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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51章 长辈交谈,案件问询


    江小鱼坐在后排, 某种意义上来说算得上是他家长的两个人,一个开着车,一个坐在副驾驶。


    金戈耙了一下头发, 瞥了眼后视镜里乖乖低头看着资料的猫崽子,对一旁的叶青徐问道:“叶先生和我们小鱼是怎么认识的?是远房亲戚吗?好像从没听他说过还有这么个亲戚在呢。”


    叶青徐从亱莲给的资料以及自己调查得知的情况里知道江小鱼身边有着金戈这么一个人, 他很感激对方在那时救了自己的孩子,笑得很礼貌道:“不是亲戚……小鱼有个朋友和我相识, 经他介绍我认识了小鱼, 然后小鱼现在住得屋子是由我负责庭院设计的。”


    金戈心里纳罕这守财奴一般的猫崽子竟舍得请人做设计?但到底没在别人面前拆小崽子的台,而是笑眯眯地说:“那可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我见叶先生和小鱼长得这么像, 还以为你们两个有什么血缘关系呢,原来只是凑巧长得像吗?”


    他这么说着, 却没见叶青徐反驳。男人忽略了自己的问题, 而是弯了弯眼睛对着后排的江小鱼问:“小鱼,我请你们去吃西餐好吗?市中心新开家了法式餐厅,据说味道很不错。”


    江小鱼放下资料连连摆手:“路过菜市买些菜就好了,出去吃多贵啊!”法式餐厅, 一听就不是他能消费得起的地方。再说了,虽然叶青徐现在是住在他家里,他也的确不打算收他房租,但也不能总是这个样子让叶青徐请客请吃的, 没有这样的道理。


    叶青徐听了也不勉强,开着车载着两人去了菜市场。他实在不是个会下厨的料,也没来过这种地方, 跟在江小鱼身后一步一履,既像只看护着小鸡崽的母鸡, 又像是个随手就要掏钱包付钱的财神爷。


    金戈遥遥跟在他们身后,趁着两人买菜的间隙里找人调了下叶青徐的资料:四十五岁不到的年纪,海归,多个国际设计大奖,海外永久居留权等等履历,是个非常优秀的人。金戈点了根烟吸了一口,心想这可真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但看着两人如出一辙的面庞,他若有所思地眯了眯眼睛。


    江小鱼的厨艺很一般,毕竟他的吃饭宗旨是能填饱肚子就行,但叶青徐却跟吃着什么山珍海味一般,胃口极好。


    饭后金戈笑着叼着烟问叶青徐:“我还是第一次来这附近,叶先生一起走走消消食伐?”


    江小鱼正准备收拾碗筷,听声忙道:“那你帮我遛下狗吧,让它们拉完臭臭再回来。”


    金戈笑着骂了声没大没小,随后接过七七八八几条狗绳,和叶青徐一起出了院子。


    今年的夏天不短,立秋已过了不少日子却依然很热。金戈拉着狗心里有些燥,正在愁怎么开口时便听见叶青徐说:“金先生,谢谢你这些年来对小鱼的照顾。”


    金戈十分诧异,烟叼在嘴里都没想起来吸,问:“您和江小鱼的关系似乎没到能和我说这种话的地步吧?”站在什么角度啊?能替江小鱼感谢自己照顾他?


    叶青徐先是有些歉意地弯了下眼睛,随后表情很认真道:“你是他师父,照拂了他这么些年,我也不瞒你,小鱼是我的孩子。”


    金戈心沉了一下,心道果然,面上却惊讶问:“这是怎么说的?我从小鱼九岁时便认识他了,他的父母我也是见过的,怎么会变成了你的孩子呢?如果真是你的孩子,那他住福利院时您又在哪里呢?”


    江小鱼此刻不在这里,若他在,定会惊讶于以往大大咧咧不修边幅的金戈脸上,这冷酷讥讽的神情。


    “是我不好,是我太蠢,以至于错过了这个孩子的这么些年。”叶青徐笑得苦涩,掩去了过往沉痛的部分,将李寿海偷了他的孩子交给李寿平抚养的事情说了出来。


    金戈问:“这个李寿海人呢?他为什么要偷孩子?”


    “我还在调查李寿海这么做的原因,但他死了已经有些年了。”叶青徐脸上有着不加掩饰的恨意:“若他还活着,我定要他……”那句“生不如死”没说出口,但金戈也有所感,他问:“那孩子的母亲呢?”


    叶青徐的表情很坦然:“我们没在一起,当他不存在就行。如今我找到了小鱼,只想好好照顾他。我要照顾好我的孩子。”


    金戈哂了一声:“这小子别扭得很,就算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也不会对你轻易敞开心扉的。”


    叶青徐说:“我知道,但我会努力,一直到他接受我的那一天。再此之前,还请金先生暂时不要将内情告诉小鱼,我怕他一时接受不了,会更加难过。”


    烟烧到了嘴巴,金戈呔了一口吐掉,想到变形人的情况,他问:“叶先生,您对猫有什么看法?”


    叶青徐愣了一下,不太明白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随后想起江小鱼那一院子的猫狗,忙说:“我,我以前没养过,但既然小鱼喜欢,那我当然也会照顾好它们的。”


    金戈留了个心眼,试探着说:“小鱼这孩子是喜欢它们,就像是能和它们沟通似的经常对着猫狗自言自语,你看见后不要觉得奇怪。”


    叶青徐笑着说:“那当然,只要小鱼喜欢就好。这些狗让我牵吧,这孩子天天为了遛狗起得也早,往后我得帮着他遛。”


    金戈略微蹙了眉没再说什么,只是心里思量着,看叶青徐的样子不像是接触过变形人的,也不懂猫言狗语,所以江小鱼的变形天赋到底是来源于家族遗传还是真的基因突变?又或许,是他妈妈那边?


    *


    江小鱼对于金戈和叶青徐的谈话一无所知,自从有了新的怀疑方向,他便开始着手调查。


    张庞庞的手还未痊愈,两人干脆打车去了万氏寰宇。到了富丽堂皇的大楼下,恰巧碰见了从保姆车上下来的杨菓。


    一群娱记蜂拥而至,杨菓笑盈盈地站在门口处回答着问题。


    “是的,目前已经在影视化的筹备过程中了。”


    “非常感谢大家支持,我也十分期待。”


    “新专也会有的,只是目前没有档期,计划在明年准备完毕。”


    他看起来心情竟然不错,丝毫没被前几日的家中异常所影响的样子。


    张庞庞站在一边冷哼了一声:“人模狗样,装得倒是好。”


    江小鱼抿着嘴拍了拍张庞庞的胳膊,低声道:“先进去吧。”


    两人带着调查令,万氏不得不配合警方工作,在提出和杨菓进行问询时对方犹豫了下:“请稍等,我需要咨询上级部门,安排问询室。”


    不多时,三个身着正装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领头的一个人朝江小鱼和张庞庞颔首示意,语气客气却又带着三分疏离:


    “两位警官,很抱歉让你们久等了。我是万氏法务部的经理,请跟我来。”


    江小鱼和张庞庞对视一眼,跟着三人走进大楼。


    杨菓进了询问室时脸色望着不是太好,他被法务领着落座,语气有些尖锐:“我不知道你们想要了解什么,但你们的举动已经影响了我的工作!我会向有关部门投诉的!”


    江小鱼不为所动,沉声说道:“杨先生,你有义务和责任配合警方工作。”


    张庞庞也板着脸,敲了敲桌子直入主题问:“杨先生,蒋飞死亡当天你在哪里?”


    杨菓的视线本在江小鱼身上,这人长得挺好,若不是他穿着警服,他还以为他是公司新招进来的艺人。听见张庞庞的问话,他挪开视线,注意到了张庞庞手上包扎的伤口时蹙了下眉,随后淡定道:“那天我在里德欧有商业演出,中午一直在休息室里休息。”


    江小鱼问:“我们查了通话记录,蒋飞当天有给你打电话。”


    “是啊,那天本来就是公司的乔迁宴,又有商业演出在,他打电话问我情况,挂了电话后我就没他的消息了。”杨菓好像有些不耐烦,抢先开口说:“警官,我那天中午一直待在休息室里,我记得那里是有摄像头的,你们直接去调监控就知道了,我一直没出去又怎么会和蒋飞的死扯上关系?”


    江小鱼很平静地看着他,问:“蒋飞的具体死亡时间并没有向外披露,你是怎么知道我们要问的是中午?”


    杨菓脸色僵了一瞬间,很快恢复过来说:“这不是大家都在说嘛,发现尸体的时间是下午,那他的死亡时间肯定在此之前啊。对了,蒋飞早上还出去办事了,和我打电话说来里德欧的时候正好是上午的商演结束,所以他的死亡时间大概就在这个区间内呗。”


    张庞庞做着记录,江小鱼接着问:“蒋飞上午去做什么?”


    杨菓说:“谁知道他去做什么?就说出去办事了。”


    “你认识洛溪吗?”


    听见这个名字,杨菓的神色明显有些不自然,他在椅子上挪了几下位置,想了想似乎觉得没必要隐瞒,恢复镇定说到:“认识,他是蒋飞的恋人。”


    “蒋飞在死亡当天的上午去了洛溪家中,对此你知情吗?”


    像是在掂量着警方目前知道了多少,杨菓抿了抿嘴,随后神色认真道:“蒋飞确实和我说了他要去找洛溪,但关于洛溪的事情涉及到了公司的保密协议,我无法过多透露,我可以保证,我和洛溪某种程度而言是同事关系,平日里并无过多交集。至于他和蒋飞,我只知道他们是恋人,其他的我就不得而知了。”


    他一口气说完,又露出些苦恼的神情补充说:“那天……蒋飞给我打电话的时候说他把洛溪给捅伤了……我不清楚他和洛溪到底发生了什么矛盾导致了一死一伤,但这事真的和我无关。”


    张庞庞冷哼了一声:“你说的这事和你无关,是指洛溪被捅伤啊,还是蒋飞被捅死啊?”


    杨菓神色镇定:“当然是都无关。”他仗着蒋飞死亡时自己有着完美的不在场证明似乎有恃无恐。


    江小鱼双指交叉摆在桌上,他的声音很静,却不下于在杨菓耳边炸了一声响雷:“杨先生,您正在筹备的这副影视剧中涉及到了不少的打斗戏份吧?没有请武替之类的吗?”


    杨菓压下心惊,镇定地弯着眼睛笑道:“没有这个打算呢,我是个追求完美主义的人,对于自己的作品一直要求亲自亲为。我相信通过自己的努力训练和专业团队的辅助,完全可以拍出令观众满意的动作戏,所以没有计划要请武替。”


    江小鱼轻轻点头,话锋一转:“那就祝杨先生旗开得胜,盆满钵满。”


    杨菓此时已经有些冒汗,又耐着性子应付了一些问题,在两人传唤下一位时,他推开门手脚发凉地给赵鹏找电话:“那个替身呢?让他嘴巴闭紧点!”


    出万氏寰宇时,天有些暗了。


    张庞庞圆润的脸上神色有些冷:“这公司的保密工作做得可真好。”这么大的公司,查了和蒋飞相关的所有人,竟然连一丝一毫的东西都没能问出来。


    有雨落了下来,江小鱼掩了掩额头,平静道:“娱乐公司,保密性不好怎么混?”


    他兜里的电话响了,拿起来一看是叶青徐:“叶先生?”


    “小鱼,你快下班了吗?我从市中心往家去,路过警局接你吧?”


    江小鱼拉着张庞庞躲雨,闻言说:“不用了,我在里德欧附近办案呢,待会自己坐车回去。”


    “那正好!我就在里德欧附近买吃的,雨下大了,你位置传过来,我去接你。”叶青徐的语气里有着明显的兴冲冲。


    江小鱼嗫喏着张了下口,看了眼张庞庞包裹着绷带的手指,低声说:“好,那就麻烦你了。”


    叶青徐几十年没回松市,对这里的路标不了解,他也不关注娱乐圈,自然不知道万氏寰宇在松市落了分部。


    可就算他知道,就算他知道会在那里遇见那人,他也是会去的。因为下雨了,而他的孩子在那里等着他。


    第052章 小狗出院


    雨愈下愈大了, 跟倒豆子似的。有聪明些的人带了伞,早早撑着冲进了雨幕里。


    而根本不看天气预报的猫崽子只能缩在廊檐下,等着被雨水堵在路上的家长来接。


    “你的手不碍事吧?”黑猫崽子问一旁的橘猫崽子。


    张庞庞受不了江小鱼的唠叨一般摆摆手说:“没事儿, 哎呀胖爷真是服了,你都问了多少遍了, 就算淋到雨也没事的。”


    江小鱼抿了抿嘴巴没说话,只是依然怕他的绷带被打湿, 又将他往里推了推。


    有车停在了阶梯下, 张庞庞夸张地“豁”了一声说:“又来了个土豪,这可是加长幻影啊!”


    亱莲家的地库里也有这辆车,江小鱼不免多看了眼, 发现一个侍者模样的人从万氏寰宇里冲了出来,撑着伞弯腰候在车边。


    随着车门向后滑开, 一个中年男人缓步走了出来。


    黑色的雨伞将高大的身躯笼罩其中, 男人的面庞英俊冷肃,那是万柯摇。


    张庞庞又“哇”了一声:“这成功人士的气度,这上位者的气场,这可真装B啊。”


    男人似乎感应到了两人的视线, 他缓缓转过头,朝着江小鱼的方向看了过来。那双如鹰隼般犀利的眼眸与江小鱼四目相对,眼神交汇的一瞬,江小鱼只觉得一股凛然的寒意陡然升起, 可没等他怔愣太久,他便听见有人在雨中喊他:“小鱼,待那别动, 我打伞接你。”


    就在这声音露出的刹那间,万柯摇脸上冷漠的表情一滞, 若寒冰消融。他看向后方,叶青徐撑着伞朝着楼梯上跑来。


    一上,一下。


    两人目光交织之时,时间就此停止。


    “叶先生?”江小鱼见叶青徐停了脚步忍不住奇怪喊他。


    叶青徐回神,垂下头与万柯摇擦肩而过,直到走到江小鱼身边,才重新抬起头,冲他露出一个歉意的微笑:“不好意思,路上堵车来得慢了,这是你同事吧?来来,这把伞给你。”


    说着,他把伞递给张庞庞,将江小鱼揽到自己伞下。两人并肩而立,在雨中往停在楼梯下方的车子走去。


    不知道是不是江小鱼的错觉,他感觉叶青徐有意无意地将他挡在了内侧,路过万柯摇身边时,他好像听见对方喊了叶青徐一声,可雨声太大,或许是他的听觉出了问题吧。


    短短几步,淋湿大半。


    上了车叶青徐拿出毛巾递给两人:“先擦一擦。”


    张庞庞接过毛巾擦着头发,脸上有些兴奋:“叔叔,不对不对,您是江小鱼的哥哥还是爸爸?”


    叶青徐抿着嘴冲张庞庞笑了一下,随后为江小鱼挽着湿了的袖口:“就当我是小鱼的叔叔吧。”


    张庞庞听着这话奇怪,叔叔就叔叔,‘就当’是什么意思?


