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chapter 21
人总是会在某种时刻格外敏锐。宋陈不动声色打量着眼前的男人, 第一眼,这个人就让他感觉到危险,他身边到处都是从富贵权利里出来的人, 却没有一个让他产生过?这般的压迫感。
那股子戾气险些让他怯场。他直觉此人和沈名姝的关系并?不简单, 但刚才?沈名姝的回答也并不是那么准确, 细细回想那甚至算不上回答。
他还是抱有一丝希望。
深思一番, 宋陈上前两步,朝男人伸手笑道:“你好, 你是宋小姐的朋友吧,幸会,我叫宋陈。”
翟洵闻言, 视线幽幽往下降, 睥着那只手慢条斯抽了口烟, 而后撩起眼皮看向沈名姝:“问你呢?”
沈名姝:“……”
翟洵这说变就变的狗脾气又上来了,沈名姝有一两秒钟在心里生出一个邪恶的念头,如果此刻她冲宋陈点?头确认这话?, 翟洵会是什么反应?
不过?这念头也就转瞬即逝, 玩火这种事, 有时?是很危险的。
算了,好不容易消停两天。
沈名姝清了清嗓子,看向宋陈,话?刚在喉咙里,宋陈那间包厢门也从内打开,一个年轻男人走出来。
是宋陈的发小,如今在自?家的外贸公司帮忙, 他先?看到沈名姝然后是翟洵,虽然觉得后者似乎有些眼熟, 但怎么也想不起来。
不过?沈名姝他是认识的。
半个多月前的酒会,就是他和他哥一起怂恿宋陈去要的名片。
他看了眼跟沈名姝一起的男人,竞争力不小,但宋陈无论从哪方?面也都不可能差。他故意让宋陈?*介绍:“这位是?”绝口不提沈名姝身后之人。
当?下的局面多少有些尴尬,宋陈不希望沈名姝觉得自?己是那种心思复杂的男人,想着简单介绍一下,便把人带回房间,谁知刚介绍完,便听发小道:
“你就是沈小姐啊?我们家宋陈经常提起你,诶,我们这边菜还没上,不介意的话?我们可以?一起吃?”
沈名姝听见身后一声笑,她背脊无端冒出一股寒气,比宋陈率先?开口:“不用了,你们朋友聚会我们就不打扰了。”她看向也略显尴尬的宋陈:“那下次有机会再聊。”
说完便转身往房间走,入门前,她去拉翟洵的手,将男人一起拉回包厢内。
门轻声关上,沈名姝抬起头,翟洵正盯着她,从她面上移到手上,那只冷白细嫩的手抓着他的掌心,惹人晃眼,他抖了抖烟灰:“沈名姝,你心虚时?候的反应还真是一成不变。”
“……”沈名姝松开手,被翟洵反手捏住,近前一步,她肩膀轻轻抵在门上,目光微有闪烁:“我心虚什么?”
他低下头,面色平静,眼底却眸光渐沉:“那你急着跑什么?”
他掐了烟,拇指去抹她的唇,雾面的玫瑰红晕在她唇边,溢出旖旎的画面来:“下次再聊?打算在哪儿聊?”
沈名姝侧了侧头,被翟洵强迫捏回去,她道:“客套的话?你听不出么?”
翟洵那句心虚也不算空穴来风,她也是没来由的,尤其上次宋陈送她是翟洵亲眼见到的,但这么想着又觉着她和宋陈本?来也没什么,要不是他逼着她,她和宋陈或许连面都不会见。
“哦,是吗?”
这话?显然没让翟洵满意,他眼底的阴郁如海水倒灌愈发汹涌,沈名姝放软语气:“是啊,点?菜吧?我饿了。”
翟洵打量着那双清冷而媚的眼,再朝下移向她唇角晕开的口红。她示软退步的时?候,眉眼会比往日更娇柔,勾着你,一寸也挪不开。
像犯瘾一样?,他喉咙动了动,他的眸子是冷的,暗的,更是潮热的,他俯身下去恶狠狠吻住她的唇,直至沈名姝换气不匀,方?才?松开她温软的唇瓣,气压微低:“他知道你朋友跟你做过?什么吗?”
他将‘朋友’二字,咬得死死的,手捏着沈名姝身体前端,轻重无度的。
沈名姝浑身一抖,翟洵鼻尖蹭了蹭她右耳垂的小红痣:“他知道你朋友现在正要对你做什么吗?”
“翟洵,你别犯浑!”沈名姝身上有些疼,耳朵却又热又痒,他太清楚她敏|感的点?在哪里了。
“犯浑?”翟洵气笑了,合着这些日子她是半点?没看明白,他揽过?沈名姝的腰,将人从门的位置半抱着挪到临近隔壁的那堵墙上,语气沉沉:“这才?叫犯浑。”
话?音落下,沈名姝心口一凉,她里面是一件v领毛衣,底下是肉|色丝|袜,没有一样?能经得住翟洵的力气。他一口咬下去,不重,刚好让她出声的力道。
她的下巴被那生硬的头发扎得又疼又痒,沈名姝抿住唇,去推他的肩膀:“翟洵,你别闹了行?不行??会听见……服务员快进?来了!”
她是真急。
翟洵嗓音暗哑:“听见才?好。”
沈名姝惊了,突然明白把她拉到这里的原因,以?前他再混账也不至于这么疯,她抵不过?他的力气,这时?候硬来是没用的,她的手握住翟洵的手腕,触及他冰凉的腕表,她低声道:“人家又没做什么,只是打个招呼,我总不能冷脸相对,不分青红皂白给人难堪吧?”
翟洵冷哼一声,沉寂了好几秒,就在沈名姝以?为他听进?去的时?候,他突然凑到她脖子里去。沈名姝忍着疼,抓着他的手指根根用力,然后慢慢放松,她心口起伏,道:“解气了么?”
不必看也知道脖子上一定?被他弄出痕迹来了。
翟洵弯着腰,发丝贴着她侧脸:“你知道,我在意的不是这个。”
沈名姝闻言,倏地泛起酸意,她故作平淡道:“那你在意什么?”
他的手撑在墙壁上,抬起头去看沈名姝,这是一张谁见了,都会想多看一眼的长相。微挑的桃花眼,精巧的鼻梁,粉欲饱满的唇,清纯、妩媚混为一体,纯白与欲望的极致。
他轻轻摸上沈名姝修长细白的天鹅颈,以?掌为锁:“有时?候我真想看看,你这心里到底装着什么。”
她的语气没有一丝起伏,好像是真的一点?不在乎。
呼吸的不畅,让沈名姝蹙起干净的眉心,室内温度太高,她浸着细微的汗渍,满脸红润,她望着翟洵覆上愠怒的眼,浅淡勾起唇,语调像说情话?一样?婉转:“我也想知道你心里装着什么?”
“行?啊。”翟洵的耐心大抵是燃烧殆尽了,他盯着沈名姝,捏紧她的手,放在心口:“剖开看看。”
对视片刻,包厢外敲起门,同时?传来服务员上菜的提示声音。
沈名姝这次轻易推开翟洵,她快速起身,整理了衣服,最后擦干净嘴角。等服务员进?门,翟洵睨了眼餐盘里的东西和酒,语气不善道:“你们是怎么做事的?”
服务员吓了一跳,不明所以?,沈名姝在一旁怕翟洵拿人家撒气,让人把东西放下,才?听服务员说这是隔壁的客人点?的。
这话?一出,翟洵漆黑的眼笑了,似是觉着有趣,从银色烟盒咬出一根烟来。
“宋家的儿子倒是比老?子有出息。”
这语气让沈名姝顿觉不妙。
她不知道宋陈这是做什么,但完全不像是他会做的事,一个菜就算了,这一顿加上那瓶红酒,起码五万多,比起好意,更像是做给翟洵看的。
重点?是,五万多在大部分人眼里是一笔大钱,在翟洵眼里跟打他脸差不多,这就好比吃利息吃到财神爷面前。
但宋陈应是不知道翟洵身份的。
服务员出去后,沈名姝在原地默了好几秒,心叹口气缓缓坐到翟洵旁边,想了想,说道:
“我不想跟你吵架,你也明知道我和他不可能。”她顿了顿:“你要实在不高兴,等下次见面,我跟他说清楚就是,再说——”
翟洵侧眸看她,她道:“不说,人家就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了吗?你这么大气把人家服务员都吓着了,人家可没惹着您,别生气了好吗?”
况且他也不想想,刚才?她是直接把他拉进?门的,真以?为什么人的手她都会去拉么?
沈名姝肯软一点?了,翟洵阴霾的脸色终是转淡些,他看了沈名姝半晌,伸手碰沈名姝的脸,目光垂直降落在光洁脖子上,红色的痕迹在那雪白肌肤上像春来一样?。
骨节明晰的手指拂过?,他淡淡道:“我怎么听起来更像是在替他求情?”
沈名姝微微瑟缩,心道,这还怎么说都不对了。
“没有。”沈名姝说:“我们好好吃顿饭不好么?”
翟洵还看着她的脖子,突然调转话?头:“前两天在保利拍卖会拍了条项链。”
沈名姝闻言,也顺着他往下问:“翟总这是撒了气,又来给点?甜头?”
翟洵摇头,刚才?的冷沉气氛又像是不存在,他似是真不生气了,平心静气说:“第一眼看见,觉得很适合你。”
觉得——她的脖子上缺了点?东西,属于他的东西。
沈名姝一怔,随即被烟熏得眯眼,翟洵将烟拿开,灭了。
重新上了菜和酒,他夹上一只虾仁放她碗里,沈名姝看着碗里的东西,心想,真是狗脸,说变就变-
半个多小时?,翟洵和沈名姝吃完饭往停车场去,路上,沈名姝才?看见宋陈发的消息,她大概扫了一眼。
【我朋友比较外向,没吓着你吧?】
【沈小姐,抱歉,菜和酒不是我的本?意,如果你们愿意我想去包厢跟你们道个歉。】
沈名姝看了眼身边的翟洵,收了手机。
不远处站着宋陈一行?三人,宋陈的表弟是后到的。
他们没吃多久,因为宋陈没什么吃饭的心思,送到沈名姝包厢的酒和菜被送回来后,就更没食欲了。谁承想,一出门便又看到沈名姝和那个男人正往停车场走。
暗灰色的夜色,明黄灯照下的停车场,一高一低两个人影,寒风吹得那衣摆微微起伏,男人伸手将女人揽近。
发小看着这场面,安慰道:“我是想着让她看看你的实力,也让那男人知难而退,谁想到还给我退回来了。算了,才?见几面,下次给你介绍个更漂亮的。”
宋陈没回应,沈名姝和那个男人明摆着不是简单的关系,明摆着他对沈名姝的心思,那些东西就这么唐突送过?去,谁都知道意图不单纯。也不知道沈名姝会怎么想他。
宋陈的表弟听着这话?,他倒是没见过?这沈名姝,只大抵听了一耳朵,朝停车场那头看去,瞧着瞧着,视线定?在那身形高挑的男人身上,眯起眼睛来,然后不可思议道:“你们说的人是那个吗?”
他再三确定?。
宋陈二人都不明所以?,表弟听完张着嘴好一会儿,才?捂着额头,看白痴一样?看那发小:“不是,你说他?你让他知难而退?这话?你当?他面儿说了吗?”
他简直不敢置信。
“所以?,那瓶退回来的酒,你是送给他了?”表弟只觉得自?己的脑袋更晕了,他道:“还是五万块的便宜货?”
他都不敢去想翟洵看到那瓶酒的时?候,该是什么表情?五万块的酒,这和侮辱他有什么区别?
“也不算便宜了吧?”发小还没找准他话?里的重点?。
宋陈默了默,觉出了不对,问:“他是谁?”
而后听得身边人一副大难临头的语气,说道:“翟洵——就是上周刚把YIN做空清仓的翟四公子。你当?他面跳楼他未必会眨眼,你要是得罪他,他能把你往死里整的狠人,你让他知难而退?你还明晃晃告诉他我哥在打他女人的主意?卧槽啊……你这真是为兄弟插兄弟两刀。”后面那句是对发小说的。
说完,他看向宋陈:“哥,咱得赶紧回去跟家里打个招呼了,看是赔礼,还是什么,早做打算吧。”
这位,他们是真惹不起,光是想想,都让人心梗。
…
“你不会动宋家吧?”
因为被翟洵揽着,沈名姝的身体半贴在他怀里,她低声问完,听翟洵冷淡一笑:“姝姝,我今晚不想再听见你嘴里再说出那个字来。”
他也很少会这么亲昵喊她,不是极致动情时?,便只有在极致的躁意时?。
沈名姝也不是故意提这个惹恼他,亦或者是找不痛快,甚至在她眼里,翟洵那点?儿明晰的喜怒,为着她这般毫不掩饰暴露在她眼前时?,她的内心其实难掩欢愉。
她是喜欢这种在意的,没有人会不喜欢。
但是,人家宋陈的确没做什么,要不是这次偶然遇见,他们未必还会联系。
沈名姝拉住翟洵强劲的手腕,掌心里能清晰感觉到骨骼与青筋,她柔声说:“就别管他了,谁让您平时?低调,他们只听过?你翟总的威名,没想到真人也让人这么有威胁感。要是知道你是谁,哪儿还有今天这事儿?”
她说,谁又敢当?你面跟我示好?
不全是恭维,但比恭维舒服。
她说软话?的时?候,那双眼睛会显得格外诚恳,也会格外柔软。你未必会全信她,但一定?很容易心软。
什么对她有用,沈名姝也是了解他的。
翟洵身上那股子沉意,散了大半,他步子倏然停了,侧过?沈名姝的身体,扣着那软绵绵的腰肢:“今天的酒看来是甜的。”
沈名姝弯了弯唇,嗓音轻柔,起了打趣的心思:“我也是怕旁人说你翟四公子小气……”
“你不是知道吗?”翟洵把她勾得更近,二人前身几乎贴在一起,他道:“我的就只能是我的,别人觊觎一眼,都会让我——不痛快。”
他说完,掌心托住沈名姝的后脑勺,低下头去。
呼吸近在咫尺,仿佛成为冷瑟的空气里唯一的温度,他没有强迫她,只是看着她,等着她去选。
沈名姝眼睫轻轻翕动,心率稍快,然后她闭着眼前进?一步,吻住了男人冰凉的唇。
第22章 chapter 22
那年沈名姝18岁, 高三刚刚开始。
年级来了一个?转学生?,听说是艺术世?家出来的,会音乐, 会画画。沈名姝上学的学校是私立贵族, 学业压力没那么大, 甚至为了缓解高三学生的精神?压力, 会组织课外社团。
沈名姝报了艺术设计,恰巧和那个转学生一个社团, 有过几次接触,有一次班级同学生?日,也邀请了转学生?。
因为种种原因, 聚会的时?间有些晚, 没多久, 她接到翟洵的电话,后来她起身离开餐厅,那个?转学生?跟上来。
喝了一点酒, 他在?门口将她拦住, 酒上了头?一眼没对付上来就要抱, 即便条件反射把人往外推,但脸颊还是被他蹭到。
沈名姝吓得不轻,捂着心口喘气不匀,然后下一秒,抬眼看见停在?路边的黑色汽车。
她没有想过翟洵会过来接她。
她顿在?原地?,还未完全反应过来,看见保镖下车将后座的门打开, 黑色手杖落在?被雾弄湿的地?面,翟洵的脸色比这?阴霾的天气幽暗得多。
转学生?被按到地?上, 沈名姝听见惨叫声,她拦不住保镖,跑到翟洵跟前劝说。
她说这?里离学校很近,影响不好,餐厅人来人往,大家都看着。
翟洵的目光就那样静静地?落在?她的脸上,而后抬手,劲瘦的指节,温凉的指腹,轻轻触到她侧脸上,他锁着眉宇,拇指用力擦她的脸,像是要抹去什么痕迹。
越来越重?,沈名姝不能忍,她侧开说:“疼。”
翟洵动作一顿,侧脸被他擦得嫣红无比,可不知为什么,他却?觉得不够,那个?男生?靠近的样子,嘴唇擦过她脸颊的画面,犹如刀斧凿刻,蛇毒浸之,在?他眼底怎么也抹不去。
他暗下视线,侧眸用余光去扫地?上的人,冰冷的,仿佛一个?正眼对他都是一种侮辱,还觉得这?点教?训怎么能够?
沈名姝太知道这?个?眼神?意味着什么,她握住翟洵的手腕:“翟洵,可以了,我们回去吧?别管他了好不好?”
周围的人越来越多,她甚至看到有人拿起电话。
她很着急:“事情闹大了不好,回家吧?”
翟洵短暂地?沉默,他垂下眸子去看拉他的那只手,柔软,即便在?这?样昏黄的灯光下,也能想象到它的白皙,他的脸色更难看了。
“闹大?”他语气阴鸷:“谁跟你说这?是小事?”
