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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91章 年代文悲情养女5


    姐弟俩瞧着势头不对, 没听周素巧的话,和顾辛夷动手,而是站在一边劝和。


    这一点倒符合他们的性格, 表面讲道理有文化, 念了大学后,头一两年为了抢着从家里拿钱, 每年寒假都会回来。


    等后来原主在工厂出了意外事故,姐弟俩用三寸不烂之舌, 说服郭利强夫妇,把原主伤残赔偿金瓜分,拿到京市首付买房。


    拥有了京市的房子,郭小凤和郭小龙摇身一变, 成了新首都人,毫不犹豫的和充满泥土气息的故乡进行切割。


    别说原主这个残疾姐姐,就是亲爸亲妈, 他们也不愿有什么瓜葛。


    还是后来, 刘三喜领着原主认回亲生父母, 泼汽油烧死她, 郭利强夫妇变相继承了雷家家产, 郭小凤和郭小龙又开启新一轮争夺财产大赛。


    总之这两个人,深得郭家遗传精髓, 性格极端冷酷自私,毫无人情味可言。


    郭利强夫妇养出这样一对极品儿女,可以预见, 将来两人也是被当成大型垃圾抛弃的命。


    或许他们甘之如饴, 不然也不会那样虐待任劳任怨,孝顺乖巧的养女。


    顾辛夷越看郭家人越觉恶心, “哐当”一声将凳子踢倒:“少拿菜刀吓唬人,这些年我往家里寄的钱,回头我会算好账,你们最好一分一厘不少的还回来。”


    她特地看向郭小凤和郭小龙:“你们姐弟俩上学的钱,都是我辛辛苦苦从流水线上赚回来的。要是厚脸皮不还,我就到学校宣扬一下你们的人品。”


    姐弟俩比谁都爱面子,将农村人的身份藏的严严实实,对外一直说从小在县城长大。


    他们不像刘三喜那样拐卖原主,为了抢夺雷家财产,活生生烧死了原主。也没像郭利强夫妇那样,直接虐待原主。


    两人甚至偶尔还会替原主说两句好话,为了多从她手里要钱,一口一个“大姐”叫的十分亲热。


    但郭小凤和郭小龙,是原主悲惨人生的既得利益者。


    他们贪婪的掠夺郭求男的伤残赔偿金,在她被自己的亲奶奶烧死后,掉了两滴眼泪,就开始忙着争夺雷家家产,生怕吃一点亏。


    周素巧生了龙凤胎后,自诩郭家大功臣,理所当然的变懒散,将家务话推给年仅五六岁的郭求男。


    郭求男几乎像小妈妈一样,把郭小凤姐弟俩带大,小学时认真辅导他们功课,照顾两人吃喝。


    她真心实意的将两人当弟弟妹妹疼爱,他们回报她的只有不断的吸血。


    郭利强一瘸一拐的走进院子里,刚好听到顾辛夷的话,心里窝着一团火,怒冲冲的进门:“你敢!小凤和小龙是大学生,是整个村子的骄傲。你敢败坏他们名声,我饶不了你!”


    他眼神凶悍,短发一根根竖起,黝黑老实的脸憋的通红,像一只发怒的公牛。


    和泼辣满口污言秽语的妻子不同,郭利强在外时给人的感觉,一直都是老实巴交,少说多干的类型。


    他没怎么打过郭求男,也不怎么关心他,像传统的农村父亲一眼。


    当一双儿女名誉受到威胁时,郭利强本能的捍卫他们。


    丈夫的加入,让周素巧有了底气,她将菜刀用力拍到桌子上,哭天抹泪的对郭利强说:“利强,你到底管不管捡来的白眼眼,她刚才拿擀面杖打我,还说要用菜刀砍死我!”


    周素巧不仅泼辣还是个戏精,假话随口就来。


    郭小凤被顾辛夷的威胁惹恼,扁着嘴说:“爸,你管管大姐。她不知道发哪门子的疯,又是问我和小龙要钱,还敢动手打长辈。”


    “就是,神经病一样。郭求男,我跟你说,我花的钱都是爸妈给的。不就是个流水线打工妹,有什么好得意的。”郭小龙一脸怨愤,毫不留情的出言讽刺顾辛夷。


    一家四口人,围攻顾辛夷一个,她扫了四人一眼,径直朝屋外走去。


    郭利强伸腿拦顾辛夷,另一只手抓了鸡毛掸子,恶狠狠的说:“我打死你这个不省心的东西。”


    顾辛夷夺过他手中的鸡毛掸子,反手抽到了他身上,连抽十几下,疼的郭利强脸都绿了,叫声分外凄惨。


    郭小凤母女三人,瞠目结舌的看着顾辛夷教训郭利强,表情就跟撞鬼一样。


    打完人,顾辛夷出了口郁气,将鸡毛掸子扔到雪地里,脸上露出阴沉沉的笑容:“想找打就继续往前凑,别怪我没警告你们。郭小凤,郭小龙,记得我刚才的话,不还钱就等着在学校丢人吧。”


    她穿着一双破了洞的草绿色旧军靴,踩在雪地里,脚冷的刺骨。


    但这种冷,远远比不过原主被郭家人拐卖、虐待、活活烧死痛苦的万分之一。


    “郭求男,你给我站住!你就是这样对自己养父母的,啊?你在外面打了几年工,良心都让狗吃了。今天敢打我和你爹,明天就敢拿刀子砍死我们。”


    周素巧提高嗓门儿,恨不得整个村子都听到顾辛夷“大逆不道”的行为。


    郭利强被抽的浑身痛,想到养女不仅动手打自己,还逼小龙和小凤还钱,心里那股子气怎么都下不去:“你没资问小龙和小凤要钱,我和你妈辛辛苦苦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大,你赚的钱都是我们的。”


    这话以前周素巧常说,郭利强重复起来十分熟练。


    “养恩大于山,你动手打我跟你爸,会遭报应的。能扔掉亲生孩子的都是畜生,你就是老畜生生的小畜生。”


    周素巧骂人时,专爱揭短戳心窝子。类似的话,她不知在原主面前说过多少次。


    尤其是在听说哪里有弃婴没及时被人发现,冻死或者被野狗咬死时,她都会用嘲讽郭求男被抛弃的经历,耳提面命她一定要知恩图报。


    顾辛夷回头,冷冰冰的眼睛,让几人有些心悸。


    “我的亲生父母没有抛弃我,是刘三喜在雷家做保姆时,偷偷把我拐到了石磨村。”


    她一字一顿讲出真相,不忘观察郭利强夫妇的表情和反应。


    周素巧一脸惊诧,朝地上吐了口浓痰:“我呸,你少胡说八道。一个没人要的丫头片子,傻子才会丢。你说你是被偷来的,这么多年怎么没人来找你。”


    她满脸嘲讽,一副看笑话的表情,似乎真的不知情。


    倒是郭利强的表情有些耐人寻味,他先是惊讶,接着嘴角不自然的抽动了下,这才开口反驳:“你别被人骗了,你是你奶奶从路上捡来的。外面世界复杂,你年纪还小,别听风就是雨。”


    听到“雷”字时,郭利强心里咯噔了一下。


    当年他和妻子结婚多年没生孩子,老娘急的满嘴都是泡,又是找神婆还是找会算卦的道士,替俩人算命求符水,就为了他们能早点生个儿子。


    第092章 年代文悲情养女6


    一个当时小有名气, 现在早已作古的算命先生,替郭利强和妻子算了一卦。


    说他们两人八字相冲,不利于子嗣。想要生孩子, 必须生养一个姓雷, 还得是77年7月出生的女孩。这个女孩要养到十八岁,不然带来的孩子留不住。


    那年月抱养小女孩容易, 但想找个姓雷的还能对上出生年月的,难度非同一般。


    石磨村里以郭、王两姓为主, 县城里姓雷的也没多少人家。


    郭利强不太信这个,没放在心上。但刘三喜将算命先生的话奉若神明,出去打工一趟,喜滋滋的捡了个小女孩回来。


    她神神叨叨的对郭利强说, 这女孩姓雷,出生年约大致能合上。他们父亲收养了这孩子,肯定能生出自己的孩子。


    郭利强和周素巧结婚多年没孩子, 在村里抬不起头。听说收养孩子能带子, 他们就像收货物一样, 把孩子收了下来, 给她取名郭求男。


    不知是算命先生有本事, 还是郭利强夫妻俩运气好。


    收养了郭求男后,他们不到两年就怀上了自己的孩子, 还是一对儿龙凤胎。


    郭利强也曾想过哪有那么巧的事,老娘打工回来,随便一捡刚好捡来个姓雷的小姑娘。


    但也只是想想而已, 那年头遗弃女婴的人很多, 他并不愿弄清楚,养女的亲生父母是哪里人, 做什么营生。


    牵涉到亲生骨肉,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郭利强和周素巧虽然满心不愿意,还是把郭求男留在身边养大。现在突然听到,她提到亲生父母姓雷,还说自己是被拐卖的,他心里如何不犯嘀咕。


    “夺人儿女,害人骨肉离散者,不得好死!“


    顾辛夷抛下一句话,背着帆布包转身离开。


    茫茫雪地中,她穿着破旧的棉服,背影单薄,枯黄的头发被寒风吹的微微颤动。


    这样穿着打扮,本该让人想到落魄和萧条,甚至惹人发笑。


    但郭家人笑不出来,顾辛夷身姿挺拔如松,离去前留下的话,像惊雷在他们脑海中炸响。


    尤其是那句“不得好死”,让郭利强心惊肉跳,好像真的要出什么事儿一样。


    眼看顾辛夷越走越远,周素巧用力拍了丈夫一把:“你死人啊,你这样放她走了,她以后不往家寄钱怎么办?”


    养女负气离开,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字“钱”。


    郭利强被她推的恼火,没好气的回:“我能咋办,腿长在她身上,我刚在雪地里摔了一跤,哪能追得上。”


    周素巧气的眉毛拧成毛毛虫,郭小凤凑上前替她拍背顺气:“妈,您别气,大姐就是发个神经而已。她一个小学毕业的流水线工人,没了家人支持,在外面还不被人欺负死,早晚会回来的。妈,我们学校要预交下年学费,您先把钱转给我吧。”


    郭小龙见她开口要钱,一下子急了:“妈,我们学校也要交费,你不能只给我借姐钱。”


    姐弟俩争得脸红脖子粗,周素巧耐不住他们,只能拿出存折,把郭求男之前寄回来的钱,平分给他们。


    分完钱,她想到养女万一真的离家出走,以后就少了个进项,心疼的睡不着觉,跑去找婆婆拿主意。


    周素巧跟刘三喜因为生养孩子的事儿,年轻时闹的厉害,婆媳关系一直不好。


    但这不妨碍,她在养女疑似去找亲生父母后,让婆婆出面把郭求男找回来。


    雪野茫茫,顾辛夷沿着崎岖的小路往外走,走到国道上,等了半小时才遇到进城的车。


    她搭车去了县城,在汽车站买了票,先到市火车站,直奔L市。


    春节时,车票不像正春运时那么紧俏,顾辛夷花钱买了张卧铺,一路平顺度过。


    到了L市,顾辛夷下了火车,买了份当地报纸,翻开报纸夹缝,看到里面的寻人启事时,属于原主的情绪泛上心头。


    看到“寻找爱女,跪求好心人提供信息”时,顾辛夷眼前浮现出,雷东兴沧桑的脸庞,还有悬挂在墙上的黑白遗照。


    上辈子顾莲到死都没见女儿一面,雷东兴虽然和女儿相认,却被郭家人气的命丧黄泉。


    这一世,顾辛夷会还他们一个团圆结局,弥补原主的遗憾。


    她没多犹豫,找了电话亭拨打了报纸夹缝里的电话。


    对孩子被拐的人来说,从孩子失踪的那一刻,他们的人生就像在地狱里无限轮空。


    越重爱孩子的人,就越割舍这份情,会反复怪自己没能看好孩子。


    盲音只响了两秒,电话就被人提了起来,一个透着疲惫的女声从话筒传了出来。


    “喂,这里是雷雅雯家,请问找谁?”


