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1章 别去
白曦身上带着时光逆轮, 他赶路很快,墨垠追上他时,他马上就要踏进天道福地。
天道福地对墨垠而言,有着深入骨髓的威慑力。
当他走到距离白曦仅十步之遥时, 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扼住, 难以再前进一步。
他轻声呼唤:“小白。”
白曦微微一顿, 然后缓缓转过身来, 冷声道:“离我远点儿。”
墨垠从芥子空间中取出一块糯米糕, 捧到身前道:“小白,我给你买了你爱吃的。”
白曦的目光缓缓移向墨垠手中的糯米糕。
墨垠赶忙解释:“这次是用真正的银子买的, 我还将上次的银子还清了。”
他想讨白曦开心,又怕白曦继续问银子哪里来的,总觉得这次来路也不是很正, 有点儿心虚。
但白曦什么都没问, 他垂下眼帘, 淡然道:“我已辟谷, 无需进食, 以后不必再买了。”
说罢,他转身继续往前走。
墨垠急切地再向前迈出一步, 那股扼住他心脏的力道骤然加剧, 疼得他身体摇晃, 险些跌倒。
他呼唤道:“小白。”声音中透露出难以抑制的痛苦。
白曦回头, 语气严厉地命令:“回去。”
墨垠望着白曦, 眼中满是期盼:“小白,我说过要带我去你识海尝尝糯米糕, 等你出来后,这话还作数吗?”
白曦的脸上闪过一丝难以被人察觉的复杂情绪, 他沉声道:“那只是为了缓解你的疼痛随口说的……”
白曦的话音未落,墨垠已然顶着那股强大的威压,一步步走来。
他嘴角淌血,一步一摇,但步伐格外坚定,他轻声道:“我现在就很疼。”
白曦目光中闪过一丝惊愕,他微微前倾,似要往前跨出一步,但终究是停住了,他道:
“若你自己都不爱惜自己的身体,那就别指望别人会替你爱惜。”
但他终究是没在往天道福地靠近,他隐隐感觉到,无论他走得多远,墨垠都会紧随其后。
果然,墨垠一步步走到了他的身边,在距离他仅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下。
他深深地凝视着白曦,那双眼睛太亮,竟似隐隐泛着泪光。
白曦心中一颤,但他立刻告诉自己这只是错觉,那个浑身骨头折断都不会哼一声的邪神,眼里怎么可能有泪光。
墨垠低声诉说:“世人都憎恶我,恨不得将我抽筋扒皮,只有你会担心我疼不疼。”
白曦受不了那太过赤诚的目光,他后退了一步:“换成是别人处在你这样的境地,我也会这样。”
墨垠轻声道:“我知道,但只有在你面前,我才能暂时忘记自己曾是邪神。”
白曦无法接受那份亲近和依赖,他紧咬牙关,狠声道:“你能忘记,但因果报应却不会忘记。”
墨垠眼中的水雾愈发浓烈,白曦终于确信那是泪光。
墨垠的声音低沉而颤抖:“我没想逃避因果和报应,我只是想”
他再次向白曦迈出一步,徒增的威压像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他往前倾斜,倒在了白曦身上。
他在白曦的颈间喃喃低语:“我只是想在那一天到来之前,多做几天自己。”
他的身体缓缓下滑,白曦终是忍不住伸手扶住了他。
墨垠将头埋在他的肩膀上:“别进去,好吗?”
