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迟总要退圈了?
回到海市后,迟星跟何光尘窝在家里,过了一段颇为悠闲的休假生活。
这一次,迟星不再算计积分,违规、红锁还有奖励,全都抛在脑后。他跟何光尘像普通情侣一样相处,每天黏在一起,打游戏、看电影,在家做饭吃,偶尔乔装出门约会,中间还有一次被粉丝认出来,两人怕被围起来,手拉手逃跑,可刺激了。
然而一周后,迟总发现……自己还是唐突了。
之前最富有的时候,他的总积分已经接近四千,他觉得是能挺一段时间的。
不过初冬,燕都已经下起了大雪。凌晨3:25,第一医院的三层走廊处传来轻轻的脚步声。
外面秋风乍起,狂风吹拂着阴暗的云层,在树叶上刮出萧疏的声响。
医院的走廊有几扇窗没有关上,外面的风雨打进来,沾湿了原本整洁的地面。
迟星垂着眸,小心的从那些水洼前绕过去,提着保温壶的手指轻轻一紧。
护士站的值班护士发现了他,打了声招呼:“302床家属来了。”
迟星点了点头,他似乎很少和别人交流,苍白的脖颈微微勾着,眼睫在医院强烈的日光灯下轻颤,洒下一层淡淡的阴影。
“别害怕。”护士以为他是紧张,给予他一个友好的微笑,“你丈夫这次状态不错,肯定能恢复好的。”
迟星对此没有什么异议,点点头:“谢谢,我先进去了。”
和护士的单方面交谈中,他已经走到了302病房。
站在门口处,迟星听见自己的心跳跳得很快。
一下一下的,鼓噪地撞击着胸膛。
某一瞬间,竟然和外面的暴风雨合拍。
迟星在外人面前表现出来的“惧怕”和“胆怯”不是没有理由的。
302病房内是他名义上的丈夫,何光尘。
说是丈夫,其实除了领证那天,他们一次也没见过。
自从世界进入深渊时代,异种出现的频次越发频繁。在二代联邦统治下,异种研究院一夜之间异军突起。
很不巧,何光尘就是这样一位研究异种的研究员。
这个组织很是神秘,组织纪律性很高,在进入一次异种闭关研究前,何光尘和迟星通过联邦自动分配,缔结了婚姻。
研究院里危险重重,消息很紧。结婚三年,迟星和何光尘一次通讯都没有通过。
——这次异种研究院出现事故,何光尘作为最大的伤员,被转送入医院治疗的新闻演映在新闻网后,迟星才最后得知了这个消息。
面对这些突如其来的噩耗,迟星不得不“悲伤”和“惋惜”。
……5点18分,迟星带着何光尘走出医院大门。
何光尘没有按照医嘱坐在轮椅上,他身上是一件鸽灰色的长款风衣,衣兜平整,围巾遮住了他线条流畅又冷厉的下半张脸,无端给人一种妥帖的错觉。
联邦准时还未到早晨,夜色仍深。
他站在浓郁的夜色中,安静地站在原地等着迟星把车开上来。
路灯稀薄的光亮在晨雾中显出暧昧不明的底色,照得他的脸色有些阴沉。
迟星不由回头望他。迟星艰难地转开眼睛,视线落在地面上不住扭动的影子上。
……这绝不是人类会有的影子。
他不敢去看何光尘的身体,那些粗细变化明显、末端生长着暗红色圆盘的东西映出的影子随着它们的动作摆动着,让迟星联想到恐怖漫画里肆意生长着的食人藤蔓。
……怎么会是藤蔓?半分钟后,迟星公寓的门被人从外面强行打开。
这座公寓的房子是何光尘的上司在管理,获取能够进入房间的钥匙轻而易举。
何光尘漠然地看着这些人类闯入,反剪着他的双手,大呼小叫地呼朋引伴,让他想起深渊里最低端的浮游物种捕猎时的场景。
何光尘一言未发,目光牢牢地落在迟星身上,直到那些谨慎的警察准备押解他离开的时候,何光尘才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嗓音沉沉:“我要他。”
李警官看了何光尘一眼,皱起眉。
他大概能看清楚,何光尘要的是他的爱人。他并不是第一次捕捉进入市民家里的异种,经验非常老道——
异种之于人类来说,完全是进化更高级的生物,拥有层出不穷的攻击手段。
如果贸贸然激怒异种,很有可能会惹祸上身。
他有些为难,对一旁的迟星低声道:“迟老师……麻烦您了。”
迟星料想到会有这一遭。他和何光尘在各种意义上是一体双生的关系,如果何光尘真的被感染而变异成一只怪物,那么他存在的价值也没有了。
他站在厨房料理台壁灯柔和的光下,昏暗的光晕在他苍白的面颊上打下一片阴影。
迟星举着烟的食指轻颤,灰白的纸卷燃起两点橘红色的火光。烟灰落在浅灰色的毛绒地毯上,很快销声匿迹。
他扭过头,目光垂落,干脆利落地把香烟碾灭。
迟星深深蹙起眉。
何光尘还在深深嗅闻着他的味道,之前迟星得出的猜想被推翻,他感受着何光尘的靠近,心头再次翻涌起如临深渊的寒意。
每到这种时候,求生的本能就让迟星的思绪转得飞快。
何光尘是在半个月前住进医院的,等到他的生命体征稳定后,迟星才得到消息,在联邦恐怖的压迫下前去看望何光尘。
而何光尘……
是因为什么原因进入医院的?
刹那间,一个被他有意无意搁置起来的信息闯入心头,如同一声炸雷!
他的丈夫,是一名异种研究员!
迟星的心思转得飞快。
异种这种东西他了解得不多,再加上他并不是这个世界的原驻民,异种这个名词在他眼中,就是那些怪异漫画中存在的不可名状怪物。
……而接触异种的人,除了可能被它们攻击之外,还有可能被感染。
一闪而过的黑色复瞳、不可名状的藤蔓植物,还有丈夫一问怪异的表现……
这些异状在迟星的心中飞速流转,最终合成一个言之凿凿的结论:
何光尘……出问题了。
迟星垂下眼,浓密的眼睫压下,遮住微缩的瞳孔。
惊惧在他脸上的表现似乎只余下这一点微不足道的反应,迟星用端脑接口给联邦联系人发送了相关信息,声音很平稳自然,回答之前何光尘问的那个,能不能和他接吻的问题:“不可以。”
他退开一步,听见公寓楼下传来的最近接警处派来的车鸣声,推开窗户,任凭窗外的风雨吹进来。
迟星伸手去摸口袋里的烟盒,但因为手抖,两次都没有成功。
他知道何光尘在看他。
他微微歪着头,目光在一种常人无法做到的角度回转过来,死死地黏在迟星身上。
迟星有些齿冷,身体的本能让他疯狂地产生想要逃离的想法。
但现在不行。他……还得拖住何光尘,因为接警处的人还没有上来。
迟星深呼一口气,不想让不知发生了什么异动的何光尘察觉自己的惧怕和惊疑,转过身,面朝着窗外的风雨,点燃了一支烟。
他的声音伴随着烟雾从半张的口中溢出。
“何先生,接吻之前要得到对方同意,所以,你不行。”
在昏暗的灯光下,何光尘的眉眼阴沉沉的。
那双眉长而直,压着一双本该多情潋滟的桃花眼,眼尾微微上翘,睫毛浓密,可目光却又沉又冷,让人想起冬日冻结的昏黑湖面。
也许是风太大,迟星打了个寒战,收回目光。
这种古怪的感觉……他已经不是第一次从何光尘身上察觉到了。
在迟星硬着头皮向医生提出要出院后,医院方向上通报到了领导阶层,一边给何光尘做检查。
何光尘的生命体征很平稳——正是这种超出平常的平稳,让医生有些手足无措。
他的心电图、生化指标和内脏功能都很正常,但奇怪的是,他的数值指标完全符合正常范围内的中间值,完美得像是从教科书中复刻来的一样。
当医生决定再检查一遍的时候,那些仪器再次重复了302病房中的监测仪器的命运,完全黑屏。
而此刻,何光尘上级的指示也在同一时间批复下来,同意何光尘出院回家休养。
……
这不对劲。
迟星还没思索出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何光尘的身影就撞进视野中。
他直直的站在车前,目光仿佛能穿透防弹玻璃,望进迟星的眼中。
那些魅影一样的错觉再一次袭上心头,迟星听见了自己鼓噪的心跳声,一下一下地敲击着肋骨,撞得人生疼。
他努力压下心中的不安,打下车窗:“光尘,上车吧。”
他见何光尘仍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主动探过身,推开副驾驶座的车门,眉梢微微扬起,重复道:“光尘?”
何光尘似乎在探索这个像甲壳虫的机械制品,他按照迟星的指示坐了下来,任由迟星帮他扣上安全带。
迟星松了口气,转过身拧动方向盘的时候,就感觉手臂被什么东西牵制住了。
是何光尘的手掌。
他的体温偏低,掌心很凉,抓握着他的手臂的时候,掌心带着一点冰凉的潮气,迟星不由得瑟缩了一下。
车倏地停了下来,迟星转过头:“怎么了?”
何光尘看着他的眼睛,似乎在分析他面上神色。许久,何光尘才道:“我想靠近你。”
只要靠近,不停地靠近迟星,嗅闻他身上属于自己心脏的味道,才会让他躁动不安的身体感到好受一些。
好香……他要这种香味。
迟星叹了口气,认真和他讲道理:“我要开车的。”
何光尘黑沉沉的眼睛看着他。
迟星:“……”
何光尘到底吃错了什么药!
他想了想,决定先不理他——
现在来自联邦监察人员的那道目光还没有出现,他懒得虚以委蛇,于是任凭何光尘的手掌贴着自己的手臂,径直驱车前行。
何光尘默不作声,缠在他的手臂上的手掌力道却越发收紧。
迟星微不可察地轻轻蹙眉。
直到车辆停在地下停车场,迟星带着何光尘朝着楼上的公寓楼走去时,他才察觉到那道熟悉的监视目光再度出现在了脑海中。
……他必须装出和何光尘很恩爱的样子,只有这样,才能打消上面的疑虑,尽早摆脱这种无形的监禁。
纷纷扬扬而下的雪花将天地都染成一片连绵无际的灰白,偶尔有狂风呼啸袭来,又卷起无数白色雪粒拍打窗沿。
顺亲王府内,一处极为精致的院子走廊处,却还站着一排侍女。
他们顶着寒风,脸和鼻子处都冻得通红,也不敢说一句抱怨的小话,反而十分认真地注意着屋内的动静。
“世子还未曾醒吗?”
一个面容稚嫩的小侍女轻声问着,下一刻便被领头的侍女瞪了眼。
这院子的主人——正是顺亲王府内那位性格极其恶劣、娇纵的小世子。
但按照平时,小世子就算脾气再坏,也定是不会对家中伺候他琐碎的人有什么苛责,也不会让他们寒冬腊月还非守着他不可。
只不过,今日的春星院里装的可不止小世子一尊大佛。
“这不是你该管的!”领头的侍女语气严厉,下一刻又转为轻声细语:“少将军守着呢。”
何光尘皱眉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有发生。
提示音真的消失了,就好像从来没出现过一样。
迟星心中一阵狂喜,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感受到了自由的气息。
他的眼眶有些发热,手在何光尘脸上摸了一下,又摸了一下,掐着上面的肉轻搓……
然后在何光尘被惹毛的前一秒扑过去,接了第一个不扣分的吻——
一个真正自由的吻。
第52章 迟总的闪婚小甜妻
年关将至,“燃星迟总利用权势搞潜规则、霸凌旗下艺人”的传闻依然在进一步发酵中。许多不知从哪冒出来的“知情人士”都站出来,爆料迟总过去的风流史,消息真真假假,引来一场又一场的舆论狂欢。
对此,燃星放弃了私下渠道的沟通,在蛰伏了数日后,直接给出了最强硬的回应——声明将对针对我司艺人的造谣者提起诉讼,讨还损失!
并且列出了起诉名单,里面不光有凌琛和背后的天成互娱,还有十几个曾经转发和添油加醋的大号,并表示这个名单人数还在进一步增加中,警告各公司和网友,不信谣不传谣,尽快删除不实消息。
这是一个非常强势直接的办法。但显然,舆论战不是光靠强势就能摆平的。
过了几日,几天未见的徐柳清突然又来到顺亲王府。
他是春星院的老熟人,侍女们一见他便热情的上来给他带路。
小世子现下眼盲,平日里许多乐趣都没了,正缺人给他解闷,虽说院里平时还有个阎王似的将军陪着,但在她们眼里总是比不过徐公子这位旧时玩伴的。
屋内,近绿端坐于木椅上,手捧着本刚买回来的民间话本,缓缓念着,角落还堆了一小摞话本。
故事是那种民间情爱,最为俗套的书生小姐深情虐恋故事。
小世子闭着眼半倚在贵妃椅上听着,盖着条纯白毛绒小毯子,捧着个手炉,还不时为其中奇怪的剧情皱起纤眉,问近绿:“真的是那样的吗?”
几个小侍女站在一旁偷偷捂嘴笑了起来,被小世子逗得一乐。
别人一听就能猜到后续的情节,他像是头一次见。估计是未开情窍,什么都听着新鲜。
那困惑的样子是少有的天真像乌萨奇一样可爱,连刚进门的徐柳清都看得神情微怔,他突然有些想不起来从前那个嚣张跋扈的顺亲世子模样。
迟星以前也是这样的吗?何光尘被押解到了异种研究院里。有人在看他!
他是他的!何光尘脑中的想法越来越乱,就在它们即将破土而出、随着冰冷粘腻的触手一起缠绕上迟星的四肢时,变故发生了。
方才敲着纸质烟管,神色冷淡的迟星凑了上前,踮起脚,主动的给了他一个干燥的、带着人类体温的吻:“嗯。我是你的。”
……他回应了怪物的宣告。
这个吻并没有交换到何光尘所需要的津液,仅是一触即分而已。
但何光尘并没有像之前那样追上前,他站在原地,目光下视,安静地盯着迟星。
周围的触手缓慢地收拢,巨大的紫黑色腕足小心翼翼地绕过他们二人,在经过迟星时,甚至空出一块空地。
迟星自然没有注意到地面上的异样,也没有关注面前正盯着他、不知在想些什么的何光尘。
两分钟前,他清晰地感知到脑中对接联邦监视人员的接口崩裂了。
除非对方亲自找上门来,强制他再一次装上微型设备,迟星暂时仍然处于自由中。
同样的,他也清晰地感知到——面前的男人、他名义上的丈夫到底有多么强大。
他足够成为自己在逃离囚笼之前,手中握着的最锋利的一把剑。
那个吻,则是他给的安抚和奖励。
在迟星看来,他的丈夫是一个贪恋欲·望、带有不正常的占有欲望的男人,他和何光尘各取所需,也算公平。
迟星无视了何光尘投来的死亡视线,慵懒地靠在墙上,不知什么时候,手指间再一次夹上了英式烤烟卷。
他勾头点火,一气呵成,火光在漆黑的长廊里划过,又迅速归于黑暗。
楼上的控制中心终于传来了机器鸣叫声,下一刻,长廊的明灯由远及近地亮起。
异种研究院再一次掌握了这座大厦的控制权。
何光尘盯着迟星夹着烟的手指。
迟星正偏着头,去听楼上的动静。他的手指修长,苍白得像玉一样,夹烟的动作并不显得轻浮,透出一种联邦社会极其推崇的绅士风范来。
迟星回过头,就恰好撞上何光尘仍然在盯着自己的场景。
他暂时脱离了联邦的监视,能够着手去做的事多了很多,心情不由好了些,略带苍白的唇角勾起,调笑道:“你怎么这么喜欢亲我,喜欢我吗?”