    而江小鱼此刻也没能思考叶青徐话里的深意,因为男人帮着他擦拭的动作实在是让他手足无措:“叶先生,我自己来就好的。”


    叶青徐停了手中动作,目光温柔慈爱地看着江小鱼胡乱擦脸,好一会才回头问张庞庞:“小同志,你住哪边?”


    张庞庞报了一个地址,但不是警局宿舍,这让江小鱼有些奇怪。因为办案处虽然设立在松市,可却是受国家机关直接管辖的,成员也是天南海北调过来的。除了江小鱼和金戈,其他变形人基本都是外地的,一般都住警局宿舍才对。


    “你在外面租得房吗?”江小鱼问。


    张庞庞动了动手,虽然胳膊湿了但手上的纱布都是干燥的,听见江小鱼问,他回:“不是,我爸妈给我买的。”


    江小鱼纳闷:“你是北方人吧?怎么会隔了这么远在这边买房呢?”


    张庞庞笑:“我在这工作啊,我妈担心我住不惯宿舍就干脆买了个房子,反正又不贵,以后有变动再卖就是了。”


    江小鱼瞳孔地震,心想什么叫不贵?松市的房价近年来水涨船高,已经直逼隔壁的直辖市桐城了!就连江小鱼原先租的那个什么都没有的破烂平房房租都涨了几倍!当然亱莲家的那个屋子不算,那是个做慈善的……


    江小鱼震惊,原来张庞庞还是个有钱人家的!


    叶青徐听着两人讲话,默默紧了紧握着方向盘的手。他多年没回国,这才想起来在国内,父母是会为孩子准备独立生活的房屋的。


    他想着江小鱼那一院子的猫猫狗狗,心里下了个决定。


    将张庞庞送回去后两人又往家里赶。雨停了,空气里带着很湿润的凉意。江小鱼把车窗摁了下去,将脸搭在窗檐上深深吸了一口:“真舒服。”


    叶青徐的余光一直看着江小鱼,见他这有些孩子气的举动,心下有股暖流涌过:“饿了吗?晚上想吃什么?”他倒是有心想做些吃的,只是自己的手艺实在是烂,做片三明治都能折腾的盆摔碗打,于是在心里计划着去找找好吃的小店。


    江小鱼掏出手机,有些心不在焉地说:“昨天买的东西还没用完,回去我随便炒两个菜吧。叶先生,能麻烦你调个头去宠物医院吗?那边发信息说狗的状态好多了。”


    叶青徐忙说:“当然可以,你不用这么客气,想做什么直接告诉我就好。”


    江小鱼抓了抓头发,依然对他这讨好的态度十分不习惯,呆呆应了一声:“哦……”


    进了宠物医院时医生正在吃饭,看见人来了忙起身道:“江警官你来啦。”


    “你好,狗狗可以出院了吗?”


    “可以,它的状态都稳定了,回去仔细照顾着,按时来打针吃药就行。”


    江小鱼跟着他进了看护室,那只狗趴在笼子里,腕间还扎着点滴。听见人声,它有些紧张地动了动脚想往角落里缩,江小鱼弯着腰透过缝隙低声安慰道:“嗨,你还好吗?还记得我吗?”


    小狗嗅了两下鼻子,似乎从江小鱼的身上闻到了熟悉而亲切的气息。它原本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湿漉漉的眼睛望向江小鱼,尾巴轻轻摇了摇,发出几声软软的呜咽。


    江小鱼见状,嘴角不由得扬起一抹温柔的弧度。他缓缓伸出手指,隔着笼子轻轻抚摸小狗的头。小狗似乎很享受这种亲昵,眯起眼睛,用脑袋回蹭着江小鱼的手指。


    叶青徐看着眼前的场景,只觉心里软软:“它很喜欢你。”


    江小鱼不好意思地收回手,眼睛如小狗般湿漉漉地说:“我也很喜欢它。”


    叶青徐的心化了一片,他压下心中酸楚,转身问医生:“它打完点滴就能出院了吗?费用多少?我这边先结吧。”


    江小鱼忙拉着他:“你别,这怎么还能麻烦你,我付就好。”


    叶青徐拍了拍他的手,安慰道:“这只狗也有我救得一份,我们一人一半吧。”


    叶青徐的态度坚决,一旁的医生也说:“也算我一份吧,救助流浪动物,医药费给成本价就行。”


    世上有许多糟糕的人,也有许多美丽的人。江小鱼碧玺般的眼眸亮闪闪的,轻轻“嗯”了一声。


    捞起小狗的当天,它浑身裹满泥浆看不出来样子,这时从笼子里出来了江小鱼才完全看见了它。


    米白的底色,身上是大大小小的黄褐色和黑色斑块,嘴巴和眼中都是白色,蝴蝶状的黄褐色毛发完全覆盖着两片大而下垂的耳朵,体型较小,眼神温顺。


    “这是什么狗?”江小鱼没见过,和他以往捡得流浪狗长相完全不同,不像是田园串串。


    医生安抚着小狗,为它做着出院前的检查,闻言说:“这是比格犬。”


    叶青徐蹙了下眉:“我记得比格犬是实验用犬?”


    江小鱼有些默然:“是用作药物测试的那种?和小白鼠一样?”


    医生点点头:“是那样,而且检查发现这就是一只实验犬,一般来说会被妥善安置和处理的,不知道怎么会跑到臭水沟里去了。”


    江小鱼压下心中的警觉和异样,将小狗抱在怀里。它呜呜了两下,伸出舌头舔了舔江小鱼的鼻子,惹得江小鱼笑着躲避:“很痒。”


    叶青徐神色温和:“走吧,我们回家吃饭了。”


    *


    新的小狗来了两天,很快便和原先的小流浪们混在了一起,它身上的伤还未好全,大家也都很照顾它。


    “黄白块,过来吃药。”江小鱼的命名规则简单粗暴——根据花色和特征定,毕竟这么多的猫猫狗狗,哪能每一只都正儿八经地取名字。


    黄白块是个女孩子,脾气温和,忍耐力也很强,除了捡到它的当天它呜咽着喊痛,后面江小鱼从未听它喊过一声疼,即使是换药被擦拭酒精时。


    “怎么这么乖?告诉我你疼也是可以的。”江小鱼嘟囔着替它裹好纱布。


    黄白块小小汪了一声:“老大,狗不疼的。”这才两天,它便跟着其他狗们喊上老大了。


    江小鱼笑着揉了揉它的脑袋,看见叶青徐端着饭盆说:“院子里的猫狗都喂了,我们去建材市场再走走,将剩下的东西都买了吧,然后抓紧时间喊施工队过来,总不能让它们一直待在屋子里。”


    前两天下了雨,院子里地烂,几十只猫狗都乖乖待在屋里并不乱跑,担心自己弄脏会让老大为难。


    “好,那我们吃完早饭就去吧。”江小鱼起身接过叶青徐手上的东西:“麻烦叶先生了,下次我喂就行的。”


    “说了不要和我客气,它们很可爱,我也挺喜欢做这些的。”


    两人吃完便准备出门,在锁院子门时江小鱼听见身后有声狗叫:“猫警官!”


    一道清冷好听的声音也随之响起:“阿布,小声一点,会影响到别人的。”


    江小鱼有些惊讶,转身问道:“洛溪?你们怎么在这?”


    第053章 在叶爸爸眼前变身


    洛溪听见江小鱼的声音便松了狗绳, 拉布拉多甩着棒槌一般粗的尾巴,兴奋地扑上了江小鱼的腰使劲蹭着。


    “猫警官,你住在这里吗?”


    江小鱼揉了揉它的大脑袋, 低低“嗯”了一声当做回应,随后又问了一遍洛溪:“你们怎么在这呢?”


    可能是因为白天的光线有些刺眼, 洛溪清秀的脸上戴着一副茶色墨镜,看起来很时尚。他轻轻拽了下狗绳示意拉布拉多冷静, 笑着说:“这边有个马术俱乐部, 我是这里的会员,今天没事便带着阿布来骑马。”


    这倒真是。


    江小鱼的家后面隔着一条河就是宽阔的跑马场,他有些疑惑, 洛溪的眼睛不好也能骑马吗?但转念一想,这种地方, 肯定是有指导员之类的人进行看护的, 再说了,谁规定了盲人就一定不能骑马呢?


    他担心戳到人的痛处便自觉没提,洛溪却好声道:“你是不是疑惑我一个瞎子怎么还能骑马?”


    江小鱼反手捏了捏后颈,略感尴尬地和安静待在他身边的叶青徐对视了一眼, 随后说:“我没有那个意思……”


    洛溪轻笑:“没关系的,事实上确实不太方便,必须有人牵着马陪同才行。今天是周末,江警官没事的话要和我一起吗?阿布看到你简直是激动得快不行了。”


    江小鱼看着热情的狗子又狠狠摸了两把:“今天不行, 我要和……”他不知道该怎么定义自己与叶青徐的关系,也没法开口喊他叔叔。托亱莲的服,他现在对‘叔叔’这个词语属实是有些过敏, 一想到便觉得耳朵烫……纠结了几秒,他决定还是按以前的叫法, 便说:“我要和叶先生去建材市场买东西。”


    叶青徐听他这么喊,告诉自己这事急不得,若江小鱼真的喊他叔叔伯伯的,他也不见得会开心,毕竟他想要的是他喊他爸爸。如此想着,他心里倒是没了太多的难过,勾了勾嘴角对着洛溪打了声招呼:“您好。”


    “您也好。”洛溪浅笑。


    几人都有事,便也没再过多地聊下去,告别江小鱼后,拉布拉多领着洛溪往后边的跑马场去。


    “阿布。”拉布拉多听见洛溪慢悠悠地喊了他一声。


    他闷头走,不太想回话。


    “阿布~”洛溪扬着声调拉长了嗓子喊他:“还在生我气吗?理一理主人好不好?”见拉布拉多还是不理自己,他又轻又短地笑了一声:“我有点伤心,我们阿布见到了帅气的警官就这么热情,对待主人却爱答不理。就因为我想要和你睡一起便被你打了。”


    拉布拉多木着脑袋不想理他,狗脸上气呼呼的,但还是习惯性地拽了下头部的方向,示意洛溪注意避开脚下的下水道井盖。


    洛溪笑得无奈。


    今天实在是个好天气,风又轻又柔,他取下面上的墨镜,自言自语道:“那两人长得可真像。”


    *


    一回生两回熟,江小鱼在建材市场里走着,手上拎着好几袋小吃。


    “叶先生,我真的吃不下了……”他苦着脸看着叶青徐还要给他买吃的,摸了摸圆滚滚的肚皮说:“再吃下去午饭就一点都不能吃了……”


    叶青徐笑着看他动作,蜜色的手掌盖上江小鱼的小肚子给他揉了揉:“我看看,嗯,是有些鼓鼓的。”


    江小鱼呆站在原地,被对方的动作给吓到了。


    可叶青徐是很自然的,稍触即退。他的神色里是长辈对待晚辈的慈爱,仿佛江小鱼是被他没轻没重地投喂过多了的小崽,黑白分明的眼神里带着丝歉意道:“我下次注意,一样少买一些。”


    听见江小鱼傻傻地“哦”了一声,他笑意更浓,眼角的细纹也舒展开来:“走吧,我们找找有没有你喜欢的东西。”


    叶青徐兴致勃勃,仿佛致力于要找到江小鱼喜爱的事物,不停地指着东西询问他的看法,几番下来江小鱼就有些累了,垂头丧耳看起来焉嗒嗒的。


    叶青徐按下兴奋,很体贴地拉着小孩走到路边的长椅处:“你坐着休息会,我去和店家谈价钱,明天就让他将材料都送过去。”


    江小鱼听言打起精神:“我和你一起吧。”


    他起身的动作还未做完,便被叶青徐扶着肩膀摁了回去:“乖乖待着,等我回来接你。”


    男人的动作潇洒利落,没待江小鱼反应过来便转着身离开了。


    江小鱼坐在椅子上,手里捧着一杯叶青徐给他买的冰凉凉的芋泥奶茶。这还是他第一次喝这种东西,他吸了一大口,被凉得眯了下眼睛:“真好喝……”他浅浅笑了一下,像只吃到了美味食物的餍足猫崽,没能注意到自己的胳膊上已经泛起了密密麻麻的红疹。


    叶青徐经过这些日子对江小鱼的审美也有了些了解,虽然小孩嘴上说着只要价格合适就可以,但他明显是更喜欢一些原生态的、柔软的东西。


    店家看着叶青徐点着材料清单,开口提醒:“这个价格有些贵哦。”他对这人有印象,之前来时都在挑性价比很高的东西。


    “嗯,我会先付款的。”叶青徐笑了笑:“别担心价钱,你明天把东西都运过去就行。”


    有钱不赚王八蛋,店家闻言也没再提醒,反而说:“你要这个的话不如再加点钱看看别的?有个更好的相变材料,冬暖夏凉很适合做这些猫窝狗窝之类的。就是你做的范围要是太大的话,会很贵。”


    “拿给我看看,钱不是问题。”叶青徐说。


    这么些年来,他闷头工作是有着些寄情的意思,现在他倒是庆幸自己那么努力了,不然哪来的底气养小孩呢。


    *


    叶青徐谈完后出来找江小鱼,看见小孩垂着头乖乖坐在椅子上他心里暖得不行。


    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小孩呢?那么有礼貌,经历过那么多悲伤的事却依然善良。


    他的孩子已经二十二岁了,叶青徐心里怅然。真想科技快些发展,好让他能乘坐上时光机器回到生下江小鱼的那一刻,他要将他紧紧搂在怀里,不让他再错过那些年的时光。


    叶青徐低头揩了一下眼角的泪水,清了清嗓子走到江小鱼身边说:“都谈好了,我们回家吧。要不,中午还是在外面吃吧?我听助理说有家新店很不错……”


    他不懂年轻人的风潮,这几日上网疯狂挖掘着现代青年的生活方式:“我们一起去打卡吧,我见现在的小孩都喜欢这样。”


    叶青徐笑着说完,却没能得到回复,他有些奇怪地拍了下江小鱼:“小鱼,听见我说话了吗?”


    可入手接触到的温度灼人,叶青徐心中顿时咯噔一下,他连忙扳过江小鱼的肩膀,仔细端详起他的脸色。


    只见江小鱼面色潮红,呼吸很沉很重,一副昏昏沉沉的模样。


    叶青徐的目光急切地在江小鱼身上扫视,发现他的脖颈和手臂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红疹,像无数个小火点,在白皙的肌肤上肆意蔓延。


    “小鱼!小鱼!你怎么了?”叶青徐的声音染上了几分惊惶,他轻轻拍打着江小鱼的脸颊,试图唤醒他的意识。


    但江小鱼毫无反应,身子一软,像断了线的木偶一样瘫倒在叶青徐怀里。


    “天啊!”叶青徐脸色煞白,他咬紧牙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宝宝你撑住,爸爸带你去找医生。”


    叶青徐用力撑起江小鱼,半抱半搂着将他带向电梯,好在有安保看见了过来帮了他一把。他飞快盖上车门,来不及对人说声谢谢便一脚油门踩了下去。


    建材市场在江边,离着市区医院要跨大桥,堵着有段不小的距离。


    叶青徐疯狂按着喇叭,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攫住了他的心。他不敢想象,如果江小鱼真的出了什么意外,自己该如何面对。好不容易才找回血脉相连的儿子,难道上天要再次残忍地夺走他吗?