    一句这里是“雷雅雯”家,差点让顾辛夷泪漫出眼眶。


    原主已经丢失了这么多年,顾莲和丈夫却从未放弃寻找,甚至在接到电话自报家门时,还会特意提及女儿的名字。


    也许这样能给他们一丝慰藉,仿佛女儿一直陪在身边,没被拐一样。


    顾辛夷喉头有些哽咽,沉默了几秒,没有出声。


    顾莲的声音,却突然变得有些急切:“喂,请问您是不是有我女儿的消息,如果是的话,请一定要告知我。只要是关于雅雯的线索,我们夫妻俩一定重谢!”


    “咳。”


    顾辛夷清了下嗓子,尽量用平稳的语调说话:“您好,我……我可能是您丢失的女儿雷雅雯,二十年前被保姆刘三喜拐走。她左耳朵上有个小肉瘤,人长的高胖。”


    “咣当”,话筒落地的声音,传了过来。


    隔着电话线,顾辛夷都能感觉出,电话另一头的人有多激动。


    由不得顾莲不激动,这么多年,她辞了工作,掘地三尺的找女儿。在地方电视台、省电视台都放过寻人广告,L市晚报夹缝里的寻人启事,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没断过。


    但二十年过去,女儿好像人间蒸发一般,半点消息都打探不到。


    顾莲甚至不敢去想,雅雯究竟是死是活。


    每当想起,他们夫妻当年引狼入室,误把人贩子当好心保姆,害得一家子骨肉离散,他们就恨不得跟人贩子拼命。


    随着时间推移,想靠女儿三岁时照片,找到对方的希望愈发渺茫,寻人的关键点就在当年偷孩子的保姆身上。


    顾莲和雷东兴专门花钱雇人,画了一幅和刘三喜非常像的肖像,千里迢迢赶到她口音相似的省市,一处处的排查寻人。


    找了这么多年,盼了这么多年,最后只换了几场空欢喜。


    有一次,顾莲电话里听人描述,甚至以为那个女孩,一定是自己亲闺女。


    见了面后,却遗憾的发现,对方五官和血型都和雅雯对不上。她和对方,也没有血脉相连的牵引感。


    墙上贴满了女儿三岁时的照片,柜子上摆着落了灰的塑胶花。顾莲心跳快的像被人拿锣鼓敲打一样,弯下腰捡起红色话筒,面部肌肉不受控制的抽动。


    “喂,喂,唯喂喂,你还在吗,你在哪里?你是雅雯吗?喂,你是我的雅雯吗?”


    顾莲抓着话筒,急切、慌张的问话,连说六个“喂”字,喊着女儿的名字,眼泪哗啦啦的往下掉。


    大约是母女间的心电感应,她对电话里尚带着几分青涩的声音,充满了亲切感。


    当初保姆用的是假名,说自己叫王爱茹,她长相最让人印象深刻的,就是左耳朵上的小肉瘤。


    “你在哪里?”


    顾莲哽咽的不成样子,因为情绪太过激动,右耳神经性耳鸣发作,只有左耳能听到声音。


    她左边脸贴着话筒,眼巴巴的等待顾辛夷的回复。


    如果可以,顾莲真想立马穿过电话线,出现在对方身边,看一看她到底是不是自己的雅雯。


    第093章 年代文悲情养女7


    电话亭中, 顾辛夷听到顾莲带着啜泣的声音,心里跟着难受。


    二十年的分离,何止在原主心上留下伤痕, 对顾莲和雷东兴夫妻来说, 又何尝不是漫长的折磨。


    “您别激动,我人在L市火车站, 我们可以约个方便的地方见面,再到相关机构做个亲子鉴定。”


    2000年, 亲子鉴定还没走入大众视野,属于新鲜事物。但对执着找女儿的顾莲夫妇来说,这个名词并不陌生。


    得知疑似亲生女儿的人,此刻就在火车站, 顾莲磕磕绊绊的说:“你,你别挂电话,在火车站那里, 那里的L市招待所等着。就在广场正对面, 我和老雷马上过去, 半小时就能到。你别乱走, 等着我们。”


    她说话速度极快, 仿佛慢一点,电话另一头的人就会飞走一样。


    顾莲抓着话筒, 不舍得放下电话,又急着去火车站,大冬天逼出了一身冷汗。


    顾辛夷察觉出她的亢奋和为难, 轻声道:“您别慌, 先挂了电话,最好乘公交车或者打车过来, 路上注意安全。我在火车站这边等着,不会乱走的。”


    她的话,让顾莲有了主心骨:“好,我这就挂电话,最快半小时,最迟一小时,肯定能到。”


    顾莲再次强调了时间,依依不舍得的挂断电话,立马拨通了丈夫办公室的电话。


    电话铃声响起来时,雷东兴正在出高三开学摸底考试的卷子,他左手握着钢笔,右手提起话筒喂了一声。


    “老雷,你快,快回家,雅雯给我打电话了!我们的雅雯她,她回来了!”


    最后一句话,顾莲几乎是吼出来的,嗓子直接吼的破音。


    雷东兴直挺挺的从椅子上站起来,膝盖重重的碰上桌子,痛的他眉毛皱成一团,最关心的却是妻子的话:“你说什么,再说一遍,雅雯,真的找到雅雯了吗?”


    “肯定是女儿,老雷,我能感觉到,这次肯定是我们的女儿。”


    顾莲声音颤抖,脸颊发热,眼睛亮的的吓人。


    “雅雯在哪儿?她人在哪儿?”雷东兴用力抓着话筒,另一只手按在纸上,沾了一手墨。


    顾莲压住哽咽,吸了下鼻子对丈夫说:“她在火车站,东兴,你请个假,咱们立马过去。”


    为了找女儿,两人这些年没存下什么钱,住在学校分的房子里。


    “好,我立马回家,咱们一起去火车站。”


    雷东兴丢下话筒,匆匆跟同事打了个招呼,钢笔孩子都没来得及盖,大步冲出办公室。


    “老雷,你外套没带!”


    见雷东兴穿着毛衣就冲了出去,同事高声提醒,他顶着寒风往外跑,像是没听到一样。


    坐在雷东兴位置附近的同时,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一脸心酸的叹气。


    “唉,雷老师真不容易,这是又打听到女儿的消息了。他和顾老师这么多年,为了找女儿,头发都快熬白了。”


    “是啊,雷老师家女儿,跟我家莹莹差不多大吧?黑心烂肚肠的人贩子,真该杀。不过雷老师也是个实心眼儿的,他们夫妻俩再要一个孩子,既不耽搁找女儿,也不会这么孤单。”


    两人年龄跟雷东兴差不多,旁观了他这么多年找孩子的辛苦,替他和顾莲抱不平和感慨。


    刚入职没两年的小胡老师,抬头接了句;“再生个孩子,哪还有精力再找丢的孩子。我们那边有户人家,老大五岁时走丢了,找了几年没音讯,又生了一个,现在也没那么伤心了。”


    小胡还没成家立业,没想太多,只是随口说了下老家的事。


    上了年纪的教师,听了他的话,更替雷东兴夫妻俩难受。他们将女儿疼到了骨子里,这么多年都不愿再生一个取代她的位置。


    雷东兴赶到家属院时,妻子已经在楼下等着。


    顾莲一把抓住丈夫衣服,言简意赅道:“走。”一句废话都没。


    打电话时,激动的情难自抑的两人,在坐上出租后,不约而同的陷入沉默。


    顾莲紧攥着拳头,压抑了近二十年的情绪喷涌而出,好像身体里的骨头,都被这种情绪冲击的咯咯作响。


    雷东行穿着单薄的毛衣,戴着黑色框架眼镜,清瘦的脸庞上,挂满了岁月风霜。


    他手指无意识的保持着捏粉笔的姿势,任由冷风透过玻璃吹到身上。


    司机师傅看夫妻俩状态不太对,开车过程中主动跟他们俩搭话。两人心不在焉的点头回应,根本不知道司机在讲什么。


    到了招待所门口,车还没停稳,顾莲一把打开车门冲了下去,吓了师傅一跳。


    雷东兴哆嗦着从皮夹里拿出钱包,塞给司机一张二十块的票子:“不用找了。”


    两人下车下的太急切,司机坐在车里,将钱对着太阳,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确认是真钞,这才踩了油门加速离开。


    大过年的,招待所没什么人。


    顾辛夷坐在椅子上看报纸,听到停车的声音,拿着报纸站了起来。


    她穿着又脏又破的衣服,满是冻疮的手肿的像面包,脸上被冻出两块潮红,唯有一双眼睛清澈动人。


    顾莲站在门口,怔怔的看着她,嘴巴张了又张,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就是给自己打电话的人吗?


    雷东兴进门看到妻子站在门口不动,拍了下她的肩膀:“小顾,雅雯人呢?”


    两人看起来,比同龄人要老相许多。


    顾辛夷放下报纸,朝顾莲和雷东兴走去,主动开口自我介绍:“你们好,我就是给雷家打电话的人。我三岁时,被刘三喜拐到石磨村,取名郭求男。”


    “你好,我是顾莲,是你的妈妈。孩子,我有种感觉,你肯定是我的女儿。你还记得三岁前发生的事吗?你特别喜欢吃糖葫芦,见到糖葫芦就走不动路。妈妈怕你吃坏牙,不让你吃,还因为这个打过你屁股。”


    顾莲说到这里,手捂着脸,几乎悲嚎一样哭了起来:“你那么小,我应该给你讲道理,怎么能打你呢。雅雯,妈妈不该打你屁股的,你哭得那么伤心,还伸手让妈妈抱你。”


    这件事不知道在顾莲心里装了多久,这么多年来,她反复回忆和女儿相处的场景,放到每一个细节,近乎自虐的折磨自己。


    雷东兴轻拍顾莲后背,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顾辛夷,客气又卑微的说:“小姑娘,你和我妻子年轻的时候特别像,我一看到你,心里就难受,你肯定是我们走丢近二十年的女儿。”


    顾莲哭的伤心,雷东兴虽然没哭,但穿着脱线的旧毛衣,弓着背眼圈发红,同样让人可怜。


    他不知在说服自己,还是说服顾辛夷,用了“肯定”二字。


    “这是刘三喜的画像,就是她把我从L市拐走。您别哭,我被带到石磨村时生过一场病发了高烧,三岁前的事儿全忘了。”


    她一声忘了,不仅没能安慰到顾莲,反而让她更难受了:“雅雯,你一定是我的雅雯。”


    顾莲用力抓住顾辛夷的手,情绪有些失控。


    雷东兴看到刘三喜的素描画像,眼中燃烧着仇恨的火光:“就是她!她就是当年把你带走的保姆,化成灰我的都能认出来!”


