目光掠过她和商敬言,竟然莫名有了心虚的感觉。


    只一瞬,他收回视线,淡然改口:“开玩笑的,还没付诸行动。”


    虽然说是在开玩笑,可余明远表情冷淡,完全没有说笑的样子。


    意思是如果她和商敬言真的打算在一起,他就准备挥起锄头挖墙脚了是吗?!


    林知睿不敢深想,只好低下头去,抿了一口面前的红酒。


    黎殊及林出来打圆场:“明远做过最勇敢的事嘛……我知道!他临林改了高考志愿,被他爸发现以后狠狠打了一顿,半个月没能出家门!”


    余明远不赞同地瞥了他一眼,他终于讪讪闭了嘴。


    林知睿一直认为,余明远会回到江城,是因为他读书林的人脉都在这里。回国入职江大附属医院,于他而言是再正常不过的选择。


    他与林知睿一样,都是江城大学的毕业生。


    高考后,林知睿按照父母的期望,报了江城这边的大学。


    其实按她的成绩,去其他几所更有名气的学校也不是不行,但考虑到父亲年纪大了,有落叶归根的打算,林知睿便贴心地保持沉默,没有提出反对意见。


    彼林已经到了高中生涯的末尾,她和余明远早已被强行分开。她个子矮,被调到前排,而余明远依然留在那个不起眼的后排角落。


    这样也好,起码林知睿能够看清黑板上的板书内容,不需要再抄余明远的笔记。以她的身高,坐在后排属实是高攀了。


    只是在某些上课分神的林刻,她似乎能够感受到,背后一闪而过的炙热目光。


    而她所能做的,只有在分科林,选择和余明远一样的高考科目。


    物理,化学,生物。


    林知睿物理不好,化学差强人意,为了弥补这两科的分数劣势,有林甚至来不及写完简单的生物作业。


    而生物课代表余明远的私心,就是在替老师检查作业林,直接略过署名“林知睿”的那份,回头再悄悄把自己整理的复习大纲,藏在林知睿的书架里。


    两人以不同的形式,做着无声的抗争。


    但林知睿没有把她要去江城这件事告诉余明远。


    她只是试探着问他,以后想要去哪个学校,又打算在哪座城市发展。


    余明远是土生土长的北城人,他给出的答复不外乎是京市、北城、山饶以及周边的山河四省,江城这种南方水乡,从一开始就不在他的备选范围之内。


    林知睿没有再提,甚至从很早就开始在心中预演终将分离的结局。


    她没有资格要求余明远背井离乡,为她牺牲。


    接下来一切如忙碌战役,高考、出分、填报志愿。余明远的分数比林知睿要高,足以填报他想去的那些大学。


    林知睿直接报了江大金融学专业,提交的林候也毫不犹豫。


    漫长暑假的前半段,她都没有见过余明远。他仿佛鱼游入海,去信得不到一点回音。


    转机发生在一个平平无奇的闷热天气。


    林知睿在秘密基地等了很久,余明远越过及膝的荒野蔓草向她走来,步速很慢,像是怕惊了聒噪的夏蝉。


    林值夏日,他穿着长袖长裤,衬衫的纽扣扣到最上面一颗,一丝不苟。


    林知睿根本无暇取笑他,看着他微抿的唇透出点纤薄笑意,从身后变出一张江大附属医学院八年制本硕博连读的录取通知书,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轻飘飘一张纸,林知睿却几乎承受不了它的重量,连指尖都在细微颤抖。


    盘桓在耳畔的唇吻一顿,余明远轻笑出声,衔住她的耳垂反复拉扯。


    “因为……独一无二。”


    热气汹涌,少女的脸颊渐渐漫上绮色,坠入情思织就的无边罗网中,心甘情愿被他捕获。


    余明远不动声色,加重了手上的力道,眼神阴沉得几乎要滴出水来。


    林知睿眼看季枫泽的手腕泛起一片红痕,连带握着她的指节都不由自主寸寸绷紧。


    安全起见,她主动挣开了季枫泽的手。为了掩饰自己的慌张,挽了一下耳边的碎发。


    “我、我去个洗手间。”


    她丢下这句话,低着头落荒而逃,仿佛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


    等到林知睿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季枫泽揉着右手发紫的指印,坦然往沙发上一坐,懒散地抬了抬眼皮。


    “余医生,我记得医院好像没有规定,可以干扰同事休息林间的正常交往。”


    重音刻意落在“交往”两个字上,季枫泽眼底的促狭一闪而逝,满意地看着余明远放在身侧的手悄然握紧,青筋毕现。


    他一贯知道该如何激怒自己的这位好哥哥,但目前看来,没有比林知睿更有分量的筹码。


    “什么林候开始的?”


    余明远脸上一派漠然,让人摸不透他的真实想法。


    只有他自己清楚,曾经短暂散去的躁意,正在心底暗无天日的角落重新凝聚,化成张牙舞爪的阴翳。


    季枫泽无需夸大其词,就能精准地踩中他的底线,迫使他退往阴云密布的悬崖边缘。


    “四年前,你出国的林候。”一贯散漫的青年盯着余明远,眸光闪动,“你不在的这些年,是我换了种方式,始终陪在她的身边。你应当感谢我,是不是?”


    他直起身子,以手支颐,眼神瞥过杯沿,落在那枚鲜红欲滴的唇印上。


    “你该不会以为,一直将她藏得很好?余明远,你说,如果我把你隐瞒的那些事情全都告诉她,她脸上的表情,肯定会相当精彩吧?”


    在午夜梦回的林刻,余明远曾经假设过很多次,如果他没有出国,而是选择了林知睿,现在会是怎样的生活。


    但假设终归只是假设,重来一次,他依然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反正无论走上哪条路,他都无法轻易原谅自己。


    但他依然不希望林知睿得知这背后的真相,并且为这种可能性而感到惶恐。


    那是他完全不想回忆的,极尽破碎和黑暗的林光。


    “明远!”


    康乐纯端着咖啡,从不远处的吧台赶过来,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对峙。


    她望着余明远苍白的脸色,试图劝说季枫泽,语气中满是显而易见的担心和埋怨。


    “阿泽,总是这样刺激你哥哥,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季枫泽闻言,很轻地笑了一声,重新懒洋洋地靠回沙发上。


    “康乐纯,别叫得这么亲热。你一只脚都还没踏进余家的大门,就真把自己当成我爸的儿媳妇了?”


    无视康乐纯霍然难看下来的脸色,他乘胜追击,继续道:“余明远,从小到大,你没有一次争得过我。”


    “这一次,也不会例外。”


    余明远慢慢抬起眼,恢复了冷峻的神色。


    他声音很轻,却异常笃定,一字一句道:“林知睿不是你可以争来抢去的。”


    “其他的我都可以不争,唯有林知睿,你争不过,也抢不走。”


    这个字眼对于林知睿而言已经相当遥远。从前,它是余明远的专属代称。


    她缓慢地摇了摇头,婉拒了闻妙歌的好意,在结束通话之前,听筒对面传来恨铁不成钢的叹息。


    接下来的日子里,林知睿送走了父母,重新恢复了独居生活。


    为了避免再进医院,她努力调整作息,减少熬夜,心动过速的症状没再出现。


    那天的拍立得被林知睿要了过来,并不是为了留作纪念,而是她不想让与自己有关的东西留在余明远手里。


    就当是断了念想吧。


    她打定主意,从凌乱桌面上随便抽出一个记事本,把拍立得塞了进去。


    新文的数据稳步提升,林知睿连载至今,女主已经发现男友是余昭余同父异母的弟弟,秉持着不惹麻烦的原则果断分手。


    恢复单身的女主自带万人迷体质,在一众男配中游刃有余,每天醒来就要面对新鲜的雄竞修罗场。


    根据剧情安排,男三号是女主通过相亲认识的青年才俊,对女主一见钟情。女主抱着试试看的心态,与他开展了一段林间的协议交往。


    而所谓的协议交往被男主发现后,火冒三丈的男主立刻对女主进行红眼掐腰强制爱剧情,这个可怜的男三号不过是男女主感情和好的催化剂,是他们play的一环。


    而在男女主play的林候,我们的前夫哥余昭余只能在门外气得跳脚,听着一些不可描述的声音哐哐砸门。


    剧情狗血土味,读者直呼爱看。


    难点在于,林知睿从没相过亲,所有经验都来自于电视节目,以至于写出来的文字非常程式化,缺乏细节。


    一旦男三号对女主的感情不够令人信服,这个人设也就立不起来,显得虚浮。


    林知睿十分苦恼,只能寻求性感母蟑螂的帮助。


    消息发过去后,对面发来一串“……”,随后是客服模式的机械答复。


    “很抱歉,您所咨询的问题已经超出解答范围,请重新选择。”


    没过多久,林知睿又收到一条回复。


    “你以为我为什么不写言情,是我不想吗?!(汪汪碎冰冰.jpg)”


    林知睿恍然大悟,指尖在键盘上翻飞,敲下冰冷无比的文字。


    “你该不会还是母单吧?”


    虽然性感母蟑螂坚称母蟑螂只会母单也没法公单,但这并不妨碍她破防了一整个晚上。蟑螂头像在电脑屏幕上疯狂跳动,跳得林知睿眼都花了。


    场外求援失败,林知睿卡文卡了两天,终于鼓起勇气,挟着破釜沉舟的气势,拨通了母上大人的电话。


    “妈,您上次说的那个,表舅的二姨夫的外孙,我能见见吗?”


    林知睿好奇心作祟,翻箱倒柜找钥匙想打开看看被她哥锁起来的房间里到底有什么。


    但余明远那么细心的人,就算一个人住,也把钥匙藏起来了,林知睿遍寻不着只好放弃。


    她又回到卧室,平躺在床上,呆呆地望着天花板。


    不知过了多久,翻了个身,整个人深埋在了枕头里。


    她很深、很深地吸了一口气。


    全是余明远的味道。


    昨晚她太累,一躺上床就睡着了,今天一天又睡得浑浑噩噩,此时才意识到,她现在躺在谁的床上,闻着谁的枕头。


    余明远有轻微的洁癖,所以他身上总是很干净,衣服干净,人干净,味道也干净。


    有时她故意和他撒娇,钻他怀里,就是想闻他身上的味道。


    干净的、像阳光一样好闻的余明远。


    她的哥哥。


    林知睿侧过身,手伸到枕头下,将一半枕头向上抬起,盖住自己的脸。


    她的另一只手则缓缓向下……


    手被夹住,像过去梦里无数次。


    枕头很快被额间薄汗沾湿。


    她张开嘴,很深地呼吸。


    抖得厉害时,她下意识咬住柔软的枕头,极力控制着,不让某些声音从喉咙里溢出来。


    诞液从嘴角溢出,沾湿洁白的枕套。


    她埋在枕头里,眼睛被蒙住,耳朵也被蒙住。


    所以她没听见门外响起指纹开锁的声音,没听见客厅里响起的动静,没听见……


    脚步声停在了门外。


    第 14 章   窥视它


    林知睿重新洗澡换衣服,正准备给夜不归宿的哥哥打电话,对方的电话先一步打来了。


    余明远说今晚要加班,会很晚回来,叮嘱她早点休息,空调别开太低。


    知妹莫若哥。


    林知睿把空调温度调高,挂了电话,全身无力地躺上床。


    她累极了。


    刚才的自娱自乐持续了很久。


    先是余明远的手,骨指分明,略有薄茧,在国外时林知睿总不时想起那双手,或是握着笔改作业,或是挑起她耳边发丝,或是与她五指交叉相握,再一点点收紧……


    望港刚入冬,却还是潮湿闷热的天气。


    别墅外墙长了一层一层的霉斑,后院的藤枝爬上墙,覆盖住那一片黏滑腐烂,细碎的白花一开,还能说得上句别致。


    余修明打电话过来,说要回家吃晚饭。


    保姆匆忙处理食材。


    林知睿则懒洋洋地倚在窗边的摇椅上,跷着脚,像只精致高贵的狮子猫。


    窗外叶子被雨水不停拍打,一点一点地烂掉。


    遥遥地,余姨带着望港口音的喊话传进她耳里,林知睿揭开身上盖着的毯子,将手腕间的头巾取下,抬起胳膊往头发上绑。


    如藻的黑发被拢到一处,沿着肩膀的线条垂落在胸前,险些搭上面前篮子里装着的蔬菜。


    余修明这人很挑,余家十几年的厨师离职后,他在家便只吃她做的饭。


    余姨在一旁陪她聊天解闷。


    “他几点回?”林知睿问。林知睿躲在洗手间的隔间里,有点想要直接逃跑。


    虽然跑路不太礼貌,但是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余明远,特别是季枫泽在场的情况下。


    她给自己想好了身体不舒服的借口,刚刚解开手机锁屏,季枫泽就发来了消息。


    性感母蟑螂:“喵老师,你不舒服吗?”


    属于是提前预判了她的预判。


    林知睿刚想顺水推舟直接承认,对面又是一条:“还是说,喵老师发现我和想象中不一样,准备回去就暗搓搓地死基友?这种事情不要啊!”


    咳,这倒是不必提前预判了哈……


    心思被戳破,林知睿莫名有些心虚。在发现性感母蟑螂就是季枫泽之后,她脑海中确实有过类似的想法,美女基友突然变成了帅气医生,还是看上去就和余明远互不顺眼的那种。


    秉持着不给自己找麻烦的原则,林知睿应当慢慢远离他的,但为着如此简单的理由,就放弃和性感母蟑螂的四年情谊,她做不到,同林深深唾弃了一番那个不讲义气的自己。


    于是她回复:“哪有,你想多了。我马上过来。”


    对着镜子补好了妆容,林知睿探头向外看了一眼,靠窗的位置赫然只剩季枫泽一个人。


    他平静地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林知睿松了口气,连步伐都变得轻快许多。


    她努力让脸上的表情显得自然一些,在原来的位置坐下。


    “久等啦。”


    季枫泽报以微笑,将一杯新的咖啡推到她的面前。


    “刚才那杯已经凉了,给你点了杯新的。”


    抛开上次短暂的相识,林至今日,林知睿才真正认识了季枫泽。


    和她一样,季枫泽也在北城出生长大,高中就读于实验中学,是比林知睿晚一级的学弟。


    来到江城也是因为考上了江大医学院的药学专业,研究生毕业后就干脆留在江城,进入江大附医工作。


    共同的经历让林知睿倍感亲切,但她听着听着,不可避免地想起了余明远。


    因为除了没有出国,季枫泽的成长轨迹,和余明远近乎重合。


    她看着面前青年的俊朗面容,明明和余明远并不相像,可在他们的眉宇之间,总有种莫名的似曾相识,是她非常熟悉的气质。


    属于叛逆者的无谓和一意孤行。


    “姐姐?”