    泪水在眼眶中打转,被叶青徐强忍着没有落下,他扭头看向副驾驶,却突然怔愣。


    他难以置信地睁大双眼,视线落在座椅上,江小鱼的衣服凌乱堆在那里,而衣服的主人凭空消失了。


    “小鱼?”叶青徐的声音里满是不敢置信和恐慌,他颤抖着伸出手,隔空探了几下,却见衣服中突然有了动静,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底下蠕动。


    叶青徐的心猛地一跳,他咽了口口水,伸手探了过去。


    指尖触及到了一团柔软而蓬松的毛球,叶青徐小心翼翼地掀开衣服,一只通体漆黑的小猫蜷缩着身子,艰难呼吸着。


    江小鱼觉得自己浑身很重,没什么意识地睁开眼睛叫了一声。


    叶青徐看见那双碧绿的眼眸时只觉呼吸一窒,这只猫他看见过,就在前几日,就在江小鱼的家门口。他敲了许久的门没有人应声,就在这只小黑猫出现后不久,江小鱼便来开了门。


    脑海中的各种猜测纷涌而至,他缓了缓心神,摸上小猫滚烫的身体。


    不能这样去医院……他心想,不管这是什么情况,我要带他回家。


    他一路飞驰,临近家门他顾不得熄火,解开安全带后下车打开副驾驶的车门。


    小黑猫似乎被车子剧烈的颠簸吓到了,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叶青徐心疼地轻抚他的背脊,轻声安慰道:“别怕,我们到家了。”


    他将猫抱在怀里,六神无主地掏着钥匙。


    小猫身上好烫,要是热度退不下来怎么办?我要带他去看医生吗?不,不行,会被当成实验体解剖的!他在心里胡思乱想着要怎么办,仓惶中钥匙落在了地上,他脸上流着泪刚要弯腰去捡,便看见一只白皙的手掌出现在了视线里。


    “这是怎么了?”亱莲好看的眉头蹙着,清贵的面貌有些冷肃。


    “将小鱼给我吧。”他说。


    第054章 一别二十二年


    叶青徐心中慌乱, 抱紧了怀里的小猫强装镇定道:“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亱莲似乎看出了他的顾虑,叹了口气,语气柔和平静:“叶先生,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我也知道这只猫是江小鱼, 请相信我,我没有任何恶意。”


    或许是因着男人先前便给予了自己江小鱼的资料, 又或许是因为这男人气质文雅清贵, 教人提不起防备的心思,叶青徐看了眼怀里浑身烧得滚烫难受呜咽着的小猫,心碎般将他递给对方:“我不知道他怎么了, 他起了很多的疹子,然后就变成了一只猫。”


    亱莲将猫抱在怀里, 熟悉的冷香让江小鱼找到了依靠般, 艰难地扭着头将脸贴在男人胸口,嘴里没什么意识般地嘟囔着:“叔叔,我好晕……”


    亱莲拿出手机的动作顿了一下,三指将手机合在掌心, 两指捏了捏自己高挺的鼻梁。这动作遮挡住了男人琥珀色的双眸,让叶青徐看不清他的眼神,只能听见他很轻地笑了一声,随后拨通电话说:“让柳溪水来一趟, 带上抗组胺药之类的东西。”


    人来得很快,叶青徐跑去开门,被门口人高马大的两个汉子吓了一跳。


    燕飞浪他是认识的, 个头高人也挺拔,这人竟然比燕飞浪长得还高还壮, 往门口一站跟个黑S会似的。


    “你是……医生?”叶青徐有些不确定道。


    燕飞浪操着一口烟嗓安抚说:“放心,你别看他长得跟熊一样,医术水平还是很能过得去的。”


    叶青徐没心情开玩笑,勉强扯了下嘴角,领着两人往屋里走,路上回复了些柳溪水关于江小鱼症状的问询。


    亱莲坐在床边,听见声也没回头,说:“应该是吃了些导致过敏的东西,呼吸有些沉,但并没有出现喉咙肿胀。”


    柳溪水“嗯”了一声,没说太多的话直接开始掏药箱。随着一针下去,很快,江小鱼的呼吸便轻了起来,体温依然偏高,但也已降了不少。


    “这是药,一天两次一次一颗。等他稳定后,再带他去做过敏原检测。”柳溪水收拾着东西,言简意赅地嘱咐一旁神情依旧紧绷的叶青徐。


    “好,好。”叶青徐点头,见没什么特别情况的叮嘱,他松了口气坐在床边。


    “这就完啦?”燕飞浪也伸着脑袋往床上看,想伸手摸猫,被亱莲撩起眼皮淡淡瞥了一眼,只能悻悻收手转头怪柳溪水:“你这庸医到底行不行?这么简单就好了?”


    “我行不行,你试试不就知道了?”柳溪水声音沉稳,又对亱莲说:“爷,没事我就先走了。”


    亱莲应了,看了眼一旁狗子似的燕飞浪,吩咐说:“飞浪,去送溪水。”


    燕飞浪耙了耙头发,领着块头比门板大的柳溪水走了。


    叶青徐神色慈爱地摸了摸身子已经放松下来了的黑猫,见他稳定了这才有功夫问亱莲:“可以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吗?小鱼……怎么会变成猫呢?”


    亱莲将不知从哪个缝隙中钻进了房里躲在床脚处一直想要上来的彩狸老猫抱上床送到江小鱼身边,随后示意叶青徐道:“出去说罢。”


    到了客厅,亱莲倒了杯水递给叶青徐,熟门熟路地仿佛这是他的家,说:“看叶先生的样子,你家祖辈应该是没有返祖人的?”


    叶青徐两手握着水杯摇摇头:“我父母去世得早,但也从未听他们说过家里有类似的情况。返祖人……是什么意思?”


    亱莲坐在他对面,交叠着双腿一手搭在膝上:“有些人在成长的过程中会血脉觉醒,从而可变身动物体态。现世的研究称呼这种现象为返祖,称这种有变形能力的人为变形人。而拥有这种能力的人往往也能听得懂同类的语言,和同类进行交流,就像人与人之间的讲话一样。”


    叶青徐抿了抿嘴角,恍然大悟:“怪不得这孩子总是对着猫狗自言自语……”他原先还以为是江小鱼从小在缺乏爱意的环境中长大,没有可以交流沟通的人类所以只能对猫狗讲话,现在看来,他们大概是在用着自己听不懂的语言,聊着世界吧。


    亱莲说:“一般而言,变形人变成动物时只能与自己同科的动物进行交流,比如猫科只能和猫科,犬科只能和犬科,但小鱼特别一些,猫狗的语言他都能听得懂。”他淡淡看了看叶青徐,目光中没有审视,只是很平静地陈述道:“这种能力虽然有基因突变的情况,但绝大多数都是来源于家族遗传。特别是小鱼既能听懂猫言又能听懂狗语,自身突变的可能性很小。”


    亱莲停了一秒,接着说:“若您的家族里没有特殊的遗传基因,那只能是遗传自小鱼的母族了。”他端起水杯喝了口,笑得云淡风轻:“而且是很特殊的母族,应该是有猫科变形人和犬科变形人相结合的血统。”


    亱莲说的是母族。因为他见过不少变形人,亱家也庇护着不少变形人,但他从未听说过男人能生孩子,自然以为叶青徐是江小鱼的父亲,而江小鱼当然,还应该有一个母亲。


    叶青徐的手有些颤抖,垂头摩挲着杯壁不言语。


    亱莲饶有兴味地看着,心想不愧是父子,这副心里有事的样子几乎一模一样。


    “谢谢亱先生的帮助。”叶青徐的声音有些沙哑:“如果没有别的事的话,麻烦您先回去吧,我会照顾好小鱼的。”


    亱莲为他驱赶的态度挑了下眉,对着那张与江小鱼相似的面庞也生不出什么冷脸,弯了弯眼睛说:“那就麻烦您了。”


    麻烦来,麻烦去。


    叶青徐锁好院门,快步走回江小鱼的房间,就这么一会的功夫,床上已经爬上了数只猫狗,刚救回来没几天的黄白块也在其中。


    叶青徐缓和了神色,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坐在床边,伸手摸了摸团在彩狸老猫怀里的江小鱼,又和老猫低声说:“谢谢你照顾他。”


    老猫听不懂人话,但对待与江小鱼长得很像的这人态度亲近,它蹭了蹭男人的手,两爪抱着江小鱼的脑袋给他细细梳理着毛发。


    叶青徐默默看着,他对待小猫小狗并没有特别喜欢的意思,可当他发现自己的小孩能变成一只猫时,便怎么看怎么觉得喜欢。


    “毛怎么这么卷?”他失笑,两指捻了捻江小鱼卷曲的毛发:“小煤球一样,邋里邋遢的。等你醒了,爸爸帮你洗澡好不好?见你上次还穿着玫粉色的裙子……还是很可爱的。喜欢穿裙子的话,爸爸多给你买一些好不好?怪不得你喜欢吃小贝壳,小猫是该喜欢海鲜的腥味的,但是你怎么不爱吃鱼呢?自己还给自己取了个小鱼的名字。”


    他对着一只昏睡打着沉沉呼噜的小猫自言自语说了一通,好长一段时间里,他就这么静静看着,想象着自己孩子人身的样子与他猫身的样子做着对比:“除了头发黑眼睛绿,真的一点都不一样……怎么就能变成一只猫呢?”


    他轻轻絮叨着,又拿出手机在网上搜索着,变形人这种事应该是被管控起来的,网上并没有找到任何相关的报道和记录。


    叶青徐盯着搜索框愣了一会,随后抿着嘴打下了三个字:万柯摇。


    看着百科上关于万柯摇的记录,都是一些男人近些年来的风光履历和生平经历,他又搜索了下万氏,理所当然的,没能发现任何东西。


    叶青徐眸色沉沉,他很确信万柯摇并不能变猫变狗,他又捏了捏江小鱼粉嘟嘟的脚掌,像是再问他:“你的基因来自于万氏的谁呢?”


    *


    万柯摇揉着额角,听着下属的汇报。


    “万总,您的偏头痛又犯了?要不要喊家庭医生过来?”一旁的生活助理见状问。


    万柯摇停了手,头疼得很,便有些不耐烦地对汇报者说:“滚下去重做,找人问清楚杨菓那边到底是什么情况。”他不是傻子,雷厉风行接手万氏二十年,他自然知道杨菓不是外面展示出来的小白花样,事实上娱乐圈里哪有什么真的干净的人?


    “蒋飞那事要真的和杨菓有关,直接给我封杀掉,剧集筹备也赶紧给我停了,等找到合适的主演再接着启动。”


    汇报者讪讪,有些犹豫道:“可是万总,这剧已经投了几千万下去了,剧组人员都快筹备齐了,前期宣传也是打的杨菓的名号,这个时候停了的话……”


    万柯摇眸色骤冷:“怎么?你是在质疑我的决定?”


    汇报者在那如鹰隼般冷冽犀利的目光中脸色一僵,就差如旧社会中的奴才一般跪了下去,忙说:“万总,您误会了,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万柯摇头疼欲裂,懒得听他辩解,直接挥手让他滚,随后对赶来的特助说:“把人开了。”


    特助称“好”,扭头瞥了下生活助理,示意他去拿药,随后走到万柯摇身边弯着腰低声说:“老太太那边又来电话了。”


    万柯摇仰头闭眼靠在椅背上,剑眉蹙着很是不耐:“又干什么?说了不回不回听不懂话吗?”


    他对待自己的母亲都忍受不了般直接回避,他不是个好脾气的人,年纪大了丝毫不减,暴躁得像是与全世界都有仇。特助从大学时便跟着他,如今二十多年了,唯一让他有好脸能够静下心来躺在午后闲暇的时光里小憩一会的,大概只有那个叫叶青徐的人。


    可惜,两人早早分了手,以至于在这分手后的漫长日子里,这人眉间的川字纹愈来愈深,头痛也愈发严重。


    “万总,药来了。”生活助理端着药盘,小心放在万柯摇身边。


    男人睁开眼,握着水杯胡乱将药塞进嘴里咽了下去,止疼药的药效慢,他眉头依然紧皱对着特助说:“多找几个人查清楚杨菓的事。”


    万柯摇心里已经有了不好的猜测,手指略显烦躁地敲着桌子:“看看他那个替身人怎么样,杨菓真要真出事了,让那个替身接着杨菓的人气直接演。”


    替身取缔杀人犯正主上位,怎么想噱头也是够了,他道德感不高,对艺人也没什么怜悯,赚钱而已,是黑是红都无所谓。


    更何况,人要是作死犯了原则性的错误,公司怎么能保?


    两人说着话,特助衣兜里属于万柯摇的私人手机又响了,万柯摇在特助为难的眼神里“啧”了一声:“算了,给我吧,你们下去。”


    他接起电话,也懒得开口,听对面说:“阿摇……你在松市还要待多久?”


    万柯摇问:“有什么事?”


    “哎,你爸爸最近精神不好,总是团在窝里一睡就是一天,偶尔清醒了能变回人身,嘴里也总是念叨着让你生个孩子。”


    万柯摇神色很冷,对面见他不回,叹了口气说:“当年的事情是妈做错了,我知道你去松市是因为小叶回国了……是妈对不起他,要是还有机会……你试着挽回一下吧,啊?”