翟洵反手握住沈名姝的手,不容拒绝将人往车上牵。
他拄着手杖,沈名姝不敢用力挣开,路人的目光,议论,同学的震惊、猜测的视线,转学生?惨叫回荡在?耳边,她不知道翟洵会做到什么地?步,在?所有软话说尽却?依然没有用的情况下……
沈名姝转身,抱住了翟洵,她感觉到他身体?微微地?一顿。
虽然已经?复健许久,可常年的轮椅生?活,依旧让他的身体?很清瘦,他的身上是天然清淡,属于偏冷的味道,靠得这?般近了,才能闻到浅淡的膏药薄荷香。
她轻声说:“翟洵,我们回家吧,我害怕。”
…
一路无话。
即便期间沈名姝几次开口想打破僵局,也无济于事,她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生?气。
是从她晚于约定的时?间回去开始,是从今晚阴雨绵绵的天气开始,还是从看到那个?男生?开始……
她想到什么,低头?去看翟洵的腿,她习惯性将掌心落到他的膝盖,但下一秒便被瘦而宽大的掌心覆盖,他抓紧她的手,然后从膝盖挪开,只是手未松。
“不是疼么?”她说。
但他还是没有说话。
沈名姝也索性由着他,就这?么一路回去。
到的时?候,外头?还在?下雨,司机撑着伞下来先去接翟洵,但被翟洵拂手挡开,他绕到另一边,拉着下车的沈名姝淋着那稀薄细雨往别墅里去。
到二楼盥洗室,手杖往地?上一砸,打开莲蓬头?,把沈名姝扯了过去。
温凉的水从头?浇到脚,沈名姝一开始躲了,但撞见那要吃人的眼神?便也忍下来,和往日一样,忍下来,忍到翟洵消气,也就好了。
反正每次只要她软下,他便也不会再?怎么样。
直至她浑身湿透,恢复正常肤色的脸颊被他再?次揉红,他才罢休。
水声停了,浴室里都是雾气。
翟洵低头?看她:“为什么不说话?”
“是你不说。”沈名姝答。
不,他问的不是这?个?。
翟洵拧着眉:“这?么忍着,心里什么感觉?”
沈名姝心里气笑了,语气不咸不淡,还挺温和:“下次你试试就知道了。”
翟洵眯着眼睛问:“沈名姝,这?么多年,你心里是怎么想我的?”
“挺好的呀。”沈名姝说:“不然我怎么能在?你身边待这?么久?”
和往日一样,他们偶尔也会拌个?嘴,她怕他,也不怕。
“心里不厌我?”
“还好。”
“不烦我?”
“还好。”
“那你喜欢我吗?”
沈名姝震住。
翟洵看了她半晌,忽地?一笑:“害怕?还敢过来抱我?”
这?笑里实在?没多少温度,此刻的他,沈名姝觉得自己好似并?不了解,好像下一秒,他就要活生?生?把自己掐死。
他逼近她:“问你话。”
他低头?看着她。
她的脸上,唇上,还有发丝都在?滴着水,不正常的红润肤色,有一种别样的欲,浅蓝衬衣被水淋透,少女初熟的形态一览无余。
翟洵只觉心间的火气以另一种方式延续,并?且更加旺盛,以至于他甚至压制不住心跳的搏动。
沈名姝不知怎么答。
或许是看破她的心思,翟洵道:“那我先来答你,我为什么生?气。”
“因为,我不喜欢别人看你、碰你,也不喜欢你为了别的男人来求我的情,跟我示软,让我饶恕。沈名姝,现在?你明白了吗?”
沈名姝没说话,她看着翟洵,有些不知如何应对。
翟洵大概对她是有在?意的,这?点她不傻,可有的东西是人不管如何努力都无法跨过的,比如出生?和身份差距,所以很早开始她就断了这?方面的念头?,即便后来有所察觉,也从来恪守本分,该过去就过去。
他们一直都是这?么过来的。
但突然这?么一天,翟洵拉着她,说破了,一点点后退或者躲避的机会都不给她,她就一下不知道怎么是好。
“我明白。”沈名姝还想用往常的方式盖过:“以后我谨慎交友就是了……”
“你还是没明白。”翟洵看穿她的意图,他又近一步:“沈名姝,我喜欢上你了。”
像从高空坠到叠加了很多层的云朵上,心跳忽然下坠,然后变得软绵绵的,没有实感。也不知道是生?还是死。
翟洵扯下浴巾将她的身体?牢牢裹住,一字一字地?说:
“你抱了我,以后就不能抱其他男人。沈名姝,不管你怎么想,从今以后,你只能看着我。”-
沈名姝也不知道怎么突然想起这?事儿,她深深呼出一口浊气,摁亮屋里的灯,看了眼时?间,十一点多。
晚上和翟洵回了江南区的别墅,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脑子里的画面更加清晰。
她在?床上放空一会儿,晚上心思和翟洵都不在?吃饭上,现下起来倒是有些饿,打开门从楼栏往下能看见大厅沙发里坐着的人影。
今天这?顿饭结束看起来他们之间一切平和,没有任何异样,可沈名姝知道翟洵自始至终都没高兴过,就像一层薄薄的冷气笼罩在?他们之间。
说回江南区,她即便答应后,气氛也并?未好转。
回来之后,翟洵便去忙了,她一个?人上二楼,直到现在?,她心里也并?不怎么畅快。
电梯下楼,翟洵的视线在?她身上。
问她:“没睡?”
沈名姝摇头?:“有点饿,煮面,你也吃点?”
比起你要不要吃,你也吃点这?种问句,翟洵更喜欢。他扯了下唇:“好。”
沈名姝转身往厨房去,离得远,他便瞧不真切了。
有时?候翟洵自己也觉得自己挺矛盾,即想要沈名姝顺着他,又不希望她为了所谓的‘生?存’,故意顺着他,凡事都忍着,从不让自己出现在?事件中心,可谓清醒独特第一人。
就像她第一次抱他,他怎么能不知道沈名姝是为着什么,为着不想事情闹大,不想那个?转学生?真出什么事,她觉得无论哪一样,她都担不起——即便身后有他兜底,她也不愿意冒险。
说白一点,那么多年过去,沈名姝其实从来没有打心底里全然信他。她只信自己。
示软只是因为需要,抱他,也是因为需要。
就像今天一样。
如果没有宋陈这?件事,今晚那个?吻她还是那么主动吗?
大概是不会的。
她或许心里也是有他,但也厌他至极,短暂的和平只是假象,抽痛的过往才是真实。
翟洵倒也没有想过自己也有粉饰太平的一天——罢了,装便装吧,那么多年都装过来了,再?容她装一次又怎么样?
总比冷脸跟他吵架好,起码现在?的她,很乖,看起来没那么抗拒他,看起来还在?她心上。
最要命的是,偶尔,他真觉得她心里也有他。
翟洵从消失的背影收回视线,隔了一会儿,电脑上的光标停留了好几秒,他放下电脑,起身。
小几十平的厨房里,沈名姝低头?在?洗菜,锅里的水像撕裂的嗓子正在?嘶吼,他站在?门口抽出根烟,烟嘴在?手背点了点,抬眼看了眼沈名姝,又重?新?放了回去。
但没多久,他还是点上。
躁得慌。
沈名姝回头?看他:“你去忙吧,一会儿我叫你。”
翟洵看着沈名姝,不深不浅吸了一口烟,没说话。
稍站片刻,或许觉得他实在?有些闲了。沈名姝说:“帮我拿两个?碗出来。”
翟洵在?门口一怔,然后慢悠悠进去,他显然对自家的布局很不明晰,上下张望几眼找到消毒柜,拿了两个?小碗,沈名姝回头?一看,说要大的,他嘴里叼着烟,动作一顿,又换了两个?大的递给沈名姝。
从小到大,翟洵还真没端过碗,使?唤他端碗的人,沈名姝算是独一份了。他倒是没脾气似的,极为配合。
沈名姝却?也不管他了,低头?洗剩下的菜,腰上忽地?一紧,她吓一跳,手去碰,翟洵拿烟的手收得也快,但也直接掉他手背上。
红色的烫伤很快成型,沈名姝皱着眉头?去拿烫伤膏,不忘揶揄:“翟总,您可真是会帮忙啊。”
翟洵现下的耐心变得奇好,他把人拦住,揶回去:“多留一道你还不满意?”
沈名姝视线便自然垂到他手腕,褪下银表,折起衬衣的手腕上一道齿痕清晰可见,年岁太久,泛着惨白。
她顿了好久,还是去拿了烫伤膏,拿过他的手抹上:“我哪咬了那么深?”
离开前他们闹得很厉害,她气狠了,直接张嘴就咬,但本不至于留下这?么深的疤痕。
“本来是没有。”翟洵凝着沈名姝的眉心,忽然起了邪念,他单臂将人腾空抱到厨房的高台上,唇落在?她滚烫的脖子里:“想留下就有了。”
沈名姝推他洗完澡后那毛茸茸的头?发,许是这?话太过让她思考过甚,以至于觉得现下他这?行为没那么惊讶了。她反应过来,抓住他的肩膀,堪称震动:“翟洵,你真是疯子。”
翟洵哼笑一声,不置可否。
如果疤痕原不会这?么深,那要怎么做才能留下它?当然是让伤口变得更深,愈合的时?间长一点,再?长一点……直到确定她真的不再?回来。
疤痕终于愈合了,可心里的痕迹却?终日折磨着。
他把沈名姝抱得很紧,一晚上的躁闷都汇聚在?他手臂上,沈名姝说疼,他道:“反正疼你也不长记性。”
没来由的一句。
烧水的火关了,长时?间就这?么抱着,隔了好久,沈名姝问:“翟洵,你喜欢我吗?”
翟洵手臂微收:“你大可再?问大胆一点。”
沈名姝说:“我一向?谨小慎微,你知道的。”
“你感觉不到?”
沈名姝回答:“感觉到,所以这?次想问得更清楚。”
因为感觉到过,因为亲口听到过,所以信以为真,深信不疑,所以后来她才怀疑自己的感觉是不是都是错的。
“我说了,你大可问得大胆一点——比如:”
翟洵的手指紧紧按在?她腰上,在?她耳边郑重?而轻地?说了一个?字。
沈名姝闭上眼,心在?狠狠地?震动。
…
这?晚的面还是隔了很久才吃上。
幸而最近翟洵都没在?别墅留人,没什么情况,晚上连钟平都不怎么过这?边来,翟洵把她抱到大厅沙发上,无所顾忌地?闹了许久。
翟洵还有点工作冲洗完又继续忙了,沈名姝一个?人躺在?二楼的床上,身体?很疲累,膝盖也疼,精神?却?很清醒。
她想了想,拿出手机给蔡冉发了一条消息:【帮我一个?忙。】
没多久,蔡冉便回复过来。
【宝宝你怎么还没睡?】
【什么忙?】
沈名姝抱着手机,这?次毫不犹豫敲下:【想让你帮我找许嘉衍问点事。】
那天的聚会,许嘉衍也是在?的。
还有一些翟家的情况或许许嘉衍会更清楚,沈名姝不想否认,她在?开始相信翟洵,如果感情可以作假那她也没有办法,可至少现在?她愿意试着相信。
这?也就意味着,那时?候的事情是不是还有其他的可能性……
翟洵忙完已经?是一小时?后,他没急着上楼,靠在?沙发上给许嘉衍打了一通电话,那头?秒接起来。
短暂的嘈杂后,归于宁寂。
“怎么了四哥?”
翟洵眯了眯微倦的眼:“帮我查件事。”
今晚沈名姝最后似是有什么要跟他说,还有一些事,从她嘴里问不出来,他只能通过别的办法了。
他心底的结需要解开,准确地?说,是他和沈名姝到了必须弄清楚的时?候。
他从另外的盒子里拿了根雪茄,雪茄剪慢条斯理地?修剪,有时?这?个?法子能缓解他一些情绪。
片刻,他将雪茄放下,随手丢回了盒子,换了支烟-
一月中旬,距离过年只剩下半个?月的时?间。
翟洵最近有个?上市在?忙,去了苏市出差,沈名姝则是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华莱秀上,距离四月的华莱秀只剩下不到三个?月,时?间很紧。
这?个?节骨眼,张婷这?天告诉她,有一个?vvvip的单子,五十万的订单,就两套。
沈名姝算着时?间还是接下来了,情侣装,给了尺寸,没什么特别的要求,倒是不麻烦。
因为忙碌,只有吃饭或者晚上和翟洵聊两句。
晚上的时?间会长点,有时?候接通电话,就放在?旁边,偶尔会忘记通着电话,直到听见那头?的响动。
‘吧嗒’一声。
她也会主动问:“什么声音?”
翟洵沉笑,而后低低地?说:“你猜?”
接着声筒里传来拉链的滚动,在?安静的房间里,实在?尤为刺耳,她脸色霎时?有点红:“要点脸。”
翟洵:“沈名姝,想你了。”
沈名姝心跳一突,6b铅笔犯下厚重?的一道错误,不等她擦去,听见他说:“想*你,现在?就想。”
他在?她跟前经?常是没有分寸,没有尺度。
沈名姝直接挂了电话。
翟洵在?那头?不怒反笑,他并?不生?气,低头?看了眼,随即进了淋浴间,有时?候他自己也不那么理解,对沈名姝怎么会这?样——他只是听见她的声音,就能硬。
对他不是什么好事,但他突然想让沈名姝知道这?一点。
这?样下次也不必再?问,他是不是喜欢她?这?样愚笨的问题。
说来荒谬,他以为这?该是很清楚的答案。
他从淋浴间出来,湿漉漉的手去拿手机,点开沈名姝的短信,发了一条消息,而后想起什么皱了皱眉。
…
沈名姝刚洗完手准备上床,就看见翟洵的短信,眼睫忽跳。
【明晚回。】
【通过好友】
也不知为什么,虽然两条短信几乎没有间隔,但她还是看出情绪上的差别。
她反复看了两遍。
而后趴到床上,转去微信,看到一条好友申请。
等察觉的时?候,她才知道自己的眼睛是笑着的,沈名姝有一瞬失神?,她没有马上点通过,而是点开翟洵的头?像。
然后她愣了好片刻。
已经?忘了是哪一年的事了,只能确定是春天的午后,翟洵买了新?的沙发放在?小房间的窗口,她穿上满是褶皱的吊带跳到沙发上,他自身后压着她问她:“做什么?”
手机对着后院角落,那里不知什么时?候野生?出一枝玫瑰枝丫,清新?翠绿,不谙世?事一般。
在?这?春天里,后院一隅,虽不比前院珍奇的多,却?也是工工整整,时?常修剪。可沈名姝就喜欢那一枝,大抵偏偏就这?一枝有逃出那万般娇艳的野性。
她说:“你手机给我一下。”
翟洵说那有什么好看,但还是耐着性子,弯腰费力给她拿。
她很熟悉输入翟洵的手机密码,然后就有了这?张照片。
“我觉得我像它。”沈名姝说完又改口:“我希望我?*像它。”
翟洵把手机抽过去看了好几眼,最后随手丢沙发上:“你跟一棵草比什么?”
他勾着她过去,身体?已经?又有了反一应,他勾她的劲儿用得大,沈名姝顺着他力道,便直接撞到他身上去。
压着那膨胀,听他疼哼,沈名姝面红耳赤反驳:“不是草。”
翟洵闷声道:“你哪儿像它?比它好看。”
他手掌撑着她的腰,把她往腰—腹抬,再?如破土的种子朝上挺,万物生?长的春天,植物越发茂盛,枝丫树根膨胀成势,顺滑钻入湿软深土里。
深深的,一瞬间就装满整个?地?下。
他如凌掠的暴雨,她时?常因为这?迅猛,在?他背脊留下抓痕。
肆意乱为、无所顾忌、靡艳无度的日子,在?那间小房间发生?了许多次……
可说来她也挺无情善忘,后来她也没想起过这?张照片。
没想到这?么多年后,翟洵用它做了头?像,单是这?张照片,大抵谁也不会想到这?是翟洵的微信吧。
沈名姝的心犹如浮萍飘荡在?海上,她见识了大海的波涛汹涌,现在?只觉这?海水温暖异常。她才去点同意,微信名很普通,然后从好友界面,点进头?像,空白的主页,朋友圈隔几个?月会有一条翟氏的链接。
就算是她也会偶尔发一些照片。
但翟洵没有私人的,比老年人的朋友圈还要单调枯燥,
隔了很久,对话框还是一片空白,寻思着翟洵是不是还没有看到,沈名姝点开键盘,刚要打字,微信一震,她返回去,看到蔡冉的消息。
蔡冉:【约吗?有事跟你说。】
沈名姝看一眼时?间:【电话?】
蔡冉:【一句两句说不清,现在?来我家说,酒水瓜子全套伺候。】
蔡冉:【关于翟洵的。】
第23章 chapter 23
沈名姝晚上七点进蔡家, 十?二点多才出门?。
蔡冉把她送到翟家别墅门?口,她摇头说不用送,就过去?看看。
蔡冉问她:“翟洵不是出差去了吗?”
“嗯, 明天回来?。”沈名姝说话还很清晰, 但这状态其实有些醉了:“我?就去?看看。”
蔡冉也?不知道她要看什么, 又问:“你一个人可以吗?”