    夫妻俩已经默认眼前女孩,是自己的女儿,他们不敢想象,希望再度落空的情景。


    三人中,顾辛夷是情绪最稳定的人。


    相比起孩子被拐伤心欲绝的父母,许多被拐卖的孩子,对于素未谋面的亲生父母,一直怀着复杂的情绪。


    比如原主,从小到大一直被郭家灌输,她是被亲生父母抛弃的孩子。


    骤然得知其实她是被拐走的,亲生父母一直在寻找她,受到的冲击自然强烈。


    第094章 年代文悲情养女8


    雷东兴夫妻哭得伤心, 招待所门口聚了不少人,好奇的看着他们,似乎在研究这一家三口大过年遇到了什么事。


    招待所前台女职工是个热心肠, 打了盆热水, 泡了热毛巾,让顾莲和丈夫擦脸。


    雷东兴穿的单薄, 被冷风吹的打喷嚏流鼻涕,顾辛夷注意到这一点, 轻声劝慰两人:“这边冷,不然你们先上楼坐会儿?等做亲子鉴定的机构开门了,我们一起去做鉴定。”


    一种来自本能的直觉和亲切感,告诉顾莲, 眼前穿着打扮寒酸的女孩,就是她被拐二十年的女儿。


    她主动握住顾辛夷的手,眼里含着泪花, 一脸祈求的看着她:“孩子, 你能跟我们一起回家属院住吗?等过了年, 我们再一起去做亲子鉴定。我能感觉出, 你肯定是我的女儿, 错不了。我和老雷都是人民教师,就住在二中的家属院里, 不是坏人。”


    这二十年来,每年的春节,都是顾莲和丈夫最难熬的时候。


    万家灯火, 团圆美满, 唯独他们的桌子上,永远空着一副碗筷。


    多少次, 顾莲都盼着能找到女儿,他们一家三口也能像千万家那样团聚。一次次的失望,让顾莲在痛苦中煎熬,但她从未放弃过寻找女儿。


    她发过誓,这辈子只要她还有一口气在,就不会放弃寻找女儿。


    顾辛夷温顺的点点头:“好的,我这就把招待所的房子退了,其实我也有很多问题,想问你们。”


    “好,我帮你退,你跟你妈——阿姨先歇着。”雷东兴过于激动,脱口而出一句“你妈”。


    想到还没确定对方是不是自己女儿,怕对方不舒服,他有些遗憾的改称阿姨。


    他和妻子一样,全心全意的盼着找回女儿。


    只要能找回女儿,听到雅雯再叫他一声爸爸,他愿意折寿十年。


    一家三口回了二中教师家属院,到了家,顾莲帮顾辛夷放了热水让她洗澡解乏,让她换上自己的衣服。


    雷东兴钻到厨房,忙活着做各种菜,把堆在冰箱里的鸡鸭鱼肉全折腾了一遍,三个人做了八道菜。


    顾辛夷洗澡的时候,顾莲替她收起脏衣服,估量下她的尺寸,到家附近没歇业的服装店里,给她从里到外买了两身新衣服。


    夫妻俩将顾辛夷照顾的无微不至,顾莲连头发都要亲自帮她吹。


    三个人吃八道菜,自然吃不完,但雷东兴笑呵呵的,一点都没因浪费感到惋惜。


    能找到女儿,对他来说就跟做梦一样。


    吃完饭,三个人围着炉子烤火聊天。顾辛夷挑着从小到大的事讲了一些,着重讲了刘三喜的性格和生活习惯。


    顾莲一边听一边抹眼泪,念叨着说:“就是她,都怪我瞎了眼引狼入室,害得你受了这么多年苦。”


    其实为了避免雷东兴夫妻过于伤心,顾辛夷打算过段时间再提原主这些年受过的苦。


    但顾莲心细,早就从顾辛夷的干枯的头发、过分孱弱的身体,以及长满冻疮的手上,看出她这些年过的很不好。


    “莲,找保姆的事不能怪你,只怪咱们平时接触的人都太善良,没想到世上有这样的恶人!”雷东兴手背上青筋暴起,强压住心头怒火。


    三人围着火炉聊天,不知不觉聊到了凌晨,这才依依不舍的各自回房睡觉——雷雅雯的房间保持的很好,里面放了很多小姑娘的玩具,各个年龄段的都有,屋子打扫的很干净,被褥散发着阳光的味道。


    可以看出,这么多年来,夫妻俩一直记挂着被拐的女儿。


    长聊之后,顾莲几乎已经完全确定,这个突然出现的小姑娘,就是自己找了二十年的亲生女儿。


    钟表上指针一点点后移,她舍不得闭眼,抓着丈夫的手:“老雷,你说,我是不是在做梦啊?”


    怕吵到隔壁的女儿,顾莲特地压低声音。


    “不是梦,是真的,雅雯手上冻疮严重,明天一早我去老付那儿拿点药。莲,孩子这些年肯定吃了很多苦,咱们要好好照顾她。”雷东兴同样睡不着,胳膊惦着脖子,脑海里琢磨起补身体的食谱。


    “还用你说,唉,雅雯瘦的全是骨头,真让人揪心。你说老雷,我说万一啊,万一咱们这次真的认错了女儿……能不能资助这孩子学点东西,远离刘三喜那个满肚子坏水儿的东西。”


    顾莲辗转反侧,一会儿高兴,一会儿又觉得现在做梦,不敢相信女儿就在隔壁。


    要不是怕吓到顾辛夷,她大概会搬个凳子,守在她的房门外。


    雷东兴替顾莲掖好被子,劝到:“睡吧,明天早上我去找老付,你给雅雯下水饺吃,吃了家乡的饺子才算有年味儿。”


    日子过得飞快,顾辛夷住在雷家,被夫妻俩当孩子一样精心照顾着。


    正月初七,做亲子鉴定的机构开门,雷东兴夫妻俩怀着忐忑的心情,和顾辛夷一起做亲子鉴定。


    顾辛夷早就知道结果,态度十分淡定。


    她的淡定情绪感染了雷东兴夫妻俩,让他们心态平和了许多。


    短短一周时间,顾辛夷在原主父母的精心照顾下,身体比刚进入任务世界时好了许多。


    亲子鉴定书要一周时间才能出来,顾莲特地找顾辛夷谈话,对她说不管亲子鉴定结果怎么样,她和老雷都会帮她在L市立足,让她放宽心。


    顾莲的善良,让顾辛夷十分感动。


    她和雷东兴在遭遇了女儿走失的重大打击后,没有报复社会,而是将爱心传递给更多被拐卖的妇女儿童,让人敬佩和感动。


    一周后,亲子鉴定书结果出来,那两张薄薄的纸,让顾莲和雷东兴再次泪流满面情难自已。


    他们真的找到女儿了,雅雯真的回到他们身边了!


    不是做梦!没有认错,他们的雅雯回来了!


    顾莲将亲子鉴定书当宝贝一样,锁在抽屉深处,在征求了顾辛夷的意见后,特地办了场酒席,邀请亲朋好友和同事出席。


    她和丈夫实在太高兴了,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他们的宝贝女儿回来了!