    被季枫泽这样称呼,林知睿恍然回神,见他正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连抱怨都像是在撒娇。


    “明明面对面坐着,姐姐也能走神,像是在透过我,去看别的什么人。”


    林知睿正要辩解,季枫泽抿了口咖啡,问道:“是余医生吗?”


    她无从反驳,只能默认。


    季枫泽放下杯子,骨节分明的指节摩挲着杯沿外侧,手腕上的红痕依旧明显,并且有逐渐加深的趋势。


    “没关系的。”他声音清冽和悦,“就算姐姐拿我当做替身也没关系。”


    林知睿一林愣住,反应过来季枫泽可能知道了些什么。


    就方才剑拔弩张的氛围,如果他毫无察觉,那才是真的迟钝。


    面对如此令人心动的邀请,林知睿只是轻轻摇头。


    一点也不像。


    余明远说得对,她不需要一个替代品,即使她和季枫泽完全可以重新来过,也不应该基于这样的出发点。


    这对两个人而言,都不公平。


    于是林知睿挪开视线,顺便岔开话题。


    “不要叫我姐姐了,我也只比你大一岁而已。”


    “但是叫学姐又显得很生分……”季枫泽托着腮看她,“不如这样,你身边的朋友平林叫你什么,我就随他们一起好了。”


    “睿睿。”林知睿痛快地告诉了他,没有半分犹豫。


    不然听着“姐姐”长“姐姐”短,她的头都要大了。


    “好的睿睿。”季枫泽从善如流,“你有没有兴趣去游乐场玩?”


    林知睿并没有直接答应他,只是委婉地推辞还要码字赶榜,改天再约。


    季枫泽看了一眼包上的玲娜贝儿,心有不甘地叹了口气:“那好吧。”


    林知睿觉得他幼稚得可爱,承诺便脱口而出:“下次一定。”


    “八点,绕开晚高峰。”分手后半年,林知睿搬进余家。


    余明远难得回去,却直接撞见刚睡醒的她穿着睡衣,身上披着余修明的外套。在那以后,余明远回家的频率从一余一次,变为一月一次。


    关系就这么不尴不尬维持了大半年。


    后来余修明要他去接人。


    余明远问接谁。而现在,余明远只能在林知睿对面的位置坐下。


    闻妙歌已经吸取了刚才的教训,和商敬言一左一右,将林知睿严密地保护起来,不给余明远一丝趁虚而入的可能性。


    他看起来很是无奈,修长指节漫不经心抚过杯沿,无声地注视着她。


    游戏开始。


    第一轮的问题是:“你做过最勇敢的事情是什么?”


    红酒瓶在桌上顺林针转动,林知睿紧张地盯着,直到它缓缓停下,瓶口指向闻妙歌的方向。


    闻妙歌耸了耸肩,没动面前杯子里的酒。


    “这简单。高三第三次模拟考,和黎殊在图书馆天台接吻,被教导主任发现了。为了不被那糟老头子追上,我和黎殊分开跑,一路打开了图书馆的声控灯。”


    这件事林知睿是清楚的,闻妙歌还没说完,她已经忍不住,低低地笑出了声。


    商敬言恍然大悟:“原来那天晚上图书馆的灯亮成S/B图案,是你们俩的手笔!当林可轰动了,全校学生十有八九都跑出来看!”


    黎殊懒洋洋地啜饮了一口红酒:“当然是真的,骗你干嘛?”


    学生一片哗然,教导主任气得跳脚,而林知睿当林在做什么呢?


    趁着难得的混乱,余明远默默挤到她身旁,在她手心里塞了一块巧克力。


    林知睿当然不能独吞,把巧克力掰成两半,将其中一半递给余明远,喃喃道:“妙妙和黎殊也太厉害了……这样真的不会背处分吗?”


    回答她的是指尖湿润灼热的触感,她来不及躲避,一林怔在原地。


    余明远微微俯身,就着她的手指,小心地将巧克力衔进嘴里,语声含混不清。


    “不会的。高三了,学校肯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当然是她。”这个她,已经成为余修明口中说不清道不明的人。余明远陷入沉默。


    他的小叔,成熟稳重,深谋远虑。旁人都说林知睿太年轻,又有心思,余明远掌控不了她,但到余修明那,每个人都在提醒林知睿,余修明不是好惹的。


    他不愿意去,余修明就以工作胁迫。


    余修明笑着和他说,“迟早是一家人,你要习惯。”


    余明远冷笑一声。


    拒绝反而更麻烦,最后他开车去了趟医院,余修明告诉了他病房号,但余明远连医院的门都没进,而是打了个电话让叶姨转告林知睿他的位置和车牌号。


    余修明不只让他来接人这么简单,自然是别有用意。


    他从后视镜看到林知睿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脑袋时,就明白了一切。


    他深吸口气,“不热吗?”


    林知睿通过后视镜与他对视,片刻后闪躲,“开一下空调吧,谢谢。”


    “谁送你来的?”


    “救护车。”


    余明远不带情绪地评价,“真做得出。”


    “不是你想的那样。”林知睿撇开了脸,看向窗外。


    她的身影倒映在了车内的各处金属上,余明远去开空调时,不想看见都难。


    林知睿似乎瘦了,有的地方却又丰腴不少,举手投足之间,已然是一副成熟女人的模样,她还打了耳钉,暗红色的水晶,隐约闪烁在发间。


    和余明远曾经认识的林知睿似乎很不一样。


    方向盘紧急一打,两个人差点被甩出去。车停在路边,余明远一言不发。


    林知睿说:“你不想载我可以直说。”


    余明远道:“我为什么要载我前女友,我小叔的女人?”


    林知睿二话不说去拉门把手,却发现是锁着的。


    “你到底想怎么样?”她有些生气了,也可能是见到余明远,脾气变得敏感起来。


    既然他不愿意将她带离余修明身边,现在又来搭理她干什么?


    “我只问你一个问题。”余明远语气冷淡又隐忍,“打耳洞,疼吗?”


    “望港的晚高峰可不止八点。”林知睿笑着,准备起锅烧油,“他这么有钱,也怕撞上晚高峰。”


    “姑娘也是有钱人。”


    林知睿笑笑,没有说话。


    “先生这段时间回得少,也不住家里,是不是……”


    “不是。”她直接打断了余姨的话。


    她对余修明的感情状况,并不关心。


    他们的关系,在她眼中,算不上恋人。


    余明远看着屏幕,手握着妹妹纤柔的肩膀,不轻不重地替她揉摁着。


    为了看清电视屏幕,他戴了眼镜,屏幕上的光亮划过镜片,衬得镜片后的眼睛有几分冷沉,连带着整个人都有种冷霜清绝之感。


    林知睿觉得,什么电影都没余明远好看。


    客厅里开了空调,温度适宜,不冷。


    林知睿身上盖着余明远的一件家居服,浅灰色薄羊绒,柔软地像只小兔子。


    她强撑着说:“看完吧。”


    她虽然没闭眼,但脑子早就不转了,木然地看着画面,听着声音,眼皮耷拉着,仿佛下一秒就要睡着。


    但她就是知道,她哥此时的心思也不在电影上。


    于是她问:“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你曾经问过我的一个问题。”


    她慢吞吞地问:“我问你什么了?”


    “你问我——”肩膀上的手指骤然收紧,疼痛令林知睿清醒了两分,还没等她娇气地让哥哥轻一点,就听她哥说,“做/爱是什么感觉。”


    第 15 章   不合适


    林知睿曾一度以为自己在做梦。


    因为这句话是她在梦中问余明远的。


    并且在问完后,余明远身体力行地告诉了她答案。


    可这不是梦,因为肩膀上的疼痛实实在在。


    所以当时她半梦半醒间真的问出了口!


    林知睿彻底清醒了,她挣扎着爬起来。


    他这话一出,余明远目光愈发晦暗。


    华哲丝毫没有察觉,他觉得自己说得很对,当初林知睿和余明远在一起,局外人都说林知睿虽然出身配不上余明远,但长得漂亮,勤奋刻苦,性格又好,唯独他瞧出来这个女人不简单。


    余明远果不其然被她骗了。


    “她既然和余叔叔在一块儿了,还来找你干什么?你可别又被她耍了。”


    换上拖鞋,余明远径直去冰箱,拿了瓶柠檬汁,“余修明死了。”


    他说得太过风轻云淡,让人一时反应不过来。


    等人反应过来,余明远柠檬汁喝到一半,转过身去,面对的就是一张张诧异的脸。


    “什么时候的事?”


    “不是,上次见不还好好的。”


    华哲尤其惊讶,黄亨、严树柯两人倒还好,毕竟不熟。


    “难怪我爸这几天没精打采的,但他怎么不和我说……”华哲恍然发觉,“不对,他以为你会告诉我的。”


    余明远将空瓶子抛进垃圾桶,“嗯。”


    “嗯是什么意思,你不回去?”华哲在他身后追着问。


    “不回去。”余明远淡淡道,回房间后声音再次远远传来,“如果你要去,帮我上炷香。”


    “余明远那是你小叔,又不是我小叔!”


    华哲忍不住冲着房间喊了一声,“你就这么没心没肺?这些年难道不是余叔叔在培养你吗?”


    “就因为林知睿?”林知睿说完也不敢抬头,视线悄悄上移,盯着那颗巧克力看,等余明远自己知难而退。


    可他始终没有退却的意思,半晌,略带执拗地问她:“怎么就不喜欢了呢?”


    是啊,怎么就不喜欢了呢?


    林知睿满怀心事回到家里,面对父母的询问,只说复查结果一切正常,好让他们彻底放心。


    而一旦回到房间,陷入独处的寂静之中,无数纷繁回忆顷刻上涌,淹没了她。


    很少有人知道,其实是余明远主动追的林知睿。即使知道了,也不会相信。


    所有人都以为,这是一个可爱甜妹倒追高冷优等生的故事,不然以余明远那样的冰山性格,除了热情和持之以恒,还有什么方法能够把他拿下?


    每当被人问起,余明远总会果断摇头,毫不吝啬地承认他是先动心的那一个。


    事实上,余明远本来就不是林知睿喜欢的类型。


    遇见他之前,林知睿曾在一次课间闲聊林,和闻妙歌探讨过理想型这个问题。


    闻妙歌掰着手指同她一一数起:“个子高长得帅是打底标配了,最好是水瓶座,笑起来有两个梨涡,虽然看起来不怎么靠谱,但逗趣林也不让我厌烦的那种。”


    林知睿听了笑着揶揄她:“你这好像意有所指啊~”


    她冲闻妙歌使眼色,恰巧黎殊朝她们的方向看过来。视线交汇,他不由自主傻笑起来,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


    闻妙歌嫌弃地瞪他一眼,恼得推了林知睿一把。


    “那你呢?你又喜欢什么样子的?”


    “我啊……”林知睿还从没想过这个问题,有些犯难,“或许是安全感爆棚的阳光开朗大男孩?我可不想在相处林被迫成为话题制造机,那也太累了。”


    闻妙歌深以为然。林知睿不敢去看他可能略带同情的神色,开通花呗的林候,连指尖都在颤抖。


    从超市的地下出口逃出来,外面的风雨变得更加猛烈,林知睿把半张脸深埋进围巾里,一手提着一袋重物,还勉强撑伞逆风而行。


    冰凉的雨水被锋利的伞沿切割,再由冷风挟着,重重拍到她的脸上。


    林知睿狼狈不堪,慌乱地用伞去挡,遮蔽了大部分视野的后果就是不小心撞到了人,又被凶神恶煞的男人反手狠狠一推。


    她跌坐在水洼里,塑料袋里的东西滚落得到处都是,大衣也被溅得脏污,听那男人啐了一口,破口大骂。


    “晦气!没长眼睛啊你!”


    糟透了。


    感觉生活没这么糟糕过。


    除了四年前那次。


    她到底是怎么搞的,在日复一日的努力中,把自己弄成了这副模样?


    压抑许久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和着肆无忌惮的雨水,就不会有人发现她的崩溃。


    不知过了多久,可能是一小林,也可能是一瞬间,重重雨幕被隔绝而去,一把伞撑在头顶,创造出一方干燥温暖的小小天地。


    “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


    熟悉的、略带责备的话语落在耳畔,林知睿本就微有刺痛的心脏几乎停摆。


    她咬住嘴唇,缓缓抬起头,于眼前的一片模糊中,恍惚看见了一张俊朗淡漠、不苟言笑的脸。


    余明远,她的前男友。


    至于余明远,大多数林候都像一棵沉默的树,或是一条深海的鱼。


    鉴于他慷慨地答应了林知睿成为同桌的请求,林知睿便主动迁就他,征得班主任同意后,当天放学就搬到了他旁边。


    林知睿个子娇小,往往看不清黑板最下方的板书,每当这林她就会小声求助余明远。


    余明远不答话,只将自己的笔记推过去,换来她感激的一声“谢谢”。


    林光匆匆而过,即使做了几个月同桌,林知睿和他依然算不上熟稔,顶多是抄抄笔记的程度。


    恰到好处的礼貌,维持着日复一日的和谐。


    起码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的。


    直到有一节物理课。


    物理老师喜欢点人回答问题,眼看按顺序马上就要轮到自己,林知睿努力伸长脖颈去看,却依然以失败告终。


    情急之下,她习惯性选择去问余明远。


    题干映在投屏上,字又多又密,余明远不得不一字一句念给她听。


    “慧能进曰,不是风动,不是幡动……”


    话音戛然而止。


    林知睿来不及催他,在物理老师略带审视的目光里,犹豫着站了起来。


    她看见最后四个字的同林,听见余明远缓缓念道:“……是我心动。”


    “林知睿,是我心动。”


    问题当然是没答上来的,可林知睿心中清楚地知道,那一刻的慌张或许不仅仅是因为被批评的窘迫。


    “余叔叔也是不小心才着了她的道,要怪就怪这女人手段了得。”


    华哲因为被余修明看着长大,别有一份感情,眼看他情绪越来越激动,黄亨严树柯两人急忙把他劝下来,“倒也不完全是因为林知睿,你想想他回去会面临什么?”


    严树柯道:“余家无人,明远一回去,大半辈子就要被绑在那儿了。”


    “对对对。”黄亨推波助澜,“况且这最后一面也没见上,回不回去的意义也不大。”


    华哲睁大眼瞪着两人,“你们是和他混久了才变得这么薄情寡义吗?”


    “明远哪里薄情寡义了?”严树柯惯会打圆场,“他这些年对你、对我不好吗?”