沈名姝望着?那条通往玄关的路, 眼神略微空洞,答了, 又似答非所问:“我?一直都可以的。”
蔡冉再三确认后点点头,把人送到玄关,拉着?沈名姝的手说:“姝姝, 你也?不要想那么多, 人的缘分就是?一阵一阵的。你永远不知道哪一段是?最后一段。感情里可能都有?错, 可能都没有?错。谁知道呢?但有?一点我?能肯定?,那就是?凡事为着?自己着?想肯定?没错。”
蔡冉说完的一两秒也?有?点诧异,自己居然还能说出这么有?哲理的话。
沈名姝冲她笑了笑:“我?知道。”
看着?人进门?, 蔡冉才转身?往回走, 她也?喝得有?点多, 但常年的饮酒文化练就她的酒量,比沈名姝好一些。
她回到房间,给许嘉衍发了条微信。
【在干嘛?】
没两秒,许嘉衍的电话便打过来?。
“这么晚还想着?我??”
蔡冉:“滚。”
那头低笑,问:“怎么了?”
蔡冉说:“许嘉衍,翟洵真的能信吧?”
许嘉衍:“你问哪方面?”
蔡冉没说话,她咬着?酒瓶口, 隔了几秒,说:“我?们这样的人, 谈恋爱结婚连生孩子是?男是?女都要和家庭挂钩,接受和反抗都很辛苦,何?况那是?翟洵。我?怕姝姝吃亏,我?也?怕我?后悔。”
许嘉衍问她:“你都跟她说了?”
蔡冉闷闷回答:“嗯。”
许嘉衍默了默,反问:“那你为什么选择跟她说?”
蔡冉思考片刻:“她的性格看着?放得开,什么事都不挂脸,但其实是?个敏感,自尊奇强的。不管遇到什么难事她都习惯自己承受,和翟洵的事也?一样,多少难听话,难看的眼神,她从来?不会有?所反应。”
那时候,沈名姝看翟洵的眼睛是?有?光的。
她却不看好,翟洵那种人,那样的家庭背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让沈名姝获得公平对待。尤其是?那一大家子的乱事,那些人没有?哪个是?好相与?的。
可是?后来?有?一天,她去?翟家找沈名姝,看见后花园里沈名姝趴在翟洵腿上?,佣人劳作弄出响动,他竟然狠狠瞪了那人一眼,而后用掌心轻盖在沈名姝耳朵上?,翟洵身?上?露出那种小心翼翼的神情,她还是?第?一次见。
说震惊都不能形容当时的感受。
那时候起她就知道,这两个人注定?是?要纠缠在一起的。
从那件事之后,她再没有?在沈名姝面前说过什么,担忧却也?是?真的希望翟洵能护住沈名姝。直到看到沈名姝离开时的样子,那样的丧气、无力,眼睛里只?有?一片荒芜,像抹平一切。
她开始后悔,为什么没早点劝。
“她在墨尔本,问我?借几千块的时候,你知道我?在想什么?我?真的好讨厌翟洵,我?想问问他到底对沈名姝做了什么,说了什么?让她宁愿放下一切,毫无希望去?那么那么远的地?方。是?好是?坏也?不让别人知道,不到最难的地?步,她甚至不会联系我?。”
蔡冉声音里有?了哭音:“那天她让我?找你问翟洵的事,告诉我?,翟洵说过那样恶毒的话。我?真的……”
“真的恨不得上?去?抽他两巴掌。”
许嘉衍听着?对面沙哑的声音,点了根烟,笑问:“那你怎么不去?抽他?”
蔡冉一下更难过了:“我?,我?不敢哇。”
许嘉衍笑出声来?,蔡冉凶道:“许嘉衍你再笑!”
“我?没笑。”许嘉衍收敛笑意,声音微微正色:“那你现在知道那些话都是?误会,又怕后悔什么?”
蔡冉说:“我?不是?说了吗?太多了。我?们家姝姝那么脆弱,怎么敌得过翟洵啊?解除误会,再陷进去?,吃苦的还是?她。”
“你怎么就知道就只?有?沈名姝在吃苦呢?你都知道是?误会,那这些年四哥不都是?被误会耽误的?四哥那话是?误会,可沈名姝对他说的却是?真真切切。”许嘉衍也?不逗她了,他吐出烟,再道:“旁人能对他说这话,沈名姝怎么能说?她怎么敢的?”
许嘉衍脑中还有?很清晰的记忆,是?沈名姝去?机场之前。
那天半夜是?他送翟洵去?找的沈名姝,到的时候已?经清晨,他在民?宿门?口等,屋里的动静很大,争执声穿门?而出。
“翟洵,你总不是?让我?一辈子都耗在你身?上?。”沈名姝声音冰冷刺骨,就算是?旁观者也?能感觉到里头即将迸发的激烈:“我?当然要去?找个健康正常的男人,翟四少爷,你听懂了吗?我?要离开这里。”
除了沈名姝没有?心,至今他都想不明白,沈名姝是?怎么敢说那句话的?
翟洵那样骄傲的人,沈名姝凭什么敢这么对他?
这些年翟洵不要命似的复健,从放下手杖到如今,付出了多少,谁又能真的体会到?为着?的不还是?沈名姝这句。
许嘉衍每次想到这一点,对沈名姝便是?由衷地?不喜,是?真觉得这个女人不值得,他深吸两口烟:“我?知道她是?你朋友,但四哥对她什么样,又是?怎么过来?的,我?比谁都清楚。不过误会也?好,别的也?好,也?都是?他们自讨苦吃,别人说什么最后的选择都在他们自身?。蔡冉,我?只?能告诉你,感情这种东西,深浅程度只?有?自己知道。你说自己薄情爱谈恋爱,就真的从来?没付出过,没有?真心的喜怒难过吗?恐怕不是?。”
他顿了顿,对蔡冉道:“四哥也?是?人,他没那么冷心无情。反而在我?看来?——”
“该担心的也?不是?沈名姝会不会吃亏,而是?她老人家太过清醒,权衡利弊,又和上?次一样,不由分说说断就断了。说实话,她的爱我?倒是?没怎么看出来?,至少,如果真那么喜欢,当初也?不会说走就走了。”
蔡冉脑袋懵懵的,起初还觉得许嘉衍说得挺有?道理,听到最后就皱起眉来?,怒道:“许嘉衍,你别说太过分!什么叫说走就走?你们男人觉得什么都是?小事是?吧?”
许嘉衍:“……我?是?就事论事,犯不着?一棒子打死所有?男人。”
蔡冉哪听得进去?这话:“我?告诉你,我?要是?她,听到这种话我?也?要跟翟洵分手!再说了!先不管误不误会,比起深信不疑,冒着?不知道哪天被抛弃伤害的风险,我?还真觉得她狠点心清醒点是?对的!总不能翟洵动动手指,说句好话,她就得巴巴把自己送上?去?吧?她什么都没有?,连妈都不要她……你见过被遗弃的猫吗?那种猫只?要不是?濒死,就算你把吃的送它面前,它也?不会立马咬上?去?。她被抛弃过一次,就永远不会忘记这种滋味。”
那头太过激动,隔了好几秒,许嘉衍叹口气:“不是?说他们?怎么变成我?们两个在这里吵?”
蔡冉横眉竖眼:“是?你先说话难听的。”
许嘉衍不知怎的心里还挺酸:“你为闺蜜仗义执言,那我?也?不能看着?兄弟蒙冤?”
蔡冉哼了一声。
许嘉衍听着?这娇哼,又笑了:“不过这事儿最后真要后悔,也?是?我?们俩一起后悔。”
蔡冉:“为什么?”
许嘉衍说:“因为有?人让我?查的事,我?也?是?这两天才找到答案。”
既然沈名姝什么都知道了,四哥那边总也?要个数才好,兜兜绕绕,这两个人真是?冤家。
他这般思索着?,忽而觉着?这事儿本可以更简单:“其实沈名姝直接去?问,会更快,就像当初,如果她直接开口问可能就没后面这么多事了。”
四哥不是?内耗的人,应该是?问了,但是?没得到答案。
蔡冉倒在床上?,望着?天花板,觉得这群臭男人实在是?不懂女人:“她怎么问?问翟洵为什么要说不想娶她的话?这显得她多恨嫁似的。”
当然,这个沈名姝从小的生长环境和性格有?很大关系,自尊心太强的人,活得都累。
怕得不到爱,又怕得到爱,更怕误以为得到爱,最后泡沫一场,成为笑话。
“再说也?不全为了这件事,你别忘了翟洵当时和周家女儿的事。”今晚沈名姝喝得有?点多,有?的事没说,她也?不想去?多问,她长长舒了一口气:“算了,你说得也?对,操心也?没用。”
许嘉衍说她:“你今晚倒是?挺多愁善感,说的那些话好像你经历过。”
“不是?我?说的。”蔡冉道:“是?姝姝说的。”
…
沈名姝醉眼蒙眬走进玄关,翟洵不回来?,钟平就会住在这里,听到动静出来?看了眼,见是?沈名姝微微诧异,平时翟洵不在的时候,她是?不会来?的。
“喝酒了?要不要给你煮点吃的?”钟平问。
沈名姝摇头:“钟叔,您不用管我?,去?休息吧。”
沈名姝也?不是?第?一天在翟家,钟平点点头:“那你早点休息,有?事就叫我?。”
沈名姝头有?些晕,视物能力有?所下降,她从脚底上?扬目光,最后落在昏暗的走廊,忽而喊住准备离开的钟平。
她问:“钟叔,我?以前住的那个房间还在吗?”
钟平说:“在啊,不过我?打不开,密码你要问小洵。”
回南城这么久,沈名姝都没有?去?过甚至从没提及那个小房间,只?是?那地?方还要什么密码?
“是?改成别的房间了吗?”她问。
钟平笑了笑,说:“没有?,你看到就知道了。”
他瞧着?沈名姝的状态:“真没事吧?要是?喝多了,给你煮点热的解解酒。”
沈名姝说不用:“这么晚了,您快去?睡吧。”
钟平以为她是?不好意思,解释说:“年纪大了觉少,小洵不回来?的时候,我?也?得一两点才睡得着?,忙活忙活反而心里舒服点。”
沈名姝说:“他经常不回?”
其实她是?知道的,蔡冉早就跟她提过,翟洵不怎么回别墅,她旁敲侧击地?问实在没意思,她问:“那他平时住哪儿?”
“郊区还有?一栋平层,你走了之后就很少回来?,回来?也?很晚了。”钟平说:“他回来?经常会去?你那个小房间待着?,有?时候一待就是?一晚上?。”
沈名姝抿了抿唇,钟平最后又问她:“名姝,我?看得出来?,你对小洵挺有?感情的,是?吧?”
她没有?反驳,也?没有?摇头。
钟平和善又笑:“他这几年也?吃了不少苦头,尤其是?为了复健那条腿,他虽然什么都不说,讲话有?时候不客气,但我?看得出他是?盼着?你回来?的。”
钟平跟她说,有?一次翟洵复健的时候,练得太狠,把另一条腿也?摔伤了。
那天他难得不遵医嘱喝了很多酒。
“他问我?,要是?你看见他这样子,会怎么说?我?说,你肯定?会心疼他,他不信,反而生了气。他很在意你的想法,可是?我?心里知道,你从来?没有?在意过他的腿。”钟平道:“有?什么心结,其实说开就好了,两个人在一起最重要的是?怎么一起把日子过下去?。”
钟平离开后,沈名姝在大厅沙发里坐了许久,脑子里反反复复都是?翟洵,还有?今晚听到的那些话。
她没注意到手机的响动,酒精上?了头,她起身?时才感觉到脚步虚浮,踉跄走到走廊最后一间房。
指纹锁有?应急密码。
大抵喝了酒,她反而没有?太多犹豫,输入记忆里他常用的那个。
‘哒——’
门?开了。
看到房间一瞬间,灯光骤亮,沈名姝静了好片刻,她缓缓咬住唇,抑制住喉咙里的哽咽走进去?,身?后的门?自动合上?。
二十?平方的房间,和她走的时候没有?任何?区别,唯一的不同是?,衣橱里添了许多新衣,多了一个衣柜,连墙上?的大雁图都还在原地?。
好像这六年从来?没被时间算进去?过。
沈名姝看向窗边。双人沙发旁有?烟和打火机,烟灰缸和纸巾。
她坐到沙发上?,熟悉的触感,一瞬间所有?的记忆接踵而来?,然后连同近日的所有?事和人还有?那些话,一同都塞进了她的脑袋里。
“许嘉衍说,翟洵说那句话是?因为当时屋子里除了同辈,还有?老爷子的人。那段时间翟氏正在大洗牌,翟洵要得到绝对的股东支持,就不可能在这时候被人抓到软肋。如果那个时候翟洵软肋示人,不论是?在外还是?老爷子,都可能第?一个拿你开刀。”
“还有?,当时老爷子很中意周氏的女儿,两方也?很积极,你走之后很多传闻都说两家可能要联姻。周家那女儿不要脸,直接爬到翟洵床上?去?,周氏拍了照片发通告在财经上?,老爷子也?没说什么。连我?都以为他俩要成,结果翟洵完全掌权不到半年,周氏就宣布破产了。之前我?以为就是?纯倒霉,昨天许嘉衍跟我?说,周氏是?翟洵亲手搞烂的。你说这得是?多大的仇怨?”
沈名姝扶着?逐渐眩晕的额头,脸也?烫得厉害,连这冬日都不能让她凉下来?。眼泪一颗颗完整掉在米白地?毯上?,她弯下腰,而后慢慢抽泣起来?。
她抓着?心口的衣服,好像抓着?抽痛的心脏,她不知道自己怎么这么难过,难过一切的一切其实没那么糟糕,还是?难过和翟洵的十?一年,和不在一起的六年。
亦或者难过,自己惶恐警惕和小心翼翼,恐怕永生都难以褪去?。
还是?更难过,过去?的再也?不会重来?。
沈名姝哭得喘不过气了,身?体越来?越热,哭得久了,酒劲儿一股脑都钻了出来?,她在梦里梦见翟洵,和小房间厮混的日子,黏腻空虚让她像一座孤独的岛,她并腿屈膝,手抱着?自己但那似乎远远不够,她胡乱在身?上?抓着?……
震动的手机和皮质长裙被她烦躁踢到地?毯上?,苍白的手指很快似退了血色,泛起一层不自然的白色,她终于感觉一丝舒爽,却还是?怎么也?得不到满意的结果。
…
凌晨五点。
迈巴赫稳稳停在别墅门?口,翟洵踩着?皮鞋大步走进,钟平已?经在院子里收拾,看到人回来?,说道:“怎么这么早?”
翟洵脸色不太好看,眉宇轻皱:“她呢?”
“在一楼的房间,没走。”钟平看他神情:“过来?的时候喝得有?点多,估计睡着?呢。”
翟洵脸色稍霁,听到后半句,又沉下来?,直接往走廊去?。
看到许嘉衍消息后,就给她打电话,人像失踪了一样无人接听,他实在没那耐心去?等第?二天。满腔怒火,却按下指纹那一刻突然散去?大半。
这世上?除了沈名姝,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这个密码,就似一种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的隐秘,割也?割不开的。
推门?进去?,灯打开,翟洵漆黑的眼瞳微微一顿,随即暗成一团。
女人面对着?他蜷缩在偌大的双人沙发上?,毛衣松散凌乱,平而白的肚-皮,往下更是?一眼可见的白,手藏在藕段之间,内—裤掉在修长小腿。
翟洵喉咙暗自滚动,所有?郁气都换作满腔躁意,他将所有?灯打开,然后走到沙发边,捞起沈名姝,重重吻上?。
沈名姝迷迷糊糊地?,临睡前那种虚空突然一瞬间充满,她在他胳膊抓了一下,很轻,声音似猫叫一样,而后她伸手搂住男人的脖子,回吻在他脖子里。
翟洵停顿两秒,对于她的主动微感诧异和欣喜,眼底柔下来?,他道:“沈名姝。”
他声音缓和,只?是?为了确定?她是?清醒了还是?宿醉迷离。
沈名姝低喃道:“翟洵。”
翟洵脸色彻底温和,他贴在她耳畔,用唇瓣轻触她的耳垂:“是?我?。”
沈名姝没说话,她侧过头去?,翟洵感应到稍稍抬头,下一秒,柔软干燥的唇印在他嘴角,一下又一下地?轻啄,时间太长,少见的亲昵,翟洵忍耐没动由着?她亲。最后在她启唇时,终于还是?忍不下来?。
穿过幽深的林子,清晨露水热烈,露水层层下坠交叠,最后融合在一起在黎明里泛出潮湿的光泽。
沈名姝再醉,此时也?清醒了。
翟洵从旁边桌上?抽了纸巾,先帮她,再自己收拾了,他习惯性去?摸桌上?的烟,看了眼沈名姝,沈名姝坐起身?,伸手拿了,从里面抽了一根出来?,放唇边轻吸口气,点燃。
然后长长呼出去?。
翟洵侧眸看着?她,倒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沈名姝。
娇媚、倔强、脆弱、既是?清晨干净的露,又是?夜晚冰冷寂寥的雾,望不到头。
沈名姝把烟递到翟洵嘴边,他低头擦过她的手指,将烟咬进嘴里。
她问:“你不是?晚上?才回?”
翟洵睨了眼地?上?的手机,一把将她搂到腿上?,再坐到她的位置,再将桌上?烟灰缸拉近,才道:“蔡冉就算了,我?不在的时候,少在外面喝酒。”
沈名姝:“喝酒也?不行?”