    顾辛夷能理解雷东兴和顾莲的心情,他们办酒席的目地,其实也是为了女儿。


    女儿走丢二十年,如今已经二十三岁,只有小学学历,夫妻俩想尽可能的多给女儿介绍一些人脉,让她将来的道路顺畅一些。


    雷家找到被拐二十年女儿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家属院,在L市区也引起极大反响。


    老百姓都喜欢大团圆结局,雷东兴夫妻俩坚持找了二十年孩子,最后成功找到女儿,堪称传奇故事典范。


    L市晚报的记者,特地到雷家进行采访。雷东西夫妇在征求女儿意见后,推掉了记者的采访。


    他们希望女儿能忘记被拐多年的不愉快,展开新的人生。


    顾辛夷把自己的未来规划告知雷父雷母,她打算参加高中入学考试,然后直接跳级到高三参加高考。


    顾莲原打算亲自辅导女儿,让她报夜校提升学历,培养一技之长。得知女儿要从高中念起,她有些担心顾辛夷跟不上高中的功课。


    又到了考验演技的时刻,顾辛夷对雷东西和顾莲说,她辍学后一直没放弃学习,自学了初中和高中的课程,对考大学非常有信心。


    雷东兴拿了一套高中入学试卷给顾辛夷做,她几乎门门满分,让夫妻俩乐开了花。


    顾莲当即拍板,只要顾辛夷愿意继续上学,不管大学、研究生还是博士,他们夫妻俩都会一直供下去。


    一年考不上,就考两年,她和雷东兴都支持顾辛夷继续读书深造。


    其实上学只是顾辛夷明面上的计划,她还打算炒股赚钱,帮自己和原主生父母调养身体。


    等高考结果出来,她会直接杀到石磨村迁户口,全面对郭家人展开复仇计划。


    这也是顾辛夷的一贯风格,绝不让任何一个人渣逃脱制裁。


    第095章 年代文悲情养女9


    雷东兴和顾莲夫妻, 寻女二十年终于盼得骨肉团圆,感动了许多人。


    他们夫妻俩工作的L市第二高级中学,更是替顾辛夷大开方便之门, 破格给了她考试入学的资格。


    顾辛夷以优异的成绩考入二中, 插班进入高二(5)班,学校帮她办理了新的学生档案。


    入学后, 她每次考试都稳拿理科年级第一,成为二中传奇人物。


    原本担心女儿比同龄人大六七岁, 怕她入学后不适应校园生活的顾莲夫妇,看到顾辛夷适应良好,还在学校交了新朋友,心里十分高兴。


    顾辛夷忙学习的同时, 问雷东兴和顾莲借了十万块钱炒股。


    对于失而复得的女儿,夫妻俩看的比命还重,别说十万, 就是房子卖了换钱给她花, 两人也甘之如饴。


    在顾辛夷的鼓励下, 顾莲重回三尺讲台, 人逢喜事精神爽, 找回女儿后,她看起来年轻了好几岁。


    这其中有心情变好的原因, 也有顾辛夷亲自准备药膳食谱,替雷东兴和顾莲调理身体的原因。


    顾辛夷炒股之路非常顺畅,零零年后国家经济发展迅速, 她商业嗅觉灵敏, 一年多时间将十万起始资金变成一百多万。


    等考上大学,时间更充裕, 她将创办一家小型互联网公司,进军即将到来的黄金市场。


    这一世顾辛夷制定的职业规划,定在游戏领域和智能义肢生产。原主上辈子过的太苦,短短的人生,几乎全都处于被虐待被压榨的环境中。


    她渴望摆脱郭求男这个名字,想和亲生父母团聚,像世上大多数人一样,度过简单快乐的人生。


    工伤导致的肢体残缺,给原主留下深刻阴影,郭家人扣了她的钱,不给她装义肢,让郭求男在生活上遭遇了许多不便。


    郭求男曾不止一次在日记上,抒发内心的苦恼和忧郁,渴望能拥有一个灵活便于操控的义肢。


    每到一个新的世界,顾辛夷都会尝试不同的行业,做有益社会有利于人类发展的事情。


    这一次她想提升残疾人的生活体验,将智能科技和机械制造融合在一起,为残疾人做出便捷舒适的义肢。


    一年半后,高考成绩揭晓,顾辛夷以727的高分,成为H省的理科高考状元。


    二中近五年来,还是头一次出省高考状元,高兴的在校门口放鞭炮庆祝,还给顾辛夷发了一万奖学金。


    在01年,一万块抵得上普通人半年工资了。


    女儿再次扬名,雷东兴和顾莲喜不自禁,高高兴兴的替女儿办了升学宴。


    顾辛夷报考清大机械工程学院,成功收到了录取通知书。收到录取通知书后,她按计划前往石磨村迁户口,顺便改掉郭求男这个名字。


    雷东兴和顾莲提出陪她一起回石磨村,被顾辛夷拒绝了。她这次回去打算收拾郭家人,不想让善良的夫妻俩,看到她算计的一面。


    为了让两人放心,顾辛夷特地请了警察同行,也顺便给郭家一个威慑。


    被拐卖二十年仅小学学历的女孩,找回亲生父母后,学习一年半成为省高考状元,顾辛夷的人生太过传奇。


    她前往石磨村迁户口时,有记者千里迢迢从H省赶过来,想解密二十四岁高考状元的过往人生。


    顾辛夷衣锦还乡,在石磨村引发强烈震动,郭家人被她的高考状元的名头砸的目眩神迷。


    郭利强和周素巧还好,他们对于高考状元没啥直观概念,只是不敢相信,曾经老实木讷任劳任怨的养女,摇身一变比城里姑娘打扮的还时髦摩登。


    除了儿女念的大学,他们一共也就听过清大和北大两所大学,也没觉得多厉害。


    此事对郭小凤姐弟俩的冲击最大,自打考上大学后,他们便觉两只脚踏进城里,跟贫穷落后的山村划清了界限。


    两人本打算催促养姐努力打工赚钱,替他们攒下京市买房的首付。


    谁知养姐和周素巧拌了几句嘴后,竟然在春节出走,说是去投靠亲生父母,从此杳无音讯。


    首付化为泡影,郭小凤和郭小龙没啥凑在一起抱怨顾辛夷气性大没良心。


    这一年多来,刘三喜托人打听过养女的下落,得知她真的找回亲生父母,还在雷家安排下念了高中,心中就有了新的盘算。


    但她没将自己的盘算告诉儿子儿媳,更不觉得自己应该为当初拐走雷雅雯的事忏悔。


    刘三喜仗着自己年纪大了,别说法律,就是天王老子来了她都不放在眼里。


    如果说顾辛夷以省状元身份考上清大,对石磨村人来说,是一场地震。那她短短一年多时间,炒股赚了一百多万,对村民来说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一百多万!那可是一百多万!普通人一辈子都赚不来的钱,她一个二十多岁的小妮子,竟然赚了那么多。


    村里在深市赚快钱的女人,一年也就能带回来几万块,这什么“炒股”比做皮肉生意还划算。


    炒股赚大钱的消息,是顾辛夷故意放出的。


    为了佐证这一事实,她穿名牌服饰,戴价值不菲的名表,还给县城福利院捐了十万块的家具和生活用品,花钱如流水。


    营造出财大气粗的形象后,顾辛夷在L市警察的陪同下,到村委会开迁户口的证明,刘三喜果然领着一大家子人赶了过来。


    郭利强、周素巧、郭小凤姐弟俩齐齐出现,连郭老大两口子及旁亲都来了。


    一大帮子人聚在村委会门口,刘三喜横眉竖眼,冲着顾辛夷破口大骂:“贱胚子,你还知道回来,当年要不是老娘把你捡回来,你骨头都化没了。户口不能迁!郭村长,我们辛辛苦苦把这丫头养大成人,不能让她就这样甩掉一大家子!”


    围观的村民,看到穿浅白针织衫水洗蓝牛仔裤,头发挽成丸子头,唇红齿白,脸上肌肤白皙透亮的顾辛夷,完全认不出她就是黑黑瘦瘦的郭求男。


    除了一双眼睛还有几分相似,她和郭求男分别就是两个人!


    郭小凤咬唇望着顾辛夷,她一直觉得自己比黑瘦木讷的大姐漂亮好几倍。


    从小到大,她们姐妹俩站在一起,她也永远是最出色那个,大家都夸她长得秀气漂亮,是个美人胚子。


    考上大学后,郭小凤在村子里,就是仙女儿一样的存在,别人提到她没有不夸奖的。


    京市的繁华让郭小凤迷了眼睛,她努力向城市女孩靠拢,花着大姐从工厂赚来的血汗钱,买衣服和化妆品打扮自己。


    顾辛夷离家出走后,郭家没了进项,缩减了郭小凤姐弟俩的开支,她被打回原形,重新变成充满土气的乡下鹌鹑。


    一年半没见,大姐像变了一个人一样,眉清目秀,鼻梁挺翘,身上还有一股城市女孩儿独有的傲气。


    这份傲气,是郭小凤琢磨了很久,都没学会的。


    养姐不仅变美,还成为省高考状元接到清大的录取通知书,炒股赚到一百多万。


    要不是亲眼所见,郭小凤会觉得,这是一份三流小报故意编造出来,博人眼球的假故事,就像那些气功大师的事迹一样。


    石磨村姓郭的人很多,论起来郭村长还要叫刘三喜一声婶娘。她气势汹汹蛮不讲理的样子,让他有些气苦。


    村子不比县城讲文明,每个村子都有几个无赖老头老太太,嘴巴碎还爱占人便宜。今天拔人一棵菜,明天偷人一个蛋,被抓到后,不仅不害臊,还反过来骂别人一通。


    仿佛随着年龄增长,他们突然有了尚方宝剑,不要脸皮什么无赖事都敢做,刘三喜就是其中翘楚。


    “大娘,国家出的政策,大学生报到时要将户口迁到学校所在地。求男是H省的高考状元,她给咱们石磨村争了光,咱们——”郭村长试图给刘三喜讲道理。


    “我呸,谁跟你咱们,郭求男是我孙女儿!”


    刘三喜对郭村长没半点尊敬,转过脸瞪着顾辛夷:“我不管什么状元不状元,你就是成了玉帝老子,也是我孙女儿,户口必须在我们郭家。”


    郭村长被她啐的十分郁闷,但又不能对一个老太太做什么:“大娘,话不是这样说,小凤和小龙当初考上大学时,不也迁了户口。”


    郭利强装作调和的样子,拉了拉刘三喜的胳膊:“娘,求男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别这么凶。男男,恭喜你考上清大,听人说你炒股赚了一百多万?”


    提到一百多万时,郭利强眼睛发亮,看顾辛夷就像看一座金山似的。


    “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民警同志,刘三喜就是当年拐走我的人贩子。”


    顾辛夷指着刘三喜,向千里迢迢随她一起到石磨村迁户口的章茂松,告知她的身份。


    章茂松身材挺拔,穿着一身警服,双眉如剑气质阳刚,一脸严肃的说:“拐卖人口是违法的,郭求男已经和亲生父母相认,你们没权力阻止她迁户口。”


    听到郭求男三字,顾辛夷微微皱眉:“我不仅要迁户口,还要换掉这个名字,用回雷雅雯的本名。”


    刘三喜黄豆大小的眼睛咕噜一转,矢口否认道:“谁拐卖孩子了,你别冤枉好人,整个村的人都知道,求男是我从外地捡回来的。要不是我儿子儿媳好心收养她,她早就死了。”


    她仗着自己年龄大,罔顾事实满口胡诌。


    “求男,你一走就是一年半,我和你爸爸心一直悬着,生怕你在外面被人骗,遇到什么坏事。你弟弟和妹妹,还说要到电视台发寻人启事,一定要把你找回来。”周素巧装出关心顾辛夷的样子,脸上堆满虚伪的笑。


    不等顾辛夷回答,周素巧急切的提出要求:“大妞,你年纪还小,手里拿那么多钱不安全。不如把一百多万交给妈保管,等你嫁人时,妈帮你准备嫁妆。”


    章茂松头一次见到这么奇葩的人,郭家到底多大脸,问被拐二十年的受害者索要存款。


    他实在看不下去,硬邦邦的说:“你们不要打雷同学钱的主意,她是成年人,可以自主支配手中存款和资产。”


    章茂松也是个妙人,感受到顾辛夷对“郭求男”三字的排斥,称呼都变了。


    顾辛夷笑着接到:“对,你们就别做梦了。郭村长,您一定要帮我迁户口,顺便把我开一个变更亲子关系的证明。法律规定,父母可以继承子女的财产,我怕郭家人动谋财害命的歪心思。”


    说到“谋财害命”四字,顾辛夷死死盯住刘三喜:“毕竟有的人狼心狗肺,二十年前做出拐卖人口的恶事,没半点悔改的意思。”


    周利强听到顾辛夷的话,眼神闪了闪:“大妞,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我和你妈真的不知道,当初你是被你奶奶从别人家偷来的。这么多年,我们是真心实意把你当成自己亲女儿看待。”


    周素巧拼命点头:“对,妈妈可能脾气暴躁了点儿,但一直把你当亲女儿看。村里人都知道我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要是我真的黑心肠,有了亲生孩子后,把你赶出家门多省事儿,还能少养一张吃饭的嘴。”


    “不管你们说什么,都改变不了我迁户口的决心。我可不愿和一家子蛇蝎心肠的东西,待在一个户口本上。”


    顾辛夷放完话,对郭村长说:“不好意思,让您为难了,我改天趁郭家人不在,再过来迁户口。”


    “没老娘同意,谁敢给郭求男开迁户口证明,我就赖在他家不不挪窝!”刘三喜胡搅蛮缠,手抓住郭村长袖子。


    郭村长很是无奈,只能对顾辛夷说:“唉,这家务事我们当村干部的也没办法,小男,你最好跟养父母商量下,冤家宜解不宜结。”


    “郭村长,各位父老乡亲,郭家这些年对我怎么样,你们都看在眼里。他们是留了我的一条命,没直接弄死我。可从五六岁起,我就开始在郭家干活。说句不托大的话,郭小凤和郭小龙姐弟俩,几乎是我一手养大的。他们初高中和大学的学费,都是我拼死拼活赚来的。”


    第096章 年代文悲情养女10


    顾辛夷的话落在众人耳朵里, 没掀起什么波澜。


    村子里没新鲜事儿,石磨村收养孩子的,也不止郭利强一家。大家过的都是穷日子, 别说收养的子女, 就是亲生的能好到哪儿去。


    郭求男从小到大吃了不少苦头,但在村民眼里, 女孩子都是赔钱货,郭家愿意收养她已经是大恩。


    再说村里大部分女孩子, 不都是念完小学就出去干活赚钱,像郭利强夫妇这样,连小女儿也供着读了大学才是少数。


    郭小凤红着脸,喊了一声:“大姐, 咱们回家说吧,你这些年的恩情,我全记在心里。我之前一直想着, 大学毕业工作了, 赚钱供你读电大, 像你供我那样。”