    实在懒得再听下去,万柯摇挂了电话。药效起了作用,头疼慢慢褪了,可他的心脏却密密麻麻地痛了起来。


    挽回?挽回什么?他都不知道当年叶青徐为什么发了那么大的火,不知道他为何一副天塌了的样子,心如死灰地出了国。


    “我不会原谅你,也不会原谅我自己,万柯摇,就这样吧,我们结束了。”


    叶青徐说得凄凉,好像是他做了什么无法原谅且不可挽回的事,他不给自己解释的机会,也不向自己说明到底发生了什么,说完这话便潇洒出了国。


    他自己什么也没带走,却带走了万柯摇的灵魂。


    一别二十二年,万柯摇以为自己放下了,可那天在楼梯上看见叶青徐时,他的天变了。


    第055章 摊牌


    江小鱼醒得时候天已经黑了, 一盏昏黄的夜灯亮着,四下安静,只余虫鸣时不时地吱哇几声。


    他的脑袋还略有昏沉, 撑起无力的身子时四肢还有些打摆子,刚晃悠了几下便被一直守在床边的叶青徐给抱住了。


    “好些了吗?饿不饿?对不起, 是我不好,没能想到你可能会对某些食物过敏。”


    叶青徐的脸上有着愧疚, 眼眶微微发红, 温和的手掌放在小猫的脑袋上,从头到尾,轻柔地抚摸着小猫的身体。


    江小鱼胡乱咪了一声, 在男人温暖的怀抱里伸了个懒腰,好一会儿, 意识才突然回笼。他僵了身子, 随后猛地跳出了叶青徐的怀抱。


    “我完蛋了!”小黑猫瞪着眼睛惊喵了几声:“我竟然在人前变身了……”他浑身炸毛,圆短的尾巴也竖了起来,如临大敌一般看着叶青徐。


    叶青徐连忙伸着手想要去安抚:“你在说什么?我、我听不懂你讲得猫话,你变回人告诉我好吗?你别害怕, 我是绝对!绝对!不会将你能够变成猫形的事情说出去的。”


    叶青徐的语速很快,即使很慌张也不难听出他的话语中带着的关心意味。只是此刻江小鱼的脑中一团乱麻,他怎么也没能想到,只是一次普通的外出, 竟然会让自己在叶青徐面前暴露了身份。


    他有些惊慌地在床上挪了几步,心脏跳得很快。


    “你……”他喵了一声,随后意识到对方听不懂, 有些懊恼地举着爪子往自己脸上拍了一下,停了口在心里责怪自己:“不应该让他住进来的……”不让对方靠近就不会有一同出门的事情发生, 不一起出门就不会被发现自己能够变身的事实,明明他是一个警惕心很高的人,怎么最近总是做出这种不带脑子的事情。


    他是这么想的,但他却料不到,有时候本能这种东西的存在是十分神奇的。从血缘上涌出的亲近,那是理智想要克制,却也无法做到的。


    叶青徐见他如此慌张,心疼得不行,他蹲下身将头贴在床边,尽量放柔了声音说:“小鱼,你别害怕,我会保护你的,我真的不会说出去。这不是你的问题,是我的错,是我太没距离感了。”他的眼睛很红,责怪着自己太过心急,明明打算慢慢对小孩好,等自己做得足够好,能够让他生活得更好了,才有底气站在小孩面前说我是你的爸爸。


    可他现在做得这叫什么事啊?让自己的小孩如此害怕。他看着眼前的小家伙浑身都在发抖,连站都站不稳,觉得自己的心里涩得像是被苦水泡了一宿。


    江小鱼上次在人类面前暴露身份时被剪掉了尾巴,儿时经历过的恐怖回忆纷涌而至,他的心乱得不行,往后退了几步想要逃离这里,却被床沿绊了一跤,摔了个四脚朝天。


    叶青徐看他惊慌失措的样子只觉心都要碎了,他颤抖着伸出手,想要去抱江小鱼,却被他一爪子挠开了。


    “别碰我!”小黑猫凄惨地哀嚎一声,努力地想要爬起来。他的眼神里满是恐惧和戒备,仿佛透过叶青徐,看见了那个拿着剪刀如恶鬼般冷酷的女人。


    他努力了好几下,这才连滚带爬地躲到了床头,缩成一团瑟瑟发抖。他似乎完全失去了理智,只剩下了最原始的恐惧。


    叶青徐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小鱼,你冷静点,我知道你的情况,我不会伤害你的。”他急切地说,声音都在发颤:“我不是坏人,我会保护你的!求你别怕我,别躲着我……”


    可江小鱼根本听不进去。他早已陷入了极度的惊恐中,除了逃跑外什么也顾不上了,他哆哆嗦嗦地站起身,想要朝着门口冲去。


    然而刚生过病的身体又摊上了极度惊惶的精神状态,他没能跑下床便四肢一软又摔倒了。他只能把自己蜷成一个颤抖的球,将仅剩下的一截尾巴牢牢抱在怀里。


    叶青徐不敢再碰他,只能蹲下身哽咽着小声哄着:“是爸爸对不起你,都是爸爸的错。要是当年我能警觉一些,就不会让你被人偷走,吃了这么多的苦。”


    在极度害怕的时候,听觉是会被无限放大的,所以当江小鱼听清了他讲的话时,有些难以置信地抬起了头,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叶青徐深吸了一口气,强忍着泪水,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稳道:“我是你爸爸,你是我生下来的。”


    江小鱼的脑中一片空白,甚至忘记了颤抖,黑色的猫脸上满是迷茫,他听见那个叫叶青徐的男人说着自己完全不能理解的话。


    “当年,我怀着你的时候被人捉住关了起来,逃出来后在一间小诊所里生下了你。我、我被人背叛了,他将一个死婴抱给我看,对我说我生下的孩子已经死了。他叫李寿海,是李寿平的堂兄,他将你抱给李寿平抚养,导致我们父子分离了这么多年。是我太蠢了,如果我当年能够疑心多一些,也不会让他将你掉包了去,是我错信他人,害你过了这么多悲伤的日子。”


    叶青徐断断续续地说着,没什么语序更是没什么逻辑,江小鱼听着觉得他疯了。


    但可能是这男人哽咽着的样子实在凄惨,江小鱼竟然不怎么害怕了。理智恢复了些后,他怔怔喵了一声:“你是男的?男的怎么能生小孩呢?”


    只可惜叶青徐听不懂猫话,但他看见了黑猫脸上的茫然,有着父子感应一般知道他在问什么,伸出手掌擦了一下如雨般落在脸上的泪水说:“我是三叶族人,一个非常古老的种族,我们这族血脉的男人有一定的概率可以怀孩子。”


    他将手臂的衣袖撩了上去,露出内侧的一个三叶草形状的胎记道:“这是我们的印记,我的父亲有,我的爷爷有,只有直系血亲才会有概率遗传,我那天看见你肩胛骨处有这个胎记,便开始怀疑你的身份。”


    后面有了亱莲的证实,他自己也再次去做了亲子鉴定,“你真的是我丢失了二十多年的孩子。”他又笑:“老天待我还是不薄的,让我找回了你。”他又哭:“可老天怎么能这么对你?对你这样残忍?”


    他想起亱莲的调查资料上说江小鱼小时候遭遇过家庭暴力便心如刀绞:“我刚知道的那几日就想,我要杀了他们,那些混蛋怎么能这么对待我的孩子?可李寿海早就死了,我也找不到那个李寿平,我不知道该找谁去报复……”


    哭泣和悲伤是会传染的,江小鱼看着男人哭得不能自己,想要开口讲话时才发现自己的视线也已被泪水模糊了。


    他慌忙抬起爪子,笨拙地想要擦拭眼泪,却适得其反,把泪水抹得满脸都是。


    叶青徐努力镇定下来,他深吸了一口气:“我不祈求你会原谅我,也不奢望你能认我,我只求你不要害怕,求你让我留在你的身边,让我能够照顾你。”


    他的目光中满是真挚与祈求,但江小鱼的心中恐惧与迷茫交织,如同一团乱麻,根本理不清头绪。


    男人对着他试探着伸出了手,江小鱼僵着身子,克服不了心中矛盾的情感,他选择了逃避,他跳下床,飞快地跑了出去。


    夜色灰灰,月亮也沮丧于云层深沉,发不出一丝光亮。


    江小鱼跌跌撞撞地冲出院门,将叶青徐受伤的眼神抛在脑后,任由四肢带着自己机械性地奔跑。


    心中纷乱的情绪如同洪水决堤,淹没了所有的理智与冷静。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也不知道自己在逃避什么,等到他实在跑不动了停下脚步时,这才发现自己回到了亱家的宅前。


    亱家一贯睡得早,此时哈士奇在狗屋里打着呼噜睡得很香,江小鱼失魂落魄地待在原处,不明白自己怎么会跑来了这里。


    他抬头看着偌大的亱宅,夜灯浅浅,只有一间房间依然透出了亮堂的光。那是亱莲的书房,这个时间里男人往往还在处理工作没有歇息。


    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思,江小鱼没有过多思考,单凭着一个冲动一股本能,四肢再度抬起,对着书房的方向冲了进去。


    飞快爬上楼梯,却在书房门口的小洞前停了脚步。他吐着舌头散了会热,待平稳呼吸后这才偷偷将头伸了进去,盯着房间里的动静瞧。


    隔了一段距离,他看见亱莲俯身在桌上提笔写着什么。江小鱼悄悄看了会,随后垂着脑袋有些丧气地缩回了头,蹲在门洞处不敢进去。


    烧得迷糊之际,他隐约记起鼻尖闻见了一丝冷香。亱莲应该也发现自己是只猫了吧?毕竟都这样了,再发现不了的话得是多么笨的人?更何况男人那么聪明,他应该早就有所察觉了吧?只是他人好,所以一直没有点明。


    但自己却一直很无耻地自欺欺人,想着对方没有发现,于是用猫身享受着对方对自己的付出,更是在遇见麻烦时下意识地想要找对方帮忙。


    就像现在这样,他完全没有理由的,就想要依赖对方。


    他陷入了自我厌弃里,好一会儿,才耷拉着耳朵准备转身离开。


    “去哪?”他听见身后有人打开了房门,亱莲似乎在笑,打趣着说:“你的主人舍得放你过来了?”


    江小鱼鼻子酸涩,忍不住转身对着他喵了一声:“根本没有什么主人!你都发现了为什么还要装作不知道!你是不是觉得我是傻子?到底是我傻还是你傻?你干什么要这个样子?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能变成猫了?看着我的表现你是不是觉得很可笑?”


    他只猜亱莲知道了自己能变成猫,却没能想过亱莲可以听得懂猫话,更不会去想亱莲也是个变形人。


    男人脸上的笑意收了些,很沉静地敛着眼眸,看着小小的一团,煤球一般的小猫脸上满是泪水,心像是被针戳了一下,莫名涌起了一些疼痛。


    肆意妄为,将一切当做乐趣,戏看了人间三十多年,败在了一只不太聪明的猫崽身上。


    良久良久,他认命一般叹了口气:“合该是我栽了。”


    第056章 原来是只大老虎


    云头吐月, 月上高楼,黑沉沉的天总算有了些光亮。


    江小鱼在换衣室里,接过亱莲递来的衬衣默默穿好。男人的身形比他要高大上不少, 衬衣穿在身上松松垮垮跟个裙子似的,他不怎么自在地扯了扯衣角, 又将裤脚卷了好几下,这才拎着裤腰从换衣室里走了出去。


    “大了一些。”亱莲靠在墙边, 看他出来后言语中带着些笑意道。


    猫身的时候似乎可以肆无忌惮地骂人, 换成人了就跟个锯嘴葫芦一样,坐在沙发上抱着膝盖不吱声。


    亱莲给他端了杯热牛奶:“青婶和陈叔都给你喂过牛奶,你对牛奶应该不过敏。”


    江小鱼接过, 有些僵硬地说了声:“谢谢。”他小小抿了一口,摸了摸手臂上依然泛红的疹子问:“所以我不受控制地变回猫身是因为过敏吗?”


    亱莲在他对面坐下, 声音很轻:“大概率, 这是一种身体的保护机制,大脑会不受意愿控制地选择对自己最好的方式扛过去。”


    江小鱼摩挲着杯壁,好一会才问:“你不问我,接近你的理由是什么吗?”


    亱莲“唔”了一声:“起先是为了查季妄安的案子?”


    江小鱼点点头, 将奶杯放到一旁的茶几上。


    亱莲弯了弯眼睛:“那我就了解了。”


    江小鱼抬起头,有些急切地说:“就这样吗?你不怪我吗?”


    “为什么要怪你?那是你的工作。”亱莲的嗓音淡淡甚至是有些冷:“季妄安犯了错,理应受到法律的严惩。”


    江小鱼怔怔看着他,随后又抱起了双腿, 将脸埋在膝盖上低声说:“可他毕竟是你的弟弟,我以为你会怪我用猫身接近你,还将他送了进去。”


    亱莲说:“怎么会呢, 我像是那么不明事理吗?”他笑得无奈:“我在你的心里,是个会包庇犯罪的人吗?”


    亲弟弟他尚且不会如此做, 更何况不是一个妈生的。


    江小鱼听他这么说,连忙抬起脸:“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知道你是个很好的人,你不会那样做的。”


    亱莲耸了耸肩,不置可否。忽然,他撑着下巴靠在一旁,语气里带着些不知道是疑惑还是促狭地问:“我知道江警官起先接触我是为了查案,那么在季妄安的案子之后呢?你接触我是为了什么?”


    江小鱼脸颊涌上热意,视线盯著羊绒地毯的一角,仿佛那里倒反天罡长出了一头羊。


    他想说自己是害怕小黑猫突然消失了会让大家难过,可他知道那是借口,这种话他说不出口。


    “我……我也不知道,你的身边很舒服,我、我就是想待在你身边。”他结结巴巴说完,这才意识到自己讲了些什么。他紧张地舔了舔嘴唇:“不是,我瞎说的。”


    诚实可爱到吓人,亱莲轻笑:“撤回也没用,叔叔都听到了。”


    江小鱼的心脏骤然漏跳了一拍,涨红着脸反驳道:“我没说!还有,不要称自己是叔叔!”


    “好吧,当你没说。”亱莲笑起来时眉眼弯弯,目光中是令江小鱼脸红耳热的宠溺:“可我比你大了一轮还不止,不是叔叔又是什么呢?”


    江小鱼不敢看他,兀自抱着腿嘀咕:“反正你才不是叔叔。”怪得很,让他现在听见‘叔叔’这个词语浑身都不自在得紧。


    “好,叔叔记得了。”


    这老东西一边这么说,一边还是老样子这么做,江小鱼有些气急败坏地抬起头,却撞进了对方比窗外月光还要柔和的目光里。


    江小鱼猛然泄了气,和一只初生般的什么都不懂的猫崽似的,不自信般小声问:“所以你真的不生我气?”


    “当然。”这么有意思的人和事,他又怎么会生气呢?


    江小鱼抱着膝盖,手指搓了搓卷起的裤脚轻声说:“谢谢你。”


    “不用谢。”亱莲起身:“把牛奶喝完,我送你回去还是就在这边歇息?”


    江小鱼瞥了眼墙上的挂钟,这才惊觉再过两三个小时就要天亮了,有些懊恼道:“对不起,让你这么晚了还没休息。”


    亱莲揉了揉他的发丝,心里暗吟和猫身的触感完全不同嘛,又细又软还不打卷,他说:“不用和我说抱歉,也不用和我说谢谢,我所做的事定是我想做的事,由我的主观意识所决定,与你没有关系。”


    江小鱼感受着头顶上温热的掌心,觉得自己的眼睛有些酸,好一会才像是找话一般想起来问了:“你是怎么发现我是猫的呢?应该是在今天之前就发现了吧?”


    他还以为是自己哪里做得露馅了,殊不知是从第一句话便被男人知晓了。


    亱莲收回手:“你真的想知道?”


    男人的语气有些飘忽,令江小鱼有点茫然,他抬起头,少见地看见男人带着点不好意思般摸了摸鼻子说:“我说了你可不能生气。”


    “你说,我不生气。”江小鱼放松了身体,很认真地盯着男人承诺。


    “唔,这个嘛……从第一次见面我便知道了你是个披着猫皮的人。”


    江小鱼有些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怎么会!我一开始做得举动没有太出格吧?”他努力回想着自己当时的表现,觉得自己没什么地方能够露出马脚啊……


    亱莲笑得无奈:“我问你,你不怕我?你躺在我脚下喵喵咕咕就说,为什么要怕你?因为你是杀人犯?”


    江小鱼愣了,是这个样子的……他想到了一种可能,呆了脸说:“你能听得懂猫话?你也是变形人吗?可是不对啊,我查过档案,你们家里并没有登记在册的变形人……所以你只是能听得懂猫话吗?”


    亱莲松了一下衬衫的袖口,紧接着开始解衬衫纽扣:“我既能听得懂猫话,也是一个变形人。至于警方的档案系统……这个嘛,或许是有一个更深层次的系统?以你们目前的警务等级接触不到这些。”他心想,哪怕是你的师父也接触不到。


    江小鱼心不在焉地听着他的解释,目光全被男人的动作给吸引了,他强装镇定,可脸上已经快红得滴血:“你,你做什么解衣服扣子!”