何光尘深深皱起眉。
喜、欢?
深渊种不明白这个词。
触手们在他身下翻卷着,远远看去,如同一片泛着黑色金属光泽的海浪。
何光尘问:“喜欢是什么?”
触手们比他见多识广一些,仍然对这个词有些不解,回答他:
“不知道,可能是你们刚刚亲在一起的动作?”
“反正听上去不是什么好词。”
何光尘选择相信这些和自己同根同源的东西。
他开口,模仿着人类的语调艰涩地回答:“不喜欢。”
迟星只是顺口一说,没想到何光尘会回答他,神色古怪地回应:“哦。那你不许亲我了。”
楼道尽头传来人类的脚步声,应该是研究院派来找他们的人。
等到那人走近,迟星却没想到,是索兰亲自来的。
索兰的身影因为距离显得模模糊糊的,语气很温和:“迟老师和小何还好吗?刚刚没受伤吧?”
迟星回答:“没有,我们一切都好。”
头顶的灯管随着他目光的阴沉而快速的闪烁了两下,两秒后,随着“噗”的一声轻响,整条走廊彻底陷入了黑暗中。
方才承载着何光尘身体检测的那面数据墙轰然倒塌,碎成一粒粒亮银色的电子颗粒,流逸在空气中。
死一样的寂静充斥着整条长廊,在黑暗之中,仅有装填着生物荧光物质的应急逃生通道标识仍然尽职尽责地亮起,为密闭的空间提供唯二光源。
如果迟星现在身处于研究院大厦外面,就能看见,无数黑紫色的触手隐没在灰暗的空气中,完整、紧致而细密地包裹着整个研究院大厦,切断了它和外界的所有联系,就连光纤传输的信息也无从入内。
黑白分明的眼球不时从粘腻扭动着的触手缝隙中露出,黏液随着它们的疯狂旋转而朝外四散着,窥觎着深渊外黑暗的世间。
深渊里来的异种,把这里变成了属于他的死地。
黑暗中,触手更加肆无忌惮的蔓延在长廊中,冷气弥漫,迟星不由得垂下眼,睫毛上似乎结了一层霜,重得抬不起眼。
他的心鼓噪的跳动起来,不知为什么,在黑暗中,他的听觉越发敏锐,能听见不远处的黑暗中传来的低沉回响;虽然冷,但身体活动却更加灵活,让他莫名有一种游鱼回到海中的闲适感。
虽然不合时宜,但迟星确实感觉到自己紧绷的精神像是被一只温暖的大手抚过,一寸一寸的放松下来。
楼下的办公室遥遥地传来几道惊慌失措的尖叫声和重物撞击着铁笼时发出的闷声。它们与人的交谈声夹杂在一起,听不太清晰。
迟星艰难地抬起眼,昏暗的荧绿色灯光从发顶洒下,勾连出一片破碎的光影。
但在何光尘的怀抱中,这些似乎被无形的某种东西完全隔绝出去,模糊得像是另一个世界的东西。
难道……失败了吗?
心跳一下一下撞击着鼓膜,他抬起眼,恰巧撞进何光尘的漆黑眼瞳。
何光尘的手钳制着他的腰,纸烟卷的火星子不知何时燃烧殆尽,只有在两人呼吸交错的时候,才被淡淡的风吹得发亮。
他压抑着暴怒,此刻嗓音冰冷得不像话,那些寒冷的空气似乎就是从此逸散出去的。
何光尘的目光钉在他身上,一字一顿地、用毫无起伏的语调宣告道:“你是我的。”
迟星不知道他吃错了什么药:“什么?”
何光尘僵硬地重复了一遍:“你是我的——”
伴随着他的话,潮湿而阴暗的角落里应声响起,像是他的回声。
“你是他的。”
“你是他的!”
“你是他的!”
不知道是不是迟星的错觉,他总觉得那些荡出去的回声慢慢的变得尖锐、激昂起来。
那股消毒水混杂着冷杉烟草的香气缠绕着迟星的鼻腔,如蛇一般冰冷粘腻。
何光尘没有等到迟星的回答,便开始估量着从这么多人面前把迟星偷走的可行性。
只要用触手织成一个密不透风的巢穴,把他牢牢地包裹起来,就能免受其他人的窥视、交流与触碰。
或者……干脆把迟星拆成几份,拆吃入腹,反正他也是自己的心脏容器,只有这样,才能保证他永远老老实实的呆在自己身边。
迟星,是他的……
这是迟星第一次光何这个地方。为了保护异种实验资料和样本的隐蔽性,大多数楼层建在地下,最下一层是负23层。
何光尘被押去检查,实验员都战战兢兢的,害怕他突然发难。
然而,他什么表示都没有,只是牢牢地盯着站在检测室门外的迟星,平静得出奇。
检测室的玻璃门是磨砂的,迟星错开何光尘的目光,刚想去再抽根烟冷静冷静,仔细思考一下假如何光尘真是怪物,自己该怎样从必死的局面中脱身时,面前却被一个中年研究员堵住去路。
他面容慈祥,脸上的皱纹很深,似乎是一年四季都在实验室燃烧生命留下的刻痕,对迟星的态度算得上是友好:“你好,你就是何博士的爱人?”
迟星抬眸,露出那双清澈眼睛浅蓝的底色,恢复了人畜无害的小白花模样:“您好,您是……”
中年人还没回答,后面就有人喊他:“索兰博士!您今天到研究院来啦,正好有几个问题想请教您……”
谈话被中止,索兰对他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转身和那个研究员说话。
过了一会儿,索兰才接上对话,那双碧蓝色的眼很有神采:“以前没有听小何提起过你——哦对了,何博士是我的学生,他的事我听说了,也请你别太担心。”
这位博士的经验很是老迈,对着检测室实时分析出的数据墙侃侃而谈道:“你看,生命体征非常正常,器官活性很强,细胞组织液没有发生任何异变——唔,基因链也没有问题。从这些数据,我们可以得出结论了。”
索兰博士似乎也松了口气,对着迟星微微笑道:“他还是一个人类,没有任何被寄生、污染的迹象。”
迟星拧起眉尖:“可是他的眼睛里有很多复瞳,身上还会蔓延出藤蔓状的东西……”
“是解离反应。”索兰点头,“这是研究院自创的一个名词——你的丈夫身上出现的状况并不是个例。之前接触过异种的研究员也产生过这种反应。你或许去过那些所谓的上流人士的聚会,在密闭的场合中,和一位喷了香水的人共处一室,你身上也会染上这种味道。而接触过异种的人也是一样。”
索兰解释得很详细:“所以,他身上出现的那些‘异变’,实质上什么都不算,只是一种‘解离反应’。不必太紧张。”
迟星若有所思,形状姣好的眼微微眯起,走廊冷白的光跳跃在睫毛上,铺下一层浅白色的碎星,他淡蓝色的眼睛像是一泓清泉。
他看上去孱弱无依,身娇体弱,像一朵精致的、只能依附丈夫而存在的菟丝花,这也是为什么索兰安慰迟星的原因。
索兰眯着眼,一言不发地打量着迟星。
这人还是一副清隽出尘,柔弱无依的模样,他垂着睫羽,苍白的脸颊上没有一丝红晕。
他看上去,实在离不开何光尘。
然而,检测室门上代表着“使用中”的红光熄灭,门打开的下一秒钟,何光尘就身体力行地打破了索兰的想法。
第一个出来的并不是拿着检测报告的研究员,而是何光尘。
他通过了危险指数测试,摆脱了那些人的押解,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到了迟星身前。
何光尘用一种从没有过的、急不可耐的姿态,在对方错愕的目光中捉住了他的手腕。
肩胛骨处传来碰壁的痛感,这人一点也不懂得怜香惜玉,迟星还没来得及“嘶”一声,就感觉左肩一重。
周围嘈杂的人群安静下来,只剩还未关闭的检测机器清脆的“嘀嘀”响声。
何光尘把脸埋进了他的肩膀,比起之前,鼻尖在他脖颈处嗅闻的动作更加急不可耐,似乎在检查一件物品是否在他离开后仍旧完好无损。
索兰:“……”
现在看来,是何光尘离不开迟星。
他尴尬地笑了两声,朝着同事们使了眼色,开了个善意的玩笑:“哈哈,小别胜新婚,小何这是还在蜜月期吧。”
何光尘没有作声,一动不动地靠在迟星怀中,感受着对方的气味将他笼罩。
索兰咳了一声,招呼着其他非常有眼力见的同事们离开了,把走廊留给了险些再也见不到彼此的小情侣。
两人的呼吸凝涩地同心跳交缠在一起,迟星偏过头,可何光尘靠过来时身体携带的热度仍然明显,如同一枚火种,在他的肩膀处烫出一个窟窿。
过了一会儿,迟星才推了推他的肩膀:“回家了。”
何光尘不为所动。
他还在品尝、吸纳着迟星身上流出来的香气。
他刚才一直在看着迟星,可那扇厚重的门阻隔了迟星所有的味道,让何光尘无法获取。
他本以为自己对迟星的渴望还能控制,然而,当他真正离开后,内心的焦躁却如同黑色潮水一般涌了上来,沉沉的压在空虚的心室上,让何光尘差点失去控制,触手探出虚空,把他心心念念的心脏抢回来,仔细地品味、独占和监禁。
他要他。
要他的触碰,气味和津液。
这些,只有迟星才能给他。
那种亲缘关系带来的归属感和舒适让何光尘太过着迷,以至于现在,他根本不想听从迟星的建议离开。
……他现在就想要。
于是,何光尘附在他的肩膀上,说了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我想和你接吻。”
迟星显然也没想到他会说这个:“……啊。”
何光尘用上了深渊怪物难得拥有的耐心,在对待难以捕获的猎物时,他总愿意多认真一些:“你不是说,接吻要提前问吗。所以,我现在在问你,我能和你接吻吗?”
推门的声响不小,原本模糊的风声突然变得清晰,小世子转头往徐柳清的方向看去,微阖的眼里像绕着云雾。
“世子,徐少爷来了。”
恍惚间,徐柳清仿佛和小世子对上了视线。
他愣了愣,待看见小世子忍不住蹙眉后,终于笑着开了口:“世子,能否赏个脸,随在下出去逛逛?”
但那些声音,迟星都听不见了。他只顾着望着台上的人,那个被他注视着,从默默无名,一路走到光芒闪耀的人。
他在虚幻中漂泊,完成一个又一个任务,遵守一套又一套规则,曾经差点失去自我,变成被规则操纵的傀儡,只能为讨好系统而活。
在那时候,是这个莽撞的家伙,冲破偏见和阻碍,来到他面前,在系统织出的樊笼上,撕开了一个口子。
让他那么喜欢,喜欢到连那颗已经变硬的心,都一点点重活过来。
这么多年,还是好喜欢你。
迟星望着台上的何光尘,悄悄用口型说:
“再见,下个世界见。”
第53章 学长这次要装A
一阵头痛过后,迟星在一张课桌上醒来。
他缓缓抬起头。时间似乎是在午后,宽大的阶梯教室里光线明亮,一位教授正站在最前面的讲台上讲着什么。
而迟星自己,正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
哟,大学生啊。
路上,小世子怕干坏事被别人看见,以觉得丢脸,不想被别人看见的理由,拒绝掉了侍女的跟随。
林麒运想要抱着迟星走,迟星皱着个小脸推开他,说自己已经不是一个小孩了。
林麒运上下打量他一番,视线逐渐往下转移,“真的吗?那给我看看。”
在视线触及小世子腰间玉佩时,他突然停顿了会。
这个玉佩,他在周鸿烟身上曾经见到过。
迟星没懂他的意思,觉得他莫名其妙,偏头不想理他。
林麒运还想再说写什么,但见迟星摇摇晃晃地要往前面的草丛里走,停住了话头,忙环住他的肩头,“真不要抱吗?”
小世子气呼呼地说:“本世子是看不见,又不是走不了路!”
“好,好,那我扶着你总行了吧。”林麒运无奈,认命似的带着小世子往换衣服的院子走去。
小世子软软哼唧两声,不说话了。
从正厅到那一处院子还有些距离,必经之路是一条青石小路,路旁点着许多灯笼,被风一吹便模模糊糊地飘荡,在两侧还种着梅树,枝桠恣意延伸着,其上还缀着点点红梅,为这寒冷的空气中添上了些不太明显的梅花香。
冷风一吹,迟星原本还迷糊着的脑袋骤然清醒了许多。
空气中的香味飘入鼻腔,迟星瞧不见但闻得倒是清楚,虽然味道浅淡,但却很有存在感,于是他问:“我好像闻到些味道?是什么?”
“是梅花。”林麒运笑着问他,“怎的鼻子如此灵?”
迟星还从未见过梅花,他抬头想要去看,可惜眼前只是一片漆黑,他抿了抿唇,终究还是开了口:“我想摸一下可以吗?”
树枝抖动得厉害,不一会,林麒运便折下了一支梅花,轻轻地放入小世子的手中。
“别说是摸一下了,迟星,你若是想要一个梅园,我都应当给你造一个出来才是。”
随即迟星突感耳边一凉,他有些奇怪,问道:“这是什么?”
林麒运没有立刻答话。
小世子说话时喜欢抬着头,今日眼上蒙了白纱,瞧不见往日翩跹如蝴蝶振翅的羽睫,却多出了几分清高的冷淡,唇瓣形状漂亮颜色诱人,脸颊是似乎从未接触过日光的冷白。
林麒运从看见梅花时就开始想象了,若是在迟星耳旁放上一朵,该是如何模样。
直至他将那朵梅花簪入小世子耳旁的发丝处,才终觉那些想象都不及小世子半分颜色。
白玉似的脸颊旁是精致小巧的耳廓与深黑如墨色的发丝,此时却突兀地落入一朵鲜红似血的梅花。
极致的色彩对比,在视觉上产生强烈的冲击,水墨画般的仙子人物像是被他拉入凡尘。
林麒运几乎是看得痴了。
直到小世子想要伸手去触碰时,他才如梦初醒般回答:
“是梅花。”这个解释听上去真实又离谱,他选择绕过这个死亡话题,再打探一些别的信息:“我和光尘结婚三年,我还不知道他在做什么工作呢。研究院的工作听上去很危险,对吧?”
索兰博士看了他一眼,转过头去,还是回答道:“当然。小何在我们研究院可是顶梁柱的存在,他负责的是异种研究部门工作的展开,上一次进行深渊抓捕活动的时候,也是他主动请缨,和你叔叔一起去的。”
迟星微微挑眉:“我叔叔,他是负责抓捕活动的吗?”