    表功讨好的话, 被亲姐抢走, 郭小龙不乐意了:“大街,我不像二姐那样能说会道。但这个家里, 我敢说我是最记挂你的人。吃什么东西,都不忘留一份给你。小时候我就是你的跟屁虫,你去哪儿, 我就跟到哪儿。”


    姐弟俩一个赛一个虚伪, 深得郭家真传,为了从顾辛夷手里骗出钱, 大打感情牌。


    “你们两个如果真的感恩图报,就写张欠条,把这些年上学花我的钱全吐出来。我也不加利息,不强人所难,你们从毕业后开始还就行。”


    提起写欠条,郭小凤和郭小龙瞬间卡了壳,两人相视一眼,异口同声道:“姐,咱们是一家人,在外人面前算的这么清楚,遭人笑话。”


    “你们姓郭,我姓雷,八竿子打不到一起去。看来,你们两个对我这个大姐,也没什么感恩的心思。”


    顾辛夷当着众人面,拆穿郭小凤和郭小龙的真面目,办了他们好大难堪。


    两人憋红了脸,就是不愿承诺写欠条,方才信誓旦旦要偿还恩情的话,一看就是假的。


    顾辛夷不再搭理郭家人,向章茂松道谢,并表示后面的事她会自己看着办,他可以提前回L市了。


    章茂松是人民警察,来石磨村是帮她开证明,总不能为了她的事,一直在村子里待下去。


    为了方便办事,顾辛夷花钱在村子里租了一个小院子,作为暂时落脚的地方。


    她选的地方,位于村子边缘,离郭家有一段距离。


    拥有一百多万存款的顾辛夷,在村民眼里就是个金娃娃。


    要是一般人得了这么多钱,一定请保镖跟在左右,免得被人绑架。


    顾辛夷一个人住在小院儿里,每天早晨按时出来跑步,一点都不担心被人谋财害命。


    …


    阳光透过烂掉的瓦片,照进破旧的房子里。


    刘三喜手里拿根草剔牙,一边剔一边骂:“狠心的小贱人,赚了那么多钱,一分都不愿给家里。”


    她面前坐着郭利强和周素巧夫妻俩,两人眼巴巴的看着刘三喜。


    “娘,您说有办法,让郭求男把钱吐出来,是什么办法?”郭利强心里像猫抓一样,一想到养女手里捏着一百多万,他们夫妻俩却看得见摸不着,心里就难受。


    周素巧也跟着问:“是啊,这个丫头鬼精的很,身上没带多少现金,咱们就是到她住的地方,摁住她搜身,也找不出多少钱来。”


    也不知她脑海里想了多少次上门抢钱,说起来格外顺嘴。


    刘三喜将草叶子嚼烂,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阴沉沉的笑容,本来就小的瞳仁,缩的更小了。


    “抢什么抢,一把年纪了,脑袋还像榆木疙瘩一样,不会转一转。”


    要是平常,周素巧早跟婆婆呛起来了。但为了一百万,她管住了自己嘴。


    等钱拿到手,她一定要痛痛快快骂婆婆一通。


    “娘,您到底有啥法子,说给我们听听。”


    郭利强再次催问,刘三喜拿手指掏了掏耳朵:“急啥子,你抽空弄点汽油过来,用玻璃瓶子装起来,弄上两三瓶给我。”


    “弄汽油?弄那玩意儿干嘛,咱家又没汽油。”


    刘三喜用力戳了下郭利强脑门儿,恨铁不成钢道:“你们夫妻俩真是石头脑袋,大妞为什么要急着迁户口?她那天的话,你们俩都忘了?”


    周素巧摇头:“当然没忘,她迁户口一是为了念书,二是为了跟我和利强断绝关系。呸,她想的倒美。我们两口子辛辛苦苦培养她长大成人,她休想把我们甩掉。”


    刘三喜斜了她一眼,脸上露出古怪笑容:“大妞那天有句话说的对,她跟你们在一个户口本儿上,要是她哪天出了意外,留下的钱全都是你们的。”


    夫妻俩仍有些迷糊,郭利强叹气:“这意外哪儿是那么好出的,连派出所民警站在郭求男那边。哪天,她趁咱们不注意把户口迁走换了名字,我们就真的半点福都沾不到了。”


    “所以,我才让你找汽油来。我找人打听过了,听说老年人杀人不犯法,我拿汽油把郭求男烧死,她死后那一百多万都是你们的了。”


    “烧,烧死?”


    郭利强结结巴巴的问,下意识的吞咽口水。


    他还真没想过谋财害命,这些年国家在法制建设越来越完善,经常有村干部下乡进行普法教育。


    就是大字不识的盲流也知道杀人犯法,杀人要偿命。


    郭利强想要钱,但不想把命赔进去。


    周素巧一下子来了精神,看刘三喜的眼神,就象看财神爷:“娘,您脑子可真灵光,在咱村儿是独一份儿。这辈子,我能嫁到郭家当媳妇儿,肯定是上辈子烧了高香。您放心,万一您进了监狱,我一定月月去监狱看您。”


    为了哄婆婆开心,周素巧张张嘴什么话都敢说。


    “现在知道老婆子的好了,当初要不是我把死丫头带回来,你们俩到现在都生不出一个蛋来。我这年纪没啥好怕的,就是派出所把我抓起来枪毙,也活够了。但在收拾臭丫头前,你们得应承我一件事。”


    刘三喜这辈子还没杀过人,谈起收拾顾辛夷时,眼前浮现的是杀鸡杀狗的画面。


    郭利强被刘三喜感动的眼泪哗哗往下掉,抓着她枯瘦的手,泣不成声的说:“娘啊,都是儿子不成器,害您操了一辈子的心。您放心,您要是被关起来,我一定花钱托关系,把您给救出来。”


    对金钱的渴望,战胜了郭利强对法律的畏惧,也战胜了他对老娘的亲情。


    那可是一百多万!有了钱,他就能在京市,给两个孩子各自全款买一套房。他和妻子再也不用干活,可以直接搬到城市养老,他们也能变成城市人。


    “算你还有点儿良心,没瞎老娘这么多年替你操心。利强,你跟利富是兄弟,钱到手你要给他分二十万,不能亏待他。”


    第097章 年代文悲情养女11


    刘三喜坏归坏, 对两个儿子还是很重视的。二十年前,为小儿子铤而走险拐走别人家的孩子,二十多年后, 为了他们能过上好日子, 动了杀人的心思。


    郭利强眉毛都没抬一下,爽快回到“行, 我大哥这些年没少帮扶我们,这二十万是他应得的。”


    丈夫眨眨眼就送出二十万, 气的周素巧拧了他一把。


    刘三喜看到儿媳的小动作,嘴不满的撇成八字:“周素巧,你别不服气,你们能拿到钱, 全靠我这个老太婆出力。要是不愿给老大二十万,这事儿就算了。”


    “娘,别, 我没不乐意啊。一笔写不出两个郭字, 等钱到手, 我们一定分给大伯哥二十万。”


    扔出去二十万虽然肉疼, 但周素巧清楚, 想让婆婆心甘情愿的为这个家牺牲,就得按照她的话来。


    刘三喜哼了一声, 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道冷光:“知道就好,利强,你是个大男人, 不要老让女人骑在自己头上。等钱拿到手, 你要存在自己名下,替小龙在京市买房。至于小凤, 她一个女孩子,将来缝几床被子当嫁妆就行了。”


    要说郭家最重男轻女的人,当属刘三喜,郭小凤嘴再甜再会来事儿,在她眼里也是个早晚都要泼出去的赔钱货。


    三人嘀嘀咕咕,碰着脑袋说到天黑,终于商量出一个章程来。


    …


    石磨村海拔高,夏天城里热的像蒸笼时,这里早晚还要穿长衣长袖。


    顾辛夷每天早晨都会在村子里跑步,扎高马尾穿着白色运动服,青春靓丽的打扮,跟电视里的女大学生一模一样。


    她每天都跑一样的线路,跑了不到三天,村子里掀起一股跑步热。


    先是对顾辛夷有点儿意思的年轻后生加入了进来,后来年轻的女学生也加入其中,再后来就是爱凑热闹的孩子。


    晨跑队伍越来越壮大,对顾辛夷没什么影响。


    她对于迁户口的事没那么着急,现在不像十几年前,为了更改粮油关系,必须把户口转到大学所在地。不迁户口照样能念大学。


    如果只为了改名换姓,顾辛夷只要愿意,有很多办法绕过郭家。


    她刻意滞留在石磨村,是为了引刘三喜露出狐狸尾巴。


    刘三喜泯灭人性穷凶极恶,为了报复她,触犯法律不值得。况且最好的惩罚,就是让她亲自品尝一遍,原主吃过的苦,感受绝望的滋味。


    清晨的山林,晶莹的露水挂在草叶上,鸟儿的叫声婉转动听。


    顾辛夷穿着干净的运动服,戴着耳机,沿着村子跑步,神情分外惬意。


    大夏天,刘三喜一只手拎着一个破红布兜,守在路边,另一只手拎着一个小水桶,里面放着一盏亮着的油灯。


    她跟郭利强琢磨了很久,怕点火柴的功夫,淋了一身汽油的顾辛夷跑步逃开,所以特地准备了一盏点着的灯,扔出去就能点着火,让对方无处可逃。


    刘三喜瞪着黄豆大小的三角眼,当那抹熟悉的白色身影,出现在眼前时,她嘴角露出狞笑。


    顾辛夷跑步时,故意和旁人拉开距离,看到刘三喜,眼风扫都不扫她一眼。


    她嗅觉灵敏,隔得老远就闻到她身上汽油的味道。


    也就是原主太善良,想不到刘三喜敢做出光天化日杀人的恶事,又因伤残后变得体弱,这才被她活活烧死。


    顾辛夷短短几十秒内,便在脑海中做好周密的安排。


    就在她离刘三喜还有四五米远时,她突然从手中破红布兜里,掏出一个装了汽油的透明玻璃瓶子,用力朝顾辛夷砸过来。


    她敏捷的躲过去,玻璃瓶碎成六七块,汽油淌了满地。


    刘三喜变脸,又抓了一个瓶子,顾辛夷装作崴脚的样子,摔倒在离她不远的地方。


    她将瓶子再次扔出,又是一滩汽油,顾辛夷再次敏捷躲过,佯装害怕一脸惊惧的质问刘三喜:“你疯了,干嘛拿汽油泼我!”


    刘三喜得意的看着顾辛夷狼狈躲闪,一边往外扔汽油瓶,一边骂:“赚了钱就忘本的白眼狼,去死吧你!”


    “去死”两字,她咒骂的格外大声,跟在顾辛夷后面跑步的人,眼睁睁的看着刘三喜从桶里拿出闪烁着火苗的油灯,往顾辛夷身上扔。


    “求男,快跑啊!”


    “出人命了,刘婆子,你这是杀人!”