    “嗯?”亱莲弯着眼睛笑得有些恶劣:“江警官不好奇我的变形是什么吗?我想让你看看呢。”


    江小鱼的脑子里一片混乱,心跳如擂鼓,几乎要冲破喉咙:“我不看!肯定是猫有什么好看的!还一定是只白色的丑猫!”他想起小流浪们对那只纯白鸳鸯眼的狮子猫的评价,昧着良心嘴硬道:“我不看,肯定很丑!”


    可亱莲却没停了动作,他将衬衫解了拎在手上,宽阔的肩膀,结实的胸膛,以及线条分明的腹肌完全暴露在了燥热的空气中。


    白皙的肌肤在暖黄的灯光下,衬托得那些凹凸有致的肌肉发着光一般。江小鱼的目光不受自己控制地落在了亱莲赤裸的上身上,心跳得太快,以至于让他产生了错觉,觉得它已经完全不能再跳动了。


    亱莲似乎察觉到了他的视线,唇角勾起一抹促狭的笑,他慢条斯理地将手中的衬衫丢在江小鱼的腿边,拉长了好听的声音刻意说:“准备好了吗江警官,可不要被吓到哦。”


    江小鱼倏地红了脸,慌乱地移开视线:“不、不要变了,我知道就行了。”他急急忙忙起身,闷着头朝门外走,就在他手摸上了门把手之际,他听见身后传来了一阵衣料撕裂的声响,伴随着“嘶啦”几声,仿佛有什么东西突然膨胀,将束缚着身体的布料生生撑破。


    江小鱼诧异地回过头,却见到了令他瞠目结舌的一幕,亱莲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头白虎。


    体型庞大,足有两米多长,肩高达一米五左右,全身覆盖着雪白的毛皮和黑色的花纹,四肢修长,爪子锋利。没被褪去的裤子变成了几块破碎的布料,松松垮垮地挂在白虎健壮的后腿,摇摇欲坠。


    最令江小鱼心悸的,是那双如烈日般灼人的金色眼眸。


    他实在怔怔,没意识到自己已经软了双腿,顺着房门滑坐在地。


    白虎缓缓地、优雅地踱步到江小鱼面前,低下巨大的虎首,与他平视。一人一虎四目相对,空气似乎都凝结了。


    江小鱼屏住呼吸,任由白虎烫人的鼻息喷洒在自己的脸上,听见低沉磁性的声音从白虎口中传出:“江警官,我长得很丑吗?”


    被鼻息掠过的地方涌起了一片酥麻的颤栗,江小鱼觉得自己过敏的皮肤又开始发痒。


    白虎越靠越近,当他湿漉漉的鼻尖贴近了江小鱼的鼻头时。


    我们的江警官变成了斗鸡眼,几秒钟后,很没出息地变成了一只猫,昏了。


    亱莲哭笑不得地用鼻头顶了顶小猫的身子,见他两眼一闭真的晕了,无奈地说:“你哪里是小猫崽?分明是只小老鼠,又喜欢躲又喜欢藏。”


    他低下头,锋利的犬齿试探着下口的角度,将小黑猫叼在嘴里,闲庭信步地出了屋子。


    *


    江小鱼第二天醒来时天已经大亮,他睡得全身的毛都炸开了,乱七八糟地胡乱支棱着,活像一只蓬松的刺猬。他迷迷糊糊地睁开惺忪的睡眼,懵懂地眨了眨,一时间还没搞清楚自己身在何处。


    直到他看见了粉色的房顶和满屋子少女心爆棚的装饰,江小鱼这才意识到自己正身处老管家特意为他打造的“公主风”猫屋里。


    他缓了好一会儿,猛地翻身跳脚炸成了一只河豚,气得大喵道:“混蛋!装模作样的老混蛋!大骗子!不要脸!”


    他气得团团转,爪子摁住一个猫抓板疯狂挠着。挠着挠着,他感觉比起气愤,自己更像是不知所措和不好意思……他又开始了自我劝导:“我骗了你,你骗了我,我们扯平了。”


    这么想着,爪子有一抓没一抓地又挠了几下,这才冷静下来,抖了抖圆圆的兔子尾巴,转身……就看见了一个严肃的狗头。


    哈士奇不知何时将头伸进了猫屋里,它看见了江小鱼刚刚狂抓猫抓板的样子,瞪着三白眼严肃汪道:“小猫疯了!”


    “你才疯了!”江小鱼又羞又恼地一爪拍在狗脸上,哈士奇委屈地缩回狗头冲着身后边跑边叫:“狗哥!小猫坏!打狗!”


    江小鱼有些尴尬地张合了几下爪子,唾弃自己道 :“江小鱼你是笨蛋吗!和只狗计较什么!”


    他将头伸出猫屋,鬼鬼祟祟张望了一下四周,见人都不在,便做贼一般顺着墙角跑得溜快打算回家,谁曾想刚出院门不远,就看见叶青徐手里提着吃食往山上走。


    看见江小鱼,叶青徐眼眶微红,强笑道:“爸爸……很担心你,亱莲给我打电话说你在这边,我就带了吃的过来了。我怕你又过敏,就买了些之前吃的东西,你饿不饿?要是不想见我的话,你拿进去吃,我、我会看看房子尽快搬出去的……”他说出这话心如刀绞,没怎么注意到有眼泪顺着脸颊已经滑了下去。


    他胡乱提着吃食抹了两下脸:“我给你放这儿了,药也在里面你记得吃,警局那边打电话来我帮你请假了,你好好休息,身子还没好。”


    他说完再也克制不住,转身就准备走,刚走两步便听见一只猫叫,然后,他感觉有只猫爪很轻地拉住了自己的裤脚。


    第057章 父子相处


    江小鱼脑子一热拉住了叶青徐, 还没反应过来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便被男人抱了起来疯狂亲吻着脸颊。


    叶青徐又哭又笑将泪水涂了江小鱼满脸,江小鱼两爪竖着身子僵着被他一手搂住, 随后他听见叶青徐说:“爸爸带你回家吃饭。”


    江小鱼就这么维持着投降的姿势,脑子发僵地想:他说他是爸爸呢。


    爸爸。


    江小鱼对这个词语不仅感到陌生, 更多的是感到害怕。比起贾木琴,李寿平其实打自己的次数不算多, 也没拿着剪刀剪他的尾巴, 但江小鱼就是更怕他。


    因为他笑着打死了小白狗,笑着将小白狗烹食,将小白狗的肉扔到江小鱼面前对江小鱼说:“不吃你晚上就没别的吃了。”


    江小鱼宁愿饿死也不会去吃的。


    他冲了上去, 狠狠咬住了李寿平握着狗腿骨的手。那是他第一次反抗,虽然下场是被打了个半死。


    他以为父母就是这样的, 坏得不行。可偶尔他也会疑惑, 他们对待李成龙时完全是和对待自己不一样的态度,父慈母宠,他们表现的好像只有他们三个才是一家人,而自己只是个赖在他们家里的寄生虫。


    现在江小鱼才明白, 原来自己真的不是他们的孩子,他们不是自己的父母。


    叶青徐的怀抱很暖,可能是长期接触家居设计的缘故,带着好闻的木头气。


    江小鱼昂着脑袋看他, 他的皮肤是很健康的小麦色,带着阳光的温度,低头看自己时眼里明明是哭着的, 但情绪却是幸福的,就连眼尾的细纹都像是在说着满足。


    真奇怪, 江小鱼想,真的好奇怪。


    到了家里,叶青徐把小黑猫放在院中的小桌上:“坐会,爸爸去将吃的放碗里。”他见江小鱼没有变回人的意思,想起来亱莲说的这小家伙变成猫时和人相处会自在一些,便打算直接将他当猫崽喂。


    见男人进屋,江小鱼一直紧绷着的身子总算放下了。一旁有猫担心地跳上桌,蹭过来问:“老大,你还好吗?”


    它们昨晚见到了江小鱼冲出家门的样子,十分担心。


    江小鱼回蹭了猫两下,又举着爪子摸了摸直起身子搭在桌上的狗脑袋说:“猫没事。”


    彩狸老猫年纪大了,不太能跳到高处,便安静蹲在地上看他:“宝宝,那个人类是你的父亲吗?”它活过那么些年岁,到底是懂得多一些。


    江小鱼有些沮丧地趴在桌上,对待猫猫狗狗非常诚实:“猫不知道。”


    小流浪们也不知道,它们对待父亲这一角色没什么印象,因为在自然界中,父亲基本不会带崽,它们是被母亲拉扯了一段日子才能长大的。


    叶青徐端着碗出来时发现猫狗们围着小桌,心里倒是有些羡慕,不知道它们在和小鱼说什么。


    他小心避开脚下的毛绒绒,将泡着汤的饭碗放在桌上,摸了摸江小鱼的脑袋轻声哄一般说:“吃吧,多吃一些。”


    从昨天过敏到现在快中午,他只喝了一杯牛奶,此时属实是有些饿狠了,也没顾得上不好意思,低头便大口吃了起来。


    叶青徐笑得温柔,坐在一旁挑着打包盒里的鸡,将骨头仔细去了丢给守在一旁的小狗们,随后将肉放进了江小鱼的碗里。


    江小鱼不怎么自在地扭了下屁股,背对着叶青徐继续吃。叶青徐笑了一下,只是默默接着给江小鱼夹菜。


    吃了一会,小肚子鼓鼓了江小鱼这才摆摆头,示意自己不吃了。叶青徐看着还剩下许多的菜问:“要不要再吃几颗肉圆?”


    江小鱼甩甩头,再次表示拒绝,随后将菜盒往叶青徐那边推了推。男人面露惊喜:“是要爸爸吃吗?”江小鱼点点头,他便一脸失措和幸福地说着:“好,好,爸爸吃。”


    吃不完也不用担心,这么多小狗,一狗一口也能解决了。


    吃完饭江小鱼避开和装修施工队交谈的叶青徐,钻进屋子里给金戈打电话,电话接通时他似乎听见了陆挽晖的声音,再问谁啊?


    金戈随口回了句:“江小鱼。”接着便掩着电话走出了会议室。陆挽晖眉目中老大不爽,狐狸精,打个电话还要出去接?有什么不能听的?


    一阵猫叫,那当然是不能让他听得。


    江小鱼有些犹豫不知该怎么开口:“师父……我被人发现身份了。”


    金戈抽着烟不怎么在意地说:“发现就发现吧,我会联系后勤部门让他们去安排保密协议的。”他们虽然能变形,但从根上也是人类,相处久了不可能不被亲近的人发现端倪。对待这种事有专门的后勤部门去处理,如果发现者违反了保密协议,是要吃官司的。


    就连李寿平和贾木琴,当初也是签了保密协议的,如果将江小鱼的异常告知社会,会有更加严厉的刑法等着他们。


    江小鱼听他这么说,一直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一些,想起来问了:“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叶青徐是我……”


    “爸爸”这个词他说不出来,改了口问:“叶青徐和我的关系。”


    金戈说:“那肯定啊,你俩长得完全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谁看了都要疑心的好吗?就你没什么大脑,还真以为是巧合啊?”


    江小鱼不服气:“可确实是有两个长得很像的陌生人啊,再说了……确实有李寿平和贾木琴的存在啊。”虽然他们是非常差劲的父母,但在江小鱼心中,他们也确实是养过他。他们抢先占了江小鱼父母的身份,以至于让他根本没能想过,自己不是他们生的。


    金戈冷哼一声:“这就能说得过去了,怪不得他们舍得那样对你。”他一直以为是李家夫妻接受不了江小鱼变形人的身份,所以待他不好,现在想想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他思到这也有些懊恼:“也是我疏忽了,多想一些早让你和那俩人做个亲子鉴定,说不定能早日找到叶青徐。”也就不会让江小鱼又在福利院里待了这么些年。


    “不是你的问题。”江小鱼宽慰道:“这谁能想得到呢?”金戈当年家破人亡自顾不暇,又怎么能怪他在那样悲伤的日子里,没能想到自己的事情呢?


    师徒俩一时无话,好一会江小鱼才听见火机打响的声音,喵了一句:“您少抽点吧,真的对身体不好。”


    金戈笑眯眯地吸了口烟:“都是伪科学,那么多长寿老烟枪呢。”


    江小鱼说不过他,气呼呼地挂了电话。刚挂没一会,便收到了金戈的信息:好好休息,蒋飞的案子证据找得差不多了,要将影响因素降到最小,正在和万氏寰宇那边进行接洽。


    这种情况是正常的,毕竟即使是犯人,也依然拥有一定的隐私权。更何况是杨菓这种公众人物,本身对未成年就有一定的示范作用,处理不当的话社会影响很不好。


    江小鱼仔仔细细盯着短信瞅了一会,听金戈的意思,这个案子基本上已经确定嫌疑人就是杨菓了,可他依然有着疑惑,觉得不像是这么简单,他好像遗漏了非常重要的细节。


    思考不出结果,反而被手机突然响起的铃声吓了一跳。更别提当他看清了屏幕上的来电属于亱莲时,直接就飞机耳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鬼鬼祟祟地看院子,见叶青徐还在指挥着施工队,有些心虚地爪子一拍摁了接听。


    “好些了吗?听陈叔说你已经回家了?”


    江小鱼有些忸怩,左爪踩右爪,小声嘀咕说:“回了。”


    对面笑得很轻:“身体呢?好些了吗?”


    “好了。”还是有些痒,但大脑不昏沉了。


    “嗯,明天让叶先生带你去做过敏原检测,查一下到底是什么导致的。”


    江小鱼有些犹豫喵道:“不用这么麻烦吧……长这么大也就这次才过敏,再说了……做检测很贵的。”


    亱莲也是对这抠门的小家伙感到好笑:“要不叔叔再给你转些钱吧?”


    江小鱼涨红了脸:“不需要!还有之前的那些打赏我也还给你!”既然都已经摊牌了,那他自然不能再当做理所当然。


    “叔叔也不要,叔叔给叔叔的小猫的。”


    江小鱼气急败坏:“都说了不许说自己是叔叔!还有,小猫才不是你的!”


    亱莲装模作样:“好伤心,我的小猫没了。”


    江小鱼将脸埋在爪子里,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闷声闷气喵道:“你真讨厌。”让猫心里乱七八糟的。


    不过他显然是自我调节很快,很快抬起头认真说:“我不要你钱。”


    “为什么呀?”


    “非亲非故的,为什么要花你钱?”小黑猫嘀咕。


    “怎么就非亲非故了呢?”亱莲的语气委屈:“江警官怎么这么狠心?我们都互相看过了对方的身体,叔叔还给你洗过澡呢,怎么就没关系了呢?”


    江小鱼耳朵红得滴血,嘴硬道:“老混蛋你讲得什么话!猫才没有看过你身体!”