翟洵点了点烟灰,转头看她:“不行。”
他眼前浮现进门?看到的画面,那样子,是?所有?男人看了都会发疯的程度,这么一想,翟洵只?觉腹中一团火气又聚起来?,他深吸口,说:“蔡冉都跟你说什么了?值得你喝成这样?”
沈名姝缄默片刻,道:“我?以为许嘉衍会告诉你。”
翟洵哼笑,低沉道:“你还挺了解他。”
沈名姝抿了下唇,道:“如果他是?那种会对你有?所隐瞒的人,你不会这么信他。”
一时沉默。
烟烧到了头,他摁在烟灰缸,语气沉沉道:“既然这么了解,怎么不直接来?问我??以前是?,现在也?要通过别的人来?知道。”
翟洵道:“你心里不信我?。”
沈名姝:“是?。”
沈名姝从他腿上?下来?,坐到身?边,她没有?否认,对于这一点李月早早下过定?论,她就是?养不熟的。谁也?不信,一点意外都会变成心尖的雷劫,让她惶惶不安,计较再三,走一步望十?步。
她不知道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的,她也?很累,可是?她改不了了。
“现在也?不信?”
“我?可以信吗?”沈名姝低着?头,又问一遍:“翟洵,我?可以信吗?”
翟洵把她的脸抬起来?,望着?泛红的眼眶,心底微拧,他说:“你记不记得把那只?猫捡回来?那天,我?跟你说过什么?”
那天下了大雨,她抱着?那只?和她淋透的猫回去?,求着?让翟洵把猫留下,翟洵很不高兴也?没同意,那个晚上?猫的情况很不好,她守在旁边小声地?哭。
翟洵把她扯起来?,她说:“如果我?不救,它就会死,就像当初如果不是?你,我?现在也?不知道会怎么样,留下它吧?好不好?求求你。”
翟洵看了她好半晌,脸色并没有?缓和,他看穿了她:“你不是?路边小猫小狗,少跟它们共情。”
“它很可怜,没人要,跟我?一样。”
“你听不懂是?不是??你可怜什么?你背后有?我?在,你有?什么好可怜的?”年少时的翟洵脾性更差,耐心少得离谱:“沈名姝,你给我?记住,翟家没有?可怜的人,有?我?护着?,只?有?他们高看你的份。”
…
沈名姝想起那时的情形,神色复杂笑了笑,翟洵道:“沈名姝,你可以试着?信我?,不留余地?地?试试看。”
第24章 chapter 24
“但我也做得不够好。”
翟洵轻抚着沈名姝的头发, 把?人揽进怀里,往后靠去,他?道:“我该选择更周全的方式。”
沈名姝眼?睫下垂, 看见窗外投射的微光将他们的影子印在地毯上, 此时此刻, 世界是如此的宁寂。
有的话她也不该说……她动了动唇, 翟洵又道:
“你那么?怕惹麻烦,当时真要是所有人视线都聚在你身上, 你一定会很紧张。”另一方面,那时老头子很清楚沈名姝的存在,把?他?逼得太紧, 以至于事情没有尘埃落定之前, 他?不敢一丝一毫地懈怠。
他?和老头是一种人, 为达目的会使用?任何手段,如果当时他?不否认,老头一定会从沈名姝那里下手, 他?不能冒险。
不过只是一句话, 违不违心自己知道就好。
只是他?没想到, 沈名姝听见当了真。
翟洵无奈又恨,只是这?恨说不清是对她,还是对自己更多,他?久违叹气道:“可你哪怕问我一句。”
沈名姝的回答和蔡冉说得一样。
“恨嫁又怎么??我娶你就是。”翟洵轻描淡写,眼?神却透着难掩的厚重。
沈名姝吸了吸鼻子,然?后笑出?声,突然?这?一瞬间?她不知怎么?回答这?话。翟洵抚着她的背脊, 不在此时为难她:“为着一句话跟我闹了这?么?些年,现在听了真话却吸鼻子?沈名姝, 我拿你怎么?办?”
他?说着,沈名姝鼻腔却越发的酸。
她瓮声瓮气说,这?句话只是一个?开始,她本没有那么?坚定这?句话背后的意义。
翟洵闻言,神色微沉:“我知道。”
他?是在沈名姝走了很久之后,才知道,否则后来也不会有周家的事。
…
坚定沈名姝决心的,是那个?周日的午后。
翟洵接到老爷子电话回了紫园,破天荒的那天把?她戴上了,翟洵在客厅里和几个?商人有条不紊说着话,她在不远处喝着茶,老爷子身边的人给她递了话。
她去见了。
戴着老年人常带的那种有沿边的帽子,不像是保养过的五官,满脸都是岁月真实的褶皱,他?穿着中山装,拄着檀木质地的手杖,从佣人手里往池子里撒完鱼粮,才从半腰高的凉亭回头看她。
第一句话便?问:“你觉得翟洵选择你的可能性有多少?”
沈名姝并不避重就轻,反问:“您指跟什么?比?”
闻言,老爷子手杖敲了敲桌腿,身边佣人上前又沏上一杯热茶:“非要指代的话,比如家族,比如其他?任何对翟家,对他?有益的伴侣。”
他?示意沈名姝坐,而后接过佣人递来的湿巾擦手。
沈名姝却有些走神,当时第一反应想到的,便?是翟洵那句——谁说我要娶她。
老爷子端起茶盏,定神瞧她,仿佛已经?透过她闪烁的眼?睫看出?了她的羸弱。
他?放下茶盏,挥了挥手:“回去吧,回江南区。”
“我等他?。”
“你等不到他?了。”
“为什么??”
他?甚至毫不避讳,老人说话时那种沙哑的沉声里带着与生俱来的威压:“因为他?今天要见他?的联姻对象。”
如果在翟洵身边面对的流言蜚语和背后的议论指点?,是刺破她皮肤的冰针,那这?一刻,这?个?老人看她的眼?神,对她说的话,就是一柄能贯穿她身体的利剑。
19岁的沈名姝,用?一种稚嫩的坚持,说:“如果他?愿意跟我走呢?”
老人笑了,没有回答。
但她看到了那个?不屑的眼?神。
他?在说——试试吧。
往回去找翟洵的路上,沈名姝看到打扮娇美的女人迎面而来,大抵是知道翟洵喜欢那清淡素雅,妆面、连挽起的头发、裙子都是他?喜欢的样子。
女人越过她,那样好奇又轻曼打量她一眼?,身后是压低的声音,大抵问了那佣人她是谁,她转身去,却没听清回答。
只听见女人的笑声:“没事儿?,她照顾四哥这?么?久,我会好好安顿她的。”
她们越过廊道,去了正厅的方向。
沈名姝抬起头去看那白墙黑瓦,竟然?觉得比阳光还要刺眼?,她忽而看见燕子从南边的墙外飞入她的视线,然?后又很快飞走了。
燕子也会往北飞吗?
她眯起眼?睛,酸涩得可怕。
好一会儿?。
她给翟洵打去电话,第一次,他?没有接,一般这?种事情他?都是在忙,事后会回给她,从小打到她都知道,所以她很少会给翟洵打第二次电话。
但是,她这?天站在紫园偌大的门口?,站在高高的门槛前,给他?打了三?个?。
他?接起来,倒是没不耐心地反应,以为是时间?太长,他?开口?便?说:“去书房等。”
沈名姝道:“我要回去了,你走吗?”
翟洵说:“怎么?了?”
“你走吗?”
“你在哪儿??”
“大门。”
她听见翟洵对那头说稍等,然?后耳边的声音又安静了许多:“给我个?理由。”
理由么??沈名姝想了好几秒,翟洵道:“还没给谈完,你先去书房。”
沈名姝说:“就是想试试……你会不会跟我走。如果没有任何理由的话,你会跟我走吗?”
你会选择我吗?
“沈名姝,你在闹什么??”
沈名姝浅吸一口?气,低头看着高高的门槛,平静说:“没事,如果你不走,那我就先走了。”
她几乎没有这?么?任性过。
在原地等了好一会儿?,直到太阳晒到她的腿上,沈名姝看了眼?平静的手机,忽而想起老头子笃定的眼?神,自嘲一笑。
这?一次,沈名姝再也没有了犹豫。
她抬脚重重踏出?门槛。
十一年,她事事顺从他?,把?他?的事放在第一位,连选择大学?都是按照他?的喜好就近选择。她的依赖,不知不觉她又变成了笼子里折了翅膀的小鸟。
小时候是李月,长大了是翟家,永远飞不出?别人的天空,她的境地和结果,永远等待着别人的选择和决定。
沈名姝站在园区外,后背是整片璀璨世界,前路一片荒芜。
终于有一天,她醒过来,回头眺望,荒唐又可笑。
她回到翟家,一言不发上二楼,再到小房间?。
这?几年二楼也有了她的房间?,只是她还是更喜欢那个?小房间?。收回完东西,才发现十一年也不过装了一个?箱子-
翟洵俯身,单膝微抬,像在池水泡太久的莲心,光滑的钢触及丝绸,毫无阻力,他?声色发哑:“有时还真像挖你的心看看,到底是怎么?把?你养成这?般心狠的。”
动作太直接,沈名姝整个?人都被充实,仿佛一个?装着烙铁的气球,正撑着她。
她微微启唇,呼吸贴在翟洵滚烫的动脉处,酒气和女人的体—香侵入他?呼吸:“你养的你都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
翟洵眼?底沉暗,听着她的声音,只觉那丝绸快要破损。
翟洵有怒意还有懊恼,那天老爷子邀请的都是和翟家世代合作的人,他?从没想过那通电话会成为沈名姝离开的导火索。
他?以为她只是闹脾气,等回去哄一哄也就好了。
他?不知道沈名姝的心会这?么?狠。
说走就真的走了,连一丝原因和转圜余地也不再给他?,决绝的就好像这?些年在一起的日子都是他?一个?人的错觉。
翟洵犹记得,那天下午钟平给他?打过电话,只是他?没有接到?*,等谈话结束,又为了周家的事和老头子僵持了许久,等暂时解决这?些事,已经?是晚上。
回去的路上,想着给沈名姝打电话,才看到钟平几个?未接。
她拨回去,钟平说,沈名姝走了。
他?皱起眉头,平静问:“去哪儿?了?”
沈名姝没什么?朋友,平日除了图书馆也就是个?蔡冉在一起:“去蔡家看一眼?,算了。”一日的交际让他?精神很疲倦,他?揉着眉心道:“算了,我打电话给她。”
“你们是不是吵架了?她……是带着行李走的。”
翟洵的眼?皮猛地一抖,手指无意识紧了紧,片刻,他?咬着牙:“还真是长脾气了。”
离家出?走这?一套沈名姝也是做过的,只是那时她不是真有胆子,也就谁也没消息的情况下是躲去了蔡家。他?不觉得沈名姝会真的离开,大抵也就是这?次严重一点?——虽然?他?当时并不知道到底为着什么??
在他?心里,沈名姝从不是那么?任性的人,在明知道他?有重要事情的情况下打那通电话,已经?算是破天荒了,她不至于也不会为着这?点?事就跟他?闹脾气。
回到别墅。
翟洵拄着手杖推开小房间?的门,打量了一圈,几乎没少什么?东西,除了衣柜里她最宝贝的几件睡衣,和台上的日用?品。
他?冷趁着脸坐在沙发点?燃烟,却怎么?也抽不进去,再给沈名姝打电话,那头还是关?机的机械声。
又隔了半小时,翟洵站起身。
从蔡家出?来,翟洵才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他?在客厅等到夜里,终于有了消息——沈名姝现在在临城,并且买了早上最早的航班,飞墨尔本的。
翟洵是连夜赶去的,南城到临城这?个?点?没有直达的飞机,私人没有提前报备,所以起飞也需要几个?小时,等到临城已经?是夜里四点?。
深蓝色的雾蒙蒙的天,临近清晨,翟洵出?现在沈名姝租住的民宿里。
推开门,一个?晚上的火气尽数聚集在眼?里,他?黑沉沉望着沈名姝:“出?息了,沈名姝,你出?息了。”
沈名姝却一脸的坦然?,她由着翟洵带着滔天怒意推门而入,她已经?尽量早点?走了,但翟洵找到她,她也并不意外。
他?想做的事,总是能做成。
“您这?么?快找到,可见我也没那么?出?息。”沈名姝说完转身,走到桌前倒了一杯冷水,大口?灌进去,大抵是希望这?冰凉能压制住内心无可避免的动摇。
翟洵将她手里的杯子打到地上,眼?底阴鸷快要溢出?来,却还在克制着:“闹够了就跟我回去。”
沈名姝垂眸,凝着地上翻滚的玻璃杯,笑了笑:“翟少爷,我要走了。”-
沈名姝眼?泪汪汪咬破他?的肩膀,某个?时刻,翟洵的恨意像离别那时,可是随之而来便?又是难以覆灭的温柔。
他?的吻落下,轻轻安抚她的眼?泪。
等到她完全洒出?,方才将人翻过去,白色背脊已漫成通体的粉,被透明汗水浸润着,沈名姝去抓沙发的边沿,指甲扣进去,被大掌从上完全覆盖,似乎是要将她的缝隙完全填-满进去,不留一丝一毫的空隙。
沈名姝身体绷直,不知是哀鸣还是快意地发疯,嗓子喊得发哑,明明是冬季,却如同夏季来临,潮热黏腻大股的热浪席卷而来,她被自己烫得直打颤,翟洵狠狠拥着她,在背脊上哼声打抖,好几下,气息方才趋于平静。
翟洵呼吸沉沉在她脖颈后:“还没回答我。”
‘沈名姝,你可以试着信我,不留余地地试试看。’
言犹在耳。沈名姝的脸侧贴在沙发上,暖气激得汗水更细密,她低声问:“翟洵,你是认真的吗?”
“当然?。”他?沉声答。
他?不可能再放人走。
隔了片刻,沈名姝道:“不行。”
第25章 chapter 25
翟洵的脸色当即有些不好看。
沈名姝感知?到沉寂的气压, 琢磨了一下措辞,说:“你不觉得我们进度有些快?”
沈名姝身前穿进宽大燥热的手掌,她微微吃痛, 身后人?完全压下来?, 他道:“哪方面?”
她不悦啧一声, 手?肘往后撞, 被翟洵轻松捉住小臂。
“你们男人?脑子里是?不是?就想这?些?”
“你们男人??”翟洵挑起眉梢,眼神幽幽:“怎么?你见过很多男人??”
沈名姝简直被这?狗男人?气笑了, 她要?起身,好在翟洵没再?硬跟她作对,只是?揽过她的腰腹将?人?一并抱起来?。沈名姝扯过沙发上的薄毯, 遮了遮, 皓白的手?臂抽出纸巾。
翟洵瞧着沈名姝的手?收回毯内的动作, 单手?将?她两只手?捏住,亲昵又透着警告意味地?喊她名字:“说说看,都见过谁?”
“你见的女人?就少?”沈名姝从他手?掌中抽回来?, 耳垂泛着红, 简单先清理了一下, 她想到的是?那时候在翟家门口见到的女人?。
唤他,四哥。
翟洵眼眸沉沉,倒不是?生气,是?觉着这?罪名莫须有得很。沈名姝看了眼他表情,说:“喊你四哥的女人?也?不少吧?”
翟洵蹙眉问:“谁?”
除了翟家那几个小辈,也?就许嘉衍几个周边的人?。至于女人?,他连脸都想不起来?。
沈名姝浅吸口气, 原本?松快的情绪又有些堵得慌,翟家大部分的人?她都见过, 那个女人?绝不是?翟家任何一个小辈,而且喊得那般熟稔,实在不像是?第一次进?门。
要?么翟洵不想说,要?么是?已经不记得。
无论哪一种?,都让人?很不舒服。
沈名姝语气淡下:“去过翟家的,喊你四哥的女人?很多么?”
翟洵是?真想不到,沈名姝的不悦也?不似开玩笑,见人?挂了脸:“你出去问问,除了你,有哪个女人?既进?过我的大门又能这?么喊过我的?沈名姝,说清楚了。”
沈名姝沉了口气,话?题莫名添了些火药味,又是?吵架的预兆。
翟洵点了根烟,将?背后的窗开了一丝,冷气吹起来?,不觉冷,反而此刻吹散许多阴霾。抽了几口,他去看沈名姝,而后随意套上西裤,披了衬衣,开门往外走。
沈名姝闭了闭眼,好像事情又回到了原点,她呼出一口浊气,浑身的疲累酸软,她转身跪在沙发上,将?窗户的角度推得更大,才觉得心?口好受许多。角落的那枝玫瑰已经不在,好像从来?没有在后花园过。
就在以为翟洵已经离开,不再?回来?,门又从外打。
翟洵三两步走近,抬手?将?窗合上大半,看动作就知?他已然在暴躁边缘,可偏他将?手?里的水杯递到她嘴边:“喝了。”
沈名姝转头:“你不是?生气了么?”
翟洵表情淡淡,语气不善:“冲突?”
生气跟倒水有什么冲突?当然有。人?在生气的时候,还想要?估计旁人?,是?很不容易的。沈名姝心?有动摇,以前的翟洵才不会懂得这?些,也?没那么细心?会体会到她的感受。
隔了两秒,翟洵以为沈名姝还在闹别扭,手?指轻揉开她的嘴唇,透明水杯贴在唇上喂她,水分一下打湿了饱满干燥的唇,几滴沿着唇缝往下滑出一条水痕,这?画面颇有些具有强-迫性质。
沈名姝低咳两声,翟洵抚她后背,看她微涨红的脸颊,缓和道:“别跟我闹脾气,要?么你说说那是?谁?”