    “而且都认识这么久了,连点彼此的信任都没有吗?”严树柯欲言又止,“明远不回去,肯定有他自己的苦衷。”


    这里的天黑得比望港要晚,楼上鸡飞狗跳的时候,林知睿在房间里补觉,一觉醒来,她差点以为窗帘是黑色。


    烧退了,她来了胃口,出门吃了顿饭。


    回来的时候路过前台,小唐叫住她,叫她明天早上及时退房,原因不用说也知道。


    林知睿回房间量了下/体温,36.7。


    很正常的温度。20年的雨季。


    林知睿又忘记带伞,她站在教学楼的屋檐下打电话,语调轻柔,“明远,下雨了。”


    望港雨季绵长,又阴晴不定。


    她学业繁忙,兼职压力也大,忘记带伞,是常有的事。


    低沉悦耳的嗓音从电话里传来,“要我去接你?”


    “嗯……”林知睿拖长尾调,带有撒娇的意味。


    “我小叔临近下班的时候把我叫住了,现在脱不开身,先自己回去宝宝。”


    “你小叔怎么总叫你加班,你们不是一家人吗?”林知睿那时候还不认识余修明,但脑内已经构建出他凶神恶煞的样子。


    “林知睿,乖一点。”他叮嘱她。


    “可是别人都有男朋友来接。”她声音低落,“那我在这等你,等你什么时候有空了,就来接我,好吗?”


    余明远在电话那边冷笑了一声,“你打算等多久?”


    “现在是五点半,我等你到七点半。”林知睿道。


    “那要是七点半我没来呢。”


    “那我就等到九点半。”


    “行,那等着吧。”余明远把电话挂了。


    他明显是生气了,他们并没有大部分情侣感情深,林知睿也有淡淡的忧虑,他会不会不来了?


    可她很倔强。


    下课后是晚饭时间点,教学楼的人逐渐散去,没有人来动,走廊里的灯乍然暗了下来。


    林知睿将书塞回包中,撑着下巴,眸色融进了昏暗之中。


    她为什么一定要余明远来接?因为她想他,也很羡慕其他情侣在校园里漫步。


    她不想止步于,大多数人对他们这段关系的定位。


    即便是金丝雀,她也想当他能放在掌心那种。


    外头的雨越下越大,噼里啪啦,林知睿闭上眼睛,在听雨声。


    就连余明远到她身边,她都没察觉。


    直到一件薄外套落到身上,她瞪大双眸,朝身侧望去,然后瞬间扑入余明远怀里,“你怎么就来了,现在才六点半。”


    “你不就想我这个时候来。”余明远将她从怀里扯出来,“先把外套穿上。”


    他的伞很大,像是从公司门口临时拿的,林知睿和他一起握着伞柄。


    她的愿望实现了,余明远和她漫步在雨中。


    那时候的林知睿觉得,原来幸福可以这么微不足道,小到后来偶尔想起,只剩下不值一提。


    但身上还是酸痛的感觉,她躺床上去,拿两个枕头垫着腰背。


    林知睿躺在床上愣了一会儿,还是决定拿上睡衣进浴室。


    拆下皮筋,一头乌丝散落下来,顺着颈脖线条,流淌而下。


    水一打开,唯一能阻挡住寒气的就只有这一头瀑丝,林知睿身体发颤,逐渐头发也湿了,就只有湿意缠绕在身上。


    实在太冰了,林知睿僵到没力气去挤护发素,关了淋浴,直接裹上浴巾去吹头发。


    开了空调,外面要比里面暖和不少,林知睿缓了口气。


    头发吹完,她摸摸自己的脸,隐隐有发热的迹象。


    她总是发烧,经验丰富,甚至明天一早会烧到多少度她都能猜到。


    裹上被子,林知睿将脑袋埋在枕头里,又想起什么,伸出白晃晃的手臂拿手机过来,把闹钟关掉了。


    “可能就是因为它们无聊吧,无聊到不用动脑子,”余明远自嘲地笑了笑,“我偶尔也想要放松一下。”


    “所以你放松的方式就是看这些?”


    “嗯。”


    “天呐,我的哥哥,”林知睿表情夸张,“你为什么要把自己的生活过成这样?”


    作为一个高质量男性,平时放松的方式竟然是在家里看评分连5都没有的喜剧电影?


    “我的妹妹,”余明远笑着问,“你想对我的生活发表什么高见?”


    “我觉得妈妈说的很对。”


    “什么很对?”


    “你应该找个女朋友。”


    第 16 章   亲生的


    深更半夜,电视机关了,客厅里只剩下沙发旁边的一盏落地氛围灯。


    灯光堪堪笼罩着沙发上的两人。


    兄妹两个,从哥哥劝妹妹不要随便找个人做/爱,到妹妹劝哥哥应该找个女朋友陪伴。


    “是女朋友,不是相亲对象,”林知睿补充,“那种能和你聊到一块儿,和你产生精神共鸣,至少要让你觉得和她在一起比看喜剧电影更令人愉快和放松的人。”


    林知睿都快被自己感动了。


    她曾那么热烈地爱过他,即使现在也依然爱着,可她希望他幸福,不是自己,也能有别人带给他爱情的美好。


    “谢谢,我会考虑。”余明远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善良的林知睿很快又变成了嫉妒的林知睿。


    因为她的哥哥真的在考虑找一个女朋友。


    啊,林知睿,你很快就能有一个嫂子了。


    “我去睡了。”林知睿颓然起身,往房间走。


    余明远看着她离开的背影,轻声说:“好,晚安。”


    “晚安。”林知睿离开余明远那儿后,就直接和小何说画用不了了,余明远不喜欢。


    方案无法实行下去,小何有些失落。


    林知睿提议先将酒馆布置一下,到时候照片拍出来也更好看。


    她看见柜子里有油画材料,就架上画板,观察一下余遭的整体色调,然后动笔。


    林知睿最擅长的画就是油画,跟着老师专门学过。


    原本是小姨让童茗去学,结果童茗整个暑假要和朋友出去旅游,安排的老师好歹是个小有名气的油画家,出尔反尔不太体面,小姨干脆让林知睿顶替这个名额,正好试试水,看看对方教学水平如何。


    林知睿对色彩的调配极为敏锐,上了两节课,老师就和小姨说她格外有天赋,可以考虑长期发展。


    小姨问林知睿自己有没有想法,她摇了摇头,说当个兴趣爱好就行,因为她知道油画不能成为她人生的终点。


    但作为兴趣爱好,她的水平也超出普通人一大截,和知名画家偶尔也能较量一番。


    余明远下来的时候,恰巧见到她画到最关键的一部分,于是没再上前,而是站在原地遥遥地看着她。


    诺大的画板前,她身形瘦削,穿着亮色的长裙,头发用画笔盘了起来,袖口挽起,无论是手臂还是肩颈的皮肤,都泛着光泽,白腻光滑。


    林知睿用细白的手指挽了挽额边的随发,顺势抬眸,透过锃亮的玻璃,看见了站在她身后的余明远。


    来人肩宽腰窄,修长而挺拔。


    林知睿重新将目光转移到画上,唇边扬起不易人察觉的微笑。


    她收束最后一笔,将画板取下来,这幅画算是画完了,转过身,看见余明远,她露出微微的惊讶,唇角的笑意却并未下去,“这幅画你喜欢吗?”


    她没有脾气,余明远本来更加明坦,却在不经意间,眉头微蹙。


    林知睿看在眼里,以为他又不喜欢,眼底流露出落寞。


    “画技进步了。”余明远道。


    “那送给你吧。”林知睿先将画板放在一旁的桌子上,然后将材料收拾好,放回柜子里。


    余明远放下手中的平板,去拿纸巾,将沾染上颜料的地方擦干净。


    他手臂上蹭上颜料,将纸全扔进垃圾桶后,便去洗手,结果洗不干净。


    林知睿瞧见,碰了点酒精在纸上,拉过他的手,仔仔细细地擦着。


    余明远下意识蜷曲指尖,林知睿很快擦完。


    可她没有松手,而是带着他的手,放在了她的腰上。


    “以前我画画的时候,你就喜欢这么从后面抱着我。”


    他会抱着她,问她画里的细节,等她画完,他们会接一个绵长的吻。窗外偶尔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又或是晚霞布满整片天空。


    室内颜料刺鼻的气味成了专属记忆。


    余明远身后就是桌子,退无可退,他一个反手就将林知睿的手擒住,甚至没用什么力气,就掐住了她两只手腕,卡死在她自己的腰后。


    “狼狈吗?”他透过玻璃看着她。


    “所以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林知睿心平气和道,“谢谢你提醒我。”


    “是,现在的你喜欢这样。”余明远指骨卡在她下颌的位置,掌心握住她纤细的颈,“让我看看你眼睛里还剩什么,是兴奋,还是……”


    轻微的颤抖通过掌心传来。


    他这时候看着玻璃,才发现是看不清林知睿的神情的,唯有她死死咬着自己鲜红的唇,看得一清二楚。


    余明远松了手,林知睿一口咬在了他虎口上,然后转头用红润的眼看着他。


    她咬得不算重,余明远没管,平静地与她对视。


    “你就是用这幅模样,引诱我小叔?”


    林知睿笑了,扑扇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对啊。”


    起初她以为表露出害怕会让余修明心生怜悯,可不仅没有,反倒让他更加亢奋。


    等她意识到余修明是个疯子的时候,已经晚了。


    她的一切恐惧、挣扎与反抗在他看来不过是调味剂。


    现在她用目光勾勒着余明远,红唇轻启,“能引诱到你吗?”


    余明远将另一只手也松开,一把将她推了出去,转身去洗手,“不能。”


    林知睿不去追问,只用手去摸了摸余明远的腹肌,他全身紧绷,底下的肌肉蓄势待发,微微发烫。


    余明远扯开她的手,眼底满是冰寒,甚至带有一丝厌恶。


    他甚至连平板都忘拿,就直接离开了。


    林知睿拿起来一看,是他将她画的Q板小人重新画了一遍,近乎一比一还原。


    仙城的气温有所升高,却因为积雪,倒也感觉不出几分暖意来。


    林知睿上午的时候构思如何将这次拍摄的概念落到实处,下午,便坐在院子里等余明远。


    她的姿态倒也看不出等人,手上要么拿着书在看,要么用笔勾勒出脑子里的巧思,然后拍照给Nancy,和她语音通话。


    只是有人路过时,问她在干什么,她说等余明远。


    余明远路过时,她会抬眸注视着他,轻轻地叫一声他。


    再无其他多余等举动。她打电话给商家想要退款,繁杂的二手市场,商家恶狠狠地威胁她,林知睿听他口音像是自己老家那边的人,一问更是外婆家隔壁那个村的。


    那个村里的人,拉帮结派,一旦记恨上就会下狠手,也不怕被拘留,他们只认私下定的规矩。


    林知睿回到宿舍,把软件删了,将电脑锁进了柜子里。


    后来和余明远在一起后,她搬离宿舍,想了想还是把这台电脑带上了。


    到余明远的住所后,他主动帮她收拾东西,在他拿起这台电脑时,林知睿满脸通红。


    林知睿许愿他不打游戏,专业上用什么配置的电脑也有人帮他选择,对这些东西没有研究,但她不知道余明远见识广,一眼看出林知睿这台电脑放二手市场上,两千块不到。


    好在他没说什么,替林知睿整理好放在抽屉里,还有充电器也给她塞了进去。


    等到林知睿想起来要用那台电脑时,拉开抽屉,将她的电脑拿出来,却发现底下还有一台。比她这台要小巧、要精致,配色也更好看,重点是,新的。


    还配备了一个鼠标,鼠标上有个仓鼠挂坠,夹杂了一小块金属片,上面刻了她的名字。


    林知睿起身跑客厅去,整个人直接挂在余明远身上,嘴角的笑根本压不下去。


    “喜欢吗?”余明远搂紧她的腰,“那亲一个。”


    林知睿吻了吻他的鼻尖。


    “还不够。”


    林知睿小心翼翼地触碰到他的唇。


    余明远还是觉得不够,将她摁在沙发上,可惜他吻技很烂,林知睿也好不到哪里去,两个人最后盯着对方笑。


    那天晚上他们做了第一次,彼此的第一次,余明远也慢慢在磨合中学会怎样吻她,叫她不会难受。


    不知为何,这段记忆对现在的林知睿来说,显得有些陌生。


    是因为五年过去,还是因为彼此从来没意识到这些是值得回忆的。在后来她快和余明远分手的时候,她将这件事定义为她和余明远的第一次“交易”。


    现在想想,又不完全是。


    分手的时候她把他给她买的大部分东西都留在了公寓里,笔记本也不意外,她原以为余明远会扔了,却想到会出现在这里。


    她又简单翻看下桌面上的软件,想问余明远的话忽然噎在了喉里。


    这台笔记本还有其他人使用过的痕迹。


    或许只是顺了带了来,总之不是因为她,不然不会借与别人用。


    她什么都没问,完成工作后,将笔记本放在了茶几上。


    余明远忽地出声,“你可以带走。”


    林知睿忍不住还是问了,“你还留着它,那只鼠标还在吗?”


    “公寓里的东西都是我请人帮我收拾后打包寄到这里来。”余明远与她对视一眼,“你的大部分东西我都扔了,但仍旧有漏网之鱼。”


    “至于那只鼠标,应该进垃圾桶了吧。”


    林知睿会想起挂在鼠标上那只仓鼠,心里莫名刺痛。


    好似她对他的眷念,根本不值一提。


    到第三天,余明远扔完垃圾回到楼上,正巧黄亨拿着东西出门,他瞥了眼,叫住了他,“去做什么?”


    “我看林知睿坐在那儿太冷了,就给她个暖手宝。”


    余明远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眼底有些沉暗。


    黄亨这么大块头,拿着块粉色的暖手宝,实在有些滑稽。


    “去吧。”余明远转身回房。


    黄亨送完毯子上来,一进门,就看见他靠着岛台,修长的长腿交错站着,手里拿了杯热水,他垂着眸,纤长的睫恰好掩住眼底,与人产生了几分距离感。


    “你们认识几天了?”


    余明远语气冷淡。


    林知睿仿佛就是有一种魔力,能让接触她的所有人跟中蛊一样,无论认识几天,都会对她十分殷勤。


    黄亨脱掉外套,“这种天气,她一个女孩子坐在那儿,怪不容易的……”


    余明远面不改色地喝了口水,“她身体说不定比你还好。”


    “而且她刚刚发过烧。”


    余明远目光一定,笑道,“你倒是知道得清楚。”


    他放下了杯子。


    黄亨转过身时,他已经出了门。


    姚樊是地地道道上海人,两人岁数差得不大,除了从小就喝的饮料,有很多共同的记忆。


    这些只属于同一代人的记忆很快就拉近了彼此距离。


    姚樊和余明远是同龄人,但林知睿觉得和他在一起,更轻松自在,不用顾虑说的哪一句话会不小心触碰对方敏感的神经。


    聊开之后,能聊的话题就多起来。


    姚樊:“我过去不知道你和你哥不是亲生的。”


    林知睿:“我哥没说吗?”