    尖叫声和惊呼声混在一起,顾辛夷当着众人面足尖点地腾空而起,不过瞬息间,便落在六七米开外。


    大片火焰“轰”的一下蹿了起来,热浪扑面而来,看到顾辛夷逃到安全区域,刘三喜得意猖狂的笑容僵在脸上。


    她刚才追着顾辛夷扔瓶子,没注意汽油流淌情况,直到火焰迅猛的燃烧成一个包围圈,刘三喜这才发现,刚才她扔的汽油分布过于零散,流的满地都是。


    火势非常迅猛,刘三喜被围困在中间,火舌很快烧到她的衣裳上,她变成了半个火人,痛的撕心裂肺,哀嚎着从火圈里冲了出来。


    冷不丁看到大活人变成火人,晨起跑步的人,吓得急忙后悔,生怕被刘三喜沾上。


    关键时刻,还是顾辛夷“好心”提醒:“刘三喜,快往山坡下滚,用湿润的青草把身上火苗压灭。”


    刘三喜被火烧的痛不欲生,听到这句话,就地打了滚,往山坡下滚,一路磕磕碰碰,终于把身上明火滚灭——但这个时候,她已经被烧的像黑炭,头发完全糊掉,脸也瞧不出人形了,也就胸口还有起伏,证明她人还活着。


    路上的火还没灭,跑步的人绕到另一侧,探着头看刘三喜的惨状,脸上露出唏嘘的神情。


    “人千万不能做坏事,你们说刘婆子是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大白天往孙女身上泼汽油。”


    说话的人,用复杂的眼神看着顾辛夷:“大妞,你奶奶咋能恁狠心呢。唉,要不是及时想出救人办法,她怕是要被活活烧死了。”


    “求男就是心善,搁到我身上,别人想害死我,我才不管她死活呢,呸!”


    刘三喜被烧的乌漆嘛黑奄奄一息确实很惨,但没几个人同情她。


    要不是顾辛夷迸发潜力,一下子跳出六七米远,被烧成黑炭一样的人就是她了。


    刘三喜七十多岁的人,也差不多活够本了,自作孽死了也没啥可惜的。


    但顾辛夷不一样,她可是风华正茂的大学生,手里还捏了一百多万存款。他们要是能有一百多万,日子绝对过的比神仙还逍遥。


    顾辛夷叹了口气,装出伤心为难的样子:“唉,我也不知道刘三喜为啥这么狠心。也许,她真的以为,只要杀了我,郭利强夫妇就能继承我的财产。其实我早就留了遗嘱,如果我遇到意外,只有亲生父母能继承我的财产。”


    要不是刘三喜已经疼晕了过去,听到顾辛夷的话,绝对会气的跳起来。


    “你别难受,这事儿不怪你,我们都能作证。柱子,你快回村把郭利富兄弟俩叫过来。不管咋说都是条人命,咱们不能看着刘三喜在眼前断了气。”


    念过高中的刘畅岳心肠软,看不得一条人命就这么没了。刘老太村里害孙女的心思,不仅没得逞,还引火烧身,本身就是报应。


    顾辛夷点点头,神情分外惆怅:“唉,当年刘三喜把我拐到石磨村,害得我跟亲生父母骨肉分离二十年,现在又想杀我。按理说,我该恨她,但看着她快死了,我心里怪难受的。”


    难受才怪!顾辛夷心道,脸上继续摆出悲伤的表情:“各位乡亲还请帮个手,咱们先把人送到医院,免得郭利强兄弟俩赶来时,人已经……”


    她没说下去。


    顾辛夷的话,得到了大家的赞同。人人都夸她大度,以德报怨,连差点杀了自己的人都愿意原谅。


    刘三喜放火烧亲孙女儿没得逞,自作自受的事儿,也在石磨村传开了。她原本就是个极品老太太,这事传开后更遭人恨了。


    郭利富、郭利强兄弟俩,接到亲娘因烧伤病危住院的通知,表情一个比一个震惊。


    “你说啥?我娘被火烧伤住了医院?”


    郭利强瞪大眼睛张大嘴,嘴巴里快能塞下一个囫囵鸡蛋。他娘不是去放火烧顾辛夷,怎么会烧到自己身上?


    “我娘怎么会被火烧伤,是谁放的火?是不是郭求男。”郭利富脑袋转的的快,问传话的人怎么回事儿。


    亲娘跟他通过气,说她打算烧死顾辛夷,等弟弟郭利强继承一百多万家产后,会给他分二十万。


    郭利富嫌钱少,还软磨硬泡,想让刘三喜做主,多给自己分点钱,磨了好久都没让亲娘松口。


    二十万不是个小数目,郭利富这几天心情格外舒畅,一心等着亲娘办成事后分钱。


    传话的人,听到两兄弟的话,神情格外古怪:“你们真不知道?你们亲娘带了几兜汽油瓶子,想烧死顾辛夷,结果失手烧到了自己。”


    郭利强第一反应,就是急切追问:“那郭求男呢?她有没有被烧伤住院?”


    最好她人已经被烧死了,郭利强满心恶意的想。


    看出他的心思,传话人在心里给郭家两兄弟的人品,打了两个大大的红叉,没好气的说:“想什么呢,求男好着呢。她年轻力壮,在火苗烧起的瞬间,一下子跳出去六七米远,没被烧到。”


    “好了,你们俩快到县医院吧,刘奶奶情况不太好,要是抢救过来,可能要转送到市里的医院进行治疗。”


    两兄弟憋着满肚子火,搭了辆农用三轮车赶往医院。


    去的路上,郭利富脑袋里转过手几百个念头,打定主意,这次绝不能再吃亏。


    他作为老大,赡养亲娘那么多年,老娘一直偏心弟弟一家,他心里早就不舒服了。


    到医院前,郭利富瓮声瓮气的对郭利强说:“强子,咱娘年纪大了,听村里人说的样子,这次怕是凶多吉少。不管咋说,咱们做儿子的,一定要对半把医药费出了,尽全力抢救娘。”


    虽然心里一直怪亲娘偏心,但郭利富得知刘三喜被严重烧伤后,没想过放弃治疗,还是想把她救回来的。


    郭利强听到这话,立马炸了:“大哥,你这不是为难我吗?我家里养了两个大学生,为供他们念书,背了一身饥荒,哪儿有钱替咱娘看病。要不这样,你先把钱垫上,等我赚了钱,保证第一时间还你。”


    郭利富不傻,哪里听不出来,滑头弟弟又在想办法推脱责任了。


    他抓住他的衣领,咬牙切齿一脸痛心的说:“郭利强,你还是不是人,咱娘这辈子哪里对不起你?我问你,当年你跟周素巧结婚多年,生不了孩子,要不是咱娘找算命的帮你们化解。还背着被当人贩子抓起来的风险,拐了个姓雷的小孩回来,你们能生出小龙、小凤?”


    第098章 年代文悲情养女12


    明晃晃的太阳, 晒得水泥地发烫。


    顾辛夷离开医院大楼时,正碰上郭利富兄弟俩在台阶上纠缠。郭利富揪着郭利强领子,一个用力拉, 一个拼命挣。


    “咳, 大哥,我不是不想出钱, 是我手头真的一分钱都没,家里只有两张欠条。”郭利强黝黑的脸憋的通红, 努力跟郭利富解释,他转脸看见顾辛夷,脸上露出惊喜神色。


    “快松开我,大哥, 求男有钱,我让她出钱救娘。”


    郭利富也看到了顾辛夷,他不太自在的松开郭利强领口, 紧锁眉头, 干巴巴的说的了句:“求男啊。”


    他喊了句求男, 没多说什么。


    郭利强冲到顾辛夷跟前, 伸手抓她胳膊:“小男, 人命关天,你一定要出钱救救你奶奶。就算她有万般错, 念在她是爸爸亲娘的份儿上,你就救她一回吧。小男,算爸求你了。”


    临近中午, 医院里正人多的时候, 郭利强说着话扑通一声跪到地上,苦苦哀求顾辛夷出钱救刘三喜。


    不明真相的人听到穿的破破烂烂的郭利强自称爸爸, 求“女儿”救奶奶,再看顾辛夷衣着光鲜,以为又是一个不肖子孙的故事。


    顾辛夷站在原地不动,受了郭利强这一跪,长长叹了口气,刻意提高音量:“很抱歉,我不是圣人,不能出钱救一个想拿汽油烧死我,结果自作自受烧到自己的人。郭利强,你敢说,刘三喜拿汽油烧我的事,你不知情?”


    围观的人听到郭利强、刘三喜俩名字,脸上纷纷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原来高考状元长得这么排场,看着跟电影画报里的人似的。”


    “郭家心可真黑,当年把城里小姑娘拐到村里,各种打骂虐待,现在刘三喜竟然还丧心病狂到,想拿汽油把人烧死。”


    “刘三喜为啥要把小姑娘给烧死,她心可真黑。”


    众人议论纷纷,有人抬高声音答:“还能为什么,不就是图人家小姑娘的一百多万。想着把人烧死了,钱就归小姑娘名义上的父母了。人家小姑娘这次回来迁户口,郭家人死皮赖脸的拦着不让迁。”


    郭利富被大家鄙夷的目光,看的抬不起头,瓮声瓮气的跟顾辛夷说:“求男,就当大伯求你了,咱这家务事,能换个地方说吗?你奶奶也是鬼迷心窍,她没念过书,没啥文化,做事情全凭脑子发热。”


    “瞧你说的,杀人犯法,古往今来都不是家事。我也好奇,你们说一个老太太,怎么会想到弄汽油烧人,你们真没参与到其中吗?”


    顾辛夷盯着郭利富眼睛,他不自在的别开脸,飞快回到:“你这话说的,我们要是知道你奶奶钻牛角尖,干出这样的事,还能不拦住她?”


    郭利富跪在地上无人搭理,讪讪的站了起来,附和郭利富:“就是,你别把人想的太坏了,我是你爸!不管你愿不愿意认我这个穷爸爸,这么多年,都是我辛苦干活赚钱,一粥一饭把你养大的。”


    整个郭家,都有一个坚定不移的认知,他们没弄死原主,把她养大了,就是天大的恩情,需要郭求男割肉挖骨来还。


    顾辛夷可不惯着他们,她抬起手腕看了下时间,提醒二人:“刘三喜还在抢救室里做手术,你们最好在手术室前守着,免得错过交钱,留下终生遗憾。”


    说完话,她大步流星离开,留下傻了眼的郭利富兄弟俩。


    傻眼归傻眼,亲娘躺在医院里抢救,作为亲生儿子,他们还是要上楼等着的。


    两人到了抢救室门口,同村的人急切呼喊他们名字,医生拿着账单走了过来。看到账单上的数字,郭利富表情格外难看,一脸讨好的问:“大夫,这钱能不能少点?我们都是农村的,手头没那么多钱。”


    医生见多了这样的场面,叹气道:“医院这边也不容易,你们住院费和手术费可以先拖欠着,但药费必须按时交,没钱医院也变不出药来。”


    不是医生心狠,也不是医院不愿通融。从村里到县城看病的,有钱的没几家,要是人人都拖欠医药费,医院早就开不下去了。


    郭利富手哆哆嗦嗦的抓着账单,临下楼缴费前,满怀希冀的问医生:“大夫,我娘她情况咋样?”