    “过分,江警官始乱终弃,明明不仅看过叔叔的人身还看过叔叔的虎身,看完就翻脸不认了。”


    江小鱼根本讲不过他,又羞又恼,爪子慌乱摁了几下屏幕,将那让猫要爆炸的嗓音给停了。


    叶青徐正巧进屋,看见小黑猫盯着手机屏幕明显慌忙,有些担心地问:“怎么了?手机坏了吗?没关系的,不要急,爸爸带你去买。”


    简直是前有豺狼后有虎豹,江小鱼受不了这两人的轮番轰炸,撇着耳朵夹着尾巴逃了。


    叶青徐弯着眼睛看小黑猫四爪扒拉跑得飞快,掏出手机下单:“这个也买一个吧,这个也不错,可以让宝宝装午饭,还有这个。”


    一朝当了爸爸的人根本停不下购物的手,乱七八糟买了一堆东西,等江小鱼发现时屋子里已经没有能落脚的地了。


    不过那已经是后面几天的事情了,而第二天,等江小鱼情况稳定后,叶青徐便带着恢复人身的江小鱼去医院做了检查。


    坐在车上时还能明显看出江小鱼的不自在,叶青徐也体贴地没给小孩太多压力,举止收敛着些说:“我去挂号,你坐在这等我。”


    江小鱼脸上的红疹依然没褪,他本来就白,就很明显。这时见很多人跟看什么珍稀动物一般地看着自己,他便也生不起太多讲话的心思,胡乱点了两下头便低头不去注意看着自己的人群。


    其实不怪人家看,毕竟这两人长得又帅又像,一个还脸上满是疹子,自然让人好奇。


    叶青徐摸了摸他的头发,将一个手机盒子放在他怀里:“正好,趁着这个时间你可以把新手机设置一下。”


    江小鱼忙抬头,却对上了男人与自己相像却又完全不同的温柔眼眸。他抿了抿嘴角,到底没能将拒绝的话说出口:“谢谢……”


    “不用和爸爸说谢谢。”叶青徐眼里很亮,转身便去挂号了。


    这是第二个和自己说不用说谢的人……江小鱼红着耳尖,摸了摸手中的手机盒。


    不得不说虽然收到了贵重的礼物很不好意思,但这个手机确实是将江小鱼有些局促和尴尬的注意力拉回了些。


    他买的手机很便宜,没接触过这个牌子的手机,摆弄了一会刚开了机,便听见一旁有人喊他:“江警官?这么巧?”


    他抬头,是万柯摇。


    第058章 这就是爸爸吗?


    万柯摇身边还跟着一个人, 看样子是助理之类的,手上拿着报告单。


    “万先生,您好。”江小鱼礼貌地打了声招呼。


    万柯摇打量了下江小鱼身上的红疹, 挑了下眉问:“过敏?”


    江小鱼点点头,万柯摇又问:“江警官一个人来的吗?不方便的话让我的助理去帮你跑一跑?”


    江小鱼刚要拒绝, 便听见身后传来叶青徐的声音:“走吧小鱼,去找医生开检查单。”


    叶青徐的脸上本如绿茵般柔软, 却在看见万柯摇时如冬雪过境, 荒芜了下去。


    万柯摇站在原地未动,眼神却一直盯着叶青徐,见这人看见自己时瞬间就冷了下来的脸, 他开口问:“怎么叶先生一看见我,小脸儿就绷得跟铜锣似的?”


    都四五十岁了还小脸, 叶青徐不想理他, 拉着江小鱼的手说:“走吧,渴不渴?要不要喝点水?”


    江小鱼顶着万柯摇探究的视线,如芒在背,不太自然地摸了摸自己胳膊上的红疹说:“不渴, 走吧。”


    两人走后万柯摇依然站在原地,目色很沉教人看不出心思,许久他吩咐助理:“去查一下这两人是来看什么。”


    助理讶异地“啊”了一声:“这不太好吧,这是公立医院, 医生得保护病人隐私的。”万柯摇冷冷瞥了他一眼,助理连忙改口说:“我知道了,立马就去。”


    *


    血液检测的结果要两天才能出, 在此之间江小鱼的过敏反应已经逐渐消退,除了身上还有些红痕外, 其他基本不太影响了。


    这两天家里搞装修,原先的那张小折叠床在叶青徐知道江小鱼能变成猫后就已经失去了作用,被叶青徐改造成猫窝了。而江小鱼变成猫后小小一只,只占着一个枕头就很安稳,叶青徐便腆着脸和儿子睡在了一起。


    起先江小鱼还有些不自在,可或许真的是父子天性,他团在叶青徐身边熟睡时觉得很安心。又或许是男人身上的木质香很柔和很温暖,让江小鱼对于和他睡一张床这件事情接受得很好。


    江小鱼睡眼惺忪地从枕头里钻出来,下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随后抖了抖耳朵,跃下床的瞬间,变成了人形。


    屋子的隔音做得很好,出了屋子江小鱼才听见外面叮叮当当热闹得不行。


    施工队应该是想要和叶青徐长期合作的,领头的汉子态度很热络,见到江小鱼后笑着对叶青徐说:“这是你儿子吧?长得真像。”


    叶青徐听见这话,脸上原先生分且礼貌的笑容多了些真诚:“是吧,大家都这么说。”


    江小鱼有些尴尬地反手捏了下后颈:“没事的话我就先去上班了。”


    叶青徐忙说:“还没好全呢,要不再休息两天吧。”


    “警局那边在跟案子,不能再耽搁了。”江小鱼打了声招呼,又用脚撇开凑过来呼噜着撒娇的猫,犹豫了一下说:“家里就麻烦你了。”


    叶青徐听言,随即笑开:“怎么能说是麻烦呢。”


    他目光慈爱,江小鱼忍不住扭开了视线,没讲几句话便准备出门,叶青徐忙跟上说:“等下,爸爸送你。”


    “不用这么麻烦的。”


    但江小鱼推拒不了,被叶青徐推着上了车。


    施工领头有些纳闷地抓了抓头,觉得这父子俩的相处方式挺奇怪的。他自己也有个儿子,相处时不说鸡飞狗跳,但肯定是少不了巴掌和争吵,父子嘛,打打闹闹才是好关系。这两个人看着是挺和谐的,但是未免太客套了些。


    将江小鱼送到警局,又将一个超大的便当袋塞进江小鱼怀里,叶青徐说:“新找了一家店,你尝尝好不好吃。”他也想自己做饭,但尝试了两天,打碎了江小鱼全部的瓷碗后他不得不承认,他在某些事情上确实是没有天赋的,越努力,越不幸……


    “你晚上几点下班?爸爸来接你。”


    “不一定……”


    “那你要下班了再打爸爸电话,然后等爸爸过来。”


    江小鱼抿了抿嘴角低声应了“好”,随后在叶青徐送小孩上幼儿园般的目光里,步履僵硬地进了办案处。


    近期出了不少事,办案处里的警员大多数都出了警,只有金戈带着这两个受伤的猫崽子留守。


    没人在,张庞庞又变成了猫形,圆鼓鼓的肚子明显已经超出了正常范畴,但他还在往嘴里塞着小饼干。见江小鱼进屋了,他像是被噎住了一般用爪子捶了两下胸口,又拉过一旁的奶茶嘬了一大口,这才舒了口气问:“你叔叔送你来的?”他从窗户看见了,江小鱼是从上次的车上下来的。


    江小鱼点点头,也没去说明他和叶青徐的关系,而是盯着橘猫的爪子问:“你手好了吗?”


    橘猫翘起一只爪趾,那里明显短了一截:“差不多了吧,纱布已经可以去了。”所以他才能变回猫形,受伤后好些日子都打着绷带不能变身,可给他憋坏了。


    “你过敏好了吗?”张庞庞又塞了一个小饼干进嘴,随后把饼干盒推向江小鱼:“来一个,这还是你叔叔上次买的呢,怪好吃的。”


    江小鱼捡了一个放进嘴里,甜香酥脆,确实不错:“我也差不多了,明天去取了报告,以后注意一些就好了。”


    当事人还没看见过敏原报告,万柯摇那边就已经拿到了。


    “对天南星科植物中的蛋白质过敏?”万柯摇重复翻着检查报告,蹙着眉头自言自语:“这么巧?”


    他也对这类东西过敏,所以日常里从不吃芋头类的东西。


    特助跟着万柯摇久了,此时站在一旁面露犹豫问:“小李查了,说叶青徐带着江小鱼做检查时,对医生说两人是父子。”


    万柯摇心中风云变幻:“这孩子多大?”没等特助回答,他便看见了档案上的年纪:22岁。


    “我们分手也才22年。”他垂下眼睑,神色阴沉得吓人,他没有想过这是不是叶青徐给自己生的孩子,毕竟叶青徐是个男人,这个他再了解不过。


    “那时我们关系的尚好。”万柯摇嘴角扯出一抹冷笑,眼底却掩不住深深的受伤,“你竟然背着我和别人生了孩子。怪不得,怪不得,你当时走得那般决绝。”


    他攥着检查单的指节因过于用力而泛白,指甲陷入肉里,似乎这样就能缓解内心的痛楚。万柯摇闭上眼,脑海中闪过与叶青徐相爱时的点点滴滴。


    他们曾水乳交融难舍难分,也曾海誓山盟一生一世,如今看来,只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


    午饭时,金戈也依然带着两只猫崽子在分析案情。短短几天,变回人身的张庞庞看起来竟又胖了不少,金戈抽着烟嫌弃:“你妈才来照顾你几天啊,你都快胖成球了。”


    江小鱼捧着叶青徐给他带的果汁喝了一口,神色间竟然有了些开玩笑的意味:“不是都说橘猫容易胖吗?”


    金戈愣了一下,随后稀罕地瞥了眼江小鱼,又伸头去江小鱼的饭盒里瞅了瞅:“你爸做得啊?这么丰盛呢?看不出来啊,叶青徐看着不像是会做饭的啊。”


    江小鱼不知怎的耳尖有些泛红,他乖乖让金戈拣了快粉蒸肉过去,低声说:“他不会做饭,这是他买的。”


    这肉入口即化,金戈“豁”了一声:“一吃就是周记的口味,这可不便宜。”


    张庞庞也凑热闹伸头过去拣了一个:“啥爸爸?小鱼有爸爸?”


    金戈白了他一眼:“谁没个爸爸?”


    “哎呀我不是那个意思。”张庞庞把肉塞进嘴里忙说:“就是,那个,小鱼家里不是那种情况嘛。”


    张庞庞讲话吞吞吐吐,但江小鱼知道他要说什么,毕竟在此前的日子里,有个赌徒父亲和家暴母亲的标签跟了他二十多年。


    他抿了抿嘴角,突然冲动道:“我有爸爸了,李寿平才不是我爸。”


    张庞庞吃惊地看着不同于往日的锯嘴葫芦般能有多低调就多低调的江小鱼,连忙道:“啥啥?那个人渣不是你爸?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江小鱼也不清楚具体,毕竟和叶青徐相处的这些日子里,他本身还带着逃避的心思,自然不可能主动去问。这时被人问起,他只能抿了抿嘴角说:“他说我是被人偷去的。”


    “我靠!人贩子?”张庞庞惊喊。


    金戈也不吃了,默默点了根烟说:“你爸前几天联系过我。”


    江小鱼愣愣抬头:“叶青徐吗?是给我生病请假吗?”


    “一方面,还有件事不知道他和你说了没有。”金戈点了点烟灰:“他联系了一个非常知名的律师,准备起诉李寿平和贾木琴,说是要让伤害自己小孩的人得到严惩,已经在筹备阶段了。毕竟叶青徐的确是你血缘关系上的父亲,那当年你怎么会被那两人抱回了家中收养?如果真如叶青徐所说的你是被人偷了去的,那这事儿真要查,那两人是要吃牢饭的。”


    张庞庞一边吃瓜一边骂:“我去!原来还有这回事!胖爷就说呢!咱们小鱼条顺盘靓又有爱心,怎么可能会是那种人渣父母能生出来的?基因变异也不带这样的吧!他喵的,下次刑侦那边再敢拿你的家庭背景嘴碎说你凭什么能过审当警察,胖爷喷死他丫的!”


    江小鱼听着张庞庞义愤填膺地怒骂,眨了眨眼睛,一时间不知道自己是该去想刑侦的那些人,还是该去想叶青徐起诉的事情。他对待李寿平与贾木琴并没有多少感情了,说怕不至于,毕竟他已经长大了,不再是那个只能挨打的小孩了。说恨可能也算不上,事实上若不是最近频繁地被人提起,他几乎已经想不起来这两人所做的事了。


    而他此刻的心里,竟然是有着一些开心的?不是开心于坏人可能会被严惩,而是开心于,叶青徐想要为自己讨回公道。


    他扒拉着饭盒里种类丰富的菜,心里胡乱思索着:爸爸是这个样子的吗?会为自己准备食物,会接自己上下班,会为自己不平,会为自己流泪,会又悲伤又幸福地看着自己。


    他感到很不真实地悄悄想:


    我真的有爸爸了呢。


    金戈倒是心有宽慰,他又抓了个江小鱼还没打开的便当盒,一边腆着脸蹭饭一边想:看样子叶青徐是个不差钱的,总不能让江小鱼以后在大热的天里连空调都舍不得开。这猫崽子在苦了这么些年后,终于是有人心疼了。


    *


    叶青徐接到江小鱼的电话说他要下班了时,连忙收拾着手上的事情准备去接小孩。


    他开着车,熟练地打着方向盘,心里一时想着气温降了些,待会直接带小孩去吃猪肚鸡。一时又想着,这车是回国时随便买的,坐感一般,还是得换个好一点的。他最近天天看怎么养小孩的视频,知道社会上的攀比心是很重的,更何况是小孩所处的机关单位,更是个看重背景的地方。


    换个好一点的吧,以后接送小孩能让人看见,让人知道小孩家里是有钱的。


    他在等红绿灯,目光不自觉地瞥向后视镜时,发现有辆车好像一直在跟着自己。


    第059章 父辈争吵


    叶青徐眉头紧锁, 装作不经意地调整了一下后视镜的角度,又过了两个红绿灯,这才确信, 对方的确是在跟着自己。


    他刚回国没多久,除了万柯摇, 他想不出来还能是谁。叶青徐心中一沉,找了个偏僻角落停了车, 果然身后那车跟着自己的动作也熄了火。


    车上无人下来, 叶青徐心里烦躁,他抬起腕间的手表看了看时间,思即小孩还在等着自己接, 便打算速战速决。


    他冷着脸走过去敲了敲车窗,车窗打开后, 一股烟味扑面而来, 果不其然是叼着烟的万柯摇。


    叶青徐语带嘲讽:“我竟不知道万先生如今喜欢做这种鬼祟的事情,尾随别人?”


    在万柯摇的记忆里,这人看着自己时眉目间总是崇拜的,嘴上喊着“学长”, 讲话也甜得不行,一别数年,他竟然会如此般阴阳怪气地同自己讲话了。


    凭什么?万柯摇压下心中怒火,先背叛的人明明是他, 他凭什么对着自己如此冷脸?


    他本就是个急性子,脾气差耐性也差,哪里能忍得住这人这般?万柯摇动作有些粗鲁地用两根手指摘下嘴间夹着的烟, 大力推开车门,将烟丢在地上, 带着浓重的烟味沙哑开口:“我干什么?你还能不知道我想干什么?”


    这话意有所指。


    多年未见,这人骨子里的流氓样似乎还是没变。叶青徐下车时的勇气突然退了,强装镇定道:“不要再跟着我了,不然我就报警了。”


    万柯摇嗤笑一声,眸子幽深:“你报,随你报,你看看警察是抓我还是抓你这个没心肝的!”