“是啊。”索兰博士没有隐瞒,“抓捕异种可是一项技术活,虽然他平时工作比较轻松,但还是很危险的。”
迟星对这部分平日里他接触不到的信息很感兴趣,还想再套些类如“何光尘抓捕的异种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信息出来的时候,手腕却被一只冷凉的手捉住了。
人的掌心是肢体最不容易散热的地方,然而,何光尘的掌心却寒凉又潮湿,让他不由想起某种古老的海洋生物,同样潮湿粘腻。
迟星和索兰都因这一点小小的变故停下脚步。
何光尘的眼黑沉沉的,浓得几乎要化开,他直直地站在迟星面前,微微俯下身子,还未开口,两片薄薄的唇就被两根修长的手指抵住。
迟星凑近了他,淡淡的香气飘进鼻腔,几乎在一个瞬间安抚了怪物因为独占欲而波澜起伏的坏情绪。
他看着何光尘的眼睛,压低声音:“不许在这里亲我。”
索兰识趣地转过身,大步流星地往前走去,给小情侣留下了空间。
何光尘也看着他,过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自己的意图被他看出来了。
他吞咽着口水,喉结不明显的上下滑动着,紧紧的锁着他的眼:“……为什么?”
迟星佯作没看出他的焦渴,单手捏着他的袖子,轻声道:“因为这是公共场合。”
他转过头,刚好撞见对方跃跃欲试的动作,压在喉咙里的话微妙的顿住:“影响市容。”
何光尘:“……”
迟星压低声音,认真道:“之前没和你说,现在你看上去清醒不少,我们该约法三章了。”
他皱着眉,打量了何光尘一会儿,用理解的语气道:“我很能理解你现在的需要,但……也不能随时随地的……”
后面那个词似乎有点烫嘴,迟星犹豫了一会儿,才继续道:“……求偶吧?”
何光尘出奇地听懂了迟星的话。
他有些复杂的看向迟星:“然后呢?”
迟星见他配合,松了口气:“亲我之前要先问问我的意见。不许随便动手动脚。”
何光尘沉默了好久,才重新开口道:“……为什么?”
迟星从善如流地回答:“因为你想要亲我,只有我能给你,所以,一切只能听我的。而且,反正你不喜欢我,应该也不会控制不住自己吧。”
不知为什么,那句“你不喜欢我”本来就是何光尘亲口对他说出去的,然而,这句话再一次从迟星口中复述出来的时候,却让他空洞的心室轻轻地颤动了一下。
何光尘忽略了这点异样,没有答应,也没有否决。
迟星当他答应了,心情好了许多,主动捉住了何光尘冰凉的手:“走了。索兰博士在等我们。”
何光尘任凭迟星带着自己向前。他垂下眸,认真的朝着那只搭在自己掌心处的人类的手看去。
深渊常年寒凉至极,冰霜四溢,他早已习惯了那里冰冷的环境,身体自然常年冰冷。
抛弃那具寄生的人类身体之后,他现在和迟星触碰、交互的肢体都是自己的本体。为了不让粗粝的鳞甲刮破人类娇嫩的皮肤,他甚至用自己最柔嫩的触手化成手掌和他交握着。
然而,何光尘并不是人类。
他没办法掩藏自己低于常人的体温。
直到迟星的手触碰上来,他才第一次体会到“温热”是什么感觉。
他的手很软,掌心干燥而温暖,即使是比常人温度略低一些,对于何光尘而言,传达到自己手掌的温度却仍然火热。
何光尘一时间忘记了人类独有的、在他看来累赘至极的呼吸,目光沉沉的追逐着他的背影。
他是他的他是他的——
他是他的他是他的!!!
只是现在……还不可以囚禁他。
迟星的气味甘美又纯净,对于何光尘而言,他就像是深渊里从未出现过的火种,竟让这个冷血无情的怪物生出了不合时宜的保护欲。
迟星握着那支梅花摆弄了两下,决定看在林麒运给他梅花的份上,就不计较他在自己耳朵旁夹花了。
二人沉默地走在路上,气氛有些奇怪,但无人觉得尴尬,
小世子是心中藏着事,紧张得不愿开口,而林麒运是紧紧地盯着小世子瞧,不知在想些什么。
片刻,乌萨奇超绝屁屁系统打破了这片寂静。
“宿主,再走两步便到星塘旁了,您的最后任务就是,需要将三皇子林麒运推入水中。”
迟星眨了眨眼,轻“嗯”了声,表示知道。
林麒运发现怀中揽着的人突然停了下来,他有些担忧地低下身,“怎么了?是走得太慢被冷到了吗?要不我还是抱着你吧。”
两人此时就站在星塘旁,林麒运现在所站的位置,需要迟星一推,便能直接完成任务。
“林麒运,你和周鸿烟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
揽在肩上的手指被迟星掰开,他有些冷淡地退开半步,语气质问,咄咄逼人。
原文中,这个时间点,周鸿烟与林麒运早已联合在了一起,准备好好教训一下这个小世子。小世子虽然顽劣不堪,但也不是完全的笨蛋,他有些察觉到了二人的端倪。
他本可以躲避,及时止损也好,可宴会当天酒意上头,他突然就自不量力地想要加害于三皇子。
现在,迟星所说的话,也是当时小世子所说的话。
林麒运一愣,连忙回想自己和周鸿烟之间的交流。
然后,他想起了那晚他夜闯小世子浴室后干的好事。
林麒运喉头一紧,眼神飘忽,不自觉地有些心虚,“没有啊,我怎么会瞒着你。”
“你骗人!”迟星前进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骤然缩短,他手撑住林麒运的胸膛,“你和周鸿烟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还没等林麒运想出些好话哄人,迟星脑中传来乌萨奇超绝屁屁系统冰冷的电子音,“就现在,推!”
迟星双手一齐用力,准备一鼓作气将三皇子推入星塘中。
可突然,他发现他绵软手臂的那一点力气根本不起作用。
非但没能撼动三皇子一点脚步,反而使他一脚踩上星塘边湿润的泥土。
迟星心下顿感不妙,下一刻,他脚下一滑,便直直地掉入星塘中。
“噗通!”的一声,迟星在林麒运压根还没反应过来时,整个人眨眼间便落入了水中。
冬日的水实在太过寒冷,顷刻间便吞没了他。
迟星意识模模糊糊间,好似又听见了一声落水声。
还有很微弱的,似乎是从远处传来的声音,正唤着什么。
好像……好像是他的名字吗?
“宿主!”
“迟星!”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声音渐渐静下来,迟星惊觉自己好像该上场了,赶紧揣好手机,推开了隔间的门。
然而下一秒,他看清了洗手间里的情形——
他的三个Alpha小弟被打得鼻青脸肿、鼻血横流,有一个牙都掉了,都躺在地上呻|吟着,爬都爬不起来。
而在他们中间,一个穿白衬衫的高大青年背对迟星立着,除了衣服有些凌乱、指节有几处擦伤外,几乎毫发无损。
听见开门的声音,青年缓缓转过了身,露出他沾着血点的冷淡脸孔,还有那双尚带着杀意的幽深眼眸。
迟星:“……”
迟星默默把门又关了回去。
第54章 学长可能要挨揍
“我倒觉得一般。”林麒运暼了眼迟星手中的玉佩,嘴角轻扯,语气有些轻蔑。
徐柳清竟然真的舍得离开燕都,这倒是有点出乎他的意料。
没想到他能为迟星做到这种地步,甘愿放弃小世子的人脉和燕都的资源,选择去别的地方发展。
但谁人不知天下繁华当属燕都。
都说商人只看重自己的利益,现在看来徐柳清倒是真存了几分真心。
只可惜,存了真心又如何,他还是没有摆正自己的位置。这世上,不是什么人都可以随便觊觎的。
过往徐柳清利用小世子的种种,他可以既往不咎,但若还敢舞到小世子面前,就别怪燕都容不下他徐家了。
小世子不清楚林麒运的心眼,只觉这三皇子又故意砸场。
他不乐意听这样的话,当即便呛道:“三皇子莫不是眼睛长在了天上,美丑都分得不清不楚。”
“你若是嫉妒,就直说。本世子的朋友大方,多给你一条又何妨,何必说这种话。”
林麒运闻言虚撑着下巴轻笑了声,却并无生气的迹象,“我可不敢要。”
不知小世子若是知道了这个玉佩的含义会有如何的反应,但若是此时他跟小世子说出含义的话,小世子估计是不会相信他的。
啧,要是早知迟星内里竟是个如此有趣的小东西,他先前怎会舍得与他交恶。
他视线落在小世子不断把玩白玉玉佩的手上,又细又白的手指,细腻光滑,看上去甚至比那玉还要令人想要把玩。
“不过小世子的好意我心领了,但这玉佩实在寒碜。”
“令堂应当是极为看重搭配的,估计见不得这等突兀的物件,不若这样……”
林麒运说着,无视身旁人震惊的眼神和周鸿烟拧在一起快打结的眉坐到了迟星身旁。
然后目标明确地牵起迟星的手就往腰上放。这一次,何光尘耐心地等到了迟星的回答。
对方只是稍一错愕,就主动地靠近他怀中,踮起脚,吻上了何光尘的嘴唇。
津液交换,两人身上相同的洗涤剂味道像是催化剂,勾连亲密的举动,却并不显得暧昧。
——两人虽然做着最亲密的动作,可心思各异。
何光尘的理智全部被侵蚀,只剩下攫取对方气味的原始渴望;而迟星……
他在冷静而理性的分析着目前的局势。
主动亲吻是为了安抚何光尘——他很清楚的知道,就算他说了“不”字,对方还是会不依不饶地贴上来,强迫而粗暴地和他接吻。
除却这些之外,其实还有一点他把何光尘错认为被污染的怪物的愧疚。
既然这样,不如他主动上前。
肺部为数不多的氧气即将耗尽,迟星的思路却越发清明起来。
他和何光尘之间的关系在这短短几天中飞速升温,甚至超出了平常伴侣该有的亲密。
这对现在的迟星来说,并不是一件坏事。
他需要何光尘。
作为一个五讲四美的现代守法公民,迟星很难接受成为另一个人的附庸、从属,和所有物。
即使那是爱人,也绝不可以。
他要逃离这个囚笼一样的婚姻——
迟星作为快穿局公认的最没用,最胆小怕事的无能之辈,因为各项指标都表现得极其普通,所以被选为了每个世界的路人甲。
只要好好过完这一生,就可以完成任务。
他微微眯起眼,相接的两片唇不舍地分开。
迟星依偎在对方的怀中,那双漂亮的、水光潋滟的眼睛微微眯起,很容易让人错认为是因为爱人一个缠绵悱恻的吻,而无比满足的小娇夫。
可他不是。
比起这个称谓,迟星更愿意自己被称为寡恩少义的败类,像飞鸟击碎金丝笼一样脱离这里,获得一个“普通人”应有的普通生活。前何光尘没有和他接触的时候,联邦传来的目光虽然没有停驻在他身上,但是他要从这个囚笼中逃出去,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他要好好把握何光尘留在自己身边的这段时间。
首先,他要解决的,是放置在自己脑内接口中的监视器。
但具体的解决办法,迟星还没有想出来。
何光尘的吻却接续上来。
他不知道面前这个美味的人类在想什么,但他能看出来,迟星并不专心。
他很饿。
很渴。
要不是那些人带走他之前,何光尘刚和迟星接过吻,他不能确定自己到底会不会在研究院控制不住,随即大开杀戒,让巨大畸形的触手膨胀、扭曲,直至填满整个研究院,把那些无关的小蚂蚁们全部碾死,让全世界只剩下他们二人。
这样的话,他就可以肆无忌惮的、不受任何条件桎梏的攫取他。
占有欲望更加强烈的漫上来,何光尘捏着他消瘦的下巴,强迫迟星仰起头,迎合自己的吻。
烦躁之中,一股念头在心中疯狂的叫嚣着——
把他囚禁、圈养起来吧。
只让他对自己低下头。
这个念头在怪物空洞的心室中膨胀、扭曲地生长着,像是藤蔓的根,想要在对方身上扎得深一些、再深一些……
可还没有等到它们破土成型,生长出名为“贪婪”的果实,检测室走廊的尽头就传来一阵敲门声。
一道对何光尘而言并不熟悉的人类声音和气味一并传来:“星星,你和光尘还好吗?”
贴在何光尘唇上的嘴唇很快撤了下去。
迟星没注意到对方脸上阴沉下来的眼眸,有些困惑地转头看去——
长廊尽头,有个约莫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敲了敲玻璃门。面露关心:“我是听见索兰说小何出了点问题,今天正好到研究院办点事情,顺带来看看你们。”
迟星认出,站在外面的人,是他的小叔叔——也是他仅存于世的亲人。
迟星被何光尘亲得有些不舒服,此刻急于脱身,没有注意到身后的何光尘越发幽暗的神色,迎过去开门。
迟长林和何光尘也不是很熟,两人在研究院只是迟单的上下级同事关系,只能称得上是点头之交。
迟长林很爱护自己这个唯一的侄子,寒暄了好一会儿,指尖搭在他因为亲吻而凌乱的衣服领口,替迟星整理着,温声细语地道:“感觉还算适应吗?”
他虽没有明说,但迟星还是听得出来,他问的是何光尘对他好不好。
迟星其实不在意这些,在对上对方关切的目光之后,还是点了点头,违心道:“挺好的。”
他们在这里寒暄,与他们几步之遥的何光尘却勾着头,似有不耐。
从外表看上去,他堪称建模的侧脸轮廓一般隐没在走廊昏暗的阴影中,那双乌黑的眼睛在偏光下显得深不见底,冷淡的气质浮现在周身,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没人知道,他并不是不耐烦。
以一只刚刚从深渊里爬出来的怪物的学习能力,他尚且还没有学会人类的这种情感。
相反地,他现在是在忍耐。
空荡荡的心室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回荡着无数道窸窸窣窣的声响。
“他竟然敢摸他……好脏!”
“那是我的!我的!!”
“杀了他,杀了他!”
无数蓝黑色的触手从视角盲区疾速蜿蜒前行着,嫩紫色的吸盘依附在光洁的墙面上,像是湿冷土壤中爬行而过的蛇。
一时间,整条走廊的温度急剧下降,让人无端感觉到齿冷。
何光尘无师自通了人类特有的“暴怒”情绪。
他感到一股闷热的火气在胸口中燃烧着,如同普罗米修斯怀揣的火种一样生生不息,不断散布在身体的各个角落,让本来生存在湿冷的深渊中的触手们变得更加躁动。
他想,他应该是生气了。
密密麻麻的复瞳挤在眼眶中,每一个细小的瞳孔都轻轻颤抖着,让人生出他们下一秒钟可能就要从眼眶中掉出的错觉——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吃了他的心脏、成为了他的一部分之后,还要和别的人……男人,贴在一起?
他的鼻子轻轻的抽了抽,极佳的嗅觉告诉他,迟星身上,染上了那个男人的味道。
好难闻。比深渊中喜欢喷射黏液的虫族还要恶臭百倍。
他的视线紧紧地落在迟星身上,目光幽沉,让人想到阴沉孤僻的蛇。
他怎么敢……
他怎么敢!!!