几秒后。
“我回来?不久,那天早上下了雪,看见有个女人?进?了翟。”沈名姝不是?很想说那么明白,似乎多解释一分,在他面前便弱一分,但她还是?选择说清楚:“我听见她喊你四哥。”
翟洵眉宇紧皱。
“我不记得。”
这?不就成了悬案。
沈名姝点点头,她确实见过,但翟洵不会也?不屑做撒谎这?种?事,她道:“算了。”
如果他否认,也?没什么好深究的。
翟洵原本?神色不愉,话?说通了,他瞧着沈名姝的反应:“你在吃醋?”
沈名姝抿了抿唇,从他手?里拿过水杯,一口喝了干净,她道:“翟少爷的自信,也?是?一如既往。”
他浅淡哼笑,心?情却阴转多云:“你要?是?不喜欢,以后就让你一个人?叫,行不行?”
沈名姝道:“我不叫。”
翟洵不怒反笑,这?话?他听出娇嗔的意味。
“正?事还没说完。”
“嗯,你说。”
翟洵现下的耐心?充足得很。
沈名姝认真看着翟洵,微微正?色,道:“翟洵,我们先不要?见面那么多好不好?”
耐心?耗尽也?只需要?几秒钟的时间。
但这?次翟洵没马上发作,他盯着沈名姝每一寸表情,如若目光是?实质的,此刻沈名姝的心?脏早已经体无完肤。他看似心?平气和地?问:“为什么?”
沈名姝平和道:“我希望我们之间能慢下来?,翟洵,你不能否认,现在的我们需要?磨合的东西还很多。”
她和翟洵在一起的时间太长,又太短。十一年?的接触,可真正?在一起的磨合却少之又少,从前他习惯了退步,一味顺着,所以他们过去大部分的日?子真正?发生争执或‘战争’的事情,很少。
反而是?翟洵表面心?意,感情朦胧又直白时,他们的关系时好时坏,冷战,争吵,信任危机,不满等等接踵而来?。
包括现在。
即便她回来?,即便误会已经理清楚,可存在在他们中间的真的只有误会吗?
沈名姝凝着翟洵的眼睛:“这?一次我想要?公平。”
她说,这?一次,我不再?追着你跑了,不再?只是?望着你的背影,不再?只是?等待着你的选择了。
翟洵沉默下来?。
他仔细打量着女人?的神情,一毫一厘都不放过,生怕错过那一点不易察觉的掩饰或者其他,他在确认沈名姝是?否有一丝逃离的念头,从而说出这?些话?来?。
翟洵思忖了片刻,这?些话?他可以接受,只是?最后那一句,终究让他产生了一种?莫名的低落感。说不出那是?什么滋味,就好像行星在既定的轨道里主动发生了偏移,预料之外的,未知?的低压。
他脸上没太多表情,瘆人?的紧。
沈名姝其实也?拿不准翟洵是?什么想法,如果是?以前的翟洵,恐怕不会答应,现在她想试试,她有感觉到翟洵这?几次的退让,她想试试他能退到什么地?步。
终于,翟洵开了口:“怎么慢?”
沈名姝将?毛毯搭了一小半到翟洵腿上:“我们暂时不要?见得那么频繁。以后我们可以一周见一次,最好是?周末,特殊情况的话?另说。”
沈名姝心?平气和的,翟洵却听得心?里发沉,冷淡一笑,有种?想将?那张小嘴堵上的念头,他瞥了眼毛毯,如嚼蜡一般一字一字:“一周,一次?”
下一秒,怀中凑来?柔软和温热,女人?的幽香如春一样,动摇着翟洵最软处。
他听她温和道:“让我毫无保留信你,翟总不会连这?点诚心?都没有吧?”
翟洵抬手?,将?沈名姝从沙发捉起来?,她的两只膝盖陷在沙发,将?他的腿圈禁在中间,翟洵不轻不重在她翘-臀上打了一下。
“少给我戴高帽子。”
沈名姝轻呀一声,接着被翟洵捧脸亲上来?,直到舌尖发麻,翟洵方才退开她,他又盯着她看了许久,最后在那坚定目光中败下阵来?,他咬牙道了一句:“行,依你。”
如果她想要?这?样,他也?不是?不能退步。
如果不行,再?说。
沈名姝闻言,轻轻弯起唇,她低下头,在翟洵唇上降下一吻,很快便察觉到翟洵聚集的威势越发明显,她身体一顿,想要?下来?。
被翟洵按住,他的嗓音如被沙子滚过:“别动,不弄你了。”
“那你放我下来?。”
“嗯。”
隔了几秒。
沈名姝:“你松手?呀。”
翟洵耳朵发痒,那微扬的音调宛如琴弦在心?间颤动,磨着他,直到愈渐粗粝,他语气反而有些懒洋洋的:“那你打算下一次什么时候跟我见面?”
沈名姝听得发笑,她居然从翟四少爷的话?里听出一丝幽怨来??
她正?了正?色,眼底狡黠难掩,软手?抚在男人?高冷俊美的侧脸:“说不好……翟总,乖乖等着啊。”
翟洵缓缓挑起眉梢,眸色暗沉,似笑非笑道:“行啊,我这?么配合,是?不是?该有一些补偿才行?”
沈名姝后腰倏然发紧,连鞋都来?不及穿,猛地?从翟洵身上跳下来?,她裹着毛毯站在半米外:“翟总这?身份要?是?说话?不算数,可就太掉价了。”
翟洵靠回沙发,就那么由它挺着,半点不避讳沈名姝的视线,他又取了一支烟,喜怒不明道:“你上楼去睡会儿。”
沈名姝讶然,他也?没生气,这?语气是?真的没打算再?做什么。
她小步子挪过去,将?沙发旁的衣服捡起来?,草草套了件上衣,说:“不用了也?睡不了多久,早点去工厂吧。”
杨熙那边的工厂出品速度很快,已经出了第一批货,为了不出问题,她还是?要?去看一眼比较放心?,毕竟这?是?第一次和大厂的合作,出不得半点岔子。
翟洵看着女人?堪称完美的身段,该瘦的瘦,该翘的毫不含糊,他弹了弹烟灰:“我送你。”
沈名姝摇头:“你休息吧,也?没怎么睡。”
算着时间,他应该这?一夜都没睡,她道:“让你司机送我一程吧。”
翟洵心?情不错,扯了扯唇,说:“怎么?我见不得人??”
这?语气没不高兴的意思,更多像是?在逗她。
沈名姝莞尔一笑,将?脸颊的发丝勾到泛粉柔软的耳后,放软声音:“没办法,您老影响力太大,真要?亲自送我去,我怕杨总和整个盛旺都得列队欢迎,到时候排场太大,谁还有心?思工作?您行行好,我最近很忙的。”
翟洵嘴角上扬,幽深的眼神落在她那开合的嘴,莹润小巧,饱满温热,他忽地?生了更深的心?思。欲念横生。
“我有没有说过,你这?张嘴很讨人?喜欢。”
沈名姝感知?到那危险视线,顺势往下,夸张到青筋毕露,她心?一跳,抿住唇,让自己保持绝对平静:“我上楼换衣服了。”
不等翟洵开口,她将?门打开,全然不管男人?变幻莫测的表情,闪出去之前还冲人?挥挥手?:
“翟总,下次见。”
翟洵:“……”
第26章 chapter 26
沈名姝这几天都在忙华莱秀的参赛作品, 和杨熙的合作很顺利,但她的设计却遭遇了一些麻烦,即便张婷说?已经很好, 足够参赛水准, 她还是怎么都不满意, 情绪也就没那么高涨。
早上, 张婷给沈名姝倒了杯咖啡送进来,觑着那没精神?的样子, 说?道:“我真的觉得已经很好了,你对自己的要求是不是太高了?”
沈名姝望着旁边一沓废掉的素描纸,说?:“不是我要?求高, 是这些东西没有灵魂。”
这话说起来是有矫情和做作的嫌疑, 可只有设计师会?明白?, 一个从手中?诞生的作品,如果毫无思想连自己都无法说?服,那这个东西一定是失败的。
就像母亲生下一个孩子, 生下她, 却打心底里不认可她, 那这个孩子还不如不要?生下来得好。
窗明几净的窗外,又是要?下雪的样子,阴霾的,没有一丝要?出?太阳的预兆。这种天气?,脑子再怎么努力复苏,也还是很容易让人提不起精神?来。
张婷打了个哈欠,又摇摇头说?:“哎呀, 真的是浪费,这些废稿随便出?出?样品都能卖出?好价钱。”
只是沈名姝现在是创作时期, 这个阶段,就算是废稿也是不能使用的,尤其是这种参赛的设计,保密程度极高。
沈名姝的办公?室除了张婷,这段时间也不会?有人轻易进来,平时密码门都是上锁的。
张婷对规矩心知肚明,没在话题纠结,又道:“对了,我听内部消息说?华莱秀的总监最近在安排设计师们聚餐呢。”
沈名姝说?不太清楚。
张婷:“你们设计师群里没说??”
她设置了静音,几乎不怎么看。沈名姝道:“希望只是传言吧,我现在是真没工夫应付这些社交。”
就算是真有,她希望也是自由制,而不是道德绑架制——当然,这很难。
张婷哈哈一笑,上前拍拍她的胳膊:“辛苦了,小沈。加油。”
“与您同勉。”
沈名姝敲敲脑袋。
张婷笑起来,忽而视线在沈名姝脖子上一顿:“唉,你这项链好看啊,新买的?没见你戴过?啊?”
实际上这几天沈名姝都一直戴着。
只不过?前几天脖子上都是遮瑕膏也遮不了的红痕,实在见不了人,所以穿了几天高领毛衣,今天颜色淡下去,稍擦了粉,才看不出?来。
那天她跑到二楼洗漱换衣服,房间的门从外推开,她刚找到一件高领的墨绿上衣,被开门动作一惊。
她以为自己锁了门的。
翟洵身上松散套着前一天的衣服,衬衣西裤皱得不像话,他朝她走来,她心底惶惶说?:“你干嘛?”
他没说?话,拉上她的手,不容拒绝往盥洗室牵,到镜前,站到她身后?。
而后?脖子微凉。
她望向镜子里,细长的金色项链,坠上是一小颗精致的圆形祖母绿,周围嵌着钻石,那是一种沉寂的美?,超越时间和年代的美?。
很难用言语形容它?的奇妙。
她想起来见到宋陈那天,翟洵说?起过?这条项链,是上世纪欧洲一个著名珠宝设计师寿终正寝前,为爱人设计的最后?一条绝版艺术品,不是金钱能概括的分量。
“很好看。”
“喜欢吗?”
即便她的答案是一样的,他还是要?得到自己心里想要?的那个。这就是翟洵。
她望着那纤细却精美?无比的金链,唇瓣翘起弧度:“喜欢。”
翟洵闻言,满意轻哼了一声?,他垂下头在她后?颈处落下一吻,他低沉问:“喜欢我吗?”
她感知着皮肤的燥热,缓声?回答说?:“喜欢。”
…
“这什么牌子的?看起来不便宜。”
不等沈名姝回答,张婷又问道。
这项链确实精细,远看不觉那么惊艳,但静看无论?质感还是精密程度,都堪称完美?,尤其那颗坠子。
沈名姝道:“淘来的。”
张婷‘哦’了声?,她偶尔也会?去珠宝区逛逛二手市场,新的名牌或奢侈品买不起,有时候就会?去淘这种好价好物。
“真漂亮啊,很衬你。”
沈名姝自己也很喜欢,她不禁想到翟洵,这几天二人都没见面,只靠着手机联系,那位昨晚的电话里语气?已经不太满意。
正说?着,门外响起轻微的敲门声?。
沈名姝盖住设计稿,请人进门,傅玲探进脑袋,低声?说?:“Cloris,有客人找。”她手指比了三下v,说?:“vvvip。”
张婷率先走过?去,她们工作室vvvip的消费起步在六位数,不过?因为工作室刚成立不久,到现在为止的高级会?员一只手就能数过?来。
这个级别的会?员亲自到场,绝对属于公?主驾到。
沈名姝和张婷一起出?门,迎面而来的是个陌生的女人,戴着墨镜,身上随便一样装饰品都是高奢。
女人扫了一眼,最后?目光投射到沈名姝脸上,将人下往上打量,她认真看了看沈名姝的脸。
这种直接的视线,无论?是什么原因都让人产生不适。
沈名姝的所有客人她都能记住,无论?是名字长相?还是尺码,所有会?员里,她只有一个人没见过?,就是上次订购情侣套装的女人。
只是打电话报了尺码和要?求,以及非常爽快地打钱,自始至终人都没有露过?面。
沈名姝周全笑道:“您是齐小姐吧?”
女人饶有兴味:“你没见过?我,怎么知道是我?”
沈名姝自然而真诚道:“您订衣服的要?求和审美?很好,今天一看您这气?质不难猜出?来。”
张婷在心里鼓掌,瞧瞧,她们家的设计师除了衣服漂亮,人好看,话也是一等一地会?说?。
女人挑了挑眉,这种话没有人会?不喜欢听:“没想到做衣服的也这么会?说?话,沈……应该很多男人喜欢你吧?”
她甚至不记得全名。
听到这话的人都有些不自觉地一顿,自然,这对女孩子来说?,一定不是什么好听的话。
张婷心里也犯嘀咕:这怎么听着像是来找茬的?
她接话道:“齐小姐今天过?来是来问进度吗?您发个消息就行,还辛苦亲自跑一趟。”
“顺路过?来看一眼。”那齐小姐视线忽而在沈名姝脖子里停留几秒,眼底微诧,随即语气?淡淡道:“我的衣服做得怎么样了?”
沈名姝这才道:“下个月中?就能完工,到时候给您送过?去。”
“哦,行。”女人说?完便是转身要?走的姿态,但接着她又顿了顿,回头看向沈名姝:“男士那一套你一定要?用心做,他很挑剔的。”
沈名姝说?:“您放心,我们对所有客人都会?用心。”
“放心,一定让您和先生都满意。”张婷顺势附和,走到女人身边,准备陪着出?门。
女人又看眼沈名姝,方才反驳道:“是未婚夫。”
等人离开,张婷和沈名姝回到办公?室。
张婷问:“这有钱人是不是都是从鼻孔看人的?还一副怕人不知道她有未婚夫的样子。”
沈名姝闻言,失笑,她嗓音一如既往清淡:“还好吧,毕竟人家花了那么多钱。”
话是这么说?,可不知为什么她总有种说?不出?的别扭感-
红色保时捷停靠在大楼外的地上停车场,引得路人频频回顾。
女人弯腰进了后?座,几十万的包包随手一放,再取下墨镜,语重心长道:“齐齐,你确定真的不换个对象吗?”
齐颖放下手机,看向好友,好奇地问:“什么意思?她真人比照片更好看?”
女人转头,齐颖长着一张绝对漂亮的脸,身材更不用说?,丰满有质,可以说?是少见的美?人。但是和楼上那个比起来,还是多少缺了自然。
和医美?无关,是缺了男人都喜欢的那种干净气?质,纯白?,又似玫瑰那样的娇,言语动人,莞尔一笑,又是风情。
最难得的是,这女人让人看不出?一丝一毫的绿茶感。连她看到这姓沈的,第一反应都不是讨厌。
她也不好明说?,反问:“翟洵看中?的人能丑吗?我是觉得,你这事儿希望不大,要?不算了。”
“为什么?”
“我听说?前段时间翟洵在保利拍了一条项链,现在这条五千多万的项链就在那个女人身上。齐齐,我们以前和翟洵接触不到,可也听说?过?这女人的事,这几年就没见过?翟洵身边有女人,她一回国,翟洵就迫不及待对她好成这样……”
齐颖闻言,脸色虽然不太好,但并不是为着二人关系,她说?:“我对翟洵没有兴趣,只是如果我做不到把翟洵抓到手上,我爸不会?把家业交给我,齐家所有的一切就都是我那便宜弟弟的了。”
到时候她什么也得不到,在这家中?也就没有任何立足之地。
显然刚才好友带来的消息,对她的处境很不友好。
“可是……我还是觉得翟洵这人最好还是不要?碰。”女人提醒道:“当初周家那女的也是因为算计他,到现在还在精神?病院住着呢。”
齐颖无所谓笑了笑:“没关系,那时候周家是自己作的,一个女人居然想靠爬床上位,简直愚蠢又恶心,我不一样,他老?人家是站在我这边的。我有什么理由把机会?往外推呢?”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不着急。”齐颖看了眼大楼,说?:“人正新鲜劲儿呢,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我不做,再等等。”
…
晚上,沈名姝和蔡冉约了一顿饭,蔡冉情绪也一般,为着家中?再次提起相?亲的事。聊完天,蔡冉心情好一点,沈名姝又再次返回工作室,直到八点多才回家。
洗完澡出?来,看见翟洵发的消息,还有未接来电。
【在做什么?】
沈名姝低着头,手机的光晕照在她脸上,仿佛镀了一层炫白?的滤镜,像旧时代干净又富有韵味的女人。
她回:【刚洗完澡。】
隔了半分钟,翟洵回复:【看看。】
沈名姝抿了抿唇,眼底浮起笑意,她道:【你的不正经什么时候能收敛一点?】
翟洵:【正常需求,收敛什么?】
沈名姝指腹落在键盘上,想了想回答:【真遗憾,这边可能满足不了您的需求。】
这头,杯盏交错的包厢中?,烟酒香水的气?息在几十平米的包厢内回旋,翟洵捏着一支烟,单手打字。
许嘉衍在旁边觑着翟洵嘴角一闪而逝的笑,以及那松快的神?情,道:“四哥。”
“嗯?”