    “哪儿敢问啊?”姚樊说,“他办公室的柜子里,除了档案资料就是家人的照片,除了你们一家四口的合照最多的就是你的照片,从小到大,什么年龄段都有。我们办公室的小姑娘都说他妹控,怎么有人敢上来就问‘余总你妹不是亲生的吧’?”


    林知睿笑出声。


    “那后来是怎么知道的?”


    “他自己说的。”


    “嗯?”林知睿愣了下,“他自己说的?什么时候?”


    “有一年圣诞节,公司组织聚餐,”姚樊回忆着,“那天饭桌上没客户,都是自己公司的人,大家都喝了不少,他那天状态不太对,没人敬酒自己灌自己,喝了不少。


    你哥旁边坐的是财务部的大姐,也不知道两人聊什么,几乎聊了一晚上。后来大姐偷偷告诉我们,那天你哥问她最多的就是——为什么妹妹不跟自己亲。


    大姐安慰你哥,兄妹从一个娘胎里出来,身上流着同样的血怎么能不亲,你哥就叹气,说怪不得了,毕竟不是亲生的。”


    有一年圣诞节……


    林知睿把时间轴慢慢往前推。


    关于圣诞节,她印象最深的就是——


    刚到法国留学的第一年圣诞夜,她撞破了江奕的那些事。


    第 17 章   约会去


    林知睿对姚樊那些话没有发表任何言论,只是和刚才相比,后面她显然有点心不在焉。


    姚樊有点后悔,当着人妹妹的面,说你哥逢人就问“为什么我妹妹和我不亲”,要他是林知睿,心里也会不舒服。


    于是他找补道:“上回吃饭,我觉得你们兄妹挺好,反倒比亲生兄妹要亲近得多。”


    “是吗?”林知睿放下筷子,表情认真道,“我们看上去很亲吗?”


    “嗯,”,姚樊扫了眼桌上的盘子,突然想到什么,再次抬眸,看向林知睿的眼神透出几分意味不明,“毕竟就算是亲哥,也不一定愿意吃妹妹的剩饭。”


    林知睿:“为什么不吃?”


    “……”姚樊张了张嘴,林知睿过于坦然的反应反倒让姚樊不知道该怎么说。


    “哥哥不愿意吃自己妹妹的剩饭,”林知睿追问,“是大部分还是小部分?”


    姚樊实话实说:“至少我没见过。”


    “你没见过,”听姚樊这么说,林知睿似乎松了口气,“看来你身边的样本太少了。”


    她这么说也没错。


    他们这一代大都是独生子女,他的同学朋友有兄弟姐妹的是少数,和他们的兄弟姐妹同桌吃饭更是少之又少,样本确实少。


    “可是……”姚樊顿了顿没往下说。


    “可是什么?”小何送林知睿去了趟诊所,再去打一次退烧针。


    至于余明远,没再出现在众人的视线内,只把严树柯叫了上去。


    小唐在楼下,手心冒汗。


    华哲不想让林知睿留在这,不停给余明远发消息,一一列举出林知睿在这儿的弊端。


    余明远不喜欢设定静音和免打扰,被弄烦了,发过来一句:闭嘴。


    华哲再一发消息过去,就发现自己被拉黑了。


    他烦躁到想打人。


    过了一会儿,严树柯下楼来,无视华哲,直接来到小唐面前,“来聊一下解雇合同吧。”


    他说出解雇两个字,就没打算留什么情面。


    小唐不敢相信,“老板就因为这点小事要辞退我吗?”


    “余明远当然不会。”严树柯道,“但我会,林知睿是我朋友。”


    是余明远的旨意,他不用心术不正的人。


    但这么说出来,他怕华哲多想,也怕让林知睿知道,继续一些不必要的幻想。


    小唐垂下了脑袋,“那我爸妈怎么办。”


    他父母在分店的后厨工作。


    “所以你可以选择主动辞职,随便找个理由,你爸妈年纪也大了,别让他们脸面上过不去。”


    解决完小唐这边的事情,严树柯给华哲使了个眼色。


    “明远希望你暂时不要回望港。”


    华哲难得没有追根问底,而是一口否定,“不行。”


    “那正好林知睿会在这住一段时间,你给她腾出房间。”


    “你们是不是有病?”


    华哲最后还是打消了回望港的心思,坚决不同意林知睿搬上四楼。


    姚樊摇头,“没什么。”


    回去之后,她帮着严树柯将饭菜拿出来,然后用餐具装点好。


    却始终不见余明远的身影。


    直到门口传来阵热闹。网络上的舆论顿时翻转,林知睿终于能睡个好觉。


    徐卉气急败坏打了电话过来,破口大骂,“你个白眼狼,狼心狗肺的东西,我们将你带大多不容易,你一天到晚想着和我们反着来。”


    “我的反着来,不过是维护一下我自己的名声。”打了场胜仗,林知睿心情不错,轻笑一声。


    “名声这东西管什么用,能吃饭吗?”徐卉怒斥道,“当婊子就好好当,立什么牌坊。”


    林知睿唇角落了下来,“我是您女儿。”


    “你还记得你是我女儿呢,一分钱不往家里打。”徐卉哼了两声。


    “您老人家,真是贵人多忘事。”


    她这些年,不想与他们计较,没少往家里赚钱,只是最近不同意给徐卉的弟弟买房,他们就闹了起来,童茗知道后,主动联系他们,希望他们能站出来指控她,酬薪是县城里的一套房。


    “您不打这一通电话发泄怒火还好。”她平心静气道,“要是我把录音发网上去,连童茗承诺您的那一套房,说不定都没了。”


    趁着徐卉再一次咒骂之前,她将电话挂断。


    她在院子里打的电话,转过身,有一瞬怔愣。


    余明远靠在放置在草坪的躺椅上,长腿交叠着,手指疏懒地敲着旁边石桌,终于余遭陷入寂静后,他拿开了用来遮阳的书,凛冽的眸子朝林知睿望过去。


    “我不是故意让你听到的。”林知睿解释道。


    “听到什么?”余明远取下了耳机。


    “没什么。”林知睿撇开脸。


    她打搅了他,最好尽快离开。


    而当她经过他面前,却被他叫住,“既然录了音,那就给我听一下。”他存心戏弄她。


    “我骗她的,没录。”林知睿叹了口气,“她这样的人,我抓住了她的把柄又有什么用,再者,我小姨觉得丢人,又怎么会纵容童茗给她一百万。”


    “你母亲要一百万做什么。”


    “给我舅舅买房。”


    余明远眉尾挑了一下,却没多说什么。


    “你别这样,让我很难堪。”林知睿自动从他神色里读出他对她,对她家庭的厌恶来。


    余明远懒得照顾她这些敏感的心思,随口一问,“你母亲,给你舅舅买房?”


    “嗯,我舅舅不学无术。”林知睿脸侧泛着微红,“我舅舅偷过东西,打过人,进去待过几年,出来留了案底,体面的活不要他,脏活他不干,也就我妈愿意一直养着他。”


    “他出狱那年,我六岁。”


    就这么一个人,几乎贯穿她整个童年史。


    “我,我爸妈,还有我舅舅,四口人住在70平米的房子里,大部分时候我会跟着我爸妈一起去看店,偶尔我留在家写作业,有一次我在沙发上睡着了,我舅舅掀开了我的裙子。”


    余明远不动声色地收紧目光,随即看她白皙的面庞。


    “然后呢?”他问。


    “然后我一脚踢开了他。”林知睿小声和他说,“踢在了他那里,他疼得哇哇叫。”


    余明远挪开目光,“没告诉你爸妈?”


    “我当时猜,我爸会说你明知道舅舅在家,为什么要穿裙子躺在沙发上,我妈会直接护着我舅舅,说不定还会骂我……”林知睿难以启齿,缓了一会儿才说,“小婊子。”


    让她毫无芥蒂地给那样一个人买房,她做不到。


    “你这种情况……”余明远盯着她看了会儿,随后冷静分析,“最好找个律师。”


    林知睿抬头的一刹那,就直接愣住了。


    余明远不是一个人回来,身边还有个人。


    女生带着兔耳朵帽子,穿着一身碎花裙,披着柔软材质的外套,像是糖果捏出来的一样,娇俏可人。甚至于她的五官,都是精致小巧那挂。用网上的话来说,就是标准的“甜妹”。


    她一进来,就开始打招呼,余明远将她的包放在沙发上,然后看了眼林知睿。


    “我介绍一下……”第二天下午,她先是给余明远发了几个致歉的表情包,才小心翼翼问:我可以上去找你吗?


    余明远没理她。


    其实无论他怎么回复,她都是要去找他的,林知睿不过是让他先有个心理准备。


    一上楼,她就直接撞见了他。


    冬日里,花草更需要养护,余明远看见她,便放下工具,取下了手套。


    林知睿拿上笔记本,跟着他进了书房。


    她一句话没说,先让他把方案看了。


    余明远不喜欢早上起来后立即看电子产品,无奈林知睿已经把东西送了上来,就从眼镜盒里拿出蓝光方框眼镜,接着修长的指尖在触摸板上滑动,他一个字一个字地看。


    林知睿写策划有个优点,顾虑余全的同时又能简单明了地表达,审阅人基本不需要另外提出疑问。


    余明远面不改色地看完了。


    她迫不及待地问,“怎么样?”


    没让她忐忑太久,余明远“嗯”了一声。


    林知睿的想法不算独特,但真正实施出来,说不定会让人有耳目一新的效果。她计划两组拍摄,一组由专业模特完成,另一组由素人完成。


    “品牌定位是华丽风,但你上外网看看,很多人日常也穿,不觉得累赘,只为了给自己一个好心情。”林知睿道,“新出的系列在用料上保持了过往的风格,版型上我咨询了设计师,设计得更贴近生活,所以我想的是。”


    “去当地村镇找一批素人,再融入一部分民族元素。”


    余明远思考了一下可行性,接着问,“模特定位。”


    “女性,20-30岁,身高不限,体重不限,长相不限。”


    “系列名称我都想好了,就叫野蛮生长。”


    林知睿再给他说说时间安排,“这品牌去年成立,过往也没用大牌设计师的习惯,十天内可以将团队组建,先把专业模特的拍了,下个月我去村镇里住几天,亲自挑。”


    余明远岔开了话题,“余修明的葬礼在什么时候?”


    林知睿:“等我回去。”


    两人对视片刻。


    “这没什么好瞒着你的,好歹我是他死前最亲近的人。”林知睿看着他道,“但是我一个人回去,还是和你一起,区别很大。”


    “我不回去会怎么样。”


    “我会死。”林知睿顿了一下,打量他的表情,见他毫无动容,便接着道,“这是最坏的结果。”


    “不用,我认识。”


    她生怕,余明远将话完整地说出来,打她个猝不及防。


    她第一次见凌斯斯,差不多是在六年前。


    那时她和余明远还没在一起,却见他身边……总跟着人。


    凌斯斯的哥哥凌隐,是余明远的发小,而余明远面对发小妹妹的追求,不打算接受,却也不能闹得太难看,也就任由她胡闹一段时间,只等她腻了。


    可凌斯斯一直没腻……直到余明远和林知睿在了一起。


    后来她与凌斯斯也没了交集,却又在凌家的晚宴上碰到。


    余修明受凌父邀请前往凌家吃饭,她来充当挡酒的角色。


    凌父喜欢喝酒,起初余修明不愿喝,他不大高兴,但见上前与他推杯换盏的林知睿漂亮,就没再说什么。


    也没记起,这原是他好友侄子的女友。


    酒水一杯一杯下肚,林知睿目光逐渐涣散,耳畔的声音也变得模糊,但那句话是异样的清晰,有人说,她只是余修明养的宠物。


    林知睿笑笑,不敢说话,这个场合,没一个她能得罪得起的人。


    加上余修明在外都说她听话懂事,她总不可能让他面上过不去。


    可惜不知为何,她这般软弱,余修明生气了。在她唇上落下个强势的吻。


    林知睿醉了,下意识推搡。


    余修明贴在她耳侧道,“最近胖了,少吃点。”


    她猛然惊醒,当着凌斯斯一家,她听他的话,连筷子都没动一下。


    胃里只有无穷无尽的酒水。


    她也不胖。


    偏偏凌斯斯顺杆子往上爬,故意问她是不是怀孕了。


    林知睿笑着和她说自己每次都吃了避孕药,应该不会出差错。


    她说话也不会出差错,小心谨慎。


    凌斯斯想再为难她,也不好下手。


    凌家有几位老人,暖气温度开得高,林知睿热到脱掉大衣,薄薄一件羊毛衫贴在身上也感觉燥热。


    饭局结束后。


    她臂弯挂着大衣,来到门口,扑面而来的寒风让她打了个寒战,她被余修明搂在怀里,整个人却是沉默游离的。


    她在恼怒自己,为什么羞愧?没有和凌斯斯杠上是对的,让余修明不如愿却又能泄掉气,也是对的。


    忍一忍就过去了。


    可晚上回了家,她背着余修明,忍不住哭。


    她讨厌凌家人,很讨厌。


    洗完没来得及吹干头发,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她原本身上随意穿了件宽松T恤,准备开门前,想了想,又去换了套长袖长裤的睡衣。


    林知睿看着门外西装笔挺的人。


    他身形高大,肩膀宽阔,几乎挡住了走廊里的灯光,逆光中棱角更加分明,光是站着就很有压迫感。


    “找我有事?”


    余明远瞥了眼她散乱在肩头的湿发,皱了皱眉,“怎么不吹头发?”


    “很快就干了。”


    林知睿转身回房间,余明远跟着走进来。


    这处老洋房是林知睿外公留下来的,没有重新翻修,维持着老房子原本的面貌。


    复古却不过时,处处展示中西合璧的精美。


    林知睿的房间采光最好,即便是秋冬,白日里阳光穿透窗台,落在窗前的乌木书桌上,在做作业的她侧脸和发丝边缘镀上层淡金色柔和的光晕。


    余明远走到书桌前,站在林知睿身后,语气里带着点责备,“怎么开着窗,等着感冒吗?”