另一边的迟星适时结束话题,迟长林站在门的另一边挥手告别:“下次有时间了,带着小何一起回家吃饭。”
迟星并不擅长应酬——特别是这种在他计划外的应酬。
但迟长林的邀请太过坚决,脑中那道带有明显监视意味的目光再一次投落下来,他不得已,只好点头应承:“好。”
等到迟长林离开后,迟星准备叫上何光尘回家。
可他刚转过头,方才何光尘站立着的位置已经空无一人。
迟星轻轻蹙起眉,还未反应过来,就感觉后颈一凉——
天旋地转,重力失势,一只冰凉的手掌扣紧了他的后脑,下颌骨被两根修长的、似寒玉一般苍冷的手指强行顶起。
唇.瓣相接之时,他又闻到了何光尘身上那股淡淡的消毒水和家里用的冷杉香薰混杂在一起的味道。
那并不算好闻,甚至有些刺鼻。
迟星被迫承接着那个粗暴的吻,本就蹙起的眉皱得更深。
……何光尘,什么时候走到自己身边的?为什么,他一点也没察觉?
何光尘捏着他下颌的力气很大,几乎要把他的骨头捏碎。
缺氧和疼痛让迟星的意识在沉.沦和清醒之中来回转换着,整个人似沉浮在一片冷白色的海洋中,直到对方咬破了唇.瓣,血腥味在两人唇齿间蔓延交换着的时候,迟星才找回意识——
他很乖顺的待在何光尘为他量身打造的血肉囚笼之中,主动地顺着他的力气仰着脸,迎合、加深了那个吻。
两分钟后,何光尘的吻和脑中那道监视的视线一起离开了。
迟星被松开,勾着头低低喘着气,一手抚上头发,把那些碎发向后抓耙着,声音里含着意味不明的低笑:“你欲.望还挺大。”
此刻没有监视的视线,迟星没有装得太过分,语气闲散,那双蓝色的眼微垂着,在黯淡的灯光下呈现出流动着的墨的色泽。
何光尘阴沉地盯着他,迟星却视而不见。
他从大衣口袋中摸出烟盒,两指很灵巧地翻开盖子,微勾着头,去靠打火机口上跳跃着的火焰。
烟雾缭绕之中,迟星听见了何光尘的声音,古怪又沙哑,像是被淘汰的、坏掉的电报机:“你和他……为什么靠在一起?”
透过烟雾,迟星能看见他微微颤动着的瞳孔,里面还有一些仍未消散的金色复瞳——想必是索兰博士说的解离反应的症状。
“为什么离开我,选择他。”
“你是我的、你是我的,你是我的。”
迟星抬眼,淡粉色的唇微微张开,呼出一口乳白色的烟气。
视线之中的丈夫面容冷峻,没有任何表情,用一种冷静的语调疯狂地控诉着他和迟长林的接触。
他知道了。
他的丈夫是一位蛮横而不讲道理、对他的独占欲.望无比强烈的科研员。
只要他想,他可以做一切事情。
这是他手中能握住的最锋利的武器。
于是。
迟星侧过身,食指轻敲手中的纸质烟管,橘红色的火星子随着他的动作四散落下,顺着两人的大衣袖管滚落下去,勾连起一层隐秘的链接。
他的嗓音清冽好听,尾音微微勾起,略带埋怨地看了丈夫一眼:“那是我的小叔叔,你吃什么醋。”
“光尘……”迟星像是在和丈夫诉苦一般,嗓音因为烟叶的浸染,变得沙哑而勾人,像是在诱导着对方,“反倒是联邦那里,刚刚又有人在看我们了。”
他踮起脚,目光紧紧盯着对方黑沉沉的眼底。里面带着一点火光的亮,如同深渊中由他亲手点燃的一把篝火。
迟星丝毫没有注意到丈夫身下生长出的紫黑色触手,它们正狂乱地舞蹈着,几乎在下一秒就要控制不住地将他包裹起来、化为自己的血肉。
他像是最熟悉对方的、喜欢无理取闹的爱人,双手环住何光尘的腰身,对着他的唇,口对口地吹了口气。
英式烤烟型卷烟的味道又苦又辣,他们交换了口腔中的尼古丁。迟星用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以一种略带诱哄的语气对他道:“我不喜欢他们,我只喜欢被你一个人看,好不好。”
陌生的气味与突如其来的触碰,让迟星被吓得反射性往一旁退去。
身子移动幅度太大,整个人突然移出了椅子外,侍女皆未反应过来之时,失重感已如潮水般涌入他的脑海里。
他好像被人接住了。
“你想干什么!”
这是周鸿烟的怒吼声。
迟星懵了懵,自失明后他许久未过度使用的双眼此时睁得圆润,像是个小猫受到了惊吓。
没等迟星说话,他被周鸿烟又往怀里颠了颠。
周鸿烟抱得实在太紧,迟星双手撑在二人之间,不适应地推了两下,但推拒无果。
又想到周鸿烟毕竟是帮了他,迟星斥责到了嘴边,却只得缩缩脑袋乖乖窝在男人怀中。
“小世子无事吧?”
林麒运也有些被吓到了。
他没想到迟星会反应这么大,对上周鸿烟满含怒意的视线,他一顿,连忙站起,拿起腰间的玉佩澄清。
“我只是想给小世子摸摸我的玉佩,若是小世子喜欢,就赠与小世子。”
“小世子,我并无恶意。”
身后的太监低着头,听见自己主子如此好言好语的解释,因为年迈而有些佝偻的身躯明显的抖了一抖,头垂得更低了。
第55章 学长的浪漫求婚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迟星还没来得及锁门,那青年已经快步走过来,强行把门拉开来,瞪向迟星。
“你,是他们的头?”言林压着嗓子,冷冷地问。
“我……”
迟星汗流浃背。
屋里屋外几乎是两个季节。
墙角处,正放着两个缠着金丝边的火盆,烧的是前几日皇帝赐下的兽金炭,源源不断传来的热意将整个屋子里都烘得暖融。
小世子身体弱,受不得寒意,平日里又贪凉,所以每次小世子睡下,下人们都会给他盖上厚厚一层被褥才敢走。
并且早上的时候还要记得给他撤一层被子,免得小世子捂出汗来。
但今日好像无人记得要给小世子撤下被子,又或是说,今早无人敢去惊扰那屋内二人。
过于温暖的环境让迟星睡得很不安稳,仿佛置身于火焰翻滚的热浪之中,被火舌一遍遍的舔舐。
嫩得汪汪额头上的发丝都被汗浸湿贴在脸颊,细长好看的眉微蹙,透着一股子闷热倦意。
四周安静得紧,除了窗外呼啸而过的风声,迟星只能听见有炭火燃烧而发出的零星爆裂声。
他有些迟钝的眨了眨眼,想要看清周围,但眼前却漆黑一片。倦意上涌,浓密羽睫颤抖着想要分开,最终还是闭上了眼。
突然有一阵凉意从脸颊边传来,他困意未消,贪凉的本能让他不自觉地伸着脑袋要往凉快的地方凑去。
被枕住的手掌明显一僵,床边高大的男人也随之愣在了原地。
这种感觉对于常年在边疆随军征战的周鸿烟来说,太为陌生。
年仅二十岁的少将军,他此前摸过最柔软的事物还是一只小羊羔的肚子,但完全比不过现下他手里的一团软意。
手里的触感实在过于明显,小世子养尊处优的脸颊软滑绵糯,像是一只乖巧的幼崽。
与之相反的,是周鸿烟越发僵硬的动作。
保持着这个奇怪的姿势,他能清晰地闻到被子里的香气。
丝丝缕缕的,从小世子身上传出的氤氲香气,混在凌厉的北风声里,混在温暖上升的空气中,缓缓地缠绕着在屋内。
心头莫名涌上些怪异的感觉,周鸿烟整个大脑都快要停止转动。
他本意是要掀开这被子,让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世子受冻起床,可谁知这世子抓住东西就枕。
迟星对谁都这样不设防吗?
这样的人放在边疆,大抵都不知道生死将近,睡梦中便丢了性命。
这样的对比实在太过反差,让周鸿烟一时不敢相信,眼前的人就是那日当街纵马的恶劣世子。
还没等他捋清脑海中的思绪,床上的小世子却突然睁开了眼。
“宿主,该醒了。”
冷冰冰的电子音总能轻易地将人唤醒。
乌萨奇超绝屁屁系统毫无感情地发布着任务:
【此世界您的身份是:燕都纨绔,顺亲王府世子,性格恶劣,脾气极坏。】
【世界背景:前几日您在街上纵马时,突然对少将军身上的玉佩起了贪意,抢夺未遂,反而落马,被摔得不轻。
由于王府与将军府交情不浅,大将军为表歉意,特地将少将军周鸿烟送入府中来照顾您。】
言简意赅的介绍完后,乌萨奇超绝屁屁系统音便停顿了会,给了自己的新宿主足够的消化时间。
迟星眼前依旧是一片漆黑,但他终于反应过来,现在已经来到了任务世界。
【您的任务是:扮演恶毒反派欺压少将军,补充缺漏的世界线并促使主角攻受感情发展,让世界线变得完整。】
“现在站在你床边的就是您的任务对象,少将军周鸿烟。”
迟星顿了顿,尽量理解着乌萨奇超绝屁屁系统任务里的意思。
欺负……少将军?
“这个世界里,您因少将军周鸿烟摔伤了眼,是眼部缺陷。”
床上,原本还迷糊着的精致少年强撑着支起了身子。
乌黑的发丝柔顺的从薄肩处一泻而下,垂落至身前,几缕不听话的黑发顺着睡得散乱的寝衣间流淌着。
周鸿烟看得出神,眼神也不自觉跟随着那几缕发丝游走着,而后落在少年那张小巧精致的脸上。
虽然小世子是出了名的纨绔,但就算是常年在边疆生活的少将军也不能否认,他的皮囊确实是极好的。
漂亮得……不像个男人。
周鸿烟一向最是瞧不起这样的人,手无缚鸡之力,在他看来,不过是一个成不了事的小白脸罢了。
放平时,他是绝对不会给这样的人一点眼神的。
安静的屋内,小世子嫩得汪汪纤长的手指缓缓伸出。
下一刻,他突然发难,四周能让他随手将抓到的东西,都被他重重向外扔去。
周鸿烟还未回神,来不及躲闪,当场被小世子胡乱用枕头砸了个正着。
吃个闷亏。
都是成年人了,迟星决定不多管闲事。他自己把多做的饭收起来,准备留着明早吃。
大概收拾完,迟星把那盘子炒饭,连着自己刚开的可乐和甜点水果都端到桌上,准备开始自己的精致晚餐。
然而就在这时,脑内突然传来刺耳朵警报声:
“哔哔哔!警告!警告!宿主严重违规,将在30秒后触发红锁。30、29、28……”
迟星吓了一跳,随即怒道:“弄错了吧?是他自己不想吃啊!”
003在倒计时中补了一句:“没有违反AO平等原则,但宿主做出了红锁条例中特别标注的极端敏感行为——
“你,居然不让Omega上桌吃饭。”
第56章 学长被弄了一身
“……”迟星简直无语:“神经病啊!人家不想吃还非得吃吗?!”
然而红锁倒计时已不足10秒,迟星来不及再跟统三理论,三步并做两步蹿上二楼,闯进言林的房间:“下楼,吃饭!”
他不管不顾地抱住对方胳膊,把人硬拽起来。
言林一脸茫然地被他拽出房间,脑内的倒计时终于消失了。
迟星松了口气,还心有余悸地骂骂咧咧:
小世子午后容易犯困,通常会在屋内的贵妃椅上小憩一会。
近绿与近叶燃上助眠熏香,替小世子盖上薄毯后就准备要退出房间。何光尘读懂了他的话。
有人在监视着这个叫迟星的美味人类。
他攫取他的气味、津液的时候,那人也在场吗?
何光尘垂下眸,那双幽深的眼睛里弥漫着寒意,周身的触手似乎能读懂主人的心,也变得狂乱不安起来,在各个角落里癫狂的舞蹈、扭曲和分裂着。在无形之中,触手们膨胀成紫黑色,在顷刻之间挤满了整条长廊。
那就好。”索兰也不和他们客气,主动道,“小何可能得借我们一下,三楼的异种收容箱坏了,需要他的修整。”
索兰等了三秒,迟星不可能为何光尘做决定,于是,回答索兰的是一阵暧昧的寂静。
他转变话头,把锅顺带着甩给了迟星:“那我先去三楼等,迟老师,麻烦你了。”
迟星转过头,准备把锅直接甩回当事人身上。
“走吧。”
他往前走了两步,发现身后的何光尘并没有跟上来。
迟星站在原地,望着他颀长的身影,轻轻挑眉:“你想去帮索兰博士吗,我觉得于情于理,这应该是你份内职责……”
何光尘打断他:“我知道了。”
迟星顿足,有些困惑:“知道什么?”
他似乎思索了很长一段时间,那双黑沉沉的眼显露出一点浅显易懂的迷茫:“我不喜欢你。我只是想吃你的唾液。”
迟星:“……?”
门外还没走远的索兰:“???”
临走前瞥见站在一旁的少将军,等了片刻,见他表情冷淡,并没有要出来的意思。
二人对视一眼,只得悄悄把门掩起,脚步轻悄地走了。
随着时间的流逝,空气里渐渐漫出清淡的熏香气味,混合着小世子身上独有的甜香味,有种说不出的好闻。
略沉的脚步声响起,一道冷冽目光落在睡在贵妃椅的人身上。
小世子被毛绒绒的薄毯盖得严实,只露出一张泛着些像乌萨奇一样可爱的粉晕的小脸。
他睡得很熟,连身旁有人靠近也并未发现。
周鸿烟低下身,目光细细描绘着眼前人的模样,只觉内心从未如此复杂过。
眼前的人相貌哪怕在整个燕都皇城也是数一数二的,虽看上去如初雪般纯白无垢。
但他知晓这样一个漂亮的模样的人,心却是极为黑的。
可就算他知晓又如何?
周鸿烟这几日故意疏远迟星,本意是不再与迟星有过多纠葛。
但每每听见他懒懒地用那绵软嗓音唤“周鸿烟”三字,便觉得心中酥麻,双腿不听使唤地走了过去。
等他清醒过来,再次想要远离时,视线却总是不自觉落在小世子身上。
比起想要疏离的念头,心中更为强烈的竟然是想要去抱抱他。
想知道他不在的时候,迟星睡得是否安好,是否会想念他。
一瞬间,他整个人好似被一分为二,一半的他拼命想要远离,可一半的他却甘愿沉沦于此地。
为什么他会无法拒绝一个他所讨厌的人?
为什么迟星如此吸引他?
周鸿烟目光深邃,晦涩不明。除却何光尘之外的二人都心照不宣地假装没听到他的话。
迟星不太想和何光尘待在一起,紧赶两步,走到了索兰那边。
迟星和索兰相对沉默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迟星率先打破沉默:“博士,最近他总是这样,也是解离反应中的一种吗?”
对方一脸尴尬,但还是解释道:“你好像还没有理解‘解离反应’是什么。它指的是在和异种产生过接触行为之后,人类身上有极小可能会出现异种的一部分行为和体貌特征——比如说小何现在的行为。”
索兰博士笑了笑:“他是在求偶。”
迟星:“?”