“听说?沈名姝这几天都没见你?”
翟洵抬起头,许嘉衍扫开准备靠近敬酒的人,低声?和身边脸色骤变的祖宗解释:“蔡冉晚上和她吃了顿饭,刚才微信跟我提了一嘴。”
翟洵皱眉,语气?不善:“吃饭?”
下午他说?来接她去吃晚饭,沈名姝还是一副工作忙得很的样子,要?等周末再说?,结果转头就跟别人去吃晚饭?
好得很。
许嘉衍默了默:“她连饭都不跟你吃?”
翟洵:“……”
许嘉衍被那视线盯得发怵,抬手跟不知道是谁的人打了个招呼,心想,别的不说?,沈名姝的手段他是真佩服,能让他四哥憋成这样还不发火。
不过?不是人人都是沈名姝,他也不敢再往下说?这话题。
“四哥,周日去球场吗?最近扩张,草场更大了,落杆手感不错。”
翟洵揿灭烟头:“不去。”
许嘉衍道:“最紧张的时期已经过?了吗?你也该休息休息。”
翟洵没说?话,懒得搭理。
转眼就是周日,沈名姝也半句没提过?见他的事,他最近是不是有点太由着她了?
翟洵磨了磨手指,又抽出?一支烟,许嘉衍递来一簇明火。烟雾如虚,翟洵眼神?里透着几分危险的气?息。
他拿起手机给沈名姝拨出?去,再朝许嘉衍不耐烦挥手,赶人的意思。
许嘉衍耸耸肩,得,他好像是点火了。
第27章 chapter 27
翟洵电话打过来的时?候, 沈名姝正在准备起身吹头发,青木色的长卷发以半湿的状态搭在肩上,屋内暖气开得足, 身上就套了一件最喜欢的青色吊带睡裙, 她屈膝坐在沙发上, 姿态慵懒。
她并不知道翟洵此刻是烦躁的状态, 所以说话时的语气还是和翟洵在微信聊天一样。
她嗓音是天然清淡,此时?却带着柔软:“怎么了?翟总说不过我, 打电话来兴师问罪?”
揶揄,甚至是一种不由自主地亲近,随性。
翟洵的火气下去少许, 但语气还是很不爽利:“晚上跟谁吃的饭?”
沈名姝微顿, 回答说:“蔡冉。”
“哦, 是吗?”烟灰惊落在沙发上,修长的手指随手一掸。
沈名姝当即明白这通电话的来意了,她摸着湿漉漉的头发, 诚心诚意评价道:“许嘉衍跟你说的吧?他一个大?男人怎么还喜欢告状?”
翟洵板正道:“说你自己的问题。”
沈名姝闻言, 觉着这话听着很像个教授, 她嘴角溢出弧度,她道:“我什么问题?冉冉今天心情不好,我这边也不是很顺利,到晚上还有点累,正好一起聊了会儿?。”
翟洵默了默,他从声音里听出一丝低落的情绪,他淡声问:“怎么不顺利?”
沈名姝说只是不太有灵感:“总觉得差点意思, 心里不舒服。”
翟洵缓缓蹙眉,倘若是什么项目不顺利, 砸点钱,甚至把公?司买下来就行,但这种事他确实不熟练。又是一周见一次,他连人都看不见,都不知道自己吃饱了撑的,守这规矩做什么?
这种时?候她宁可找蔡冉,也没找他。
“然后?”
“什么?”
沈名姝隔着手机都能感受到那头的阴沉,她道:“你怎么连女孩子的醋也吃?”
翟洵直接问:“我还不如?蔡冉?”
沈名姝原本还挺压抑的心情,一下被逗乐了,她道:“你跟她比什么,再?说马上就周末了。”
他这已经是压着戾气:“有什么区别?非得周末?”
沈名姝说:“想感受一下……”
翟洵问她感受什么?
沈名姝说:“普通情侣的生活。”
正常地上下班,微信电话彼此分?享一天的生活,周末的时?候约会。
其?实也不一定是要?周末,只是周末似乎更?有氛围感。或许这是因为她本人也很少有周末的原因。
翟洵的指尖在手机边缘摩挲,他轻呼出一口?烟,望着眼前烟酒声色交替,略显混乱的世界,耳边的低喃就成了细细的泉水,沁入肺腑。
情侣。
短暂的两三秒没有回应,沈名姝垂了垂眸,伸手拿毛巾先去擦拭头发,然后说:“其?实换个词也行。”
不行的话,换个人也行。
话音落下,电话挂断。
沈名姝一顿,但很快下一秒,微信视频便发过来。
她接起。
翟洵那头的光线不算明亮,相比起来,她这边客厅的视?*线更?好,沈名姝视频接得快,看到视频中衣领坠到樱桃边缘,露出的粉白,她才急忙往上撩。
翟洵已经站起来,很快电话的嘈杂声静下来,他换了个房间,只听见他低沉的嗓音:“故意的?”
沈名姝忽然想到一句:“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翟洵哼笑,而后在那昏黄的灯光下,他收敛笑意看了她半晌,问:“真不见?”
沈名姝摇头,看他神情,肉眼可见的暗沉不少,不过没更?多要?发作的迹象。她故意问:“你在哪儿??刚才好像挺热闹?”
翟洵去的隔壁包厢,没拿烟进来,看着沈名姝总有躁意。
他坐到窗边沙发,给沈名姝照了一眼:“许嘉衍的会所。”
“哦……会所。”
翟洵睨着她的表情,说:“我不常来。”
沈名姝点头:“漂亮么?”
翟洵微顿,理解她话里意思,笑一声:“没注意。”
他懒洋洋后靠。
“明白。”
“什么你又明白了?”
“当然是您最清白最无辜,最正经,心思……最干净。”
翟洵挑眉,对这半嘲的揶揄半点不恼,似笑非笑:“嗯,我肮脏的心思都对着你了。”
沈名姝呼吸顿了顿:“那翟总不考虑改改?”
翟洵的目光在她脸上流连,毫不遮掩的直白,仿佛快要?将屏幕看破了,他慢条斯理道:“改不了了……沈名姝,怪难受的。”
沈名姝不是一开始就听懂的,是从翟洵的动作。
她自问是个见过世面,也不是那么容易脸红的人,可在翟洵这里,经常会觉得她那点世面……无论是哪种方面,都还羸弱得很。
“翟洵!”
“嗯。”他拿手机的手倒是拿得停稳,他道:“帮我?”
这她怎么帮?!而且……现在是这个的问题吗?不等沈名姝开口?,翟洵漆黑的眼睛看着她,从她精妙的锁骨游到她唇上,他不要?脸地蛊惑道:“姝姝,叫两声听听。”
“你别这么禽、兽行吗?”
“你再?多让我等两天,我可能会更?——禽、兽。”
…
十几分?钟后,男人的哼声如?魔音穿透手机,席卷沈名姝的身体。
她面红耳赤,心跳如?鼓地挂断电话,扶着心口?,手指按着心口?的皮肤,后知后觉将睡衣重新拉上。
太荒唐,太羞耻了,可不知为什么心底,和?更?深处的地方,却有种微妙而异样的兴奋。
像细密的野草,郁郁葱葱冒出来,连成一片,扫在人身上,酥酥麻麻,雨一浇,全湿透了。
难以否认的事实是,翟洵做-爱时?候的声音,和?结束时?那几声,是好听的-
许嘉衍和?几个人正在玩牌,看到翟洵回来,把烂牌一丢,筹码甩出便往沙发那儿?走。这边明显比那边安静,都知道翟洵不喜欢闹腾,所以没人过来打扰,连玩牌的声音都敛着。
刚才还阴气腾腾的人,现下颇有神清气爽的意思。要?不是知道翟洵不碰女人,都怀疑是不是去隔壁和?人打了一发。
许嘉衍问:“四哥,玩两把?”
翟洵接过递来的烟,点燃吸了两口?,问:“我记得你有华莱的股份?”
许嘉衍道:“有啊,就十个点。第一次融资的时?候就填了,怎么了?”
一般来说翟洵开口?提起哪个公?司或者行业,那一定是有了某种成算,准备下手或者已经下手,没办法,他对翟洵的金融大?脑太过膜拜和?盲从,根本没多想,下意识觉着翟洵是因为看到什么机会,要?搞大?的。
翟洵却没作声。
隔了片刻,食指轻弹去烟灰,低沉道:“算了。”
沈名姝不喜欢他介入她的工作,那女人现在难哄得紧。
许嘉衍见人说完便站起身,他‘唉’一声,听翟洵声音里透着浅显的冷,方才的愉悦又一散而空转眼变了脸,还莫名骂了一句:“一个破比赛。”
也值得把她烦成这样?
许嘉衍:“?”-
南城越发有过年?的气氛了,冬季、白雪、湿雾、贴纸、灯笼。
连工作室这几天都洋溢着不一样的气氛。
只有沈名姝一如?既往,没觉得有什么区别,甚至,最近她真要?忙坏了。但是今天一早起来却不太一样,天气也不怎么冷,路上甚至没有堵车。
到工作室看见外面有人来加班,跟她打招呼。
“早啊,Cloris。”
“姝姐周末好啊。”
沈名姝温和?回应:“早,周末好。”
她刚回办公?室,张婷敲门进来,手里拿着一个袋子放到她桌上:“这是我妈上午刚寄来的香肠,你拿回去尝尝。”
“阿姨已经回去了?”
张婷点头:“她在城里不习惯,也没认识的人,回去她还能打打麻将,索性就让她回去了。”
“不是做检查么?没事吧?”沈名姝问。
张婷家在临城一个小?县城里,父母都在家务农,这两年?妈妈的身体不太好,家里还有个哥哥,今年?刚刚二婚。
老家修房子,妈妈看病,连哥哥结婚的费用?都是张婷一手包办。尽管二人境遇不同,可有时?候沈名姝和?张婷会在某些时?候产生共鸣,大?概这也是她们能共事至今的原因。
张婷顿了顿:“还好吧。病是能治的,其?他的治不了……嗐,反正,都是一笔烂账。”
她没再?继续这话题,佯装不高?兴:“你别拒绝啊,我妈说了这是特地带给你的,你不要?我不好交差!”
沈名姝接过去,会心一笑:“那替我谢谢阿姨。”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张婷摆摆手:“自家人,你客气什么?”
说完,张婷手机恰时?响起,她看眼沈名姝,说真是巧了:“我妈。”
而后她打开门,沈名姝依稀听见她和?母亲撒娇的声音。
“知道啦妈,我自己会注意的。哎呀不是说了吗,大?年?夜不行,年?初一回去。那我得工作啊,不然怎么赚钱……”
再?往后便听不见了。
张婷对母亲这么孝顺,也不是没有原因的,不全是骨肉亲情,张婷出生的时?候,她父亲差点把她掐死,后来几岁的时?候父亲又把张婷扔到很远的地方,母亲从家里逃出来光脚走了几十里路,脚见趾骨,满地踩血,才把人找回来。
沈名姝第一次听见的时?候,大?为震撼。
…
打开袋子,香肠独有的味道飘散在空气里。
李月和?沈子荣还没有离婚的时?候,过年?偶尔也会在饭桌上看到,但她吃不惯那种熏味。以前张婷也送过,她放在冰箱里,两三节能吃一整年?,但从来没在过年?的时?候拿出来。
沈名姝拿出手机拍了一张照,发给翟洵。
【同事送的。】
二十几分?钟后,翟洵回了消息:【这是什么?】
沈名姝:【香肠。】
沈名姝:【带回去给钟叔做。】
翟洵电话打过来,他惯常没有打字的耐心,她接起来,不等开口?,他问:“几点结束?”
沈名姝说:“拿个东西就走。”
隔了两秒,翟洵说:“我三十分?钟到。”
第28章 chapter 28
陡寒的天, 停了雪,汽车到一条窄巷口靠停。
一下车小吃烟火的气息便迎面而来,油麻糕、葱油饼、鸡蛋糕、肉夹馍, 炸串、豆腐脑……沈名姝站在路口, 望着几乎没有太多变化的小巷, 有一种时?光停止的错觉。
沈名?姝诧异于翟洵居然会带她来这里。
她转头去看, 翟洵穿着那身寸尺寸金的西装,干净利落的头发, 眉眼疏离抗拒,这样一副尊容出现在这儿,实在有些格格不入。
因为是旧小区, 里头都是老式的菜市场, 使用的年份久了路面不是很平整, 偶尔有坑坑洼洼的凹陷,雪化后变成极浅的污水坑。路过的电动车,自行车碾过的污水溅起水渍, 翟洵皱起眉, 表情可?谓黑得色彩斑斓。
翟洵少有会后悔的决定, 但这次还是觉得自己草率得很。
无论几次,他依旧不习惯这种味道,到处都是脏的,路边小摊油腻腻,空气与食物之间没有隔挡,不戴口罩和?手套……都令他难以忍受。
“我以为你这辈子?都不会再来这里了。”沈名?姝笑着说,有自行车过来, 她便?下意?识抓了翟洵的手,将人往身边拉, 下一秒,她被男人反握住掌心?。
翟洵脸色抗拒,语气也就没那么动听:“你说对了。”
这辈子?是真不会再来这里了。
沈名?姝眼角轻弯,她拉着翟洵,连脚步都快了不少,脸上露出许久未见的轻松和?活跃。翟洵看着她,白色大衣下的浅黄一色内搭衬得她神情更灵动,这时?候的沈名?姝更像是十?几岁少女的样子?,没那么多烦恼,笑得也简单,进入街道时?那种难忍的躁动不自觉沉降下去。
沈名?姝指着不远处的小店,红底金字,上面简单写着‘鸡蛋糕’三个字。
她惊喜地说:“那家店居然还在。”
她微微用力,拉着翟洵的手快步走到小店前,店面修整过,品类多了不少,原本单一的口味添了很多新奇的,红豆,抹茶等等。
沈名?姝选了原味,想了想又另外买了几样别的口味,翟洵自动拿手机去扫付款码。
“给张婷她们?买点尝尝。”
“嗯。”
老板娘将称好的几袋鸡蛋糕直接递给翟洵,沈名?姝一顿,却见翟洵神色自若接过去,她便?转头说了声谢谢,隔了一秒,听翟洵淡淡也说了声:“谢谢。”
离开摊位,翟洵问:“你那是什么表情?”
沈名?姝说不上来,想了一会儿,道:“你自己不觉得陌生吗?原来你是这么有礼貌的人……”
翟洵:“……”
翟洵掌心?落在沈名?姝头顶,揉了一下,就是语气蛮危险:“沈名?姝,我在你眼里到底是个多坏的人?”
沈名?姝抿着唇,忍笑淡然说:“没有的事,翟总才貌双全,有权有势,大度有礼,还帮我拎东西,我上辈子?若非烧高?香绝没有这种福气。”
翟洵冷呵一声,凑到她耳边:“多笑笑,有你哭的时?候。”
沈名?姝:“……”
见她表情有了变化,翟洵方才满意?直起身,但很快,满地的泥泞再度让他表情失衡。沈名?姝低声问:“所以怎么想到又带我来这儿?”
沈名?姝十?二岁那年,这条路还没有这么破旧,人比现在还多。
少女的心?事来自初潮,紧张和?害怕习惯性充斥在她心?里,没有人给她正确的指导,为了避开司机和?所有认识的人,沈名?姝来到更为熟悉的街市。
李月在的时?候她不是很常来,沈子?荣带她来得多。她喜欢吃这里的鸡蛋糕,沈子?荣会经常偷偷给她买,两个人开始吵架后,她就很少再来这里。
她走了很久,在街尾的小店面,在最深处的货架上找到卫生巾的字样。精打细算地核对着每一种价格。
李月已?经很久没打钱了,她刚用之前剩下的钱交了最近的活动费,她想换学校,换一个学费便?宜的,这样她能把那点钱把握得更好。
沈名?姝避开了司机,所以回翟家的路依旧只能走回去,要四十?几分钟的路程。
没有人教她,等回到翟家才发现她买错了型号,床单染上鲜红,她三点多去卫生间洗干净床单和?内—裤,再垫上厚厚一层旧衣物,也还是睡得不踏实。
所以第二天,她又避开了司机,撒谎去了旧街区。
沈名?姝依旧在货架挑挑拣拣,从上看到最底下的散装,她买完拎着黑色塑料袋往外走。
到门口,她拉开书包将塑料袋放进去,刚拉开拉链,她整个人如遭雷击僵硬在原地——
橙黄的傍晚,周围一切停顿,少年与轮椅上像末日?世界的降临。
他在原地等着她走近。
“打开。”
沈名?姝脸色红了又白,白了又红,她说:“没什么的。”
翟洵阴沉着一张脸:“打开。”
她咬着嘴皮,红透一张脸,走近,打开黑色塑料袋一角。翟洵手一抬,塑料袋从手中?脱落,里头的东西散落一地,周围人驻足停留。
那一瞬间,沈名?姝听见自尊被踩烂一地。
“这种地方你也敢一个人来?沈名?姝,撒谎骗人这种本事你倒是利落得很。翟家是缺你吃缺你穿,让你来这种地方丢人现眼?”