    叶青徐眉头紧锁,跟看神经病一样:“不懂你在说什么。”


    万柯摇心烦地摸了下裤兜又想拿烟,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暴脾气不伤害到眼前人:“你不懂?我问你,你当年为什么要和我分手?”


    说到这个话题,叶青徐也冷下了脸,勾了一下嘴角像是嗤笑:“你自己心里清楚。”


    多年未见,万柯摇想这人想得抓心挠肺,全凭着一股气憋了这么些年不去找他,却在人回国后舔狗一般第一时间就跟来了松市。


    第一眼看见江小鱼时,他也怀疑过两人是不是有血缘关系,但更多是想着是不是叔侄之类的,又听江小鱼反驳说两人只是普通关系这才松了口气。


    可如今,他却得知两人就是父子关系。他苦守多年,却得到了个这么个结果。


    万柯摇捏着拳头,转身愤怒踹了一脚车门:“是,我清楚,是因为你出了轨,还和哪个不知名的贱女人生了个孩子!你要赶去养你的小家,所以才那么急着跑路!”


    这下叶青徐不是看神经病,而是跟看着一个鬼般,简直要被这鬼东西给气笑了:“脑子有病就去医院好好查一查,我不兼职看病。”


    他又气又心痛,转身就走,没行两步便被人拉住手。


    万柯摇红着眼眶骂:“你凭什么这么对我?我为你守身如玉这么多年,你凭什么这么对我?”


    气到极致便是冷静,叶青徐嘲讽地勾了一下嘴角,抽回自己的手:“是吗?我可没让你这么做,你大可以找你的白月光再续前缘。”


    万柯摇像是被他这无来由的指责给弄懵了,好一会才怒道:“你到底在讲什么?我什么时候有了什么白月光?明明是你的错,凭什么反过来怪我?”


    叶青徐冷笑了一声:“你别告诉我你对寺潇山没起过旁的念头。”


    听见这名,万柯摇眉头皱得如山峦般紧凑,紧接着就说:“什么乱七八糟的?阿山和我是朋友,打小一块长大的,我俩要是真能有什么,哪里能等得到你出现?”


    这话被他说得义正言辞,叶青徐泄了气,静静看了他一会,脸上不气也不冷,淡淡说:“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我要去接我的孩子了,告辞。”


    万柯摇被他平淡的眼神和话语激得心脏一痛,到底是没什么好说的了,站在原地看着他走向停在路边的破车。


    叶青徐越走越快,到最后几乎要克制不住眼中的泪水,他笨拙地掏出钥匙拉了好几下才把车门拉开,就在他要俯身钻进车里时,一股大力从身后袭来,他被万柯摇按在车旁,同时车门被砰得一声关上。


    “谁允许你走了!”男人的声音暴躁:“你接个屁!不许你去接那野种!”


    叶青徐简直不知道他怎么能说出这种话,他怒不可遏,一巴掌狠狠地扇在了万柯摇脸上。


    清脆的巴掌声在偏僻寂静的街道上回荡,万柯摇的脸瞬间偏向一边,上了年纪也依然白皙的脸颊上浮现出了鲜红的指印。


    万柯摇怔住了,下意识地抬手捂住了火辣辣的脸。自从他老子早早得了老年痴呆,这么多年来已经没人敢打他了。


    那一刹那,万柯摇眼中怒火汹涌,额头青筋暴起。他猛地扭头,正要发作,可一看清叶青徐泪流满面的模样时,瞬间偃旗息鼓。


    叶青徐哑着嗓子,眼中却是比万柯摇还要愤怒:“谁都能说小鱼是野种,但你不行!”


    泪水夺眶而出,顺着脸颊滚落,万柯摇从未见他哭得这样惨过。


    万柯摇慌了,手足无措地看着叶青徐,又伸手想要拭去他的泪水。


    叶青徐深吸了一下鼻子,一把推开他,干净决绝地关上车门启动了发动机。


    万柯摇站在原地,颓然地垂下肩,就那么看着车子渐行渐远。


    一直到初秋的天渐渐黑了,渐渐凉了,他才动了动僵硬的肢体坐回了车里。


    他挫败地趴在方向盘上,认命般苦笑道:“原先我想着,即使你出轨了,我也还是打算和你说清楚后好好在一起。”


    仪表盘发出盈盈亮光,好一会儿,万柯摇的大脑突然降温了,想起来思考了。


    什么叫‘谁都能说小鱼是野种,但你不行’?


    江小鱼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他愣神。


    *


    江小鱼站在机关大门口,手上提着在两个饭桶猫的帮助下全部吃完了的空便当袋。


    张庞庞骑着小电驴出门,看见江小鱼还站在这,停了车纳闷问:“你咋还没走?不是说你爸会来接你吗?”


    江小鱼抿了抿嘴角,看着逐渐黑了的天色也有些担心了,他说:“可能是遇到事情耽搁了?又或者是堵车?”


    张庞庞直说:“那你打个电话问一下就是了,不然就傻傻待在这里等啊?”


    江小鱼掏出手机,有些犹豫该不该打。


    金戈还没回去,他又打算在办案处过夜,被陆挽晖知道后死皮赖脸地拖着加班的刑侦处各人过来一起吃饭。


    一群人出门自是看见了江小鱼。


    金戈将烟头丢进垃圾桶,走到江小鱼身边揽着他的肩膀问:“怎么还在这?你爸还没来?”


    江小鱼侧头低声说:“就快了。”


    陆挽晖盯着金戈揽在江小鱼肩头的胳膊,皱了下眉,问:“谁爸?江小鱼的?那个赌鬼?”他丝毫不顾及人感受般就这么说了出来,好像是只要能让江小鱼吃瘪,或者是说有能向金戈证明江小鱼不如他机会他就要争取。


    金戈回头,眉头有些紧,斥道:“胡说什么呢?”


    一旁的跟班笑嘻嘻附和:“陆哥也没说错啊,听说他的坐牢妈不久前也出狱了?”


    “你放屁!你妈才坐牢!”张庞庞忍不了,已经大着胆子开口怼了。


    陆挽晖这跟班说出口的话实在不应该是人民警察能做的事,金戈眸子冷了,正要搬起领导的架子就听见身旁一直安静的小孩动了下脚:“他来接我了。”


    叶青徐将车停稳,有些焦急地下车就问:“等久了吧?下次直接坐屋里等,爸爸到了再打你电话。”


    他敏锐察觉眼前的气氛不对,把江小鱼拉到自己身边接过小孩手里提着的便当包,对着金戈笑得很客套:“麻烦领导照顾我家小孩了,小鱼还小,许多事要您多担待。”


    金戈抓了抓头发,不太会应付这些文化人讲得文绉绉的话:“啊,二十二也不小了吧?咳——没事儿,应该的,我是他师父嘛。”


    叶青徐笑,又对坐在小电驴上一直陪着江小鱼的张庞庞说:“小同志又见面了,零食好吃吗?喜欢的话明天我再给小鱼多带一些。”


    张庞庞腆着个圆脸不害臊讨要:“那个饼干超好吃的,如果还能有就好咧。谢谢叔叔,那我就先走啦。”


    说罢他拧着车手把,一溜烟地就跑了。


    陆挽晖一行人看着眼前的两人许久失声,不需要怀疑这两人的亲子关系,像,实在是太像了。


    先前讲话的小跟班也狐疑地盯着人瞅,怎么看,这个中年人也和大家嘴里说的赌徒不一样啊?文质彬彬的,身上满是书卷气。


    江小鱼不在乎他们的看法,听着叶青徐与他们客套,又低头看着他拉着自己的手,好一会,竟开口说了句:“爸爸,我们回家吧。”


    叶青徐被他这一声喊得差点掉了泪下来,语气激动地点头道:“好,好,爸爸先带你去吃饭好不好?有家我儿时就吃的老字号猪肚鸡,味道很不错,这个天吃正合适,爸爸带你去吃。”


    他幸福地几乎要神志不清,将小孩牢牢揽在身侧,目光在微蓝的夜色中很亮,对着金戈告别道:“那领导,我先带小孩吃饭了,或许您要和我们一起吗?”


    金戈乐见其成,笑着摆摆手说:“我吃饭快,吃完还要回来加班呢,就不打扰你们父子俩了。”


    叶青徐也就客套一下,没真打算带着陌生人一起吃饭,闻言顺水推舟告了辞。


    两人走后,陆挽晖这才跟着金戈的脚步动了起来,言语犹豫:“师父,这是,怎么回事?”


    金戈瞥了他和他身后的一众跟班一眼,淡淡说:“那是江小鱼的亲生父亲。”


    有人耐不住性子插口问:“啥?亲生的?所以江小鱼是被领养的吗?”


    “不是领养,是偷窃。”金戈说:“他是被人贩子偷去交给了后面的父母的。”


    是不是人贩子目前还不知,但金戈也对这群持强凌弱的人有些不爽了。陆挽晖的来头是大,可也不能这样明目张胆地排挤江小鱼把?


    他摆出笑眯眯地姿势对着一群八卦的人道:“江小鱼的亲生父亲是很厉害的设计师呢,百科上有他的资料,你们查一查。”


    *


    亱莲今日下班早,司机开着车行至山脚时,亱莲往江小鱼家中遥遥望了一眼,见黑灯瞎火心里奇怪:这么晚了还没回吗?


    他拿起一旁的手机点开江小鱼的对话框:还没下班?


    江小鱼正巧在吃饭的间歇中看了眼手机,见屏幕亮了他打开回:下班了,在吃饭。


    他关上屏幕,捏着筷子看着咕噜冒泡的锅,呆呆几秒,随后又拿起手机拍了张照片发给亱莲:猪肚鸡,很好吃。


    亱莲望着照片轻笑:看得叔叔也有些想念了,过几日上山吧,青婶做猪肚鸡也很有一手。


    也不知道他是想念猪肚鸡还是什么,江小鱼捏了捏有些发红的耳垂,罕见地没有拒绝,而是打了个好。


    叶青徐看起来很忙,不停想要往锅里放东西,但他对于厨艺的一窍不通明显还体现在这里,忙活了半天一个能吃的都没有,夹给江小鱼的猪肚甚至还有些脆。


    江小鱼摸了摸鼻子,委婉开口说:“还是我来吧。”


    *


    蒋飞的案子随着江小鱼的回归,调查再次加速推进。饶是已经找到了杨菓的替身,并从对方口中得出了当时在休息室里午休的非杨菓本人时,杨菓的嘴也还是硬的,心理素质不可谓不强大。


    “之所以说那是我自己,主要是担心两个方面。”杨菓笑得镇定:“第一,我有替身这件事是有保密协议的,不仅是我个人的职业原因,还有公司的内部要求,提前暴露的话对于我的职业规划以及人设塑造都会有很大影响。第二,”他抿了下嘴,神情像是为难:“虽然这么说很难为情,但如果蒋飞的死亡和我牵扯上关系,哪怕是一丝一毫,都对我的事业打击太大了,所以当得知我的替身在案发时一直在午休室里午休,我便趁着摄像头遮挡的半分钟,与他换了位置。”


    他言辞诚恳:“这是迫不得已才为之的事,毕竟我是当红艺人,能省一事不如少一事。”


    江小鱼盯着他的反应心想,网上怎么会不太看好这人演电视剧呢?明明演技这么好,表演型人格拉满。他沉声问:“那请问,案发当天你有不在场证明吗?”


    杨菓笑得有些抱歉道:“有的,我与赵鹏在一起。”


    张庞庞见缝插针问:“你现在的经纪人?有什么证据能证明你们两个当天确实不在现场吗?”


    “这个还真没有……”杨菓目光闪避,说得很不好意思的样子:“我们当时……在做的事情不能留证。”


    “是什么?”江小鱼追问。


    杨菓似乎有些难为情,半晌自暴自弃般说:“我们在上床。”他说完连忙补充:“警方不能将这事说出去,这涉及到我的隐私权!”


    江小鱼对这事不开窍,闻言倒是没像张庞庞那样有几分尴尬,反而直接问:“你们上床的地点在哪?酒店?还是家里?”


    杨菓没想到这长得不错的小警察竟然这么直白,一时语塞,憋了口气般随后说:“家里。”


    “也就是说,只有你们两个人能互相作证。”江小鱼面容沉静,冷静地走着程序道:“如果没有其他证据能证明您的清白,案件调查会进一步升级。我们需要您尽量配合,提供更多有力的信息,否则您会被列为重点调查对象。”


    杨菓脸色微白,还是强装镇定地点了点头:“当然,在保证隐私的情况下,我会尽量配合。”


    杨菓从问询室里出去,张庞庞嗤笑一声:“这人还真是死到临头了都要顾忌着偶像包袱,句句不离隐私权。”


    虽说目前依然缺少关键性证据,但张庞庞已经完全认定了杨菓就是杀人凶手。江小鱼虽然也觉得蒋飞的死和杨菓脱不了关系,但心里还是有着一些疑惑。


    蒋飞头顶上的碰撞伤与手指上的碾压伤到底是怎么造成的呢?虽说不是致命死因,但总让人觉得有些在意。


    江小鱼思考了一会,沉吟道:“我再去洛溪那边调查一番,你盯着刑技那边,找找凶器和相关痕迹。”


    张庞庞应了,有些头疼地说:“按理来说作案凶器总归是有迹可循的,可警方在杨菓与赵鹏的家里翻了个底朝天都没能找到线索。”


    江小鱼看着资料上显示的锯齿状刀伤,却突然想起来了昨晚叶青徐给他买的小蛋糕,里面附带着一个塑料做得蛋糕刀,刀刃便是锯齿状的。


    他问:“万氏寰宇在里德欧办乔迁宴的当天,有没有买庆祝蛋糕?”


    资料上没特意提过这,张庞庞愣了一下,紧接着便想起来了,毕竟他去现场时对那个蛋糕的印象太深刻了,随后一口笃定道:“有!超级大的七层蛋糕!”


    第060章 去亱家吃晚餐


    因为隔天要外出, 江小鱼晚上回家便和叶青徐说:“不用准备便当了,明天要出去办案,没地方吃东西的。”


    叶青徐停了将菜漂亮码进饭盒里的手, 神情有些失落:“哦,那好吧。”他看着桌上数量众多的吃食说:“不能带去和同事一起吃吗?那爸爸买多了, 这些东西不吃的话,要坏掉的呀。”


    江小鱼看他很是有些垂头丧气的意味, 莫名觉得自己做得不对, 想也不想就说:“那送山上去吧,亱家人多。”


    叶青徐想了想觉得也是,总比浪费了强, 于是笑着说:“那爸爸找个篮子装东西,我们一起去。”


    这还是江小鱼身份暴露后第一次面对亱家众人, 他有些局促, 又有些尴尬,犹豫了好一会儿,还是遵从本心选择了让自己接受好一些的方式,变成了一只猫。


    叶青徐两眼很亮, 举着手中粉嫩嫩的猫围兜说:“光着身子不太礼貌,穿这个吧!”