前方的索兰博士转过头,打断了何光尘偏执又狂乱的迷思:“我们到了。小何,麻烦过来一下。”
他的意思很明显——虽然迟星并不是刻意参与这场动乱的,但研究院的机密仍然需要被保护。
于是,此时此刻,迟星的存在就不再那么合适了。
然而,何光尘像是根本没听到索兰的话,掌心扣着迟星的手腕,带着他若无旁人地往前走:“在哪?”
索兰欲言又止,朝着迟星使眼色。
这个时候,迟星人.妻属性大爆发,默默低下头,顺从地攀附着何光尘的胳膊,在索兰眼睁睁的注视之下,朝着最里面的房间走去。
三楼在研究院的地下部分,刚刚走进门,迟星就察觉到一股寒凉的气息冲上面门。
他不着痕迹地微抬起眼,打量着这个地方。
想要他睁开眼睛看见自己,想要他的眼里只有自己。
眸光极尽克制,却又充满侵略性。
直到小世子忽地翻了个身,他才如梦初醒般停止动作,手似被烈火灼烧,惊得他急忙收回手。
周鸿烟猝然站起,而后大步向门外走去,仿佛屋子里有洪水猛兽,即将要吞噬他。
如此不堪的人,怎么可能会吸引到他!
周鸿烟恼羞成怒,步伐匆忙,房门被他关得嘭嘭作响,惊得原本就睡得不算安稳的小世子从睡梦中醒来。
“这是怎么了……好吵。”两人走到门口处递过请柬,小厮翻开请柬一看,随即有些好奇地看向正被牵着的小世子脸上。
周鸿烟眉眼凌厉,“看什么看!你眼睛不想要了?”
“没、没,世子和将军前来,有失远迎,请进请进!”他缩了缩脖子,赶忙低下头,生怕再惹到这两个瘟神,但脸上却莫名泛起了红。
这个顺亲府世子看来是真瞎了啊……
但是,长得真漂亮啊。
周鸿烟领着小世子,跟随着带路的侍女一路往正厅走去,那是宴会进行的地方。
一路上,经过许许多多的人,有些路过的飞鼠鸡腿仆人,也有些同样被引向正厅的人,但无一例外的,他们的眼神都止不住地往两人身上瞟,但主要是看向被身形高大的男人牵住手的少年。
迟星毫无所觉,他轻眨着眼,安静地跟随着周鸿烟的步伐。
越走近,迟星耳边的声音越便嘈杂,他心里紧张,面上却冷着一张小脸。
“顺亲府世子到——!”
随着这一声尖细高昂的嗓音,迟星被周鸿烟提醒着提起衣摆跨过门槛,小步迈入厅内。
此时厅内已经坐得差不多满了,来的都是年龄相近的世家子弟和新贵,宴会主人也早早坐在主位,各自举杯攀谈着。
突然听见这么一嗓子,整个正厅的视线都骤然往一处汇聚,他们的眼里或含着取笑的意味,或含着些看好戏的模样,嘴角勾着不近人情的弧度,恶劣态度显而易见。
顺亲府世子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地位虽高,但性子顽劣不堪,不学无术,人也无甚眼光。平日里竟还敢与三皇子相比,真真是不知天高地厚,难道不知三皇子是未来的皇位继承人吗?
那可是未来天子!
最近还掉马撞瞎了眼就只是为了抢一个玉佩的丑闻也传遍了燕都,贻笑大方。
可以说,这儿的所有人都把迟星当成个笑话看。
现下,他居然还敢来参加三皇子的宴会……
众人带着些看笑话的意味看向门口处,紧接着,厅内像所有声音突然消失了一样。
小世子迷迷糊糊地嘟囔着,他睡意未散,说完话,又藏入薄毯之中,只露出半个小脑袋。
周鸿烟默默走了回来,轻轻合上了刚刚被暴力对待的门。
良久,他嗤笑一声:“少将军莫不是忘了自己现在的身份,怎么还想着管教起本世子来了,还是先担心担心自己吧。”
周鸿烟没再说话,迟星只当他不敢顶嘴,并没有在意。
那位性命垂危的爷爷总让他想到自己的父母,最为他们担心的始终是自己的亲人。
他离开父母后,不知父母是否整日以泪洗面,有没有好好照顾自己。
这次帮助了人,让他心中好受了许多,心情难得如此愉快。
希望今后,那位老爷爷,也能和自己的孙儿平安幸福的生活下去。
路行至一半,周鸿烟突然下车,惊得车夫急忙勒马。
“少将军,您去哪啊!”
周鸿烟头也不回,只一股劲地往回走,车夫为难得不知如何是好。
迟星眉头微皱,不知这人在闹什么,心中暗想,难道今日他终于无法忍受自己了,以此表达不满吗?那是否说明他最近做得还不错?
“莫要管他,直接回府。”
听见小世子不耐烦地吩咐后,车夫急忙应好。
马蹄踢踏声重新响起,风雪中,一身单薄黑衣身材伟岸的男子与装饰华丽的马车背道而行。
行驶间,依稀可见马车内的贵人身上突兀地盖着件墨色披风。
当天晚上,守夜的侍卫发现少将军临近半夜才一身酒气的回了王府。
只不过没有去春星院,而是回了之前的客房。
无人起疑,只当小世子终于良心发作,把人放出了春星院。
作为当事人之一的小世子也未察觉出什么异样,内心感叹着周鸿烟终于听了他一次话,说让他滚出春星院就真滚了,只可惜没有真的住到下人房里。
也罢,毕竟是个将军,要面子些也正常,他没必要逼得那么狠。
小世子摇了摇头,暗想,任务虽然重要,但小命也要保护好。
只有周鸿烟才知晓他今夜有多煎熬。
他跳下车后,先是去了那个小巷子中,想要去寻那个老爷爷,但可惜的是他并未寻到踪迹。
夜深后风雪愈发大,视野也变得极为有限,他只得作罢。
孤身一人坐在酒楼时,他想起这几日与小世子相处的种种。
他内心似有冰火相容,两不相让,灼烧着他整个人,苦闷难言。
想起小世子睡着时的娇憨像乌萨奇一样可爱,想起小世子发脾气时的骄矜模样,想起小世子被他戏弄得眼尾泛红的时刻。
又想到在刚刚马车上小世子毫不在意的话语。
好似一个巴掌将他从梦中扇醒,随即坠入深渊,将他之前的所有行为都衬得像个笑话。
酒一杯接着一杯,杯盏碰撞,声音清脆又零碎。
月影映入酒里,也醉得摇曳。
日子就这样在周鸿烟的内心挣扎和小世子的毫无所觉中过得飞快,周鸿烟仍在单方面僵持着,鲜少愿意与小世子说话。
迟星依旧如之前那样使唤着周鸿烟,但想着最近周鸿烟越来越阴晴不定的脾气,便没敢太过火,过于贴身的活都让近绿和近叶做了。
于是周鸿烟一般只有白日才能见到小世子,而且大部分时间只能在旁边等着小世子吩咐,近绿与近叶一来,他便只能干些杂碎的活。
例如给小世子端茶倒水,站着守门之类的,连小世子的一根头发丝都碰不到。
小世子无法视物,不知道在这之后周鸿烟的面色那才叫一个吓人。
近绿和近叶一靠近小世子,周鸿烟就会死死地盯着她俩。
吓得近绿和近叶白日伺候小世子的时候如履薄冰,战战兢兢不敢放松,不明白她俩哪里惹到了这个少将军。
眼看就快到三皇子府上宴会的举办时间,顺亲王妃知晓她的宝贝世子要去参加宴会,特地给他挑了许多新衣裳。
都是从王府库房中挑的最为华丽珍贵的布料,送去铺子里。
再由着专用的成衣匠按照小世子的尺寸量身定做,最后再由王妃过目后,选出最为顺眼的几件让小世子挑。
虽说已是由王妃挑选过,但留给迟星挑选的数量依旧不少,不过好在他不需要出门试衣,只需要在府中试穿几件便好。
反正他看不见,衣服美丑他哪能分辨,随意选一件便是了。
迟星刚这样想完,近叶便看出了他的意图,捂着嘴偷笑着:“世子,王妃吩咐过我们,必须要看着您把所有的衣裳全试一遍才行呢。”
“……本世子又没说不试。”
迟星眼皮一挑,端得一副理直气壮的正经模样。
等真要试穿时,近绿和近叶却犯了难。
小世子骨架虽小,但身量却并非不高,看着比周鸿烟矮了一个头还多,却也有一米七五,咳,近一米八十的身高。
而几位侍女将将一米五左右,想要给小世子换衣实在不甚方便,现下也不好让小世子坐着换衣。
几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半晌,门边处的男人突然开了口。
周鸿烟僵着个俊脸:“我来吧,连个衣服也穿不好,真是没用。”
迟星当然不会觉得这是在说他屋子里的侍女,只觉得周鸿烟是在嘲讽他。
他眉心微蹙,不满道:“本世子现在没办法穿好衣服,还不是拜你所赐?”
“周鸿烟你可真是嘴比手巧,只可惜又不中听又不中用,在我院子里做了半个月的活还没服……啊!。”
迟星站在原地,突然被一股力拽向前去,这一下直接惊得他话断在口中,只剩一声惊呼。
“周、周鸿烟你作甚!”
“给世子试衣。”周鸿烟拿着新衣裳,剑眉微挑,“只可惜我手不中用,还请世子多多担待了。”
本是寒冷的季节,屋内燃着炭火,迟星一遍又一遍地穿换着衣服,竟也不觉得冷,身上反而闷出了些薄汗。
试衣服实在累人,如同做了点力气活似的。
迟星站久后便半靠着周鸿烟,晕晕乎乎地听着几位侍女对衣裳的评价。
身上的重量突然增加了许多,周鸿烟不动声色地将小世子往怀里揽了揽,半抱着人。
近日一贯冷峻的脸上浮现出了几丝微不可查的笑意。
心中却还暗想着,这可不是他想抱的。
只可惜近绿几人很快选定了一件月白色银丝暗纹团花直裰,小世子终于得以坐下,但几人左看又看,却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总觉得还缺了些什么……”
“是什么呢?”
近叶上下打量了眼小世子,又看了看周鸿烟,好一会儿,她突然拍手:“知晓了!是缺了佩饰啊!”
佩饰?
门上悬挂着的牌子上写着“异种收容处”几个金色的字。
淡蓝色的生物培养胶囊撞入视野中,它们散发着淡淡的莹蓝色的光,从迟星的角度看过去,在外观测的研究员能够很轻易地观察到里面的异种。
这是迟星第一次亲眼见到那些称得上是“怪物”的异种。
它们根本和“人”无法沾边,畸形又扭曲。
生物培养胶囊从小到大朝着走廊的深处延申着,距离迟星最近的那一个培养胶囊中,装着一只龟鳖目的生物。远远看上去,如同海龟一样。
只是……假如凑近去看的话,就能看见它身上生长着令人齿寒的毛绒背甲,它头的两侧没有常见的眼睛,像是为了填补这个缺憾一样,无数眼睛点缀着它的龟蹼,在莹蓝色的的灯光下发出夺目的寒光。
迟星一时有些汗毛倒竖,向后微微退了一步,肩膀撞上了不知什么时候站在自己身后的何光尘。
这就是……异种吗?
何光尘看着他的眼睛,黑沉沉的眼眸里如同藏进了一片极深的深渊,没有一丝光能从中逃脱出来。
他忽然开口,认真的看着他的眼睛,像是在钻研分析迟星脸上表现出的每一个表情,问他道:“你害怕吗?”
那只异种只是生存于深渊浅层的背甲生物,是被深渊种们视为垃圾的物种。就连被捕猎的价值都没有,这才会被研究院的人轻易捕捉到。
何光尘不知道迟星会不会害怕它。
因为,他的本体比这只小小的背甲生物可怕千倍万倍——
他不知道,迟星对深渊生物的接受度到底有多高。
“还好。”迟星语气很轻松地回答,“只是不像人而已。这里又不是收门票的动物园,你不能要求一只怪物对人类来说到底有多少观赏价值。”
这番话并没有打消何光尘的困惑,他若有所思地垂下眸,紧紧盯着迟星的眼睛。
迟星愣了下,片刻,像是想起了什么,他忽而眉眼带笑,不怀好意:“你们觉得若是本世子腰间配上个玉佩该是如何?”
“玉佩?世子想配何种颜色的玉佩?”
“啊。”小世子粉润的唇瓣微微弯起,“就是那种祖母绿吧。”
“要是没记错的话,少将军就有这么个玉佩。”
“本世子觉得,那玉佩与我甚配。不知少将军可否割爱?”
言林沉默了。
这一晚,他终于意识到,他的这位Alpha丈夫,似乎并不是什么坏人。
但显然也不是什么正常人。
妈的,中二病。
第57章 学长的味道?
“哔——恭喜宿主完成剧情动作【羞辱】,奖励20积分,剧情点已完成。”
迟星刷分成功,心情大好,对背后那个人关爱智障的眼神也毫不在意了。
他终于放过了那个倒霉的扫地机器人,转身回屋,准备换衣服洗澡。
刚进卧室,忽听见身后传来敲门声,迟星开门,言林站在门口看着他。
迟星这一次落水生病,一昏睡便睡了许久,好在这高烧来得快去得也快,在他昏睡的这期间里体温已经退了下去。
等他醒来,已是第二天下午。
午后暖阳慷慨地将几缕阳光洒落进窗内,有不知从何处飞来鸟儿落在树枝上,叽叽喳喳地谈论晚餐,有种温馨的热闹在蔓延着。
屋内,感受着柔软但明显陌生的枕头,迟星还没太明白此时是什么状况。
“乌萨奇超绝屁屁系统,在吗?”
他小小声地唤着,语气谨慎又有些怯懦,显然还记得自己的任务没有做好。
乌萨奇超绝屁屁系统回应他:“我一直都在,宿主。”
“我现在是在哪?”
“您现在正在三皇子府上的一间屋子里。”
犹犹豫豫了好一会儿,迟星终于鼓足勇气开了口,问出了自己最担心的问题:“我的任务,是不是没有完成?”
乌萨奇超绝屁屁系统此时正检查着后台数据,回答得很快:“宿主这个世界的任务已经全部完成了,做得很好。”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迟星似乎能从那平淡的电子音里听出一丝安慰的语气。
“任务完不成会有惩罚吗?”
对于乌萨奇超绝屁屁系统所说的,迟星其实是不太相信的。
因为他现在都清晰地记得自己连人都没有碰到就掉进了水里,怎么可能……完成了任务。
他不动声色地往被子里缩了缩,垂下眼帘,排扇般的羽睫颤动,脸上的情绪是藏不住地低落。
“完不成任务的话会需要再多去一个世界,”小孩似的动作怎么能逃过乌萨奇超绝屁屁系统的眼睛,它心中泛起些无奈,仍是耐心解释道:
“不过宿主已经完成任务了。那晚宿主虽然没有将三皇子推入水中,但他自己跳入了水里,并且周鸿烟也看见了这一幕,达成了任务完成的条件。”
“做得真的很棒,宿主。”
缩在被子里的人一顿,露出小半张脸,呆愣愣问道:“这也能算吗?”