翟洵每一句话都比刀子?还要锋利。
虽然从那个月起,翟家所有的女佣,包括她都会获得一笔另外的补贴。可?为着这件事,沈名?姝还是深深记恨了翟洵好几个月,那段时?间她对翟洵虽然还是顺着,在跟前依旧乖觉,但不再像从前那般热络。
庆幸的是,李月终于打了钱,连着几个月都没有忘记,或许是真的赚了钱,一个月比一个月多。
直到几个月后的有一天下午,她放学回家,听见佣人谈论下午无意?间接到电话的事。
她才知?道,在之前几个月收到的钱,和?李月没有任何关?系。
沈名?姝稚嫩的心?脏装满了复杂难辨的情绪,她对翟洵有怨,却又充满感?激。
他击碎她的尊严,又好像在小心?把她的尊严拼起来。
即便?这看起来不像翟洵,更像是她的妄想。
直到又隔了几年,沈名?姝才知?道年少时?的翟洵连那袋子?里装的是什么都不懂,只知?道她自己一人在快要天黑的傍晚,去了那样凌乱甚至算不上卫生的小店,并?且买了连包装都没有的纸巾。
为了几包纸,他觉得她简直无可?救药。
翟洵第二次到这条街,沈名?姝已?经是亭亭玉立的十?八岁,她生日?,想吃鸡蛋糕,她跟在他身边,在他和?今日?一样漆黑的脸色下,走进这条街。
她笑着对翟洵说:“我明年还想来。”
翟洵说:“不来。”
沈名?姝把鸡蛋糕放在他嘴边:“求你啦,人好心?善的翟少爷。”
她笑得那样温柔漂亮。
一如幼时?,翟洵嫌弃尝了一口:“再说。”
可?惜,翟洵后来再也没跟她来过这里-
“所以怎么又想到带我来这儿?”
翟洵说:“答应过你。”
沈名?姝道:“你当时?明明没答应。”她将其中?一个鸡蛋糕往翟洵嘴边递去。
翟洵没作声,垂眸看了眼,而后捏住她的手顺势拿到嘴边,尝了一口,还是那样,他不喜欢吃这种甜食。
但还是那样,他喜欢这种甜食。
沈名?姝抽回手:“吃了我东西还不说?白嫖?”
翟洵哼笑一声,他去看沈名?姝皎洁的侧脸,被风吹得透着粉,像娇气的粉玫瑰,或是让人口腔生液的苹果。
眼底的光被街道的颜色填满,最后换作她一个人的影子?,沈名?姝这个人在他眼里算是终于有了实感?。他低沉道:“心?里应了。”
只是后来,陡然生变,他也没算到。
没走到街尾。
沈名?姝深知?走到这儿,对翟洵这个挑剔的人来说已?经很不容易。司机早早停在拐角的街边,去的方向却不是江南区,抑或者新北。
她问:“还要去哪儿?不回去?”
翟洵似笑非笑:“急什么?”
这话意?味不明,他眼底的色-欲却是一点不遮掩。
沈名?姝也没示弱,她上身稍稍靠近,在翟洵耳边如婉转之音轻声说:“翟总这么有风度,今天一定不会碰我,是吧?”
她身上还套着大衣,里头是浅黄毛衣和?呢绒短裙,还有薄绒丝袜。那种东西,他撕过一丝,很容易。
翟洵眼神深谙,他慢悠悠笑了笑,捧住挑衅的女人吻上去,片刻,才用只有二人能听见的暗声:“你要是不想在车上……就乖一点。”
沈名?姝猝不及防,前面隔板都没升起,她脸色绯红,只能瞪他一眼,回到自己的位置。
在这方面除非比他更不要脸,不然强硬没什么意?义?,吃亏的还是她而已?。
两个多小时?后,海平线的身影逐渐没入沈名?姝的视线里。
临城的天气倒是挺好,有稀薄的阳光,海面还有雾,一眼望去像是进入了另一种世界。
这里是度假区,车停在一栋别墅门口,经理和?工作人员早早在外迎接,翟洵摆摆手说了什么,然后牵着沈名?姝跟着经理往海边走。
沈名?姝心?里好奇又很惊喜,翟洵把这一天安排这么细致早已?超过她心?里所想。
慢慢走近,沈名?姝看见海滩上方的平底上有一顶巨大的帐篷,布置得不少,玫瑰鲜花,草场,氛围灯,像是缩小的春天。周围有安全设施,还有烧火的材料。
最重要的是周围只有他们?这一顶帐篷。
沈名?姝看了看四周,不确定地问:“我们?今晚住这儿?”
翟洵:“嗯。”
她默了默,猜测道:“你把这儿包下来了?”
翟洵:“人多,不方便?。”
沈名?姝:“……”
这么大一片海,一个人都没有,这是要做什么,能不方便?成这样?
翟洵觑见她惶惶的神情,露出无比温柔一笑:“沈小姐在车上不是很厉害吗?放心?,有你的表现的时?候。”
第29章 chapter 29
营地准备得很齐全, 可谓应有尽有,帐篷外就是一张宽敞柔软的沙发,面前则摆着一张原木长桌。
已是下午一点多, 营地里准备牛排和基围虾, 以及沙拉红酒, 只是这些食材都是生腌的, 还需要?自己?动手。
路上赶的时间比较多,也没太舒服地吃东西, 现下一桌美食摆在面前,也就很没出息的感到了饿意。
面朝大海,煎牛排铐基围虾, 沈名姝还挺有兴趣, 听翟洵要打电话让人来准备, 她说?自己?做吧。
翟洵没意见。
火柴燃着,周围温度是热的,沈名姝坐在凳子上热锅, 在锅底抹了黄油, 然后?再去拿牛排, 翟洵站在旁边,二人都套了一层加厚的羽绒服,海风习习,沈名姝忽然转头去看翟洵,却?撞上男人如墨的视线。
她一顿,而?后?笑起来。
翟洵嘴角也有笑意:“开心?”
沈名姝点头。
翟洵说?:“下次再来。”
沈名姝说?:“迷迭香递给我。”
翟洵顺手给她,沈名姝示意他直接放锅里, 牛排和黄油的香味席卷了整个帐篷,沈名姝拿出来稍微醒了醒, 再切成小条,然后?递到翟洵嘴边。
她问:“怎么?样?”
他评价:“不错。”
烤完基围虾。
二人就坐在沙发上,配上红酒,简单吃完一顿。
“翟洵。”
“嗯?”
“我也有个礼物。”
沈名姝走到帐篷里从包里拿出一个小方盒,她坐回沙发,把盒子给他。
翟洵嘴角聚着笑,垂眸,根根分明的手指打开它。
一条黑色绣暗纹的领带。
他抽出,冰冷的手指细心摩挲着,惯性漠然沉郁的五官像化开的雪,他说?:“手艺不错。”
沈名姝眼底浮现傲然:“翟总眼光也不错。”
翟洵问:“怎么?想?到送这个?”
“你不是也给我送了项链?”沈名姝抬手,抚上脖子里的细链:“交换。”
“这是你说?的公平?”
“某个角度来说?,算是吧。”
翟洵一笑,给她,嗓音愉悦:“帮我戴?”
散开外套,露出里面单薄的西装和衬衣,他今天没打领带,衬衣解了一颗,手指感知到他体?温的热气,沈名姝的目光从他滚动的喉结错开去。
她快速打完,然后?将羽绒服帮他合上,她刻意忽略了他灼热的视线。
不知不觉已经快五点,海天一色的世界终于?开始有了傍晚的影子,白天微弱的太阳光在落日时竟然涌出燃烧万物的势头,火红的颜色,似要?烧化半边天。
沈名姝看得有些出神,身边有点烟的声音,她转头看着他呼出薄薄的烟雾,她道:“给我一根。”
翟洵瞥她一眼:“惯的。”
他直起身,勾过?沈名姝的腰往怀中带:“你倒是还敢提这事儿,谁让你抽烟的?嗯?”
沈名姝道:“抽烟还要?人允许?”
翟洵一听这话,脸色微压下来,他问:“你在国外经常抽?”
沈名姝说?还好,但是她不抽别人的烟,都是自己?买。
翟洵穿过?后?腰的厚衣服,去捏她的软腰:“还得夸你?”
“您太客气了。”
沈名姝腰上发痒发麻,她堪堪躲开,被人重新扯回去,翟洵听着她这语气瞧着这天不怕地不怕的神情,阴恻恻地露出微笑,单手掐了烟。
沈名姝顿时警铃大作,她起身要?溜,翟洵一把将人抱起来。
他臂力很强,单手就能抱起她,青筋肌肉便似全副武装坚硬的凸起来,整个人就像一块石头。硬得渗人。
沈名姝摔在软垫上,海风还能吹进来,下一秒,帘子被完全拉上。
她这时才想?起来时翟洵的暗示,在这偌大的地方,四面无人,只有她和翟洵两个……
沈名姝勉强笑了笑:“我觉得我还要?消化一会儿。”
翟洵脱了那厚重的外套,然后?是西装,再是衬衣上的黑钻袖扣,他黑沉沉的视线凝着沈名姝,侵略感极重:“没事,一会儿自然就消化了。”
…
海水覆灭又来,海浪拍打声似不会停止的叹息,一声一声,混着潮湿和少?许腥味的气息层层叠起。
薄绒的丝袜碎得露出皮肤,紧致的毛衣和裙子凌乱丢在角落,满身红润,青木色长发如绸缎摊开在软垫。
极致摇曳时,沈名姝身体?随浪波动,她哭得筋疲力尽。
翟洵是打定主意要?她出声的。
为了这,他费尽心思,无所不用其极。她甚至觉得他是在报复,不满她。
“翟洵,你混蛋!”
“嗯,我混蛋。”翟洵应答完,低头亲吻她那红而?湿润的唇,将上头的津-液尽数卷入口腹,而?后?再诱哄一般:“再大点声?”
“你变态!”
沈名姝抽泣道,她的身体?像不断被摔落云层,每一次她的精神都会绷成一条直线,像触电那样,整个人发着抖,这时候的她便是那任人操作的鱼肉,半点由不得人。
极致的,让人快要?发疯的,她的灵魂好像也要?坠下来,坠在如棉花一样的云端,然后?被包裹,被填满。
她骂翟洵,男人不为所动。
她骂得越凶,哭得越激烈,声音越大,反而?激得他越发狠厉。
她的手被绑起来,只能在最后?一口咬在翟洵肩上,眼泪和汗水所有的水分融汇在一起,然后?翟洵紧紧抱住她。
他说?:“沈名姝,你是我的。”
…
四周终于?静谧地只能听见海浪声,翟洵松开她的手腕,将领带爱惜地铺平,当着沈名姝的面慢条斯理放入西装内。
她当时送领带的时候,千算万算没算到,它的第?一次是用在她的手腕。
翟洵抚摸着沈名姝手腕那道发红的印子,汗津津的手包裹,然后?低头吻了吻,她看着沈名姝泫然欲泣的模样,欣赏说?:“真美。”
再将她那条撕坏的袜子完全褪下来,这才将人抱到怀里,从后?拢着她,拿湿巾。
沈名姝不想?理人,主要?是没力气,连骂人的力气也没有,只在他擦拭时才有自然的抽搐反应。同时还有微弱的麻木和胀疼。
她闭着眼睛,脸上的眼泪还没干,一时觉得自己?蛮惨的,可想?到刚才的极致,似乎也不算太亏。说?句现在不该说?的,翟洵的技术无论从哪方面,应该都算上乘。
为什?么?是应该,因为沈名姝并不知道其他男人是什?么?样。
她对男人的认知很多都是听说?,比如从蔡冉那里。
蔡冉说?,有的男人只有几分钟甚至几十秒钟,而?且很单一,没有任何快乐。按照这么?说?,翟洵给她的感受必然是相反的。
甚至有两次吃不消的时候,她还希望翟洵的时间能短一点………
她到底在胡思乱想?什?么??沈名姝只觉脸热得像发烧一样。
她一直不说?话,翟洵以为沈名姝是真动了气,摸了摸她的脸颊,问:“弄疼了?”
沈名姝撇开头,索性装睡,故意晾着他。
现在知道问了?刚才干什?么?去了?
翟洵低头去看,有些红肿,眼底闪过?一丝懊恼,他像刚才抚她的脸颊一样,轻轻碰了一下,沈名姝当即又缩了缩,膝盖弓起来。
他按住她,呼吸是沉的,他是有两次没控制住力道。
沈名姝不说?话,心想?,这人再混账也总不能真这么?禽兽,现在还想?做什?么?吧?下一秒,她的皮肤感觉到毛发的生硬与刺感。然后?陌生柔软与极端湿润的触感,让她身体?一颤,沈名姝猛地怔住。
她不可置信睁开眼,低头去看。
真是疯了。
情念与安抚示好同存的舌忝舌氏,她的手将毛毯抓成一团,很快,她的指尖落在男人的头发上……
真是疯了,她看见翟洵做这种事-
沈名姝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又是什?么?时候离开营地的,等她迷迷糊糊睁开眼,已经是在返程的车上,她靠在翟洵怀里,他大抵察觉到,揉揉她的脸:“再睡会儿。”
沈名姝便又睡过?去,等再醒来,便是江南区别墅的床上。
翟洵不在身边,她看了眼时间,早上九点半,稍一动,被子的空气便挤出薄荷药的味道。
她感受了一下,有凉凉的感觉。
好在今天没有会,沈名姝不用早去,起床简单收拾,脚落地才发觉软得离谱,两条腿都像刚跑完八万米,酸得很。
她心里又骂了一句翟洵。
洗完出来,去看手机,看见翟洵发了两条消息。
【我先去开会。】
【醒了跟我说?。】
沈名姝放下手机,默默思考,一周见一次这个决定是不是有一定的失策性?
从翟家出来,看到蔡冉的车在门口,最近蔡冉和家里关系有些紧张,心情不是很好,她给蔡冉发了条消息,等了会儿没收到回复,便也没进门。
怕进门碰上长辈,说?话也没那么?方便。大部分的人面对长辈应该都是有相同抗拒的,她尤其是。
沈名姝没什?么?亲情种子,有人说?一个家里总有那么?一两个好的,很可惜,她从来没遇见过?,也不知一个所谓的比较好的亲戚应该是什?么?样?
胡思乱想?着,她转身上了车。
翟洵给她留了司机,往工作室去,一夜折腾身上还是疲累,她闭目休息,手机有序振动。
沈名姝低头,看见屏幕上的来电,果?断挂了。
然后?点开静音。
再看手机的时候,只剩下几个未接,还有几条微信。沈名姝也是当没看见。
即便这样,一早上的情绪在看见‘李月’二字的时候,依旧有所影响。沈名姝时常会因为这种情况对自己?感到厌烦,李月只是生下了她,九岁就抛下了她,和路人也就差了一个血缘而?已,为什?么?会不间断,像恶鬼一样缠绕着她?
她不理解。
空闲一些,看到翟洵发的消息。
【还疼?】
过?了一晚上,又擦过?舒缓的药,其实已经没太大感觉,只是腿上的肌肉反应更?大一点。
沈名姝回复:【你觉得呢?】
就算没那么?严重,她也不能表现出无所谓的样子。生理舒服是一回事,被完全占据主导牵着走是另一回事。
十几分钟后?,翟洵的电话打过?来,奇怪的是南城又是一天阴雨,她坐在椅子上去看玻璃上的水珠。
听见那头低沉的声音:“下次我轻点。”
沈名姝没应,翟洵颇有耐心问:“生气了?”
沈名姝没好气说?:“装什?么?好心?”
翟洵闻言,嗓音里染上难以察觉的笑:“那怎么?才能消气?”
“那请问翟总平时生气是怎么?消气的?”
“我?”翟洵慢悠悠回答:“以牙还牙?”
“哦,可以吗?以牙还牙的话,就怕你玩不起。”沈名姝说?得很随意,沉闷的情绪却?不由好转。
几秒钟后?,在那暧昧的沉寂里,翟洵声色沉沉问她:“嗯,你想?怎么?玩?”