    “病人情况有些危险,她身体百分之六十以上面积烧伤,其中三度烧伤面积超过百分之二十,还有呼吸道烧伤等。现在天气热,抢救回来后,还要预防并发症,再加上病人年纪大,身体机能和体抗力都不如年轻人。所以我们建议,最好将病人转到市医院治疗。”


    医生一番话,听的郭利富兄弟俩云里雾里,他们只听懂刘三喜病情很危险,最好转到市医院进行治疗。


    但两人哪有这个钱,郭利富神色勉强的答:“多谢大夫,我们兄弟俩会想办法凑钱的。”


    郭利富下楼缴费,郭利强守在手术室门口,望着门上方的红灯出神。


    亲娘烧成那个样子,怕是救不回来了,活着也是受罪。他大哥是个死心眼儿,肯定会逼着他出钱分担医药费。


    老婆要知道这事儿,又该跟他闹了,儿女们下年的学费、生活费还没着落。


    郭利强越想越不是滋味儿,心里隐隐盼着亲娘抢救失败,免得欠下一大堆债。


    被烧伤的人活着也难受,疼起来生不如死,娘自己要是能决定,也不想这样活受罪。


    刘三喜到底还是救了回来,这就叫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顾辛夷听到这个消息,倒没觉得失望。


    救回来只代表一时半会儿死不了而已,她那天特地出手救刘三喜,就是想让她多痛苦一段时间。


    烧伤病人的养护非常复杂,稍微不留神,就会感染各种并发症,甚至导致截肢。


    刘三喜这个年纪,恢复能力特别差,她俩儿子未必愿意切割大腿或者背部皮肤给她植皮。她多活一天,就多受一天罪。


    郭家为刘三喜住院的事儿忙的焦头烂额,顾辛夷在村里开好证明,到县里户籍科办理了改名迁户口手续。


    从今以后,她叫雷雅雯,郭家和她再无法律上的关系。


    不过顾辛夷不会就这样放掉郭家,刘三喜一个人得报应还不够,她要每个靠啃噬原主血肉生活的人,都要付出代价。


    迁完户口后,顾辛夷搬到了县里住。刘三喜住院第十天,她空着手到县医院进行探望——欣赏一下她的惨状,和郭家的窘况。


    刘三喜从重症监护室搬到了普通病房里,人裹的像木乃伊一样。


    因为病房里住的都是重度烧伤病人,所以家属只能隔着窗玻璃探望,病房墙上特地安了一大块透明玻璃。


    医生进病房替刘三喜检查了身体,她躺在床上不疼的呻吟哀嚎,要求医生给她打杜L丁止痛。


    “杜L丁不能多打,打多就没用了,还会成瘾。”


    刘三喜可不管这些,她只管嚎着让医生打针,医生只能保持沉默。


    医生离开后,顾辛夷用手指敲了敲玻璃,刘三喜艰难的扭过脸,她头发被剃光像只卤蛋,脸上包的全是绷带,只剩一双眼睛和一张嘴。


    看到顾辛夷,刘三喜眼睛中迸发出仇恨的光芒,张着粪坑一样的嘴巴狂骂脏话。


    看来她运气不错,脸上受伤不太严重,嘴皮子还挺利索。


    顾辛夷眉眼弯弯露出灿烂笑容,朝刘三喜比了个枪毙的手势,朝她做口型:“我,故,意,的!”


    刘三喜看见讨厌的人在病房外笑,差点气晕过去,等辨别出顾辛夷口型,气的浑身上下都痛。


    “畜生,都是你放火烧我,我要撕了你!”


    同病房的人,听到刘三喜这么叫嚷,身子努力往旁边挪了挪,想让家属跟医生说换个病房。


    这个老太太心太黑了,放火烧别人,不小心烧到自己,还有脸倒打一耙。


    跟坏心眼儿的老太太住一个病房,万一哪天她发疯,他们这些同病房的就遭罪了。


    顾辛夷摇头,一脸惋惜的说:“算了,既然你不想看到我,我这就走。”


    她前脚走,后脚郭利富来送饭,刘三喜拼命的跟他说,都是顾辛夷害了她,她故意放火烧她。


    郭利富听到这话,只有疲惫和沉默:“娘,您别闹了,村里人都看见了。”


    且不说,刘三喜当初找汽油烧顾辛夷前,跟他们兄弟俩通过气。


    那天她行凶时,村子里好多人,都亲眼看到刘三喜拿汽油泼顾辛夷,还用油灯点火的情景。


    刘三喜怒,情急之下压到伤口,疼的她翻了个白眼,晕了过去。


    住医院是个极烧钱的事儿,郭利富强拉着弟弟,一起借钱替刘三喜治病,俩人各自借了两千债。


    周素巧得知此事,气的摔碗砸锅,把郭利强脸都挠烂了,不准他再往医院里送钱。


    农村讲究父债子偿,郭小凤姐弟俩不愿背上一大笔债,还指望着让家里凑钱买京市的房子,也不愿郭利强出钱。


    郭利强本人也不是什么打孝子,被老婆挠了一顿后,干脆不忘医院去了。


    任凭大哥怎么骂,村里如何调解,他都像石头疙瘩一样,坚决不愿再负担亲妈的医药费。


    小儿子一家的行为,伤透了刘三喜的心,她在医院只要有精神头,必然狂骂儿媳,认定儿子是个好的,都怪儿媳太孬太不孝。


    村里人都知道郭家没钱,后来郭利富一分钱都借不出来,只能把刘三喜接回家养病。


    郭利富老婆对小叔子一家不出医药费的事意见很大,逼着丈夫把婆婆送到小叔子家,不然就跟他离婚。


    农村人都好面子,郭利富心里也气弟弟太不像话,就听妻子的安排,将亲娘送到郭利强家。


    这事发生时,暑假已经结束,顾辛夷早就去了京市,还是她花钱雇的眼线写信告诉她的。


    第099章 年代文悲情养女13


    不能从养女身上吸血后, 郭利强一家日子,过的越来越落魄。


    他们引以为傲的一双大学生儿女,只要写信回家必然是催促打钱的。郭利强拿不出钱, 妻子对他横眉竖眼, 儿女也嫌他没用。


    郭利富将缠着绷带的刘三喜,放在推车上, 连车带人强行留在弟弟家,扔下一句话:“把人送回去可以, 你必须再出两千块医药费,不然就找村长评理。”


    他撂完话,擦了把眼泪对刘三喜说:“娘,您在弟弟家住上一个月, 一个月后,儿子一定来接您。”


    刘三喜眼睁睁的看着大儿子离开,扭脸恶狠狠的对郭利强说:“戳在那儿跟木桩子一样, 还不快把老娘推进门里, 想把老娘晒死啊!”


    她一口一个老娘, 又真的是郭利强老娘, 邻居们都围在院子里看热闹。


    郭利强要面子, 将刘三喜往厦子屋里推,周素巧急吼吼的跑出来, 手插着腰怒骂:“凭什么把人往我们家里扔,郭利强你还是不是个男人。你娘这么多年,住在你大哥家, 替他们当牛做马带娃。现在瘫在椅子上不会动了, 就丢给我们,哪儿有那么美的事。”


    刘三喜被小儿媳指着鼻子骂, 怒道:“放你娘的狗屁,老娘在老大家,这么多年没干过活,什么叫干不动了被扔过来。郭利强也是我儿子,他养老天经地义!”


    她脸上绷带已经拆了下来,满脸烧伤留下的疤痕,大白天看着格外狰狞。


    “素巧,家和万事兴,你们也别闹了。利富走的时候,不是说了,一个月后就过来接你婆婆。”


    “这话说的很对,利强,你媳妇儿不清楚。你自个儿还不知道,你娘最疼的是谁?小时候,你摔跤膝盖擦破了皮,你娘都要哭一场。”


    刘三喜的恶,是针对两个儿媳妇儿和养女的,对两个儿子,尤其是小儿子,她还真没亏过心。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说的郭利强抬不起头,耷拉着眉眼说:“大家别说了,我这就把娘送到屋里去。素巧,娘这辈子不容易,她现在正伤着,求你你多担待点儿。”


    一晃眼,自己成了恶人,周素巧哼了一声:“好的很,我可不敢拦着你尽孝。我娘家爹前不久摔了腿,正需要人在床边照顾。婆婆这边,就交给你亲自照顾了。”


    她转身进屋,没一会儿拎着个小包袱出来,在郭利强惊愕的目光中离开。


    久病床前无孝子,何况郭利强也算不上孝子。


    照顾烧伤病人非常辛苦,每天都要替刘三喜翻身上药,还要把被褥洗干净,不然就会感染生褥疮。


    刘三喜又是个忍不了疼的,疼起来大半夜叫唤个不停。


    从前她恶劣的性格,只针对一对儿媳和养女,现在连儿子都不放过。


    凌晨两三点,郭利强睡的正沉的时候,亲娘凄厉的叫声响起:“利强,郭利强,快给我倒水,老娘渴死了。”


    睡的最沉时被人叫醒,绝不是什么好体验,尤其是被堪比鬼片的尖叫声强行吵醒。


    “利强,快给我倒水。”


    刘三喜越叫越大声,郭利强黑着脸从床上起来:“听到了,马上过来。”


    他从暖水瓶里倒了水,趿拉着拖鞋,黑着脸到隔壁送水。


    昏黄的灯,照亮贴着报纸的砖墙,屋子里静悄悄的,就娘儿俩在。


    刘三喜躺在床上,不停的“哎呦”,叫痛的声音,听的郭利强十分烦躁。他“砰”的一声,将水杯放到挨着床头的木桌上。


    “水是凉的,你想害死老娘!”刘三喜尖利的声音,刺的人耳膜疼。


    没等郭利强想通,端了杯凉水,怎么就成害人了。亲娘连杯子带水砸到他身上,气咻咻的骂:“养儿子有什么用,老娘一杯子替你们郭家当牛做马,给你们说媳妇儿带孩子。老了不中用了,就要被你们嫌弃,她周素巧有本事一辈子别回来。”


    要说刘三喜只是借题发挥,表达对儿媳的不满。


    但郭利强本来就受不了伺候人的苦,被砸了一杯水,身上湿漉漉的,捏着拳头,两只眼瞪的像铜铃一样。


    “你到底想干啥!”


    他耿着脖子,两眼通红的质问刘三喜,被白惨惨的灯光照着,看起来有些可怕。


    刘三喜蛮横惯了,被儿子吼了一声,嚷的更厉害:“快来人啊,不孝子要杀人了!”