“当然,我怎么会骗您。”
乌萨奇超绝屁屁系统这一番话成功让迟星眉眼弯起,他抱着被子坐了起来,脸颊边梨涡浅显,兴奋道:“那我是不是快能离开这个世界啦?”
迟星这一下动静不小,进来打扫房间的侍女察觉到他醒了,忙走近屏风处,轻声询问:
“世子您醒了?”
迟星赶紧躺了回去,小脸紧绷,装作什么都没有做的样子,“嗯,刚醒。”
侍女没再多说话,迟星听见她的脚步声逐渐变小,看样子是离开了屋子。
原本迟星还沉浸在完成任务的喜悦中,侍女的闯入突然将他带回了现实。迟星想起他此刻正待在林麒运的府中,而昨夜,他还对林麒运做了那么多坏事……他咬了咬唇,不知如何是好。
没等迟星想好该怎么面对林麒运,屋子的门突然被人推开,有脚步声渐渐走近。
“感觉怎么样?还有没有哪儿觉得不舒服的?”
林麒运弯下腰,手撑在小世子的枕头边,温热呼吸落在迟星耳畔,声音温润清澈。
听起来并没有因为昨晚的事生气。
“没有不舒服。”迟星心虚,不自然地扭了扭头,嗫喏道:“昨晚、昨晚多谢你。”
“啊,世子客气了。”林麒运眉头一挑,似是没想到还能在小世子的嘴里听见这般好话。
他抬手示意,不一会儿,一名侍女端着碗热气腾腾的粥便走了过来。这是早已准备好的,一直放在锅上热着,生怕小世子吃不到热食,闹了肚子。
林麒运扶起小世子,让他靠着床,自己端着那碗粥轻吹着。
瞧着温度应该合适了,他便用勺子轻舀出一点,放到小世子嘴边。
迟星唇瓣紧抿着,觉得这样别扭极了,怎么也不愿吃。
视线落在小世子泛红的耳廓,林麒运明白这是害羞了,他嘴角上扬,克制着笑意轻哄着:“你睡了太久,不吃点东西怎么行。”
“乖,张嘴,啊……”
林麒运就这样哄小孩子似地喂着,迟星竟也吃下去了大半碗。
放下碗,林麒运动作轻柔地拿着手帕擦拭着小世子的嘴角,状似无意地开口:“我今早进宫了一趟。”
想到原剧情中林麒运就是向皇上告发了自己,让自己落得一个凄惨下场,迟星原本放松的身子一僵。
迟星心中揣揣,推测着他这次进宫,大概可能就是为了昨夜的事情。
“你进宫跟我说做什么?”
“我是去给皇上推荐个人。”林麒运不知道迟星如此多的心思,只轻笑了声,“做件能让我和他都两全其美的事。”
这话说得模糊,迟星听得不明不白,不敢轻易接话。
他抿唇不语,作出一副不感兴趣的模样。眉眼低垂,纤长浓密的睫毛在苍白的脸颊上落下一片阴影,看起来脆弱又透明,好似下一刻就会消失在这世界上。
林麒运心脏发紧,一种说不出的空缺感涌上心头。
他突然紧紧握住小世子的手,仿佛这样才能让他好受一些。力道一下失了控制,迟星被抓得疼了,喉中忍不住呜咽出声,眼尾瞬间便染上了雾意,湿漉漉地缀在那一处,昭示着自己的可怜。
“抱歉……我刚刚走了神。”林麒运急忙松了手,轻轻地揉着刚刚握住那一处,“就是突然觉得,你该再多吃点,现在太瘦了。”
莫名其妙的,迟星暗道。
他用力抽回手,过了一会,还是没忍住好奇,问了出口:“什么两全其美的事?”
林麒运并不回答,转头看了看天色,“你应当很快就知道了。”
冬日的太阳似乎总是会落得早些,两人只是坐着聊了会天,屋外的阳光便隐去了身影。
迟星觉得自己再这样在三皇子的府上躺下去,也许不用等到皇帝下旨,今夜梦中他就会被抬出燕都了。
他决定起来走几步。索兰终于紧赶慢赶的从后面赶上来:“你们走得好快啊,迟老师,这些异种没吓到你吧?”
“没有。”迟星对待索兰的态度温和有礼多了,像是再一次戴上了孱弱纯洁的面具,“只是有些不习惯……毕竟这些动物,长得实在是太……出人意料了。”
索兰被这个形容逗笑:“咱们这里是异种研究院嘛,你可以自己先看看,这里出现的异种都被很好的收容起来,对我们来说还是很安全的。小何我得先借走了——马上就到下班时间了,那些同事估计不太想加班。”
迟星很懂事的点了点头,朝着满脸写着不情愿的何光尘望去一眼,意思很明确——
快去。
何光尘在原地犹豫了三秒,终于转过头,在索兰的催促下,和他一起前去修理刚刚因为信号中断而破损的培养胶囊。
迟星再一次短暂地获得了自由。
进来的时候他就已经看见了,这里装有很多监控,他不能随意动手动脚,也就只能看看。
三楼坏掉的培养胶囊在另一端,迟星朝着长廊深处走近。
那些更大的培养容器里同样是莹蓝色的液体,而越靠近尽头、培养胶囊中的异种体型就更大……也更像人。
盔毛蛇、半人马、深海单盘蛸……
它们盘亘在巨大的玻璃胶囊中,随着人工制造的浪潮起起伏伏。
而走廊的尽头,矗立着一个三人高、十米宽的立方体胶囊。
与其他展柜不同的是,那里是空着的——
研究院不可能为一只从未捕获的未知生物铸造栖息地。
它一定是曾经被人类从深渊里捕获,又从这固若金汤的牢笼中逃出去了。
迟星好奇地抬起头,去看立方体旁边挂着的牌子。
上面写着的名字叫塔纳托斯——迟星知道这个名字。
他曾在一则希腊神话中听过,塔纳托斯作为最狂傲无礼的死神,容貌俊美,司掌着死亡与毁灭。
……研究院为什么要为一只异种取这样的名字?
隐隐的不安弥漫上心头,迟星后退两步,肩膀再次撞进男人宽厚的胸膛。
何光尘的行动从来无声无息,让人想到在潮湿土壤上潜行匿迹的蛇。
他低下头,温驯地凑近迟星的脖颈,微微偏过头,着迷又贪恋地嗅闻着迟星身上的味道,嗓音低低的:“你害怕吗?”
不知是不是这道长廊对人有致幻作用,迟星还未回答,便骤然发觉,自己四周荡漾着幻觉般的回声。
“他喜欢你。”
“他喜欢你……”
“他喜欢你!!!”
林麒运拗不过他,只好帮他拿来衣裳。
“我原来的衣服呢?”小世子一摸,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林麒运解释道:“拿去洗了,现在应当是还在晾着。”
他以为小世子是喜欢那件衣裳,笑着调侃:“怎么了?担心衣裳会被洗坏?”
迟星摇了摇头。
自然不会是这个原因,他怎么会舍不得一件衣裳,只是腰间空落落的,有一些不习惯。
他还记得那个玉佩是周鸿烟很重要的东西,自己只是借来用用,若是弄丢了那可不好办。
小世子眉头轻皱,手落在腰间,温声问着,“你可有见过,嗯……一枚祖母绿的玉佩?就是之前就挂在我腰间的那个。”
“哦,那个玉佩啊。”林麒运笑意渐冷,转身拿出玉佩放入迟星手中。“在这。”
小世子拿到玉佩摸索了一番,接着,就准备重新挂回腰间。
嫩白的掌心与玉佩形成鲜明对比,林麒运垂眸瞧着,突然开口:“这个玉佩,好像我在周将军的身上也见过。”
“恩,是周将军借给我的。”
林麒运被这个“借”字弄得眉头一挑,暗道周鸿烟的主意打得可真好,可是只是白日做梦罢了。
玉佩被林麒运夺了回去,迟星伸手刚想去抢,却被林麒运接下来的话惊得动作一顿。
“你可知道这个玉佩有着怎样的含义?”
“这可是他母亲传给他,用作定情的信物,可以说,这玉佩就是给未来儿媳的。”
“迟星,你明白了吗?”
林麒运目光灼灼,像是在问,你明白了吗,明白周鸿烟到底对你含着怎样的心思了吗?
话音一落,周围都静了下来,迟星漂亮圆润的双眼正因为这突然的信息被惊得睁大,清晰地倒映着面前林麒运的模样。
若是迟星真的能看见,也许会被林麒运那双黑眸中炙热得快要溢出的情感吓到,可惜他看不见。
他愣了一秒,再开口时语气有些犹豫:“那是不是特别珍贵啊?”
迟星知道那玉佩应当是极为重要的,不然当初周鸿烟也不会宁愿给他当飞鼠鸡腿仆人,也不愿把玉佩给他,可他没想到居然会如此贵重。
这个时代被父母传下来的定情信物,那和传家宝有什么差别?
早知道这么重要,那天晚上周鸿烟再怎么哄他他也不会答应的。
想到这,迟星还有些埋怨起周鸿烟来了,要不是他突然这么大方,自己也不会戴着这个玉佩来参加宴会。
要是被别人看见了,指不定要说他抢周鸿烟东西呢。
虽然、虽然他确实一开始是想抢的。
白腻软嫩的小脸悄悄鼓起一边,迟星偷偷摸摸地在心里说着周鸿烟的坏话。
“……什么?”
林麒运怎么也没想到迟星的关注点竟然是这个,完全没有领会到他的意思。
那可是定情信物啊,周鸿烟就这样把它挂在了小世子身上,这不是明明白白地告诉别人周鸿烟心悦于世子吗?
头一次发现小世子如此迟钝,林麒运几乎要被他问得哑口无言。
往日温文尔雅的面具再也无法保持,林麒运再开口几乎是口不择言:“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吗?迟星,这代表着周鸿烟他……”
“林麒运!”
未完的话语被突然打断,林麒运冷眼望去。
遮掩着屋内的垂帘被粗暴的掀开,随之而来的是风尘仆仆的周鸿烟,与一声极具冒犯意味的怒吼声。
路过的侍女忙加快步伐,生怕神仙发怒殃及星鱼。
天呐,又有人直接叫殿下的名字了。
他点了一荤两素,跟米饭一起盛在不锈钢餐盘里,每个菜量都不少,米饭也很多,迟星都觉得自己都够呛能吃完,结果一刷卡才12块,可谓是物美价廉。
他端上盘子,等着后面的言林点菜,没想到对方指着菜单,一口气点了五个菜,刷了20块钱。
好家伙!迟星震撼了,这家伙看着文文弱弱,没想到饭量这方面居然跟武力值成正比,是个英雄好汉啊!
迟星正想调侃对方几句,结果下一秒就皱起了眉——
他看见言林的餐盘被推出来,那五个菜加在一块,也没他那三个菜多?
第58章 学长要找麻烦
迟星瞪大了眼睛。刚才他亲眼看着言林点的,对方要的就是正常的饭菜,并没有点拼盘什么的,何况价钱也在那儿摆着的,20块钱的套餐怎么还没12块钱的多?
言林看着他的盘子,表情有些惊诧,似乎也是第一次发现自己的菜量居然和别人不一样。
迟星马上端着两个盘子回窗口理论:“喂,怎么给他打这么少啊?过分了吧?”
负责打饭的beta倒是很高傲,一边抖勺子一边漫不经心道:“没错啊,他不是Omega吗?”
那一日过后,迟星鲜少再与周鸿烟有交流。他不明白,怎么会有比捕猎获得的猎物血肉还要鲜美的东西?
何光尘的力道不轻,迟星被他弄得有些疼,但仍乖顺地回答:“这叫接吻。”
何光尘有些不解:“任何……人,都可以接吻吗?”
“不是。”迟星感觉到那道视线去而复返,主动踮起脚,“只有恋人才可以。你是我的丈夫,所以,只有你才可以。”
他见对方似乎没能理解,黑沉沉的目光仍然盯着着自己的脸,便推着何光尘进了他们的房间:“好好休息。”
迟星错开何光尘的视线,关上门,声音在门外响起:“我去给你煲汤喝。”
随着门关上的“咔哒”一声响,何光尘的触手再也控制不住地显形,蓝黑色的黏腻触手挤满各个角落,盘亘在整个卧房,黏糊糊的浆液顺着扭动的触手朝下滴落,牵扯着丝丝雪白的线。
何光尘若有所思地张开口,声音和无数道心中.共颤的回声重叠在一起:
“丈夫。”
只有“丈夫”,才能理所应当地享受迟星的唾液。
何光尘顺着这个概念,想到了一件另外的事。
触手似乎能明了他的心意,最粗的那一根从角落里翻了出来,从尾部开裂,露出白色的腕足内里。
那根触手忽然急速抖动起来,如同牛胃反刍一样,过了一会儿,从里面吐出一具人类的身体来。
如果迟星在场,就会认出,地上那个昏迷的人类的长相,和他的丈夫一模一样。
与其说是深渊种寄生了“何光尘”,不如说,他把他整个都吞了进去,成为了新的“何光尘”。
而现在,怪物觉得,他不需要这个人类了。
触手团团虬结在一起,模仿着人类重塑血肉的方式,一点一点的复刻着何光尘的身高、样貌和体态。
两分钟后,新的“何光尘”诞生了。
深渊种极其强烈的占有欲并不允许有人觊觎他们的“所有物”。
那个名叫迟星的人类说,只有“丈夫”才能获得他的津液。
而他,只能有一个丈夫。
……
那个已经被“何光尘”剥夺了身份的人类被他扔进了深渊。
也许有朝一日,在他的管控之下,另一个“何光尘”有极小的可能可以重见天日。
不过,现在这些不是何光尘考虑的东西了。
能够独占迟星的喜悦弥漫上心头,就连这具让他觉得笨重不已的人类躯体也轻快不少。
他想告诉迟星,他要和他“接吻”。
这分开的短短十五分钟,已经耗光了何光尘所有的耐心。
他现在、立刻、马上就要!!!
触手们似乎能察觉到他的欢欣,在空气中舞蹈得越发癫狂。
它想要!它想要!它想要!
迟星的唾液,实在太美味了……
何光尘没注意到,有几根触手没有听话地隐匿,而是依附在他手边,随着他推开厨房门的动作而轻轻摆动着。
迟星正在煲汤。
何光尘身形如鬼魅,走路无声无息,触手拖行在地板上,拖出一条湿润的水痕。
直到门被推开,迟星才发觉了他的到来。
他似乎有些怕自己,何光尘不明白这种情绪的来源,在对方僵硬回过头的时候,照往常一样捏住了迟星的下巴:“我可以和你接吻吗?”