第30章 chapter 30
沈名姝仿佛拿到了一把通关的钥匙, 虽然?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兑现,但这种感觉却很好。
破旧的心情在和翟洵有一搭没一搭的对话里,完全缓释。
沈名姝这时再去看微信其他的消息, 她很平静将那条堆满红点的聊天头像屏蔽, 最后删除对话框。
拉黑的方式其实她也试过, 但是李月会?不厌其烦来找她, 她这段时间?很忙,实在不想去应付。
但是她低估了?李月的决心。
是个阴沉天, 距离大年夜只剩下两日?。
出门的时候没下雨,二人?都?没带伞,沈名姝和张婷吃完午饭从外面往办公楼赶, 远远便看见楼下的李月, 妇人?站在楼下的干燥处, 时不时张望着,所以也很快看见她。
张婷见过李月,虽然?不清楚沈名姝和家里发生过什么, 但也知道她们关?系不怎么融洽, 和沈名姝打完招呼, 便先上了?楼。
“我做了?点你爱吃的菜给你带来。”
李月拎着一个保温盒,笑着递给沈名姝,又道:“糖醋排骨和葱香蒸鱼。”
沈名姝默了?几?秒,轻轻吸气?:“我吃过了?。”
李月说:“晚上热热也能吃,下次我就直接去给你做最好,姝姝,你别跟妈妈置气?了?, 我承认,有时候妈妈着急, 说话的语气?没那么好,以后我也改改……但是不管怎么样?,我们是亲母女,哪有那么多隔夜仇呢?”
沈名姝没接那保温盒,这些话早已?不是第一次听?,她道:“你来是有什么事吗?”
李月表现出失望,手垂下去,说:“姝姝,你是不是没看我给你发的消息啊?”
“我很忙。”
李月点头:“我知道,你心里?*对我还有怨。”
沈名姝打断:“我的意思是,我下午还有工作。”
“姝姝,你别这么说话,行吗?当妈的求你,别这么跟我说话行吗?”李月眼眶突然?红了?:“你这样?,我真的很难受。”
沈名姝指尖微蜷:“我也说过了?,让大家过得舒服其实很容易,远离就可以了?。你过好你自己的生活不好吗?何必还要两次三番……”
“因为你是我生的!”
李月不由声音加重:“你是我的女儿,血缘关?系是断不开的!”
沈名姝却只是看着她,无比平静,或许,李月并不知道这句话有多么的讽刺。李月眼含热泪,在这寒气?深重的天气?,呼吸里都?是浓雾,她鼻尖泛红,她说:“姝姝,妈妈对不起你,但是我真的,真的很想弥补你,想尽一个母亲的责任好好照顾你。”
沈名姝侧了?侧眸,空气?里的雾在眼底更沉了?。
雪吹近她,在她大衣上落下痕迹。
李月撑起伞上前,罩在沈名姝头顶,她擦了?擦眼泪,而后握住沈名姝的手:“至少这个年我们一家人?得一起过吧?你一个人?怎么行呢?咱们一起热热闹闹地过个年,好吗?姝姝。”
雪花像一艘艘白帆往下摇,落在李月头顶的蓝伞,良久,沈名姝移到伞下人?脸上,她惊讶地发现,李月的眼尾竟长出了?那么显眼的纹路。
原来距离九岁,已?经过去这么多年,原来岁月真的不饶人?,连李月也逃不过。
她道:“再说吧。”-
大年夜当天,李月还给沈名姝发了?两条消息,但她还没有决定。
她坐在办公室的椅子上,铅笔落在素描纸上,等醒过神才发现人?的心口是一团漆黑的线团。
这时,张婷敲门进来,拿着一沓白纸黑字,如往常一样?的设计类合同需要她签字。
沈名姝微微诧异,张婷有些不敢看她,说:“不好意思啊名姝,这两个单子都?挺重要的,给的价格都?不低……”
沈名姝抿了?抿唇,尽量不让语气?生硬:“你知道我最近重心都?在华莱秀,确实有些力不从心。”
并不是她过分推辞,而是这已?经最近的第二次,以前的张婷不太会?这么急躁。她思忖几?秒,问?:“你最近是不是遇到什么难事了??”
她和张婷是所有订单五五分成,订单完成后,按月结算。
一般她的单子会?比她工作室其他设计师高两三倍,定制的会?更高,比如上次的vvvip,分成前价格就超过六位数。
张婷脸色有些难为情,片刻,坐到沈名姝旁边,道:“名姝,不瞒你说,我最近的压力确实挺大的。你知道,我刚买了?房,这每个月还有一万多的房贷,家里几?口人?都?靠我养着,我妈这次检查身体花销也蛮大的……我哥那边最近也不省心。对不起,我知道这两个单子接了?你一定会?很吃力,但是除了?你,那两个顾客不愿意别的设计师接,所以……”
如果换一个人?,沈名姝一定不会?心软。
她自己的人?生都?是一团乱麻,又能帮得了?谁?谁又会?来体谅她?可张婷到底是跟着她一起打拼过来的,工作室的事有多辛苦,张婷付出多少她看在眼里,重话在口中又还是咽下去。
她神色严肃道:“我知道你不容易,但不是因为你不容易我才答应,而是因为你是我的朋友,是我的工作伙伴,你接了?单,我们就应该共同处理。但是也因为我们是伙伴,所以这样?的事情我希望下不为例。不是我不愿意辛苦,是我不想我的作品有一天会?因为赶工而粗制滥造。”
张婷望着沈名姝,吸了?吸鼻子,半晌,点点头。
沈名姝也没有再多问?,她不止问?过一次,既然?张婷不愿意说自然?有人?家不愿意的理由。她深知有的事情如果当事人?不愿意开口,旁人?是无法?介入的。
“对了?,还有件事。”张婷出门前道:“上次不是说以工作室的名义请宋陈吃顿饭吗?你看最近哪天有空。”
沈名姝一顿,她最近倒是没想起这件事,上次和翟洵撞见后,也没再联系。
张婷:“不是我嫌你不够忙,是宋医生突然?问?你最近有没有时间?,想请我们吃顿饭。我觉着他是有话想说,他没给你发过消息?”
沈名姝摇头,本想直接同意,想起翟洵那张脸,说:“吃饭的事先等等吧,我问?问?他。”
张婷便没再说什么。
沈名姝直接给宋陈发了?一条消息,没多久宋陈的微信发来。
【沈小姐,实在是打扰你。最近家中出了?些事,虽然?可能是我多想的问?题,但还是想问?一下,翟总是否因为我的关?系,才对宋家下了?手?】
沈名姝并未过多去想,翟洵那天既然?没有做什么,之?后就不会?故意去找麻烦。
而且之?后她和宋陈也没有再联系。
就算是做了?什么,也不会?是因为宋陈的关?系。
对翟洵来说,宋陈还不够资格。
她回复:【我不了?解生意上的事,但一定不是因为你。】
【谢谢。】
…
中午的时候,沈名姝就收到李月询问?的消息,她没有回。
恰逢翟洵的电话打过来。
男人?嗓音沉而冷冽:“在做什么?”
沈名姝靠着椅子,她今天几?乎没怎么休息,连喝水的时间?都?没有,眼睛酸,腰也疼。她道:“工作好累。”
“那就别做了?。”
翟洵道:“你那小地方何至于你花这么大力气??”
沈名姝:“谢谢您,我还靠小地方吃饭呢。”
“怎么?养不起你?”翟洵哼笑一声。
翟洵的钱大概几?辈子都?是花不完的,养多少个她也够了?。沈名姝别跟他闹了?,问?道:“回去路上?”
“嗯,露个脸。”翟洵道:“等我回。”
“好。”
沈名姝实在是累了?,也不想见李月,她就想回那个小房间?待着,如果翟洵回来得早,他们也许还能去楼下走走。今天地区允许放烟花。
冰箱里还有汤圆和水饺,当然?,去超市现买也可以。
挂断电话,沈名姝觉得大年夜还是应该吃点新鲜的,她把东西收了?收,准备早点去超市买点东西,刚出办公室,电话就嗡嗡开始叫嚣。
李月开车来的,就在楼下等她。
…
沈家别墅在西城的郊区已?有很多年,铁质围栏挂着干枯的藤蔓,锈迹在冬天总是格外藏不住,但大门却是新换的。
到门口,李月亲昵地伸手拉住沈名姝,牵着她进去,沈名姝很不自然?缓缓抽出去,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答应,只想着一句——
人?的处境果然?都?是自找的。
沙发上的大伯沈振勇率先看过来,他比很多年前那一次见面瘦了?很多,手里夹着烟,冲她说话:“名姝来了?啊?”
没什么表情,嘴角敷衍地扯动,看起来像个笑。
沈名姝平静喊了?一声。
“你林叔叔也在呢。”李月轻拍沈名姝的胳膊,下巴朝沙发另一个男人?点了?点,提示的意思很明白,嘴里却佯装接旁的话:“你弟弟又去寒假冬令营了?,等过两天才回来。”
沈振勇夹着烟吞云吐雾:“还叫林叔叔啊,该改口叫爸了?。”
沈名姝淡着表情没说话,看向沙发那个男人?,戴着银边眼镜,头发打了?发蜡,西装革履穿得板正,既有商人?的严谨也有文人?的儒雅。和很多年前那个穿着棒球衫配皮鞋的俗气?男人?很不相同。
林杰笑着对沈名姝说:“随便叫就好。”
沈名姝这时除了?身体,精神也是累到极点了?。她真恨自己,今时今日?还在心软。
这时候后花园的门传来响动,几?声脚步后,一个高瘦的男人?走出来,语气?不怎么耐烦:
“还要等多久啊?再晚一点我就不吃了?,一会?儿还有事呢。”
“马上就好,在给你煮最喜欢的饺子呢。”接话的是大伯母,她声音出现在厨房。
“那快点吧,我还要出门。”说完便和沈名姝的视线对上,男人?神色一顿,而后表情略带讥笑:“哟,表妹来了?。”
沈名姝此刻想转身就走,掌心被稍稍粗糙又柔软温热的手握住:“姝姝,走,上桌吃饭。”
她张了?张嘴,不知为何,这场面无比讽刺。
餐桌上。
筹光交错中的交谈,儿子的蛮横,父母的宠溺,长辈的寒暄,沈名姝还真听?出了?些过年的热闹。
李月笑道:“佳栋,你妈说你下部戏是个很有名的导演啊?还是个宫廷剧,真是了?不得。”
“还行吧。”沈佳栋喝了?一口鸡汤:“张导说我挺有天赋的。”
“就是太忙了?,你说这大年夜还得出去和导演吃饭,真是的。”大伯母道。
沈名姝静静听?着,忽然?对面林姓男人?突然?开口。
“沈名姝也有出息啊,上次有个朋友给我发了?截图,我看到那个什么网站上有她的照片呢,叫什么华莱秀?我听?说是国内数一数二的,以后也是前途无量啊。”
真是奇怪啊,沈名姝心想,平时这种应对的事她应该是很顺手才对,今天却是一点力气?使不出来。
大伯母朝沈振勇道:“说到这个我想起来,你不是说有个朋友就是投资商吗?你跟他提提我们名姝啊,以后有什么情况也好提前沟通一下。”
“提什么啊,直接见一面吧,说不定一见面什么都?不用说,直接被我们表妹迷倒了?。”沈佳栋喝了?口红酒,耸肩说道。
沈名姝脸色微僵。
“瞎说什么呢?”大伯母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沈佳栋:“干嘛反应这么大,我开玩笑的。”
沈振勇笑道:“当然?都?知道你是开玩笑的,不然?你这张嘴出去还了?得。”
从小就是这样?,一句玩笑便能让所有伤害一笑了?之?。当然?,她的父母也不会?去计较。
可惜,她不是需要父母的小孩子了?。
沈名姝拿出手机,隔了?片刻:“表哥是张导的戏?演员表里怎么没看到你?”
沈佳栋脸色微变,沈名姝仿佛没注意她的表情,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原来是个小太监啊,没名字,难怪……”
“你故意的吧?!”
大伯母也不高兴:“人?家影帝不也什么都?演过?”
沈名姝无奈叹口气?:“我开玩笑的,毕竟太监也不是人?人?能演的。”
李月眼看着气?氛不对,底下拉了?沈名姝的衣袖,让她少说两句:“姝姝,好了?好了?,今天你大伯母还给你做了?好多菜。”
显而易见的,林杰如今这几?个人?当中分量最重,他也开了?口:“名姝难得回来,家里长辈都?很关?心你,刚才你表哥说得不对,不过女孩子还是本本分分地好,除了?事业也得有个不错的对象,这辈子才有指望。”沈振勇吐了?口烟:“你妈应该跟你提过,我有个合作伙伴,一个很年轻的朋友,家世人?品都?非常好……”
沈名姝心口往下坠,直接打断:“你现在是在给我介绍相亲对象?”
“怎么?你妈还没给你说啊。”沈振勇顿了?顿,看向李月:“你还没跟她说?”
沈名姝看了?一眼李月,眸光渐凉。
李月神色一慌,瞪了?眼林杰:“不是说了?以后再说吗?你这是做什么?”
她不太自然?又颇为心虚道:“我还没跟你说,就是你林叔叔有个朋友,才三十几?岁,他看过你照片就说想见见你……我是打算后面再问?你的意思。”
大伯母却没理会?李月的紧张,接过话头:“名姝长得漂亮,从小就惹人?喜欢,我记得上学那会?儿你哥就跟我说,男孩子天天追着你跑。这个人?也是,才见过你的照片,就说特别满意,一听?说你是我们沈家的孩子,马上找到我们要见你。”
沈名姝搅了?搅刚才李月给她盛的鸡汤,平静得像一潭死水:“所以你们已?经答应了??”
大伯母看到沈名姝的表情,温和道:“是啊,这个人?是我们几?个长辈都?见过的,不然?也不会?让你去见,虽然?年纪比你大点,但男人?年纪越大越会?疼人?啊。”
“人?家也没那么大,三十七还差点呢。”沈振勇道。
沈名姝真笑了?。
她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此刻的荒唐。
她点头说:“哦。”
见沈名姝并没有想象中的抗拒,一众‘长辈’松了?一口气?,尤其李月,虽说是她生的,但沈名姝在翟家养了?几?年,又出国几?年,她根本拿不准沈名姝的脾气?。尤其这几?年她们的矛盾越来越深,她看着沈名姝的表情就紧张。
“那就先恭喜你啦。”沈佳栋拿起刚才佣人?送来的牛奶递过去,显然?,是刚吩咐人?送来的。
玻璃杯轻轻落下。
一切按部就班,年夜饭顺利地进行着,看起来依旧热闹充满温情,没有人?觉得哪里有什么问?题。
沈名姝低下头自嘲一笑,手里的汤匙丢到碗里,瓷器相撞的声音在餐桌上格外刺耳。
她从椅子站起身,突如其来的变动让众人?都?愣了?一瞬,李月跟着站起身,想拉住沈名姝:“姝姝……”
沈名姝避开李月的手:“大伯母说年纪越大越会?疼人??大伯那个出轨对象当初看到大伯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么想的?”
沈佳栋怒道:“沈名姝!你是疯了?吗!”
“在座的几?位真的令我疑惑,你们是怎么会?觉得自己真有资格能决定我的事情?”沈名姝缓慢而颤抖地将胸口的气?往下压,李月似被她毫不掩饰的怒意震住,登时不敢再拉她。
沈名姝退出餐桌,与李月的脸错开。
“那天你冒着雨给我送菜,我以为你是真的……”沈名姝察觉到什么,她抬手抹掉眼角的水渍,轻声笑道:“你又打算再卖我一次是吧?”
更可怕的是,沈名姝突然?记起来,她回国后没多久,李月给她打过两次电话,有一次就提过让她来沈家吃饭的事。
那时候是不是就已?经有想法?,要把她再卖掉?
“你把妈妈当什么人?了??那个人?确实是我们两家很重要的合作商,我见过的,年纪三十几?岁真的不大,人?也不错。本来一早就想跟你说,但是你一直不肯接受我,不肯接我的电话,也不见我,所以才耽搁了?……姝姝,我早想问?你的,我没打算瞒着你,我是想问?你的。姝姝,你这话妈妈真的很伤心,你怎么能说出把你卖了?这种话呢。”
沈名姝实在不想说什么了?:“是我自作孽,就算是死,我也不会?再见你。这句话,希望你能记住。”
“沈名姝!”李月再愧疚,听?了?这样?一句也有些生气?:“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当时离婚后我实在养不了?你,可不是也给你找了?出路吗?留在翟家不比跟着我好?这么多年,你都?这么大了?,为什么就不能理解我?你连温子荣都?不恨,你为什么要这么恨我呢?!”
沈名姝缄默。
大年夜的雪才刚刚准备落,小小的颗粒浮在模糊的天空,像砂纸撒下的盐巴。
“或许是因为你们离婚的时候,他想的第一件事不是怎么丢下我。”
只是她不懂,为什么生下的她的人?,会?选择不要她,还会?面不改色做伤害她的事。
一次,又一次。
沈名姝转身要走,大抵因为她的大不敬,所有‘长辈’都?站起身,沈振勇指着她道:“你站住,怎么跟你妈说话呢?看你把你妈气?的?!”
“我看就是小时候被教坏了?,其实还是应该放身边养,你看现在根本不认你。你为她好,还觉得你多管闲事。”大伯母道。
李月说:“沈名姝,你到底还要我怎么做才行呢?”
沈名姝深深吸口,她回头,认真地看着这一屋子的人?,竟有一种想呕吐的生理反应。
她终于听?清手机的响动。
沈名姝抽回神,看到手机屏幕上的备注,眼眶一瞬间?通红,她毫不退避众人?的视线,接起来。
男人?语气?不耐,应是打了?很多个电话:“沈名姝,你……”
沈名姝忍着微弱的颤音,让自己声色平静:“翟洵,有人?给我介绍相亲对象,我要答应吗?”
隔着听?筒,她听?见阴沉中的腥风血雨:“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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