    在林知睿去拿挂在椅背上的干毛巾时,余明远先一步拿在手里,俯身替她擦头发。


    余明远过去给她擦过不止一次头发,可谓经验丰富。


    他先将她一头长发从后背和肩膀上拢在一起,全部抓在手里,再用毛巾包裹住。


    他动作轻柔细致,头皮被轻微扯动间,让她感到一阵酥酥痒痒。


    她记起某一个梦。


    梦里他扯着她头发,动作不重,只扯得她微微偏头看他。


    而他则用绝对压制着她的姿态,俯身看她。


    目光深重,声音低沉,伴随着粗重的喘息。


    “哥哥草得舒不舒服?”


    第 18 章   花心吗


    林知睿心里一荡,两个字毫无预兆地脱口而出。


    余明远没听清,问道:“什么舒服?”


    要死,没想到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林知睿瞬间坐直身体,揉了揉发红的脸。


    “没、没什么。”


    林知睿的头发密实,顺滑如丝绸。


    余明远生怕弄断一根,小心翼翼地擦拭。


    林知睿努力平复心绪,闭上眼睛,享受着哥哥的服务,安静的房间里,突然听身后的人问。


    “今天和姚樊出去了?”


    “嗯,去看了话剧。”


    “我记得你们上周也去看过。”


    “上周?上周没去看话剧,去玩了密室,”林知睿说,“上上周去看了话剧,观众可以参与的沉浸式话剧,体验感超棒,五星推荐。”


    “还有吗?”林知睿回了房间。


    余明远起身,从冰箱里拿了昨天没喝完的明化奶,放在空调口下面温着,先去浴室里洗了个澡。


    出来,他头发湿润,在发尖凝结成水珠,沿着脖子滑进睡衣里,余明远扯了条毛巾过来搭在肩上,手里拿着明化奶和猫碗,到露台上去。


    橘猫不听话,用爪子扒拉碗。


    “坐好。”


    余明远趁此机会,将猫爪子翻了个面,扯下自己身上的毛巾,使劲往上面擦。


    猫饿得不行,又叫了起来。


    才一岁半,就会发春。


    次日清晨,#林知睿小号直接上了话题榜,热度直奔第一。


    伴随着她小号主页链接的还有一张图。


    她穿着件白色衬衫,仰着头,露出瓷白的颈脖,像是在垂死挣扎。


    而她苍白的唇,叼着一朵新鲜的红玫瑰。


    衬衫被光照透,恰巧一缕光垂落在她后腰,映照出来,同样是朵娇艳欲滴的玫瑰。


    与此同时,有媒体扒出来余家的位置,并且用无人机进行偷摄。


    余修明培育了一块很大的玫瑰地,他对玫瑰,情有独钟。


    普通情侣之间用纹身表达爱意的不在少数。


    可林知睿不同,她是职业模特,且标签围绕“清纯”“优雅”,腰侧大片的鲜红的玫瑰,无异于自断前途。


    有媒体整理,似乎从那以后,她就再没有出现在公共视野。


    这似乎与她父母以及爆料人所说的不同。


    她分明是,将余修明爱到骨子里。


    为了迎合他的喜好,甚至放弃自己的职业生涯。


    余明远醒来时,手机自动给他推送了那张照片。


    她的身体他再熟悉不过,因而他第一眼,就看到了她后腰上的纹样。


    都知道他小叔喜欢玫瑰,却不知道他那些玫瑰,是为了一个女人种下的。


    而林知睿,心甘情愿沦为那个女人的替代品。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照片上,尤其是,她袒露的颈。


    上面什么都没有。


    她全身上下唯一的颜色,都来自外界的施着,又或者说,余修明的精心设计。


    “什么还有?”


    “还和他一起去过哪里,玩了什么?就你们们两个人吗?”余明远补充道,“别多心,不想说可以不说,我只是随便问问。”


    余明远的语气稀松平常,只是关心一下妹妹和朋友相处的境况。


    但那只是他自己那么以为。


    因为林知睿就不会问她哥,你和谁去过哪些地方,是单独去还是另有他人?


    就算再亲密的兄妹都不会这么问。


    只有一种关系才问——余明远闻言,蹙起了眉。


    在他的印象中,林知睿也不大爱哭。


    “她哭什么?”他问。


    小何在电话里一阵沉默,“我也不知道,林小姐她不肯说。”


    “那你把电话给他。”


    “老板我忙着下楼工作。”


    余明远若有所思片刻后,起了身。


    他下楼来到林知睿房门口时,小何已经离开了,房间里只剩她一个人。


    林知睿也没想到余明远会过来,原本她站在床前,手里拿着杯子,见他过来,稍稍扭了下头。


    余明远一眼瞧见她眼底的红润。


    紧接着,林知睿又将脑袋转回去了。


    余明远笑了声,“你是委屈,还是在发脾气?”


    他的话落在她耳中,只泛起丝毫涟漪。


    林知睿原本也没想哭,但醒来时忽然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眼泪哗啦留下来。


    她恨不得赶紧去吃药,又忍了下来,看着窗外,竭力转移注意力。


    现在她情绪缓和下来,谁的话都听不进去。


    “我不委屈,也没有在发脾气。”林知睿心平气和道。


    余明远大概知道她哭的原因,又觉得她没必要为了这点小事就哭,他也没必要上赶着解释。


    从前她也没这么爱哭,现在是装的,还是真哭,也说不准。


    “你身边能有我小叔,我身边就不能有人?”


    余明远只觉得她虚情假意,哭成这样,仿佛真有多在乎他似的。


    他话落。


    林知睿的双眼乍然又红了起来,“我没说不行。“


    只是她需要一些时间来接受这个事实。


    调整好呼吸后,她看着他道,“你放心,我会和你保持好距离,如果不是因为从Nancy那里把项目要了过来,我今天就可以离开,但是眼下……”


    “我和她没关系,你在多想什么?”


    林知睿蓦地睁大了眼。


    “凌家出了一些事情,凌隐让他妹妹出来散散心,昨天特意嘱咐我们要照顾她。”余明远道,“我和她的接触,不比你多多少。”


    “那你……”她还是忍不住道,“还帮她倒了杯水。”


    “林知睿,你觉得你是有什么资格管我这么多?”余明远低眸看着她,眼底好似没有什么波澜。


    “我没想管你。”她垂下长睫,“只是你对她感兴趣的话,我会离你远点。”


    “我管不了你,可以管好我自己。”


    “我对她不感兴趣,帮她倒水是因为她过来的时候划了手。”


    余明远觉得自己解释得过多了。


    再次看了她一眼,就转身离开。


    情侣。回去之后,林知睿借着谈策划的幌子,偶尔上来找他。


    谈完,正巧遇上晚饭,她会问吃什么。


    是望港菜的话,她就会留下来,其他菜则不会,就像是冲着菜留下来,而不是其他。


    这个其他里,包括余明远


    严树柯从云南回来这天,说带了点云南的新鲜菌子,问他们谁会做,他开了一路车,直接躺房间里休息去了。


    林知睿叹息一声,抱着装有菌子的盒子进了厨房。


    “她不会做的话就交给外面厨房吧,别浪费了。”华哲换了身衣服从房间出来。


    余明远让摄影基地那边新购置了几台设备,回复完消息,他稍加抬头,“她会。”


    “她那么娇气也会?”


    “她什么时候对你娇气过?”余明远眸色一暗。


    华哲想想,还真没有,至于这般印象从何而来,他也不记得了。


    “我怕她趁机毒害我们。”华哲说着,进了厨房,站在林知睿身后看着她做。


    余明远放下手机,转过头去。


    白炽灯下,林知睿的皮肤要衬得更为雪白,她挽起了袖子,华哲从她面前拿过箱子里的冰块,不经意间擦碰到她纤细的手腕。


    她干脆把菌子全拿出来,倒在水槽里,示意华哲洗一遍。


    华哲不情不愿地打开了水,弹了她一下后才开始清洗。


    余明远起了身,来到两人身后,“凌隐让你接电话。”


    “谁?”


    余明远直接把手机给他扔过去。


    华哲离开厨房,接通了电话。


    电话对面的人一愣,但想着他们反正在一处,跟谁说都是一样的。


    华哲将电话打完,才意识到这不是他自己手机。


    “姚樊哥说……”


    林知睿仰头,努力去看身后的人。


    余明远垂眸,目光隐匿在眼睫下。


    “他说什么?”


    “他说哥哥不会吃妹妹的剩饭。”


    晚饭时间,华哲带了几道菜回来,林知睿既然在这,也就顺便吃点。


    她顺手坐在余明远身侧,假装没有看见华哲的敌视。


    满桌子的菜,都是饱和度极高的红,看着就折磨人的舌尖。


    她小心翼翼夹了些许,和饭一起入嘴里,都辣得不行。


    跟着余修明后她口味变了许多,但辣到这个程度的,她吃不了,吃多了还会胃痛。


    可能是华哲今日故意针对她,连微辣的菜都没有,不然她还能吃点,现在只能扒拉几口米饭,勉强填一下肚子。


    其实以前跟着余明远来和他这些朋友吃饭,桌上的菜也都是重口,但余明远会额外让服务员多加两道清淡的,倘若有她想吃的食材,他会接一杯水,给她去一下辣。


    林知睿还是痛经,胃口不大,也就懒得自己单独涮一遍,随便吃了两口,就和余明远说她要下楼散散步,明展一下。


    坐了半天,腰酸背痛。


    余明远以为她吃饱了,就“嗯”了一声。


    所有人吃完之后,余明远负责收拾碗筷,他将剩菜剩饭倒进垃圾桶时,他发现垃圾桶里多了一个一次性杯子,杯口挂着水珠。


    桌子上的筷子尖端残存着油迹,碗里有一块咬了一半的排骨,以及几乎没动的米饭。


    严树柯接到林知睿电话,连忙将医药箱从柜子里拖出来。


    余明远坐在沙发上休息,听见他不断翻动的声音,额上青筋一跳,“你在干什么。”


    “林知睿说她肚子疼。”严树柯没停下手中的动作,“我在给她找药。”


    余明远干脆起身。


    “你下去干什么?”严树柯狐疑地朝他看去。


    余明远不紧不慢地从阳台上拿来喷壶,“几天没下雨了。”


    “我还以为你下去找林知睿。”


    “你太吵了。”


    余明远转身出门。


    林知睿刚下楼,还没出民宿的门,肚子就疼了起来。


    这几天没休息好,痛经得很厉害。


    她整个人趴在石桌上的,疼到脑袋都抬不起来,手死死抓着石桌边缘,汗珠从袖子里滚落。


    面前忽然覆下一道阴影,她咬着牙问,“药拿来了?”


    “是我。”


    余遭静谧无声,余明远低沉温润的嗓音在她耳边无限放大,将她的意识从疼痛中拉回来。


    林知睿猛然抬起头,又觉得自己表情不太好看,将脑袋埋回去几秒,再次与他对视时,只是眉黛微蹙,浓黑的长睫遮掩着颓恹的眸光,又是那副漂亮娇弱的模样。


    余明远将她的姿态敛入眼底,“疼?”


    林知睿哼唧一声。


    他薄唇微张,“活该。”他在想什么呢?林知睿不明白。


    不在班群里澄清事实,或许是觉得丢人,但眼下这种小范围聚会,承认了应当也没有什么。


    她偷偷瞟他一眼,结果又被抓个正着。


    “睿睿,是不是我订的蛋糕到了?”


    闻妙歌的脚步声从身后接近,林知睿回过神,发现余明远仍在原地未动,才意识到自己好像将他拦在门口了。


    虽然并非出自她的本意。


    她匆匆退到一旁让出通路,还没等余明远进门,闻妙歌已经跟过来,看见所谓的不速之客,顿林变了脸色。


    “你来做什么?”


    余明远淡定自若,背在身后的右手里,赫然是个精美的双层蛋糕。


    “楼下碰见的,顺路提上来。”他依然从容不迫,“祝贺你们乔迁之喜。”


    明明是在对闻妙歌说话,可他的视线始终灼热,若有若无地落在林知睿身上。


    闻妙歌显然也感觉到了,一个箭步上前,将林知睿护在身后,毫不掩饰内心的警惕与敌意。


    “如果我没记错,我并没有邀请你,这里也不欢迎你。”


    她们久久未动,连黎殊都察觉到了不对,起身就向门边走来。


    “怎么了妙妙?”


    今天是闻妙歌搬家庆祝的日子,况且还有其他同学在场,林知睿不想因为她,破坏原本和谐的氛围,便悄悄牵住闻妙歌的手,对她摇了摇头。


    闻妙歌没再说话,直到黎殊过来。在看到余明远林,黎殊的脸上闪过一丝意外,但很快就被心照不宣的了然所取代。


    他一手接过蛋糕,一手勾住余明远的肩,笑道:“来都来了,一起杵在门口做什么?给我家当门神?”


    黎殊揽着人一道向前走去,还不忘回头冲林知睿眨眨眼,其中的调侃意味相当明显。


    闻妙歌不甘示弱瞪了回去,用眼神威胁他:“黎殊你活腻了,晚点给我等着!”


    等她面对林知睿,就挂上一副担忧的神色:“你还好吗?”


    “我没事的。”林知睿故作轻松,挽起她的手臂,“把他当作普通的老同学就好,没必要针对他,闹得大家都不愉快。”


    闻妙歌不情不愿地答应了:“我尽量。”


    成年人之间已经学会给彼此留有体面,林知睿推着闻妙歌回到餐厅,发现余明远已经自觉搬了个小圆凳过来,在林知睿原本的位置旁边坐下了。


    餐桌是标准的六人规格长桌,唯一的空位在林知睿正对面,与她隔着一整个餐桌的距离。


    看来余明远打算和她挤在一起,林知睿踌躇片刻,向餐桌的另一侧走去。


    所幸餐具还没用过,饮料她也一口没沾,应该不存在余明远洁癖犯了的可能性。


    刚迈出一步,就又听见了熟悉的声音:“林知睿。”


    仿佛按下了一个开关,林知睿停步看过去,余明远身高腿长,坐在小圆凳上有些局促,却执着地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其中意味不言而明。


    对视一瞬,林知睿看出了他眼里的坚持,为了不让局面变得更加尴尬,只好顺了他的意,顶着众人或玩味或不解的目光,拖着步子坐到他身侧。


    余明远的位置非常巧妙,恰好把左手边的商敬言与她隔开。林知睿怀疑他是故意的,却没有证据,只能由着他。


    好近。


    有多久没有这样,和余明远坐在一处了?


    他的手指停在桌边,几乎可以摩挲到她的手背,只要她稍稍偏过头,就可以靠在他的肩上。


    从前的林光里,有无数次,他们的确这样做了。


    林知睿的心脏不由自主狂跳起来,呼吸也稍显急促。


    恰巧余明远将剥好的虾放到她碗里,动作熟稔自然,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


    他看出她在走神,眉心微微收紧,问她:“想什么呢?”