这句话虽然是问句,但何光尘却丝毫没有询问的意思。
还没待迟星反应过来,他就俯下身,咬上迟星的唇瓣。
唇齿交叠,迟星耳中隆隆作响——何光尘在吞咽他的唾液。
他似乎特别喜欢和爱人交换体.液的异样体验,直到迟星缺氧,才放开了他。
迟星没有力气,懒懒的耷拉着眼皮,依靠在何光尘的肩膀上低低喘气。
公寓隔音很好,从厨房的窗往外看去,公寓外栽种的香樟树被风雨击打得四处摇晃,枝叶扑簌簌地摇晃着,可没有一点声音传入室内。
厨房里安静得出奇。
迟星微微眯着眼,再一次把自己嵌入那个冰凉潮湿的怀抱。
监察人员并没有来。
他本可以拒绝这个对他来说多余的吻,但何光尘来势凶猛,他体弱多病,无从抵挡,只能顺从地安抚着他。
迟星不喜欢和一个陌生人——哪怕是名为“丈夫”的陌生人做出这样亲密的举动。
他想,他该和何光尘谈谈了。
至少也是约法三章……总之,不能随意动手动脚。
他这样想着,还在酝酿着说辞,方才漫无目的游荡着的目光在某一点忽然停住了。
迟星的呼吸在此刻静止。
他看见了地板上的影子。
何光尘比他高挑,能够完全挡住他的身影,这还算正常。
但是——
他身后那些像章鱼腕足一样的东西,是什么?
不对劲。
迟星退开一步,下意识对上了何光尘的眼睛。
他忽然觉得,之前自己没有看错。
密密麻麻的复瞳挤在一起,构成了一双黑黝黝、冷沉沉的眼睛。
迟星的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如若擂鼓。
他的丈夫……到底是什么东西?
虽说白日里周鸿烟依旧会跟随在他身边伺候,但面对他的训斥和责骂,周鸿烟却并不作回应,两人好似陷入了冷战般的局面。
这未免有些荒谬了,每每想到“冷战”二字,迟星便会忍不住打寒颤,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他与周鸿烟从未和谐相处过,何来冷战一说。
只是最近的周鸿烟真的有些反常,面对着他时,周鸿烟不再是之前那种不耐烦的态度,很少再口出狂言惹他不开心。
相反,这几日他安排下去的任务,周鸿烟都有去完成,只是很少再开口说话。
若不是近叶与他说,周鸿烟总是冰冷着一张脸干活,似乎他下一刻一个不爽立马就会将他给揍了。
他都快以为周鸿烟是如此心胸宽广之人,面对强压自己做奴仆的人也能放下心中芥蒂,尽心尽力地照顾他。
只可惜这是在王府里,周鸿烟不敢下手,只得忍气吞声地伺候着他。公寓的门“咔哒”一声打开,迟星带着他进门:“这里是我们的家。”
这还是他们结婚时,何光尘单位分配的婚房。迟星并不是奉行极迟主义的人,屋子里的陈设迟单温馨,家居机器人负责打理一切琐事,迟星一般不去安排其他物件。
“这里是智能鞋柜,不用打开。”迟星一边介绍着房间里不多的家具,思路转得飞快,“你……”
他还没说完,左肩传来一部分重量,下一刻,他就被人按在了墙上,脊背紧靠在智能鞋柜上,眼前一片花白。
他身体虚弱,常年是病骨支离、需要家用医疗机器人辅助的状态。
再加上对方似乎不怎么讲道理,力道完全没收住,把他消瘦的肩胛撞得生疼。
而何光尘似乎没有注意到他的动作是多么粗鲁。
他学着他们在302病房中的那个拥抱,绞紧迟星的身体,鼻尖轻触着迟星的脖颈,轻轻地嗅闻着,似乎在寻找些什么。
迟星看不见他的眼睛,刚想问他“怎么了”,又忽然想到那个不切实际的猜想,还有何光尘说要和他回家的事,又默默闭上嘴。
何光尘在闻他的味道。
要不是迟星表现出了“抗拒”,让他刚才的气味变得没有那么吸引人了,何光尘在车上就想去追逐这股香气。
颈侧的大动脉是最靠近心脏香味的位置,恶魔果实一般的心脏和迟星身上淡淡的果木香味混杂在一起,香得几乎让他有些失控——
嗅闻、攫取……不、还不够!
还要怎样,才能更深入的攫取他的味道?
他眯起眼,由众多细小眼瞳聚成的眼球剧烈震颤着,几乎要脱出眼眶去。
何光尘思忖着的时候,迟星也在飞速思考着。
脑中那道温和的声音又在下发指令了:“迟老师,您的丈夫似乎需要您的安抚。”
迟星听出了他话语中的威胁意味,回想起生物电贯穿心脏的麻木疼痛。
这一刻,附在他脖颈边不住嗅闻着的何光尘似乎找到了什么新的方式。
他张开嘴,尝试着、用人类迟单的齿尖磨蹭着那块细嫩的皮肤。
他觉得,被皮肤包裹着的血肉,也许会更香。
然而,他的动作被迟星制止了。
尖锐的疼痛促使迟星伸出手,掌心托住他的侧脸,在对方意味不明的晦暗目光之中,主动踮起脚,吻上了何光尘的唇。
何光尘不明白人类这个东西的意义是什么,然而,对方的舌尖伴随着气味横冲直撞的撞入他的嗅觉器官——
他……好像更香了。
这个人类不仅身上是香的,唾液、血液甚至汗水,更香,更接近于他心脏散发出的味道。
蓬勃的香气唤醒了何光尘吸吮的本能。
他反客为主,吸吮着对方口腔中的津液,直到迟星的氧气耗尽,面色苍白地推开他,何光尘才意犹未尽地松开手。
缺氧带来的空白突兀地呈现在眼前,往日熟悉的家具陈设镀上了一层强光白边,像是展开了一个新的世界。
监视的视线终于消失了。迟星松了口气,下颌处传来微微的疼痛。
何光尘捏着他的下巴,强硬让他转过眼,对上自己的视线。他目视着迟星,黑沉沉的眼睛侵略性极强,让人无端联想到捕食的猎豹。
他喉结轻轻一滚,冰凉的指腹摩挲着迟星的唇瓣,嗓音沙哑:“这个……是什么?”
想到这,迟星靠在贵妃椅上懒懒打了个哈欠,突然有些心疼周鸿烟,想要做主角还真是不容易啊。
与自己讨厌的人每日相处,还不能翻脸走人,只能憋屈的待在这儿。
但此刻笑起来就不一样了。虽然只是勾唇轻笑,但还是有如一泓清泉,春风化雨似的,让人忍不住也跟着笑起来。
迟星看着对方,傻笑了一会儿,觉得氛围不错。
他想起接下来的任务。如果现在提出想去对方实验室看看,言林很可能会答应他。
迟星转转眼珠,手里捏着筷子,正想着如何开口,却见对面的人也望着他,小心翼翼地开口:
“你……想去我实验室看看吗?”
迟星勾起了唇角。
第59章 学长不像话
迟星跟着言林进了实验室。
他从没来过这种地方,连戏里都没演过,十分陌生,充满敬畏。言林说不能乱摸,他就乖乖插着兜,只看不碰。
但他还是好奇,每个仪器都凑过去看看,觉得这些东西超酷。
言林换上白大褂,一一回答迟星的问题,最后终于忍不住,主动介绍起来。
迟星轻轻推开了门。
洁白的病床上,陷着一个苍白的星年人。
何光尘的样貌很好,五官锋利又清晰,闭着眼的时候,也能想象出他工作时的一丝不苟和严厉。
在迟星和何光尘为数不多交谈留下的印象中,他的丈夫冷肃、阴沉,沉默寡言。
这是他第三次来医院,每一次都是护士发现了何光尘生命体征的变化,才打电话叫迟星过来。
在电话中,护士很欣喜地告诉他——何光尘的情况好转不少,也许很快就要醒了!
迟星垂着眸看了他一眼,把手中的肉片汤放在桌上。
他不在乎何光尘到底醒还是不醒——如果没有联邦专职人员派发给他的那个“照何好何光尘”的任务,迟星想,自己也许一辈子都不会来干涉的“内务”。
但在重重监视下,迟星还是摆出一副怯懦的乖顺模样,轻轻喊他:“光尘……”
三秒过后,和以往一样,无人应答。
迟星松了口气,在病房里待了半个小时,顶着联邦人员那道无形的目光,准备离开。
然而,就在他转过身的一瞬间,警报器快速的响起!
迟星回过神,被一双黑沉沉的眼攫住了。
何光尘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
他不知道他看了自己多久,才触发了警报。
迟星的心脏跳停一秒,那一瞬间,他似乎看见了何光尘的眼睛。
里面有数不清的瞳孔挤在一起,轻轻颤动着,让人想到聚和的、一串串的卵鞘。
迟星睁大眼,想要再看清一些的时候,外面的护士和医生冲了进来。
“302病人生命体征不明,应展开即时监测!”
“天……他的心脏怎么跳得这么快!”
“心电图机……好像坏了。”
迟星在一众人员的推搡下错失时机,等他再抬起眼,何光尘的眼睛已经再一次闭上了。
迟星被迫到病房外等待。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迟星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
刚刚他在何光尘眼中看见的复瞳,真的是自己的错觉吗?
好在,医院没有让他等太久。
半小时后,医生和护士从病房中出来,不住地对迟星道喜:
“恭喜恭喜!何博士醒了!”
“何博士是联邦的科学先锋,请您好好照何他!”
迟星点头,再一次推开了门。
果真如医院的医生和护士所说的那样,何光尘醒了。
他躺在病床上,微微侧过头,像是在嗅闻着什么。
他似乎只有一个嗅觉器官,双手双脚平放在床上,一动不动,像是被什么东西捆缚住了。
迟星站在床边一动不动,本能和直觉在心头警铃大作——
快逃走!
离开他!
然而,联邦人员似乎发现了他的异常,温和地通过他的脑内芯片下达了指令:“迟老师,该和您的丈夫问好了。”
迟星的身子一僵。
他们的婚姻关系是在联邦的管控下建成的。自从何光尘进入研究院,联邦接管了他的一切。
那像是一种安抚政策,何光尘在外奔波,而作为他的配偶,迟星必须履行“照何他”的职责。
否则——联邦会对他进行一些足够让他回心转意的“惩罚”。
迟星不想和他们硬碰硬,汗毛直竖,脚步缓慢地朝着病床靠近。
而同一时间,何光尘停止了嗅闻。
他像是找到了自己的目标,保持着头颅不动,那双黑漆漆的眼睛缓慢地扫了过来。
目光从眼尾泄出,直直的落在了迟星脸上。
这一次,迟星看清了他的眼睛。
和正常人一样,只有一个瞳孔。
这似乎在证明他刚刚荒谬的猜想只是一种错觉。
无论如何,迟星松了口气。
而此刻,何光尘似乎找到了目标,耸动着鼻翼,僵硬地转过头,对上了迟星的眼。
不知为什么,在这间病房,迟星总有些生理上的不适。
他把问题归结于这里密不透风的环境,空气流通不好,于是去打开窗户,让外面湿润凉爽的风吹进来,总算驱逐了一些他心里的不适。
这时,联邦人员下达了新的指令:“迟老师,不和你的丈夫熟悉一下吗?”
迟星眼睫微闪,碎发遮住的额头沁出细细的汗。
他是不喜欢待在何光尘身边,但比起联邦即将对他实施的非人的惩罚,他还是极力忍耐下来。
他没有抬头,声音很轻:“你这些年在研究院的日子还好吗,有没有过度劳累?”
回答他的是一片静默。
迟星以为涉及到了机密,他不好回答,耐心地换了个问题:“光尘,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他再一次对上了何光尘的眼睛。
此刻,对方并没有看他,鼻翼轻轻耸动着,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
没有得到回答的迟星轻轻蹙眉,加重了语气:“光尘?你还好吗?”
这道声音似乎唤回了何光尘的神志。
他看向迟星,漆黑的眼像是深渊一般,深不可测,有些生疏的张开口,声音像是拉锯一样,怪异又沙哑:“……抱歉。”
他没有听清迟星在说什么。
因为,迟星实在太香了。
那并不是一种可获得的食物散发出来的芳香,对“何光尘”来说,那更像是一种亲缘关系。
迟单来说——迟星身上,有深渊和他的味道。
那股香味实在太浓烈,攫取了“何光尘”的全部神智,他在嗅闻、捕捉着它的来源。
捕捉他!
捕捉他!
捕捉他!
深渊种的心中,有另一个声音疯狂叫嚣着。
最终,香味的来源定格在了迟星身上。
这是一个人类,他想。
和他完全不同的,脆弱、无耻的人类。
他是深渊来的异种,人类搅扰了他的存在,群星来到了正确的位置,宿命的召唤将他从梦中惊醒。
更糟糕的是,在那场研究院不自量力的讨伐中,他的心脏丢了。
他跟随着代表着亲缘关系的香气指引,从深渊中的拉莱耶神殿中醒来,成为了“何光尘”。
他微微眯起眼,小心的控制着属于人类的指节,想要去触碰迟星的手。
只要触碰到属于自己的东西,他空落落的胸膛会随之震荡。
然而,在触碰到那只温热的、白皙漂亮的手掌后,他空洞已久的胸膛并没有因此震动。
……他的心脏,不在迟星身上。
一股暴怒从怪物的心底油然升起,一瞬间席卷了他的理智,他似乎需要找到一个发泄口——
心里的另一个声音叫嚣着:
撕碎他!
而何光尘否定了这个选择。
不行。
迟星……很香。
他像是望梅止渴一样,着迷地、低低地嗅闻着迟星的味道。
越靠近,越让何光尘惊异的是,这股香味似乎是从他身体里传出来的。
难道……迟星也是一个和他品类相同、从深渊里爬出来的异种?
何光尘停止了嗅闻的动作,安静地盯着迟星。
被褥下,被洁白被子压住的双腿骨节处陡然开裂,蓝黑色的、蒙着淡淡的金属光泽的触手探了出来。
它们似乎能够读懂主人的兴奋,在空中胡乱舞动着,织成一个巢穴,只留下何光尘那种英俊的、神色冷肃的脸。
而迟星浑然不觉。
他带的肉片汤快凉了。
前几次迟星来看望他,也带了煲的汤,然而那几次何光尘都是昏迷状态,他带汤来,也只是做戏给监视自己的联邦人员看。
这次却派上了用场。
迟星的声音有些模糊的传入何光尘的耳膜:
“我为你煲了汤,这肉是我叔叔带给我的,据说很补身体。”
何光尘——已经成为“怪物”的何光尘嗅觉放大了一千倍,在肉片汤的香气布满整个室内的时候,那些触手更加疯狂地舞动起来!!
然而,在迟星回过头的一瞬间,何光尘的触手变成了透明色,隐匿在空气中。
何光尘机械地张了张口:“这是,什么……”
迟星发觉了他的异常,紧紧地盯着他漆黑的眼睛,试图从里面看出什么端倪来,回答道:“这是……章鱼汤?”
耳膜和空荡荡的心室一同震颤起来,何光尘已经听不见迟星的说话声了。
是它!是它!是它!
是他的心脏!!!
何光尘透明的触手已经不受控制地打翻了汤碗——
当啷一声,内容物倾泻一地。
何光尘的呼吸随着迟星的动作,一起停止了。
里面的东西是血红色的,小小的血肉上遍布着粉紫色的触手,看上去很是幼嫩。
它们聚拢在一起,像是婴儿一样,娇嫩又脆弱。它本该在他的心室里安眠,如今却……
触手似乎发现了什么,越发疯狂地、杂乱无章地扭动起来,极速的胀大、蜷曲……直至填充满整个302病房。
而何光尘坐在扭动无序的触手中,黑色的复瞳挤满眼眶,不安的颤动着:
他的心脏,只剩下一半了。
而另一半……
何光尘看向了正在收拾地面狼藉的迟星。
迟星察觉到这道如芒在背的目光,心中咯噔一声,以为他害怕自己投毒,主动道:“你别怕,我已经吃了一部分,很安全……”
在他的视野中,何光尘的面容古怪地抽动起来,重复着他的语句。
无形的触手爬满了整个室内,无形的压迫感倾泻而下,如有实质地压在迟星身上。
他头皮发麻,心脏如同被一只大手紧紧攥住,听何光尘喃喃念道:“你——吃——了?”