光芒闪过,墨垠又化成了那只柔软的小猫,紧紧的抱住白曦的脖子。
白曦轻叹一声,扶住肩膀上的幼猫,远离了天道福地。
白曦带着墨垠找到一处人迹罕至之地,再次布下时光逆轮的结界。
在这结界之中,两人共度百余日。
白曦的灵力日渐恢复,而墨垠也顺利度过了他的第二次雷劫。
自将白曦从天道福地截回后,他便再没在白曦面前化成过人形。
他化成一只正常大小的猫,安安静静趴在白曦身边,潜心修行。
在百余天内,他巩固了修为,同时也将天篆玉简参悟了一二。
结界中时光流转,数月已过,而外界却仅过去了不足两日。
某日,白曦的灵映碟突然震鸣,取出来看,是花易染传信:神陨之地有异,速来。
不等白曦言语,墨垠便打开天篆玉简,一人一猫踏入空中漂浮的画卷。
他们在人迹罕至之处落脚,随后便跟随着花易染的灵映碟指引,一路走进城中,直至一处酒肆前。
墨垠心中不由狐疑:花易染就是在这里探查神陨之地的?
但转念一想,他是花易染,出现在这里再正常不过,于是便随着白曦走了进去。
花易染在人最多的那桌,那桌人的椅子周围散落着刀剑,他们身着风尘仆仆的利落衣物,一看便知是人界的游侠。
花易染还是那一身松垮衣物,头发也松松垮垮的,像是落魄的富家公子哥。
他与那些人明显不是一路人,但却能与他们推杯换盏、勾肩搭背。
这就是他说的“有异,速来?”墨垠怒起,正欲给他一爪子,却不料冷不防被跑堂踢了一脚:“哪里来的野猫,出去!”
墨垠岂能受此屈辱,一跃而起,锋利的爪子瞬间划破了那人的脸颊。
跑堂捂着脸大吼一声,伸手就要擒住墨垠。
墨垠岂能让他得逞,化为一道残影,轻松自他手下溜走。
那跑堂怒吼一声,顿时,好几个人从四面八方围堵而来。
墨垠正欲与他们大干一场,却不料下一刻竟被一双手擒住前爪,提了起来。
墨垠一惊,炸毛而起,“嗷呜”一声伸出爪子往后猛挥。
他挥到一半,猛然发现架着自己的人竟是白曦。
他连忙缩回爪子,顺回去毛,轻轻地“喵”了一声。
白曦一手将他轴在抱进怀里,另一只手则拿出一片金叶子递给那被挠脸的跑堂,客气地说道:
“实在抱歉,我的猫受惊了,这才不小心伤了你,这片金叶子就当是赔给你的药费吧。”
一片金叶子啊,墨垠心中暗想,这能买多少糯米糕了。
然而,他很快又觉得自己可笑起来,堂堂邪神,如今竟然会舍不得一片小小的金叶子。
就在这时,那跑堂竟然“啪”的一巴掌扇在了白曦手上,将那片金叶子扇落到地上:
“谁稀罕你们的东西?以为你们是仙族就高贵吗?拿片金叶子就可以高高在上的施舍吗?”
白曦冷白的手背立刻泛起了红印。
墨垠浑身炸毛,正欲跳出去把那跑堂的脸抓花,却被白曦紧紧抱住。
他抬头看向白曦,只见白曦嘴唇紧抿,显然是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这种情况。
正当气氛焦灼之际,白曦的肩膀突然一沉,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一股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
花易染自白曦身边漏了脸,带着几分醉意地说道:
“哈哈哈,你误会了,我兄弟不过就是长得太好看了一点儿,气质好上一些,他可不是仙族。”
说着,他伸手毫不客气的在白曦脸上拧了一把。
墨垠没料到他会有此举动,伸爪子时已经晚了,没能抓到他。
花易染指着白曦被拧红的脸颊,笑道:“看见没?就算是轻轻拧一下,脸都会泛红。如果是神仙,拧一下会红吗?显然不可能,对吧?”
墨垠觉得他扯淡,神仙脸皮厚吗?拧一下不红?再说他那是轻轻吗?都红的泛紫了!