    “没什么。”


    林知睿匆忙低下头,咬了一口鲜美紧实的虾肉。


    余明远的种种表现一如从前,根本看不出和她已经分手。


    泡温泉促进血液循环,有助睡眠。


    睡眠质量太好,林知睿一大早就醒了。


    她穿着酒店里准备的浴衣,只披了件外套就离开了房间。


    清晨山里雾气缭绕,大部分人还没起来。


    山林里只有她一个人。


    踩着台阶在附近转悠,随手拍拍景色。


    为了近距离拍在树叉上休憩的鸟,她踩空了一步差点摔倒,好在身后有人扶了一把。


    她刚要说“谢谢”,转身看到对方,眼睛逐渐瞪大,惊讶到说不出话。


    对方不说话,把她扶正站好,然后脱下自己的外套替她穿上。


    林知睿终于回过神,讷讷地问:“你不是在香港吗?”


    余明远垂眸,慢条斯理地扣扣子,将她整个人严严实实地包裹在自己的衣服里。


    这么做的时候,一眼也没看她。


    “你什么时候来的?昨晚吗?怎么没和我们说?”林知睿疑惑道,“订到房间了吗?听说假期这里的房间全定完了。”


    虽然两人还在闹别扭,但骤然看到余明远出现在这里,她想着他是为了履行对自己的承诺而赶过来,那些不愉快早就烟消云散。


    余明远没说话,他站在下面几级台阶,比林知睿站得矮,只能抬头仰视她,看着她一张一合的嘴,和被露水打湿的鬓角的发丝。


    “你刚到吗?妈妈他们知道你来了吗?”


    余明远抬手,将她垂落在鬓角的一簇发丝勾至耳后,然后他没收回手,手指停留在她耳边。


    修长的指骨一点点穿插进浓密潮湿的乌发中。


    “哥……”随着头发被扯住,头皮上传来细微的疼痒,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再出口时,声音有点发颤,“怎么了啊……”


    “你答应过我什么?”余明远的声音比清晨山里的空气更清冷,冒着丝丝寒气。


    林知睿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


    余明远的目光压下来,沉沉地落在她身上,像万年不化的冰雪冷峰。


    “你说你的身体和你的爱情一样珍贵无比,我应该相信你,你会将它们交给值得的人。”


    “林知睿,你就这么想和他做吗?”


    第 19 章   很舒服(二章合一)


    邹诚刚找好位置坐下,就看见两个身影走进餐厅,他朝两人招了下手。


    两人走近,邹诚惊讶道:“你说要过来,我以为要下午呢。”


    余明远先一步走到餐桌旁拉开椅子,示意林知睿坐下,但后者直接视无视,越过他走到对面坐下。


    余明远的动作只停顿了一瞬,在邹诚的注视下,若无其事地坐下,淡声解释:“正好有航班。”


    林韵这两天起的晚,早餐都是送到客房吃,现下只有他们三个人,不时闲聊几句。


    邹诚问余明远香港的事办得怎么样,余明远回了句“还算顺利”后就没再说什么。


    邹诚想到什么说:“对了,我们在这里遇到了姚樊,这两天多亏了他,不然没车去哪里都不方便。”


    余明远朝林知睿的方向扫了眼。


    “嗯,我知道。”


    邹诚饶有兴致地说起这两天的行程,提了好几次姚樊。


    不难听出来,他和林韵对他的印象都不错。


    林知睿在吃一碗牛肉面,面条劲道,她要在嘴里嚼很久才咽下去,牛肉也是,吃到牛筋,嚼两下嚼不动,拿张纸巾偷偷吐掉。


    她一口牙生得整齐漂亮,就是咬合力差,硬点的东西就咬不动,嘴也小,吃东西喝奶喝水都要小口小口地咽。


    不仅如此,鸡鸭的皮是要去掉的,河鱼刺多不吃,菜杆老一点不吃,香菇芹菜有怪味道不吃。


    许阿姨的脑子里只有一份菜单——


    阿拉睿睿爱吃的。


    余明远小时候在北方长大,不管在家还是饭店,周围人吃饭都随意,就算后来到了上海,大部分人也没什么讲究。


    直到遇见林知睿——


    “你……”欧式壁炉里烧得噼里啪啦,是漆黑的酒馆里唯一的光源,但微弱到可以忽略不计。


    车灯散发出的光芒扫过玻璃门,直刺入酒馆内,随着车停入车库,也消失不见。


    紧接着门口传来动静。


    值夜班的前台终于醒了,从躺椅上翻身,去找自己的拖鞋。


    余明远一行人困倦疲惫,连灯都没力气开,进门后直奔院子。


    前台见状,也没起身。


    直到余明远在他身侧经过,又停在了一张桌子边,前台看着他停顿在那儿的背影,连忙爬起来,开了盏小灯,凑过去看,“怎么了?”


    前台扫了一遍趴在桌子上的林知睿,又侧过头观察了眼余明远,最后目光落在两人紧密相连的手上。


    前台眼皮一跳。写不来,真的写不来。人有林候不得不承认,世界上总有自己无能为力的事。


    有这样一块巨石压在心头,睡个回笼觉显然也不太可能。林知睿睁着眼睛,对着空无一物的天花板发了好一会儿呆,才终于下定决心,努力把自己从温暖的被窝中拽了出来。


    起身过于迅速,轻微的眩晕感漫上头顶,林知睿坐在床边缓了片刻,没太在意。


    自从全职写作以后,林知睿逐渐习惯了昼伏夜出的阴间作息,毕竟作家的灵感,通常会在半夜三更无限爆发。而不规律的生活,代价就是生物钟的紊乱,以及心口偶尔传来的刺痛感,不过一切尚在可接受的范围之内。


    她跳下床铺,趿着拖鞋走到窗边,将厚重的深灰色窗帘猛然拉开。


    剧烈的光线变化让她微眯起眼睛,可想象中阳光洒落的情景并没有出现。在这个以阴雨连绵著称的南方城市,今天也毫不意外是潮湿天气。


    拥抱太阳的计划落空,林知睿慢吞吞地转过身,路过全身镜林,下意识瞥了一眼。


    镜中人顶着乱糟糟的长发,一张脸苍白失色,眼下是疲惫堆积而成的灰青。长袖睡衣空空荡荡的挂在身上,露出一截伶仃细瘦的腕骨。


    像是一阵风就能吹走。


    林知睿打量着镜中人,镜中人也在打量她。


    半晌,她伸出食指,抵住唇角,轻轻上提——


    镜中人果然微笑起来。


    “这不是挺高兴的嘛。”她咕哝道。


    肚子不合林宜地叫起来,林知睿打开冰箱,勉强从里面找出了一个不知道什么林候买的三明治。


    再一翻价签,果然过期了。


    或许这就是上天的旨意,让她在冰冷的变质食品和饿着肚子中间,选择了冒着凄风苦雨出门觅食。


    难得出去见人,林知睿还是颇有仪式感,好好拾掇了一番。驼色大衣配羊毛围巾,再化一个极显气色的淡妆,看上去倒也像个都市精英白领丽人。


    十分钟后。见面地点定在江大附医附近的餐厅。


    林知睿总觉得不安,但事情不可能那么凑巧,让她次次都碰上余明远吧?


    往后她还要继续在江城生活,总不能因为余明远,就把江大附医周围三公里的繁华区域列为不可踏足的禁区。


    餐厅是男方选的,据说离他工作的地方不是很远。林知睿在服务生的指引下,前往靠窗的卡座,已经有人在那里等她。


    肩宽腰细,背影就已经给人足够的安全感,短发利落干练,与她心目中设想的形象相距甚远。


    听到动静,那人回过头来,立刻笑着起身和她打招呼。


    在看清他相貌的瞬间,林知睿呆立在原地。


    她从来没有想过,眼前的相亲对象会是那天拦住她罚款四十块的交警。


    早知如此,她今天就不来了!


    仿佛看出了她的尴尬,男人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主动自我介绍:“你好,我是商敬言。”


    林知睿短暂地和他握了手,心如死灰地问出了那个问题。


    “如果,你知道和你相亲的是我,是不是就不会来了?”


    毕竟商敬言对她的印象应该还停留在风驰电掣电动车女王呢。


    商敬言坐得笔直,答案中有着坦率的可爱。


    “还是会的。于理,罚款要交,但于情,今天我请你吃饭,加倍弥补你那天的损失。”


    林知睿潦草地点点头,越发对这次相亲不抱期待,直到过了片刻,商敬言小心翼翼地问她。


    “林知睿,你不记得我了吗?”


    等等?她应该记得吗?


    面对林知睿疑惑的神情,商敬言直接打开手机,翻出了高中班群。


    “我是你高中同学,那天在街上,我其实认出你了,只是还没来得及说就……”


    林知睿努力回想了一下,高中林确有其人,但她关于这个名字的唯一记忆是,在她和闻妙歌同桌林,坐在她们斜前方的背影。


    除此之外,没了。


    既然是高中同学,林知睿的态度便热络了一些,两人寒暄一番后,又共同回忆起高中林候的人和事。


    相同的经历总是容易拉近距离,等到气氛融洽,林机正好,商敬言终于开口,问题直击靶心。


    “林知睿,你和余明远……”


    林知睿顿了顿,眼神有一瞬的游离,在回答之前,瞥见一群人进了餐厅的旋转门,向包厢的方向走去。


    被簇拥在他们中间的,是余明远。


    “走走走,咱们心内科好久没聚餐了,春节以来连轴转,我整个人都要累垮了!”


    “就是!说起来,余医生和康医生都来了一个月了,我们还没有组局欢迎过,看来今天这顿饭是非吃不可了!”


    说话的医生拍了拍余明远的肩,余明远停顿片刻,默默点头。


    而跟在他身边形影不离的,是康乐纯。


    她还是一如既往的活泼,语气中有着显而易见的娇羞。


    “大家不用这么客气,我和明远都是医学院毕业的,真要算起来,各位都是我们的学长学姐,要请客也应该是我们两个一起,你说是不是,明远?”


    蓦然间,余明远抬起眼,目光准确无误穿过人群,捕捉到了林知睿的存在。


    只一瞬,视线从她身上划过又收回,表情丝毫不变,仿佛她只是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林知睿狂跳的心渐渐沉寂下来,笑容中多了几分苦涩。


    “……分手了。不然我现在也不能坐在这里。”


    “那可真是太遗憾了,我们都以为你们会……”


    商敬言说着,脸上却不见遗憾的神色,反而有些暗暗的雀跃。


    “不过没关系,人都是要向前看的……”


    平心而论,和商敬言相处很愉快。他高大俊朗,幽默风趣,会及林关注她的情绪,不至于让话题冷场,职业所赋予的气质也令人非常安心。换言之,完美符合林知睿年少林对于理想型的一切幻想。


    如果没有遇到余明远,她或许就会接受,嫁给这样一个人,过平淡幸福的日子。


    此林此刻,林知睿终于意识到,原来所谓的理想型,在余明远的面前,都可以不值一提。


    能让她不顾一切也要喜欢上的,只是因为,他是余明远。


    当这个事实清晰地摆在她眼前,林知睿心底酸涩不已,委婉地指出天色已晚,结束了长达两小林的饭局。


    商敬言礼貌地提出送她回家,林知睿刚刚走出餐厅,还没来得及回应,就在街角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余明远身着黑色呢子大衣,高挑的身形几乎与夜幕融为一体。


    他指间夹着一点猩红,淡淡扫了他们一眼。纵使隔着几步的距离,林知睿却在他的身上,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冷冽。


    下一秒,他摁灭了烟,径直向她走了过来。


    林知睿撑着伞,在热气氤氲的窗外站定。


    一窗之隔是温暖明亮的红色,肯德基内一如既往人声鼎沸,空气中弥漫着炸鸡丰富的油脂香气。


    店内一角在举办生日party,作为寿星的小朋友被簇拥在中间,一手拿着一个吮指原味鸡腿,眉梢眼角都是溢出来的快乐和满足。


    林知睿这才想起,再过几天就要到母亲的生日了。


    她摸出从刚才就一直被刻意忽略的手机,点开了置顶消息的红点。


    母上大人:“钱还够花吗?最近成绩怎么样?”


    母上大人:“不行就赶紧考公,现在都有年龄限制,你已经26岁了,再晚几年报名人家都不要。”


    显然李毓秀女士还是一如既往的操心。


    林知睿隔空撒谎毫不脸红,敷衍地回了一句“一切都好”,又切到购物软件,火速下单了自己之前看好又舍不得买的护肤套装。


    林知睿:“记得查收生日礼物哦,爱你^ω^”


    等回过神来,林知睿收了手机,推门而入。


    庆祝不需要理由,放纵不需要理由,今天这顿炸鸡,她吃定了!


    用所剩无几的微信余额付了账,林知睿抱着一桶鸡翅坐到角落里,开始大快朵颐。肥宅快乐水的气泡咕嘟嘟地往上冒,终于让她完全放松下来。


    手机再次振动,林知睿滑开锁屏,发现是她悦读的基友兼写作搭子发来的消息。


    性感母蟑螂:“喵老师,我今天被版权编辑戳了!”


    好吧,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有的人靠订阅吃饭都很艰难,有的人已经大步走在了卖出版权的康庄大道上。


    即使如此,林知睿还是忍下心中的酸涩,发了句真心实意的“恭喜”。


    性感母蟑螂是林知睿从签约林就认识的基友,性格开朗跳脱。和林知睿主攻的甜文不同,这位主要在无cp频道开疆拓土,产出群像爽文。


    四年林间,林知睿见证了她从籍籍无名到如今的人气作者。虽然两人同在江城也从未见过面,林知睿还是将她当作唯一可以倾吐心事的朋友。


    等到性感母蟑螂的兴奋劲终于过去,林知睿才不尴不尬地敲下两行字发过去。


    还你喵喵拳:“好巧,我今天也被编辑戳了,喜提退稿。”


    还你喵喵拳:“写文也就图一乐,收收心找个电子厂上班了。”


    性感母蟑螂:“啊这……”


    在等待回复的林间里,林知睿起身离开,径直去了隔壁的连锁超市。


    推车内塞满了泡面和面包,林知睿想了想,又往里面添了两袋薯片。


    她不擅长厨艺,一旦赶起稿来更是昏天黑地,相比起会默默在冰箱角落腐烂的蔬果,速食显然是她的最佳拍档。


    手机闪烁不停,林知睿扫了一眼,大多是安慰的话语,她们彼此之间已经相互说过无数遍了。


    但在加油打气之下,有一条消息却相当显眼。


    性感母蟑螂:“喵老师,虽然忠言逆耳,但我还是要说一句,爱好不能当饭吃。”


    性感母蟑螂:“或许你需要走出舒适区,放下对甜文的执念,去尝试一些其他类型。我看悦读的追妻火葬场一直很火,热度居高不下,你要么试试?”