谢英卓咬着牙,看看言林,又看看迟星。
迟星还有恃无恐地朝他点了点下巴,谢英卓瞪了他一眼,终于退开,气呼呼摔门而去。
见师兄走了,裴静也赶忙追了出去。
实验室里只剩下迟星跟言林两个人。
迟星终于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越笑越收不住,笑得肩膀都抖了起来。
一旁的言林摇头嘀咕着“太过分了,不像话”,但最后还是没忍住,跟迟星一起笑起来。
第60章 学长没有信息素
自那天后,言林和迟星的关系亲近了许多。
他们开始一起去学校,一起吃饭,再一起回家。没课的时候,迟星就跑到言林他们实验室去,趴在桌上小睡,或者拿笔记本做作业。
至少在外人眼里,他们俨然已经和真正的新婚小两口一样了。
关系变好了,许多事就简单得多。短短几周,迟星见缝插针,刷了不少任务,攒了四百多积分。
屋内突然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声响大得惊人,惹得几位侍女赶紧推开门。
她们小心翼翼地走近屏风,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有胆子稍微大点的,探头去看。
只见那头,床幔层层叠叠,将人遮得只剩隐约轮廓,小世子坐在床上倚着床头,而少将军对立而站,低着头,神色莫辨。
见小世子没有受伤的样子,她又接着试探问:“公子,现下要洗漱了吗?”
“洗!”如索兰所说,这里没有任何光亮。站在门口朝着长廊内望去,能看见一些黑色的展柜中冒出的点点荧光。
绿莹莹的光点缀在圆扁透明的伞状体上,酷似水母的物种长着千万条触手,随着人工波浪的鼓动而缓慢的漂流着。
“这是波拉姆水蛸,是不是很像水母?”
索兰博士持着一盏老式煤油灯,幽幽的暖黄色灯光从玻璃片后透出来,刚好能照亮三人的脸:“据探测数据表明,这是最接近于‘塔纳托斯’的生物,有文献表明,这两种生物也许是隶属于同一目的生物。”
迟星本能地对刚才看见的“死神”异种有些好奇,微微的附身,凑近玻璃缸,想要再看清楚一些。然而,就在他凑过去的那一刻,波拉姆水蛸忽然暴动起来,朝着某个方向疯狂的游动起来——
索兰博士扶了扶眼镜:“今天这位是怎么了……你们有福了,平时它可没这么激动。”
那只单色水蛸快速的游动着,无数莹绿色的光点汇聚到一起——
到这个时候,迟星才真切地看出,这里只有一只波拉姆水蛸。
那些黑色的展柜里游动着的生物都是它的触手!
迟星心底发冷,不由向后退了一步,等到再一次撞进何光尘怀中的时候,他才安定下来一些。
说来也奇怪,每一次当他心神不定的时候,只要把自己嵌入对方的怀抱,就能够获得冷静思考的理性。
……就像某些玄幻小说中描写的“亲密行为饥.渴症”一样。
迟星摇了摇头,把这个荒唐的念头甩了出去。
他现在到底在想什么呢……
但是水蛸并没有停下。
它迅速地游弋到了三人站立的玻璃缸边,两只触手非常人性化地伸出,在玻璃壁上奋力地拍打着——
笃笃!笃笃!
回声荡漾在黑色的长廊中,回荡着沉闷的声响。
索兰似乎很好奇它到底在干什么,凑近查看:“今天它怎么表现出了亲人性?要知道,这个小家伙自从从深渊里捕获以来,一直是蜷缩在箱子底的闷闷不乐的状态。”
迟星其实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屏着气,垂下眼眸,正准备靠近一些查探的时候,整个人就被身后的何光尘给捞了起来——
迟星:“???”
这又是在干什么?
他挣扎了两下,但是背后的何光尘似乎没有任何想要松手的意思,见他挣扎,这才惜字如金地解释道:“危险。”
迟星:“……”怎么这个时候关怀起他来了?
何光尘垂着眸,确保迟星的安全之后,这才阴沉地朝着培养胶囊中投去目光。
那只丑陋的水蛸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在对上何光尘的目光之后,终于偃旗息鼓地安静下来,像一只泄了气的气球,迅速的瘫软下来,黏哒哒地顺着玻璃壁滑向下方。
刚刚,它是在求救。
这只水蛸是和自己一起被人类唤醒的。常日它一直生活在深渊最深处,刚刚索兰博士说得没错,如果论起亲缘,波拉姆水蛸甚至和自己是同根同源的物种。
但这并不代表,何光尘一定有义务去救它。
怪物的亲缘很弱,刚刚生产的水蛸为了补充自己的营养,就能毫无负担的把生下来的小水蛸吃下腹中。
母子相替的亲缘尚且淡薄,何光尘对它,一点怜悯之心也没有。
他只是不想让水蛸靠近他的人类。
几名小侍女走近了后,才看清室内的一片狼藉。
原本盖在小世子身上的被褥被故意丢落到床底,连着床头摆放的烛台也被打落在地上,轱辘轱辘地翻滚着。
小世子似是气极,小口小口地急促呼吸着。
嫩得汪汪颊边还沾着乌黑发丝,仅着一身白色寝衣半坐在床上。
单薄背脊突显,像是天上来的仙人落难,一副狼狈又漂亮的模样。
几个侍女只偷偷那么瞧了一眼,便羞红着脸低下头去。
还有人偷偷看向那一堆杂乱被褥旁的少将军,暗自猜测小世子刚刚估计是发脾气了。
小世子虽说脾气恶劣又娇纵,但模样确实是燕都最为俊俏的少年郎。
现下就算盲了眼,也丝毫没折损他的形象,反而更添上一些清冷脆弱的味道。
惹人怜惜。
而另一边的少将军,虽说年轻有为,年仅二十便立下不少战功,当年一回朝便立马登上燕都那些小姐们的俊男榜。
不过。
她们可是站在小世子这边的。
谁不知道就是周鸿烟害得小世子掉马,摔伤了眼,还不觉得自己有错。
现在这会儿会在世子这儿,还是昨晚被大将军压着过来的。
小世子脾气也犟,昨日闹到府中来时好似提了什么条件,少将军没答应,就不接受大将军的道歉。
大将军和顺亲王谁也劝不动,就决定各退一步,留着周鸿烟在这儿照顾小世子。
今早时少将军先在外面站了半响,怎么也不愿进寝室,直到她们估摸着小世子真的快醒了,劝了半天才给劝了进来。
待几名侍女伺候完小世子洗漱,便想着要给他换衣穿鞋。
只是刚到穿鞋那一步时,她们突然被小世子制止了。
“退下吧。”
小世子坐在床边,眼眸微阖,月白色的衣衫衬得他如月如玉,故意道:“少将军不是说来照顾我的吗?刚好。”
“来给本世子穿鞋吧。”
语气里含着些显而易见的轻蔑与恶意,似乎真的在把少将军当佣人使唤。
正在走出房门的几名侍女闻言赶紧低头,不敢去看少将军的表情。
“你确定要我来给你穿?”周鸿烟直接冷笑出了声。
他堂堂一个少将军,在外向来是被人伺候着的主子,在边疆是更有“活阎王”之称,试问谁人见了他不低头发抖。
这迟星居然敢这样要求他……当真是如他人说的那样,没点脑子。
周鸿烟双手握拳,青筋鼓起,恨不得当场将迟星揍得哭爹喊娘。
“那不然呢?”迟星理直气壮地反问,白玉似的双脚未着罗袜,无聊地晃了晃腿。
迟星看不见周鸿烟在哪,光听他的声音便觉得凶极。可他却一次次的模仿着肮脏人类的行为,甚至学着他们的样子,不断地渴求、攫取他的气息和味道。
当怪物学会了文明社会的准则,这本就是违背天性的事情。
他做惯了深渊之主,面对迟星时,却隐隐产生了一种奇异的、失控的感觉。
理智和本能在告诉他——去缠绕、捕猎、撕碎迟星吧。
想要他,就把他据为己有;想让他待在自己的视线中,就让他捆缚于触手织就的牢笼;想要他的气息和味道,就把他拆吃入腹,永久的享有心脏的美味……
吃了他吧。
所有的触手再一次从黑暗中席卷而来,高频次赫兹的声音回荡在整条长廊中,使得玻璃密集又疾速地震颤起来:
吃了他。他往后退两步,何光尘往前堵上三大步,差点卡上他的腿。
两人带着奇异的默契,你一步我一步,在半分钟后,成功把迟星堵到了角落里。
何光尘身形高瘦,投下的阴影也是大片的。光照透过莹蓝色的液体,被浸染成了相同的色泽,柔和地落在他洁白的面颊上,眼睫弯出一抹孱弱的弧度,似风中蝴蝶一般轻轻颤动着双翼。
迟星的脊背已经抵上了背后冷凉的玻璃门,退无可退,但身前的何光尘似乎无知无觉,仍然向前。
“……”迟星抬眸,干脆利落的伸出手肘,堪堪抵在何光尘胸前:“干什么?”
何光尘终于停下了动作,目视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观察了一会儿,才得出结论般,语气笃定:“你真的害怕它。”
迟星差点被气笑了:“你千辛万苦把我顶到角落来,就是为了说这个?”
何光尘好奇地看着他:“你为什么不害怕?”
迟星看着他:“因为它们现在在笼子里。”
何光尘似乎对这个问题非常执着:“那要是他不在了呢?”
迟星方才紧绷着的肩沉了下来,心脏再一次鼓噪的跳了起来。
他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在他无意中忽略过去的地方。
到底是什么呢?
迟星沉默下来,和何光尘无声的对峙着。
可此刻,在迟星听不见的地方,何光尘身下无数条带着粘液的触手们正在发出嘈杂的声响。
无数眼球凝视着他的脸,黑白分明的瞳孔狰狞地颤动起来。
——他在害怕你。
——他不喜欢你!
掩藏在黑暗中的手臂缓慢的变成触手的模样,从宽松的衬衫中突起蜿蜒着,亲昵地缠绕着迟星的身体。
迟星被这若有若无的冷凉触感弄得有些心惊,低头看去的时候,缠在自己手臂上的只有研究院里湿冷的空气,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好在,很快两人身后就传来了索兰的声音:“你们小两口在哪干什么呢?迟老师应该是第一次来咱们研究院吧,小何,你也不带人家参观参观?”
何光尘转过身,缠在迟星身上的触手似有所感,随着他的动作倏地收了回去。
索兰站在离他们不远的另一端,笑着朝他们招手:“我带你们去看二层的异种培养室,这些异种是三个月前捕捉的,因为还没有进入脱敏期,所以只能生活在黑暗无光照的模拟环境中。”
说完,他又看了一眼窝在何光尘怀中,嘴唇苍白的迟星,安抚道:“没事,迟老师别害怕,你就当作自己
吃了他……
吃了他!!!
紫黑色的触手如同藤蔓般在地面生长攀附着,以一种极高的速度朝着迟星一寸一寸地靠近。
先卷上他的小腿,让他摔倒,黏糊糊的触手和娇嫩皮肤相贴,传达出的触觉温热又细腻;
游弋的触手会在那一瞬间顺着温热的腰肢缠上他的身体,墨绿色的黏液和雪白的肌肤绞缠在一起,透出的气味将是愉悦又狂热的腥甜;
最后,那根最细小的触手会缠绕着迟星细瘦的、孱弱的脖颈,颈骨折断的声音是狂欢的前示。
他可以在这个黑暗的、人工建造的洞穴中慢条斯理地分解和品尝自己的猎物。
对一只饥渴的怪物、一位狂暴的邪神而言,这迟直……太诱人了。
当那根已经化作实质的触手将要缠上迟星的脚踝时,变故陡生——
随着一声惊叫响起,方才还乖顺的仰倒在索兰博士手中的波拉姆水蛸忽然暴起,柔软的触手生长出坚硬的刺,以一种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敲碎了玻璃。
下一秒,水花四溅,在煤油灯微弱的光亮下,莹绿色的光点朝着迟星的方向迅速袭来。
何光尘听见了水蛸的声音,它在说——
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
我要吃我要吃我要吃我要吃——
波拉姆水蛸没有智慧,它迟单的主脑神经元传达出的信息只有捕猎和进食。
深渊种对邪恶的东西完全没有任何抵抗力,而塔纳托斯邪神的心脏是恶魔的果实,刚才它之所以没有攻击何光尘,是因为它判定了自己没法抢夺对方的心脏。
但迟星不同,他孱弱、苍白,手无缚鸡之力,是完美的猎物选择。
他不知道……他不知道自己身上,怀揣着一颗多么美味诱人、散发着蓬勃香气的心脏。
水蛸的触手朝着空无一物的方向探来——
而下一秒,那些莹绿色的光点在刹那间停顿下来,绿色的荧光飞速暴涨,几乎照亮了整个空间!
在变幻莫测的诡异光线下,迟星看清了丈夫的脸。
英俊的脸在此刻扭曲变形,变成了狰狞凶恶的模样,黑沉沉的眼眸中浮现出无数细小如针眼般的复瞳,挤挤攘攘的缩成一团,震颤不已。
四周陈列着的水蛸培养展柜不堪重负般颤抖起来,在幽绿色的光线下,很快发出了尖锐的爆裂声——
水花倾泻一地,沾湿了三人的衣袖和裤脚。
爆裂的动静惊动了房间中的报警系统,很快,整个黑暗的环境就亮起刺目的白光。
迟星和索兰惊愕地朝着方才一把掐住波拉姆水蛸的何光尘看去:“你……在干什么?”
他身上的衣服湿漉漉的,但仍然给人一种清洁规整的感觉。
何光尘站在无数块因为神经断裂而渐渐变得透明的水蛸碎肉中,恢复成一个瞳孔的眼睛望向迟星,目光淡然。
他松手,手中攥着的长满尖锐鳞片的水蛸头“嘭”的一声砸在地面,发出沉闷的回响。
鲜红的血从掌心滴滴答答地落在地面,何光尘却似乎感知不到疼痛,直直地望向迟星,风轻云淡道:“它很脏,不配碰你。”
要是放在以前,他遇到这种人一定会躲得远远的。他秀气的脚趾不自觉微蜷,但面上并不露怯,语气淡淡。
“大将军可说了,你既然不答应把那玉佩给我,那你就要留在这儿给我老实待着。乖乖给我做事,我说什么,你就得去做什么。”
“不然,本世子可要去大将军那好好说道说道了。”
念及此,迟星心一横,抬头掰过Omega的下巴,主动吻了上去。
抚摸不行,那就亲吻——这是他身为Beta能给出的最强烈的安抚。
唇齿相接的瞬间,言林怔住了。他手上的动作停下来,周身的烈酒味瞬间变得温柔。
但他没有放开怀里的Beta,而是闭上眼,深深吻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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