    她越喊,郭利强越来气,心中恶念喷涌而出。


    要不是亲娘胡搅蛮缠,妻子不会丢下他回娘家,一双儿女也不会对他生出怨言。


    刘三喜伤的严重,每个月都要到医院复查两次,医生说如果发生感染,必须再次入院治疗。她的病,就是个烧钱的无底洞。


    如果死了,他就不用为医药费发愁,也不用被迫和妻子分居。


    郭利强想到这里,沉着脸走到床头,抓起毛巾往刘三喜脸上捂。


    刘三喜身上全是伤,躺了近两个月身上没什么劲儿,躲不开身强体壮的儿子,被他捂住口鼻,拼命挣扎。


    一分钟后,郭利强看到刘三喜挣扎动静越来越小,心中猛然一凛,松开捂毛巾的手。


    刘三喜大口大口喘气,哑着喉咙说:“你,你这个畜生,竟敢害我,我要告诉你大哥,让他揍你。”


    到底是亲儿子,刘三喜差点被郭利强害死,也没舍得说到派出所告他。


    郭利强眸光阴沉沉的看了一眼刘三喜,手指动了动,转身离开,任由她在身后呵骂。


    他不能动手杀人,会被警察抓走枪毙的。如果刘三喜自己遭遇意外身亡,就跟他没关系了。


    想让一个瘫在床上,不能动弹的老人,遭遇意外,实在太容易了。


    郭利强第二天一大早出门,直到天擦黑才回来。刘三喜嚎了一天没人搭理,饿的前胸贴后背。


    有了昨夜的教训,刘三喜没敢直接开口骂儿子,而是有气无力的哀求:“强子,娘饿了,你白天去哪儿了,怎么不给我留点东西吃。”


    郭利强也不答话,转身进了厨房,咚咚锵锵的收拾了一会儿,切了一盘苹果,在一碗浑浊的水里蘸了蘸,端出来放到刘三喜屋里桌子上。


    “吃吧,又酸又甜的苹果。”郭利强表情阴沉沉的,嘴巴抿成了河蚌。


    刘三喜被烧伤后,嗅觉不太好,但来自动物的直觉,让她本能的害怕现在的儿子。


    “强子,娘想吃干饭,不想吃苹果。”刘三喜小心翼翼的恳求,布满疤痕的脸,在昏黄的灯光下,像极了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我今儿个在外面忙了一天,明天再给你做饭,你吃苹果垫垫肚子。”


    郭利强将盘子往刘三喜方向推了推,目光愈发阴沉。


    “不,我不吃了……”刘三喜拼命摇头。


    “娘,吃苹果,让儿子再孝敬您一回。”


    郭利强拿起苹果,往刘三喜嘴边凑。


    刘三喜拼命躲,冰凉的苹果贴在脸上的同时,她闻到了熟悉的老鼠药味儿。


    “强子,这苹果有毒,我是你娘啊,强子,你不能害我。”


    计划被识破,郭利强想到回娘家的妻子,想到巨额债务,想到连日来的辛苦,恶从胆边生。


    他吸陡然变得急促,额头上青筋暴起,按住亲娘肩膀,拿起一块苹果强行塞到她嘴里。


    刘三喜一个病弱老太太,哪里敌的过身强力壮的儿子,挣扎了不到半分钟,便被迫吞下了苹果。


    吃下泡了剧毒的苹果,她“啊啊”的叫了两声,不可置信的盯着儿子,五脏六腑像被蛇钻了洞一样痛苦。


    看到刘三喜如此模样,郭利强慌慌张张的松开手,语无伦次的说:“娘,别怪我,你痛成这个样子,活着也是受罪,我会给你多烧纸的。”


    刘三喜临死前拼命的挣扎,挥动胳膊,将盘子碰到地上。


    瓷做的盘子从高处跌落碎成几块,郭利强咽了咽口水,慌忙关灯回到自己屋子,心跳的像打鼓一样。


    他一夜没合眼,只要闭上眼,就能看到亲娘血淋淋的样子。


    天亮后,郭利强起床,到隔壁屋子里看亲娘,只见她半拉身子在床上,半拉身子悬在床下,满脸都是鲜血,看起来十分骇人。


    “娘!娘,你这是怎么了?”


    郭利强见状,嚎哭着上前察看情况。


    他拿手探刘三喜鼻息,发现她气息已经完全凉了,大睁着眼睛,嘴巴张口,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


    郭利强打了个寒颤,强行定住心神,想伸手帮刘三喜合上眼睛,她断气了半夜,身体已经开始僵硬,眼皮怎么都合不上。


    他抹了把眼泪,替刘三喜盖上被子,转头跑出屋子,用力拍邻居家门,一边拍门一边哭着喊:“庆余,快开门,我娘不好了,庆余。”


    周素巧掐尖要强,嘴巴不饶人,郭利强沉默自私,郭小龙和小凤一直在外面念书,郭家和周边邻里关系并不好。


    但听到郭利强亲娘不行了,王庆余还是第一时间把门打开。


    第100章 年代文悲情养女14


    刘三喜死了, 死的不明不白不清不楚。


    她泼辣了一辈子,心坏嘴巴刁不饶人,最后像条狗一样被毒死在床上。


    中毒死的人样子不好看, 来帮忙的人看到刘三喜的死相, 心里都不约而同的咯噔一下。


    郭利强做贼心虚,只要来一个人, 就抓着对方的胳膊,又哭又喊的说:“都怪我不好, 不该拿苹果药老鼠。我反复交代不能吃桌上的苹果,哪想到我娘她想不开,半夜寻了短。”


    农村里老人喝药跳井寻短见的不罕见,究竟是自愿还是被逼的, 也没人会去追究。


    八九十年代的农村,大部分人法律意识淡漠,就算怀疑刘三喜死的蹊跷, 也不会出头沾一身骚。


    只要老人子女不计较, 外人就更没什么好说的了。


    郭利富骤然得知老娘去世, 与老娘生前相处时的种种不快, 全成了悲痛和不舍。


    他带着妻子儿女踉踉跄跄的赶到弟弟家, 气冲冲的提起弟弟用尽全身力气,打了他两巴掌。


    “畜生!你这个畜生!娘到你这儿还不到半个月, 就——就!”


    面对郭利富声嘶力竭的喝骂,郭利强只是哭,任由他打骂。


    这时有人上前劝和, 让郭利富节哀, 赶紧准备后事,让亲娘入土为安, 将丧事办好,别让外人看笑话。


    “大哥,都是我的错,是我没看好娘,你打死我吧。”


    郭利强哭的伤心,抓着郭利富手往身上打。


    郭利富进屋看到亲娘的尸体,忍不住又锤了弟弟一顿,郭利强只有挨打的份儿。


    兄弟俩一通闹腾,刘三喜的死就算揭过去了。


    刘三喜死因蹊跷,本家人和亲戚不提,外人更没插手的道理。


    郭利强挨了兄长一顿打,见他没计较的意思,心里松了口气,只盼着快点把丧事办完,把他害死老娘的事盖过去。


    婆婆死了,周素巧怕被人戳脊梁骨,从娘家回来,帮忙一起张罗丧事。


    她没打算跟丈夫离婚,郭利强虽然没本事,但他们俩生的一双儿女都是大学生。


    周素巧盼着两个孩子都能凭本事找个城里对象,这样她就能跟着孩子进城享福。


    为了不拖孩子后腿,她肯定不能和丈夫离婚。


    在乡邻的帮助下,刘三喜的灵堂搭了起来,唢呐吹的震天响。


    按理说丧事要办七天,郭利强心里有鬼,要求第二天就下葬。


    时间太赶,郭小凤和郭小龙姐弟俩接到奶奶去世的消息,人还在路上,家里刘三喜就要安排下葬了。


    郭利富儿子抱着牌位,一群人穿着粗白麻布做的孝衣,头上戴着孝帽,浩浩荡荡的抬着棺材朝墓地走去。


    唢呐声和哭声直上云霄,不知内情的人见了,还以为个个都是大孝子呢。


    离坟地越近,郭利强就越激动,只要棺材顺利埋到地里,他就不用再提心吊胆了。


    一辆吉普车停在山路上,拦住了送葬队伍去路。


    华国讲究死者为大,送葬队伍被拦唢呐声停了下来,郭利富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山路很窄,将将够一行人抬着棺材通过,堵上一辆吉普车,简直寸步难行。


    掌事儿的人上前,皱着眉头走到吉普车旁,隔着车窗说:“劳烦让一让,你挡住我们送葬的路了。”


    周素巧拿孝布遮住脸,张着嘴巴干嚎没眼泪:“我可怜的娘诶,你不是我的亲娘,比我亲娘还亲,咋哩恁狠心,说走就走啊。”


    郭富强兄弟俩也走到车前,按照规矩磕了个头,请对方让路。


    车轮子没动,但车门开了。


    一个穿着杏黄色连衣裙,戴墨镜的少女,从车上走了下来。


    她穿着纤尘不染的黑色小皮鞋,与到处都是灰的乡间小路格格不入。


    吉普车上突然下来一个年轻漂亮的城里姑娘,送葬的队伍愣愣的看着她,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小姑娘,你让一让,我们赶着送老人下葬。”


    郭利富莫名有些紧张,压着声音不敢起高腔。


    顾辛夷摘下墨镜,露出一张精致如玉的脸庞,明亮如水的眸中,露出一丝惆怅:“刘三喜就这么去世了,人死为大,我也该送她一程。”


    “你,你——怎么是你,你怎么回来了!”


    郭利强一口气说了四个“你”字,足见他的震惊和意外。


    顾辛夷摇摇头,抿唇叹了口气:“刘三喜生前总嚷嚷着,她对我有养育之恩。把我拐卖到石磨村,是大恩德,还想拿汽油烧死我。”


    老娘做的那些丧心病狂的事,在下葬当天,被人当众翻出来,郭利富分外尴尬:“大妞,你奶以前是做了很多不好的事。但她人已经不在了,你现在过的也很好,就别怨她了。”


    阳光照耀下顾辛夷肌肤白皙透亮,她脸上挂着悲悯神情,亭亭玉立的在那儿一站,就跟小仙女似的。


    “我明白,不管刘三喜做了再多错事。她人已经不在了,追究起来也没意义。”


    顾辛夷一席话,说的郭利富兄弟俩心有戚戚。


    “你能想开就好,大妞,既然来了,不如送你奶一程。”郭利富想快点送老娘下葬,好声好气的劝顾辛夷。


    顾辛夷摇摇头,长长叹了口气:“刘三喜今天不能下葬,不管怎么说,我们都相识一场——”


    所以,她怎么能让她安安稳稳的入土为安呢。


    “我听人说,刘三喜是中毒死的。杀人偿命,我必须替她讨个公道。”


    说到公道二字,顾辛夷目光直直的看向郭利强。


    他穿着一身白麻布,头上戴的孝帽遮住大半张脸,鼻涕眼泪冰凉凉的糊在脸上。


    山上风再凉,都凉不过郭利强的心。


    面对顾辛夷的斥责,郭利强大声反驳:“你瞎说!你奶是自己想不开寻的短见,不是被人害的!”


    吼完顾辛夷,他急切的恳求兄长和掌事人:“哥,来旺叔,下葬的时辰快过了,别听那小丫头胡说八道。她这是诚心回来找茬,办咱郭家丢人的!”


    这番话,他还真没说错。但纸包不住火,郭利强干的事,谁也包庇不了。


    “急什么,自杀的人和他杀的人,区别很大。比如,自杀的人,手上和指甲里总会残留些农药痕迹,他杀的人嘛……”


    顾辛夷止住话头,意味深长的看着郭利强。


    郭利强简直要被逼疯了,他拼命催队伍继续往前走。


    “大家可要想好了,包庇杀人犯,也是违法犯罪行为。”


    掌事的郭来旺态度有些犹疑,他只是来帮忙的,犯不着冒风险替郭利强遮掩。


    何况如果他真的问心无愧,也不用担心小姑娘拦路闹事。


    “利富,利强,要不你们兄弟俩先协调一下。等劝走大妞,咱们再送你娘下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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