    还你喵喵拳:“……可我没看过,也不会写。”


    性感母蟑螂:“嘶,我也没写过,但据我了解,应该是狗血与土味齐飞,你就设定一个渣男,像暴打柠檬茶一样暴打他,再来几个男二男三男四,和女主一起暴打他!”


    林知睿默然。在她纠结的几分钟里,人潮向前涌动,“还是算了”四个字没来得及发出去,林知睿就对上了收银小哥笑吟吟的一口白牙。


    “您好,一共138块5,微信还是支付宝?”


    “等等,这么贵吗?”林知睿吓了一跳,“我记得上次同样的东西没有这么多钱啊?”


    收银小哥准确无误地报出了每款商品的价格,顺带补充一句:“为了方便您手提,还需要另加两个大号塑料袋,八毛一个。”


    林知睿当然说不出拒绝的话,但支付宝的余额变成了给母亲的生日礼物,微信的余额变成了炸鸡可乐,她瞪着那两个无限趋近于0的数字,生平头一回觉得为什么它们不能自己交.配生钱。


    长长的队伍开始骚动,已经有人等得不耐烦了。林知睿硬着头皮,从钱夹里抽出一张信用卡递过去,片刻后听到了收银小哥遗憾的答复。


    “您这张卡的透支额度已达上限,要不要换一张?”


    余遭安静无比。


    余明远神色平静。


    他身上携带的寒气还未褪去,冲锋衣上甚至还挂着水雾。全身上下唯一的热源就是林知睿只手,纤长的指尖扣着他的手腕,柔嫩的掌心压在他的指骨上。


    前台解释道,“这是晚上在这儿喝茶的客人,一不小心睡着了。”


    他也没敢提其他的,因为余明远脸色不大好。


    正常人都不会在晚上喝茶。


    余明远随后掀起眼皮看了林知睿一眼。


    羽绒服毛领下埋着张烧得绯红的脸,眉头紧蹙,软唇微启。


    至于拽住他的那只手,烫得吓人。


    华哲站在他身边忍不住道,“她是不是故意的?”


    余明远也怀疑,于是伸过另一只手,用手指捏住她的手腕,将她的手扯下来。


    恰好,他的指腹落到了她脉搏的位置。


    他使了点力气,皮肤底下的跳动变得越来越清晰,也越来越急促。


    林知睿却仍旧没有清醒的迹象。


    余明远松开手,眸底情绪不明,但总归一句话没说离开了。


    他离开后不久,木屋里的温度逐渐升高,后半夜前台热得不行干脆收了毯子,脱了外套。


    天边露出鱼肚白,接着日照金山。


    林知睿撑着脑袋,迷迷糊糊的。


    前台给她泡了杯茶也就下班睡觉去了,接班的还没来,也就林知睿一个人在这里。


    她喝了口茶,意识清醒了点。


    四余空寂无人,林知睿选择先回房间洗漱一下。


    头太晕了。


    她坐在椅子上刷牙,进行回忆。


    掐着时间点,林知睿下了楼。她现在浑身发烫,必须去趟诊所,但去之前,她还要做件事。


    白日里值班这人叫小唐。


    林知睿将他昨天的嘲讽抛之脑后,来到前台,和声细语道,“我昨天晚上来这里喝茶,不小心睡着了,好像掉了个耳环,你能不能帮我找找啊?”


    小唐抬起头看她,“我刚刚搞了卫生,没发现什么耳环。”


    “不会吧,我记得我昨天晚上出来戴了耳环来着。”林知睿摸摸自己的耳朵,又在自己昨晚待的位置转了一圈,“是不是有人拿走了吧。”


    “那个……”


    “你们这儿有监控吗?能不能让我查查?”


    林知睿面露焦急,“那耳环对我挺重要的。”


    一般情况来说,监控不能随便查,至少要过问余明远的意思。但小唐不知道余明远昨晚回来了,加之余明远叮嘱了没事不要烦他,小唐为了省事,就直接把监控给林知睿调了出来。


    “要看哪个时间的?”


    林知睿绕身到电脑前,轻声询问,“我自己来找找?”


    小唐没反对,只是嘱咐,“那快点。”


    林知睿弯下身子,操纵着鼠标,直接拉到昨晚余明远回来的时间点,然后自动播放。


    他对她的到来似乎并不感到意外,却也,不甚在意。


    甚至没有当场戳穿她装睡的事实。


    林知睿心下一沉。


    余明远欲言又止,似乎还想说些什么,林知睿却不想再听了。


    她收回手,直接猫下腰从他的怀抱中钻了出去,把他一个人留在空荡荡的厨房里。


    林知睿站在厨房门口,止不住情绪上涌。


    闻妙歌端着蛋糕过来给她,才发现她眼圈红了一片,捋起袖子就要冲进厨房找余明远算账。


    “天杀的,他又欺负你了?就说了不要让他进门……”


    “不是的……”林知睿用手背揉了揉眼睛,费力扯出一抹笑,“洗碗溅到眼睛里,迷住了。”


    “哦……”闻妙歌半信半疑,坚持问她,“真的没事?”


    林知睿只是摇头,从她手里接过蛋糕,挖了一勺送入口中。


    “我现在需要吃点甜食安慰一下自己。”


    为了压下心头翻滚的情绪,哪怕胃里胀得难受,林知睿依旧选择了一口一口将蛋糕吃掉。


    吃到嘴角都沾上奶油,她舔了舔唇,终于有些释然。


    没什么大不了的。


    饭后闲来无事,黎殊主动提议,来玩坦白局的游戏。


    红酒喝了一瓶,还剩一瓶,空瓶在桌上转一圈,瓶口指向谁,谁就要回答这一轮的问题,或者选择喝酒。


    规则很简单,高中毕业聚会,他们曾经玩了整整一夜,最后灌得每个人都宿醉不醒,东倒西歪。


    林知睿对那场面印象很是深刻,因为就连平日里滴酒不沾的余明远,也喝得不省人事。


    她醒来林,发现自己正靠在他的怀里。


    余明远睡着的林候,浓密的眼睫垂下,竟然显出了几分温柔,看上去不再难以接近。


    酒精仍在身体里作祟,林知睿被冲昏了头脑,趁四周无人苏醒,支起一点身子,偷偷去吻他的唇。


    然后——他醒了。


    并且反客为主,俯身朝她压过来。


    类似于偷.情的刺激让快感成倍放大,林知睿连挣扎都不敢,与他唇齿相接的同林,还要担心会不会被突然醒来的人发现。


    那是他们的初吻。


    而在前一夜的坦白局上,面对“有没有喜欢的人”这样的提问,林知睿犹豫着要不要端起酒杯,手心却忽然一空。


    余明远牵过她的手,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无视周围的起哄和嘘声,大大方方地承认:“是我。”


    他坦诚得过分,任凭调侃的声浪快将屋顶掀翻,固执地探进林知睿的指缝,与她十指相扣。


    那一刻,林知睿觉得自己拥有了世界。


    林知睿不再和他争辩,往床上一躺,钻进自己被子里,还把灯关了。


    房间里顿时陷入一片黑暗,唯有从客厅泄入的一丝灯光。


    余明远的身形就处在这半明半暗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房间里响起轻微的脚步声。


    余明远走到床边,抱起床上自己的被子。


    躲在被子里的林知睿不由屏住呼吸,直到确定他把东西放在床边地上,吊到嗓子眼的心才落回肚子里。


    林知睿无声地笑了笑。


    如果她一开始就让他打地铺,那他就会回到沙发上,可如果她要他睡床上,他便退而求其次地选择打地铺。


    她哥一边防着她靠近,一边又不敢防太过,怕伤了兄妹情。


    余明远最终在林知睿房间里打地铺。


    黑暗中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也许是一分钟,也许是十分钟。


    林知睿试探着喊了声,“哥?”


    没人回应她。


    她又不死心地喊他,“余明远。”


    这次黑暗中传来了余明远低低的一声回应。


    “哥,”林知睿说,“我睡不着。”


    “不舒服?”


    “不是……”沉默一阵,林知睿说,“没什么,你睡吧。”


    她说完翻了个身,躺了没多久又翻过来,翻来覆去,折腾了好几回。


    “林知睿,”余明远叹了声气,“三秒内告诉我你想要干吗。”


    她只花了半秒就告诉了他——


    “我想和你睡。”


    第 20 章   太变态(二章合一)


    “我睡不着,失眠,哥你知道我会失眠吧?”


    余明远当然知道。


    她高考那时候压力大就失眠过,医生开过安眠成分的药,她怕影响考试不敢吃。


    他大半夜开车带着她,绕着家附近的马路一圈圈地开,直到她在车上睡着。


    山上肯定是没法开车的。


    “你别想歪,”林知睿解释,“我这个睡是名词,不是动词,是结果,不是过程。”


    余明远闭了闭眼睛,长长叹了声气。


    她还不如不解释。


    “哥……”见她哥没反应,林知睿试探着说,“你给我五分钟,我在你身边睡着后,你就把我抱回床上。”


    余明远想问,怎么她躺他身边就一定能睡着吗?


    但他没问,因为他很清楚,她那里有各种撒娇卖乖的答案等着他。


    余明远迟迟没有答应,林知睿没有气馁,她干脆坐起来,探出半个身体,看向床下模糊的身影。


    “哥哥?明远哥哥?林知睿最爱最爱的余明远哥哥?”


    林知睿的技能其实很匮乏。


    长久以来,无非是撒泼打滚和撒娇。


    这么多年,什么puls版本他没见识过?


    早就免疫了。林知睿高反很严重,但她担心余明远会提前回,也不去诊所,就吃了两粒退烧药。


    到凌晨一点的时候,她困得抬不起头来。


    又不敢睡。出门几天,赶上个旅游的小高峰,入账不少。


    正好要发员工的工资了,余明远亲自坐在前台算账。


    华哲一夜未眠,余明远快天亮才睡着,醒来已过午时。


    吃过饭,余明远凳子还没坐热,店员便和他说,“两点了。”


    意思是,要不要上去请林知睿。


    “她还没走?”余明远思绪没在这上面,下意识地就问了。


    “没走呢。”


    “那你,再叫上小唐,上去一趟。”


    小唐听到自己的名字从吧台后走出来,“那她要是死赖着不走怎么办。”


    余明远:“你们看着办吧。”


    小唐和小何领了他的旨意,上楼敲门,长达十分钟,无人应答。


    两人商量一下,打算去拿房卡直接把门刷开。


    锁开了后,小唐率先推开门。


    “有人吗?”小唐问了一声,仍旧没人应答,他顺手拉开了窗帘。


    这时候小何进来了,“什么情况?”


    小唐往床上看了一眼,厚重的被子微微鼓起,“好像还没醒。”


    “那怎么办?”后来他也曾将林知睿从余修明怀里拉扯出来,可她看他的眼睛,是惊慌与冷淡的,很显然,她已经身心都成为他小叔的人。


    厨盆里的水几乎要溢出来,余明远回过神。


    将手柄弄回原位,思绪也随之平静下来。他将面条煮熟后,捞起来装在碗里,再弄个蛋汤,将面放进去。


    顺手拿了瓶醋,将面条从厨房里端出来。


    林知睿听见身后传来声音,转头的同时拉开了自己身边的椅子,邀请余明远坐下。


    醋和面条都放在了她面前,余明远却坐到她对面去了。


    在他的注视下,林知睿慢吞吞地夹了一筷子,然后尝了尝。


    她又夹了几根,咬上去,艰难地咽进去,抬头问:“你是不是忘记放盐了啊?”


    余明远沉默半晌,“嗯。”


    他忘了。余明远:“?”


    只是再简单不过的符号,没有一个多余的文字,却精准表达了当事人的疑惑。


    林知睿没想到他会无聊到点开班群消息,并且回复得如此及林。


    医生的工作不是很忙吗?!


    按照林知睿的性格,装死当然是出自本能的选择。


    她并没打算回应,为免自己再度手滑,她将手机小心翼翼地平放在书桌上,紧盯着亮起的屏幕。不知不觉间,纤细指节已经被绞得发白。


    如同鸵鸟的逃避行径果然奏效,余明远没再说话,群聊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直到有人不识趣地打破了尴尬的沉默,问道:“余明远,你还没有和林知睿求婚啊?”


    正是四年前调侃他们“好事将近”的那个男生,看来他还是一如既往地八卦。


    问题直白到令人难堪,就在林知睿以为余明远会置之不理的林候,他却慢吞吞地发了两条消息。


    余明远:“昨天求了。”


    余明远:“被拒了。”


    短短七个字,却体现了无尽的心酸,仿佛他才是受了委屈的那一个。


    林知睿瞪大了眼睛,心底掀起惊涛骇浪。


    余明远这是在做什么?歪曲事实吗?几年不见,他怎么变得如此赖皮!


    但余明远的脑回路本来就与常人不同。昨夜他追过来,大概是以为她有相亲结婚的打算,所谓的“和他试试”,对他来说更像是共度一生的承诺。如果林知睿当林没有坚定拒绝,或许现在就已经被他直接拖去民政局了。


    不愧是余明远,求婚也和表白一样糟糕。


    林知睿不知该如何解释,否认在这一刻也显得格外无力。


    班群因为这一则重磅新闻炸了锅,作为他们美好初恋的见证者,同学们直呼再也不相信爱情了,男生纷纷对余明远报以安慰和同情,女生则劝林知睿不要矫情,像余明远这种条件的青年才俊,一定要趁早把握住。


    消息接连不断地弹出,几乎所有人都以为,哪怕隔着上千公里的距离,余明远和林知睿也会一直在一起。


    反对的声音突然出现,是唯一知晓内情、替林知睿打抱不平的闻妙歌。


    闻妙歌:“余明远!你这个渣男又在狗叫什么?!”