    江小鱼不懂,他浑身都是猫毛,怎么就不礼貌了……但或许是男人的表情太过幸福, 让他不忍拒绝,便任由对方为自己穿上了围兜。


    叶青徐觉得自己对于江小鱼的爱意毋庸置疑,并且每一分每一秒, 都要比起之前多得多。他恨不得将这过往的二十二年在一息之间就全部补回来,让小孩吃好穿好住好, 让小孩拥有世间美好的一切,让别人艳羡小孩,让旁人不敢再欺负小孩。


    可江小鱼人形时实在是不好接近,拒绝别人的好意似乎被刻进了他的骨子里,经常让叶青徐有些无措不知道该如何相处。他小心翼翼地讨好,生怕给了小孩太多的压力,让小孩不自在。但变成猫形时两人的相处显然就要自然许多,所以他很爱江小鱼变成猫时的样子,又坦率又可爱。


    叶青徐将猫抱在怀里,一路上脚步轻快得很。


    “过几天说是要下雨,这场雨后估计就要凉了,爸爸给你买些衣服好不好?”


    他有衣服穿啊,干吗要买?那多花钱啊?江小鱼条件反射地喵了一声表示拒绝,但叶青徐听不懂,以为他同意了,自顾自地开心道:“好,那爸爸多买一些!”


    江小鱼抬头看叶青徐,见他万分开心的模样,鬼使神差地,没忍住,将毛脸贴在叶青徐的臂弯里,发出了呼噜噜的声音。


    山风渐起微凉,却盖不住这可爱的声响。叶青徐只觉心头暖得不行,低头重重亲了一下小猫的脑袋,跟喝了十罐功能饮料一般兴冲冲地朝着山上快步走。


    到了亱家门口,叶青徐整理了下自身着装,又给小猫理了理脖间的围兜,随后摁响了门铃。


    门是燕飞浪开得,他正巧溜着哈士奇散步到前庭,听见声就直接来开了。


    “叶先生?”燕飞浪含着烟,有些含糊地问:“这么晚来有事吗?”


    江小鱼毛黑,等到叶青徐走近了,燕飞浪才看见了他怀里的小黑猫:“咦?江警官也来了?”


    江小鱼不怎么好意思地咪了一声:“打扰了。”又低头冲着哈士奇打招呼:“你怎么湿漉漉的?”


    哈士奇还没回答,燕飞浪倒是灭了烟接了话茬:“它脑子不好,走路都能掉水里去,好不容易才拉上来。”


    哈士奇嘴硬:“狗没有!狗故意跳水!”


    江小鱼咧着毛嘴笑,笑了几下才反应过来不对,直愣愣地盯着燕飞浪问:“你也能听得懂猫说话?”


    叶青徐这时也察觉出问题了,问:“飞浪你能听得懂小猫说话吗?”


    燕飞浪有些惊讶于叶青徐喊自己飞浪,毕竟前不久这人还很客套地称呼自己为燕先生呢。他耙了耙头发说:“我听不懂猫话,是江警官说得话能让狗听懂,所以我才能听得懂。”


    不仅叶青徐被他绕晕了,就连江小鱼也被他绕晕了,这时脚下的哈士奇不屑汪了一声:“小猫笨!都说了是狗哥哥!”


    这下点醒了江小鱼,他两爪搭着叶青徐的胳膊抬直了身子,不可置信地问:“你是狗吗?”


    燕飞浪龇牙笑:“我不是狗,哦,不对,某种意义上来说狼可能也是狗?”


    叶青徐听不懂江小鱼在喵什么,但见燕飞浪和小猫有来有回地交谈,一时之间有些羡慕于燕飞浪的能力,他问:“飞浪也是变形人吗?”


    “啊,是。”燕飞浪回得不加遮掩,牵着狗领着叶青徐往屋里走:“不止我,被亱家庇护的人里好几个都是变形人呢。”


    被亱家庇护的人?江小鱼听着这个词有些懵,还没来得及等他追问,便听见一道热情的声音洋溢道:“哎呀,小猫咋来了呢?快让婶婶瞧瞧。”


    柳青青将手中的餐盘放在桌上,蒲扇般的大手和叶青徐握了握,随后接过叶青徐怀里的小猫举到眼前,喜说:“胖了点,被爸爸养得很好嘛。”


    叶青徐听到这,跟被老师夸奖了的小学生般罕见地露出些稚气来,将手里的菜篮也放在桌上,随后笑着说:“还是瘦了一点,我不会做饭,只能天天找饭店打包吃的喂。”


    柳青青佯装嗔怪地看了他一眼:“费那么大事儿呢?就你们父子俩这小身板,就两张嘴的事儿,来青婶这吃就是了!”


    这人实在热情,叶青徐笑着称好,又看她将小猫放了下来说:“去和哈士奇玩吧,青婶婶带着你爸爸准备晚饭,待会就开吃。”


    一脸懵逼的江小鱼被彻底当成了幼崽,已经被人划分到了只能和哈士奇一起玩的范畴里,四肢不太灵光地被哈士奇用鼻子顶着往前走。


    “小猫你待会得让狗吃菜!不然狗就会生气!狗不原谅你出门玩不带狗!”


    江小鱼惊于脑容量不大的哈士奇竟然能一连串地说出这么多话,深感吃货力量的强大,拍了拍狗头说:“好,猫偷偷给你喂。”


    只是他到底是没能和狗一起玩,因为哈士奇被燕飞浪拖去吹干了,而柳青青也和叶青徐在厨房里忙得热火朝天。江小鱼一爪摁在楼梯上,抬着脑袋盯着楼上看了半晌,这才下定决心般往楼上跑去。


    到了书房门口,他熟门熟路地从猫洞里钻了进去,结果发现亱莲竟然不在。


    他愣了一下,随后想着:也对,男人是个工作狂来的,平时这个时间点确实还没回来……说不清是失落还是什么,他走到座椅下,跳了上去。


    真皮的座椅似乎很能留得住温度,江小鱼踩在上面,觉得依稀能感受得到亱莲身上残留的温度。当然,材质也很光滑,脚感踩着很好,让江小鱼忍不住对着皮面就磨起了爪。


    依着本能行动一连抓了好几下,见皮上已经出现了几条浅浅的爪痕,他这才有些心虚地抹了抹那个地方,红着耳朵想:不是猫做的!


    一扭头看见桌上有垂了纸张下来,上面有好闻的墨水味,江小鱼耳朵一抖,好奇心作祟跳上了桌,这才发现是幅国画。


    黑色如小煤球似的猫,毛卷,眼大,正在扑着一只翩翩起舞的蝶。那只蝶画得活灵活现,让江小鱼忍不住也伸出爪子摁了上去,嘴里胡乱喵着:“谁允许你画了!猫也是有肖像权的!”


    他说不上来心里这种酸酸甜甜的感觉是什么,和与叶青徐相处时单纯的羞涩感不一样,亱莲给他的感觉让他又羞又恼,让他恨不得拿起爪子狠狠挠他几下,再抱住他的手腕踹上几脚。


    在男人宽大冰凉的书桌上打滚了好些下,这才将浑身的热意退了些。他趴着身子看画,好一会儿,他抬起头,爪子往一旁半干的砚台上去了,随后抬爪,在亱莲的落款旁摁了一个黑黑的爪印。


    也分不清自己是个什么心思,江小鱼摁了爪印后竟然“嘿嘿”笑了两声,笑完才发现自己粉色的肉垫已经完全黑了,案台上也被他踩了好几个黑色的爪印。他瞅了瞅一旁的纸巾盒,叼出几张按着擦了好几下,虽然擦掉了湿印,但台面却被晕染得黑了一片。


    他有些心虚地看着案发现场抖了下尾巴,随后跳下桌溜出书房。


    就是这么巧,江小鱼刚准备下楼便碰见了下班回家往楼上走的亱莲。


    男人穿着版型周正的灰色衬衣,颇有些禁欲的意味,可偏偏顶头的纽扣解了两颗,又添了点随性的味道。


    看见站在楼梯口的鬼祟小黑猫,他精致的眉眼露出丝笑意道:“去找叔叔了?”


    江小鱼的目光闪躲,有些紧张地舔了舔嘴角喵道:“不是猫做的!”


    亱莲挑了下眉,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但见他这副一看就有鬼的模样,心中也有思索,拾级而上时低头说:“马上要开饭了,快下去吧,叔叔待会就来。”


    江小鱼四爪一蹬跑得溜快,飞扑下最后几节楼梯时被叶青徐张着臂膀接在怀里。男人笑着摸了摸他的头说:“不能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就起跳,要是脚滑摔倒了怎么办?”


    江小鱼不好意思地撇了下耳朵,已经很习惯地将头搭在了叶青徐的胳膊上。


    吃饭时江小鱼有些纳闷老管家怎么不在,蹲在高椅上盯着陈一曲往常坐的位置瞧。


    亱莲看见了,说:“陈叔出去办事了。”


    叶青徐倒是没怎么注意亱莲说了什么,目光集中在江小鱼蹲坐的椅子上:“这个好,高度合适,正好够宝宝两爪搭在桌上吃饭。”


    柳青青笑眯眯地从围裙里掏出块糖,放在已经吃完饭了准备清理嘴角的小黑猫碗里:“是吧,飞浪特地做的,本来给哈士奇也做一个的,呃,这狗太馋了,还没坐上就开始对着餐桌流口水,实在磕碜,于是就算了。”


    叶青徐也跟着笑:“挺可爱的。”他又侧身和燕飞浪说着话,带着些亲近江小鱼朋友的心思说:“回去我画个椅子图纸,能麻烦你帮忙做一下吗?”


    燕飞浪大咧咧地一口应了,刚扭头就看见亱莲抱着江小鱼对叶青徐说:“我带小鱼上去取件东西,待会就下来。”


    叶青徐笑着点头,摸了摸江小鱼垂在空气中的小脚。


    江小鱼僵着身子一动不敢动,很想扭头冲着叶青徐伸爪示意他将自己抱回去。


    老混蛋一定是发现猫在桌上留下的爪印了!他要拿小鞭子打猫屁股了!


    他红着毛脸乱七八糟想了一通,正在计划着要怎样咬人便听见男人说:“爪子擦干净了吗?”


    江小鱼心虚地在桌上挪了下脚:“猫爪子不脏。”


    亱莲也没反驳,短促笑了一声捏着江小鱼的爪子说:“那你这粉色的肉垫怎么变黑了呢?”


    江小鱼被提着一只爪子,见没法狡辩了,压住心里羞恼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亱莲“嗯”了一声,笑说:“为了惩罚你——”


    江小鱼提着心脏,听他语调转弯说:“就罚你让叔叔捏一捏小肚子吧。”


    他说着就将江小鱼抱在腿上,狠狠揉了揉小黑猫被投喂了不少的鼓鼓肚子,在江小鱼忍不住要抓人时这才松了手,从抽屉里拿出湿纸巾给江小鱼仔细擦着爪子:“倒是有了些活泼的模样,比之前那般小心翼翼的样子好。”


    江小鱼忍着脸红,问他:“你不生气?我踩了你的画,还弄脏了桌子。”


    “为什么要生气?只是一幅画而已,况且那本身就要是送你的。”亱莲将纸巾丢进垃圾桶,把猫放在桌上捏了捏猫耳朵:“好了,和叶先生回家吧。”


    江小鱼低着头,两爪乖乖放在身前,没忍住问:“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亱莲佯装思考,好一会儿,在江小鱼越跳越快的心跳声中说:“因为叔叔喜欢小黑猫。”


    江小鱼的大脑轰得一声爆炸了,血液上涌,变成了无数细小的雪花噪点在眼前乱舞,他完全来不及思考这话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便被亱莲挂了个东西在脖间。


    亱莲说:“叶先生给你戴的围兜也很可爱,但变身时就没法穿了,正巧公司研发了一个新的材料,便拿着之前去季家取得玉给你做了个福牌。望你往后,”


    “岁月悠扬,开心安康。”


    回去的路上,江小鱼没什么思考般垂着头机械性地跟着叶青徐走。


    叶青徐本来是想抱他的,但摸了摸小猫吃得圆滚滚的小肚子,觉得走一走也好。


    父子俩顺着山路往下走,回到家叶青徐给江小鱼在枕头上铺好猫窝,说:“好了,睡觉吧。”


    魂不守舍的江小鱼这才抬爪摸了摸颈间,围兜已经被叶青徐取下来了,现在只有一块玉牌贴在他的身上,玉质细腻,有些凉。


    他咪了一声,抖了抖热度一直没下去过的耳朵,团成一团躺在枕头上,很快便心大睡了过去。


    叶青徐怕给小孩压力,一直平躺着,看着被一点月光映照着的天花板。直到听见了江小鱼的呼吸变缓,这才侧过身,眼神温柔地凑了过去摸了摸江小鱼的小肚子,随后拉起一片小毛巾,给他轻轻盖上。


    *


    第二天一早,江小鱼准备变身时还在犹豫取不取脖间的玉牌,担心变身时会将绳子给撑坏。又想起亱莲说的红绳是新材料做得,伸缩性很好,他便大着胆子变了身。


    果不其然,绳子好好贴在脖间,小小的玉牌坠在锁骨处,与江小鱼的眼睛一个颜色。


    “这个材质真厉害。”江小鱼嘀咕了一声,在心里想着,那个男人怎么能这么厉害呢?好像什么都能做得到一样。


    出了家门,江小鱼没去办案处,而是和张庞庞那边打了声招呼,直接往洛溪家去了。


    到了洛溪家楼下,他遇见了一只棕色的小泰迪,估计是楼里的住户散养的,胆子很大,见到江小鱼时还凑上来闻了闻他的裤脚。


    江小鱼小心避开它,人都走远了,又走回来冲着小泰迪招了招手说:“狗狗过来,我问你个问题。”


    小泰迪明显愣了一下,不清楚这人讲的话自己怎么能听得懂,但它很聪明,而且不怕人,闻言就吐着舌头问:“你要问狗什么?”


    江小鱼说:“你认识楼里的一只米白色的大狗吗?”


    说完他就想起来了,狗其实不太能理解颜色的概念,江小鱼换了个问法:“它的主人是个盲人,也是住在这栋楼里的。”


    小泰迪懂了,汪道:“你是说阿布?狗当然认识它!”


    “你平时和它一起玩吗?它有没有对你说些什么?”


    “不玩。”小泰迪说:“它不跟狗一起玩,都是跟着自己的主人,也不怎么搭理狗。”


    又聊了几句,见问不出什么话来,江小鱼谢过小泰迪,抬脚打算进楼。


    小泰迪这时却突然跟了过来说:“狗觉得它有点奇怪。”


    江小鱼不懂其意,蹲下身摸了摸它毛发卷卷的背部问:“阿布吗?还是阿布的主人?具体哪里奇怪呢?”


    “那只大狗。”小泰迪说着自己的感觉:“不太有狗样,狗从来没在外面闻见过它的尿液味,也看不见它在外面拉屎,那么大只狗却从来不圈地盘,可奇怪了。”


    狗能通过尿液读取尿液主人的信息,但那只大狗从来不在外面尿尿,所以自打见面以来,泰迪都没闻过对方的信息素气味,这根本不符合狗的生活习性。小泰迪汪道:“反正那只狗不对劲,狗感觉它和你有些像。”


    江小鱼猛地停了脚步:“什么叫和我有些像?”


    “狗不知道,就是感觉你们有点像。”小泰迪说完,没等江小鱼细问,便看见了自己的主人,转身吐着舌头就冲手上提着菜的阿婆去了。


    江小鱼站在原地,疑惑在心中挥散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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