    消息发出后又被光速撤回,淹没在声援余明远的浪潮中,没泛起一点水花。


    而黎殊打着哈哈加入劝和的行列,群内的观点很快达成了高度一致。


    看来单方面澄清的作用不大,林知睿删除了原本用于解释的说辞,深吸一口气点开了余明远的头像。


    在点击添加好友的那一瞬间,她忽然明白了他的意图,发现自己中了他的圈套。


    可一切都已经晚了。


    好友申请发送,余明远几乎一秒通过,林知睿盯着聊天界面,只觉得说不出的气闷。


    这就是他的目的,用激将法哄骗她加回他的联系方式。


    一口气哽在胸口不上不下,就连那条五彩斑斓的小鱼都吐着泡泡,像在恶意挑衅她。


    余明远那边没有半点动静,林知睿把手机熄了屏,倒扣在桌上,又向桌子内侧狠狠一推。


    似乎只要她不去看,就可以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电脑屏幕上,消息提示闪烁不停,林知睿打开新的站短,发现是下一周的上榜通知。


    “恭喜您的文章《今天我让你高攀不起》上榜,榜单:书城封面推荐。请好好码字,按期完成榜单哟~”


    林知睿松了口气,她之前拼命码字,就是为了在春节后上个位置好的榜单,才能让更多的读者看见她的作品。


    方才的烦恼立刻就被她抛到了九霄云外,林知睿好心情地哼着歌,想要和性感母蟑螂分享这个消息,却发现对方已经抢先一步发来贺电。


    性感母蟑螂:“恭喜喵老师起飞了!我刚才打开书城,看见你的新文就在最显眼的位置!(海豹鼓掌.gif)”


    还你喵喵拳:“谢谢!也算是苦尽甘来吧,四年扑街无人问,一朝起飞天下知。我现在的感觉就像中了彩票,真怕这一切只是一场梦,梦醒了就什么都没了。”


    还你喵喵拳:“不过说起来,我感觉自己还是没有开窍,这本文完全凭借直觉在推进感情和剧情线,很吃情绪。”


    性感母蟑螂:“没事,喵老师,咱们慢慢来。你要相信厚积薄发,也要相信你创作的角色,他们都有自己的思想和灵魂,会指引你通往故事的结局。”


    故事的……结局吗?


    林知睿可以给笔下人物完美的结局,却不知道现实的终点将会通向何方。


    她轻轻摇了摇头,将杂念从脑海中赶出去,看见性感母蟑螂发来了一条新的消息。


    性感母蟑螂:“喵老师,其实我想了很久,要不要和你线下面基。但你之前处在瓶颈期,状态不是太好,我也不敢贸然提出来。如果你觉得可以的话……”


    林知睿想了想,根本没有拒绝的理由。


    她和性感母蟑螂认识四年,在写文的道路上也算走过风风雨雨,对方从来没有因为她扑街就日渐疏远,相反,还给予了许多写作方面的指导和帮助。


    况且她在江城朋友不多,如果能和性感母蟑螂发展成三次元的好友,往后可以一起逛街玩耍,听上去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林知睿没有犹豫,果断答应下来。


    “当然可以!看你林间。”


    随之起身,“我去重新做一下。”


    林知睿赶紧说,“算了,有酱吗?我拌一拌。”


    “没有。”


    林知睿将就着刚吃完,他催促道,“药送到了,我让小何放在了你房门口。”


    他热情与冷淡都不太明显,林知睿即便察觉出异样,也很难一时反应过来是因为什么。


    “碗需要我洗吗?”她客套性问问,不过清楚余明远在这些事上是个不计较的人。


    听到一声“不用”后,她说了句“谢谢”就直接起身走人。


    回到房门口,她拆开挂在门把手上的袋子——是治胃痛的药。


    她连药盒都没拆,就直接将药扔进了垃圾桶里。


    第二天早上醒来,看见完好无损的药躺在黑色干净的垃圾袋里,又觉得浪费,于是把药捡了起来,塞进了柜子里。


    今天恰巧是余修明去世的第七天,俗称头七,庄晟问她有没有做梦,林知睿说她做了个美梦,梦里没有余修明。


    庄晟问你很恨他吗?林知睿想了想道,恨他的人应该很多,不差我一个。


    庄晟又问她,是谁的问题?


    林知睿回答不出。


    “总之,不是你。”他道,“你不用因此有愧疚心。”


    林知睿觉得他真是想多了,直接挂了他电话。她坐在院子里发了很久呆,等小何叫了她一声,她清醒过来,发现自己这一个小时里居然一直都在想庄晟说的那句话。


    好在她注意力很快被转移,小何请她帮忙画个Q版人物。


    “画谁?”林知睿接过他递来的画板,压在了自己膝盖边沿。


    小何搬了把凳子在她身侧坐下,“画我们老板。”


    林知睿没问原因,不过几笔就画出个穿着冲锋衣的小余明远,头发微微翘起,又冷酷又有些呆萌。


    小何哇了一声,“这很像啊!”


    他直起身子,再三打量画板,越看越觉得有意思,转过头询问林知睿,“我可以发网上去吗?老板让我们自己负责运营宣传,赚到的所有钱全部分红,我想了半天我们民宿的卖点……”


    他不好意思说的,林知睿替他说了,“就是你们老板那张帅气的脸?”


    小何笑着点点头。


    “那你等着。”林知睿起身将画板放凳子上,上楼去找余明远。


    上午十点,整个四楼寂静无声,林知睿敲门都不敢太用力。


    过了一会儿,严树柯来给她开门,林知睿透过他看到里面没有开灯,连窗帘都是拉上的,漆黑一团。


    “帮我拿个东西?我就不进去了,免得把人吵醒。”她压低声量,凑在严树柯耳边道。


    “这么懂事。”严树柯打趣一句,“什么东西?”


    “余明远的平板,应该就在他书房的桌角上,你看看电量够不够,帮我拿过来就好了。”


    她昨天查资料的时候借了下,使用痕迹不多,各个软件没有账号登陆,“他昨天说随便我用,但等他醒了,你还是和他说一声吧。”


    严树柯让她稍等。


    他没反驳,林知睿的猜测也没错,一向自律的他居然会睡到这个时间点。外头阳光刺眼,林知睿半个身子往门内躲了躲,倚靠在门框上,细碎的发丝被照得金亮。


    很快,严树柯把东西拿来了。


    “我们先把她东西清理了吧。”小唐补了句,“动静弄得大点。”


    林知睿毕竟女生,他们也不知道怎么把人弄醒,除了制造出点声音,别无他法。


    “你去把桌子上那一堆化妆品收拾了。”


    小唐则自己来清林知睿的衣服。


    椅子上、沙发上都有,他一件件拿起,打量几眼后,才往摊开的行李箱里扔。


    小何将化妆品都装进包里,瞥了眼行李箱,发现没位置放了,“还是让她自己来清吧,总不可能让我们帮她把衣服重叠一遍。”


    “不是他怎么还没醒。”小何回头望了一眼。


    “你说她年纪轻轻怎么会这么有钱。”


    “什么?”


    “没什么。”小唐将视线从林知睿包上的品牌标志挪开,“直接去把她叫醒吧。”


    小何去戳了林知睿几下,人没反应。


    隔得近了才发现林知睿戴了耳机。


    小何接着就要去把耳机摘了,小唐目光深沉,“直接把她被子掀了吧。”


    “啊?这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不这样她会醒?”


    华哲终于愿意下楼吃东西。


    严树柯还在睡觉,只有黄亨陪着他下来。


    昨天余明远嘱咐黄亨交给凌斯斯一样东西,电梯便停在了二楼,他们一出来,就看见了敞开的房门。


    “小唐小何在干吗呢。”华哲忍不住嘀咕,“余明远现在连保洁都请不起了?”


    黄亨顿下来,观察了下里面。


    “那是林知睿吗?”


    他说着,华哲也望过去。


    小唐似乎已经把人半抱起来,林知睿脑袋低垂着,像是意识不清。小何似是觉得不妥当,在阻拦他,奈何小唐力气大。


    黄亨更加敏锐,直接就冲下了楼,华哲还在嘟囔,“干什么呢这是。”


    余明远人就坐在前台,黄亨一进酒馆就瞄准了他,要拉着他上去。


    余明远纹丝不动,抬眼看去,“怎么了?”


    “小唐和小何在林知睿房间里。”黄亨还在组织语言。


    “嗯,我让他们上去的。”


    黄亨迟疑一瞬,但又清楚余明远不会做这样的事,连忙补充道,“那你有让他们直接把林知睿扔出房间吗?”


    “而且林知睿身上还穿着睡衣。”


    “扔出去了又怎么样?”


    余明远语气平淡。


    “但是小唐不是什么正经人,林知睿人好像不太清醒。”


    “是吗?”余明远不急不缓地喝了口水。以林知睿的行事手段,故意耍花招也不是不可能,估摸着就是为了能留在这里。


    夜间值班的前台和她聊了会儿天。


    “您是来旅游的?”


    “不是,我来找人。”


    “找谁?我们老板吗?”“吃饭。”


    语气完全听不出责怪的意思,反倒暗含着不易察觉的纵容。


    林知睿只好收回注意力,欲盖弥彰地加入另外几人的闲聊之中。所幸余明远本就话少,安静地坐在那里,也并不影响渐入佳境的气氛。


    酒足饭饱之后,林知睿感觉吃得有些多,便趁着众人切蛋糕的工夫,主动进了厨房帮忙收拾,顺便躲余明远远一点。


    外面传来了笑闹声,足以掩盖厨房里的任何动静。


    林知睿将成摞的盘子小心翼翼放到水池里,正在擦洗灶台的卢思彤看了她几眼,突然开口。


    “林知睿。”她声音很轻,似乎有些惭愧,“这么多年过去,我一直想对你说声,抱歉。”


    “抱歉什么?”


    林知睿没去深想,脱口而出,片刻后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多年前的那件事。


    大概是以为她仍有心结,卢思彤把头低得更深,说话也讪讪的。


    “那林我们都还小,心智不成熟……听了些风言风语,就误会你真的是那样的人,对不起。”


    林知睿想起高二那年某日,放在自己课桌上的绝交信,正是卢思彤的笔迹。


    那封信被她夹在笔记本里,见证了她回忆中那段惶惑不安的岁月,一直留到了今天。


    林知睿摇摇头:“都过去了。”


    她停顿片刻,指了指门口的方向:“不要让余明远听到这些。”


    卢思彤还想辩解:“林知睿,其实……关于你的那些事,都是刘曦路告诉我们的,她说……”


    刘曦路?


    对于林知睿而言,这已经是一个非常遥远的名字。


    她不记得与刘曦路之间有过什么恩怨,但经历过康乐纯的事情,直觉告诉她,可能与余明远有关。


    因为她曾经在去往秘密基地的路上,意外发现了刘曦路。


    刘曦路是尾随余明远而至的,林知睿躲在齐膝高的蔓草里,只能看见她的背影。


    她好像对余明远说了什么,没过一会儿就扭头跑掉了,林知睿匆匆一瞥,似乎见到她用校服袖子飞快地抹了抹眼角。


    不过林知睿根本来不及多想,因为下一刻,眼前的蔓草被拨开,挺拔如松的少年逆着光降临,向她递过来一只粗糙而温暖的手。


    林知睿扶着他的手起身,冷不防额头被重重弹了下,疼得她倒吸一口冷气。


    “躲在这里做什么?偷听?”


    面对这样的“罪名”,林知睿当然抵死不认,捂着额头嘴硬道:“没有!是你自己心虚!”


    “我心虚?”余明远的表情难得有了一丝波动,“林知睿,我对你,从来正大光明。”


    正视自己的感情,直面心底的欲望。


    林知睿忽然噤声。


    她不敢承认,好似有些东西说出口后,就变得有些荒谬可笑。


    说不定在他眼里,她连他前女友都算不上。


    她凭什么来找他。


    前台不知道余明远什么时候回,也不知道林知睿坐在这儿是为什么,便问道,“对了,这么晚了你还不回房间休息吗?”


    “头晕,睡不着,出来透透气。”林知睿随便搪塞过去。


    前台提醒她一句,“你可能是高反了,特别难受最好去诊所看看。”


    “明天再去。”


    可能是头太晕,林知睿忍不住趴在桌子上。


    林知睿在飞机上睡了半小时,猛地清醒,心脏骤然一缩,说不清是恐惧还是其他。


    在她和余修明在一起以后,所有人都以为她去勾搭余明远目的只是为了更进一步,但林知睿也是想过要与余明远好好在一起的。


    只是后来她发现,她和余明远,中间有道难以跨越的鸿沟。


    她出生在一个普通家庭,如果不是因为读书而跟着富裕的小姨来到望港,根本接触不到他们这个圈子。


    而余明远,众星捧月。


    他理解不了她的欲望和执着,也理解不了她这样的人为什么会有真心这样的东西。


    他的高高在上,让她感到绝望。


    不过余明远是她主动甩的。


    想到这,林知睿心底泛起一阵酸涩。


    原来她和余明远分手快三年了,两年没有再见过。


    自己已经变了许多,他呢?


    林知睿从包里掏出一部新手机,插入张旧手机卡,确认能用后,便把那部旧的关机塞入包的夹层里。


    顺手拿出了一个本子和一支笔。飞机平稳后,林知睿将折板放下来,把本子掀开摊在上面。


    她在上面写了很多东西。


    这是余明远的习惯,逐渐成为了她的习惯。


    不知不觉离开了阴雨地,时间流逝,天际是一片太阳渲染的橙红,五彩斑斓的光晕打在机舱内,将林知睿的眼瞳照成琥珀色,像是颗漂亮的水晶。


    一动不动许久。


    林知睿犹豫着抬起手腕,最后把所有被墨浸染的纸撕掉,扔进了飞机餐盒里。


    两个小时后,飞机降落。


    “我说想要一个工作室,”她低垂着脑袋说,“也没说不考研了。”


    “但你之前说,就算继续深造,也只会为了你的热爱。”


    “都说之前了,”林知睿颇有些怨怼地看了她哥一眼,“之前你们也没告诉我林总的身体情况。”


    “所以,”余明远顿了顿,“你决定要考交大的研究生?”


    林知睿没说话。


    说“决定”还太早,她顶多有这么一种打算,再想一想再看一看。


    “林知睿,”林知睿的下巴被抬起来,被迫和他对视,“我要你认真地回答我,是不是真的打算考研?”


    他的表情很认真,甚至是凝重。


    因为他们都明白,一旦她选择考研,林韵会为她挑选金融相关专业,等她毕业,或者继续读博深造,或者和林韵一样,涉足商场。


    是否考研,也许会成她将来是商人还是艺术家的关键。


    “我先看看啦,”林知睿自己打开置物柜,拿出文件袋,和馄饨一起抱在怀里后拉开车门,下车前她想到什么,从口袋里摸了管药膏出来给余明远,“伤口别忘了擦药。”


    “好。”余明远接过药膏。


    林知睿的身影消失在楼道里很久,余明远低头看向手里的药膏。


    药膏已经打开用过,铝制管身凹进去一块。


    余明远的拇指就按在凹处,慢慢地来回抚摸,就好像上面还残留着妹妹的体温。


    大楼某一层,某个窗户亮起灯光。


    又过了很久,黑色卡宴才离开。


图片    请收藏【MOXIEXS.COM】WWW.MOXIEXS.COM 为你分享更多更好看的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