但那跑堂竟然信了,一脸春风化雨,笑容可掬地捡起那片金叶子。
他连连道歉:“贵客息怒,是小的不对,主要是贵客的容貌和风度实在是不像凡人,小的这才有此举动,还望贵客大人不记小人过。”
花易染摆摆手,大度地说道:“不怪你,快去给我们那一桌加个座,好好招待着。”
跑堂连连唱喏退下了,白曦立刻将花易染的手卸了下去。
花易染促狭的看着白曦:“呦呦呦,现在倒假正经起来了,那日我和断渊被困进时空裂缝,你不是问的挺起劲的吗?”
他明知白曦在这里不敢轻举妄动,因此显得格外嚣张。
把他扔到孤岛上不去接,还“祝你们幸福“,他花某,记仇!
白曦面无表情,只是松开了钳制住墨垠的手臂。
墨垠两三下跳到花易染身上,对着他的脸就是一爪子。
花易染气急败坏的去抓墨垠,但却被墨垠灵活的闪躲过去。
墨垠饶了一圈依旧回到白曦怀里,对着花易染吐舌头。
花易染深吸一口气,指着墨垠的鼻子怒道:“小兔崽子,你给我等着。”
这样一闹,他仅有的几分酒意也清醒了,他压低声音,向白曦解释道:“这里靠近神陨之地,常年受神陨之地倒灌怨气危害,他们都认为是仙族导致神陨之地怨气外漏,极其抵触仙族,你要小心。”
他冲着那一桌的游侠扬了扬下巴:“神陨之地的封印最近开了,怨邪之气倒灌。仙族不来收拾烂摊子,那些是自发组织起来抵制怨邪之气的游侠,我同他们打好了关系,你最好过去听听他们怎么说。”
白曦闻言,先行一步向那桌游侠走去。
花易染走在他旁边,悄悄伸出手摸过去,狠狠的掐了一下墨垠的尾巴尖。
第042章 游侠
墨垠猛足了劲想抓花易染, 但花易染两三步跨到了桌子旁,他挑衅一样看着墨垠,笑的春风得意。
此时白曦伸出手,他摸了摸墨垠的头以示安抚。
墨垠收起恶狠狠的眼神, 仰头看着白曦, 轻轻的“喵”了一声, 表示自己会以大局为重。
白曦轻轻放下墨垠, 整理了一下衣袖, 然后从容地向那一桌人走去。
白曦身上散发出的超凡脱俗气质,此刻却似乎成了一种隔阂。
尽管那些人注意到了之前的动静, 但看到白曦走来,他们却故意视而不见,自顾自地做着自己的事情。
花易染却不慌不忙的拍了拍手, 轻松吸引了全桌人的注意:“诸位, 这位是我花某的兄弟, 如大家所见, 虽然人装了点儿”
听到这里, 墨垠几乎按捺不住,想挠花易染!
但花易染话锋一转, 继续说道:“但是他有只灵猫十分有趣, 能翻跟头, 踩高跷, 十分通人性。”
随着花易染手指的方向, 众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墨垠身上。
墨垠在心中暗自咬牙:踩高跷?猫怎么会踩高跷!你倒是踩一个给我看看!
此时一个大眼睛的女孩兴奋的问道:“花哥哥,猫猫真的能翻跟头啊?”
花易染满口道:“当然能。”他碰了碰白曦的肩膀:“给弟兄姐妹们看看。”
白曦面无表情地一口回绝:“他不会。”
众人的脸色也随之冷淡下来, 但花易染并不慌张,他撇了撇嘴说道:“大家不要介意, 我兄弟认生,有点儿装,灵猫很懂事,知道替他主人着想。”
他笑容可掬的看向墨垠:“小黑,你看你的主人现在这么拘束,要不你来翻个跟头,给大家热热场子,如何?”
墨垠看了一眼越来越不自在的白曦,心中一横,不就是翻跟头吗?又不是踩高跷,他翻了!
众人爆发出爽朗的笑声,尤其是花易染,他笑得前俯后仰,几乎要把头磕到桌子上。
那个大眼睛的女孩兴奋地跳下饭桌,小心翼翼地抱起了墨垠,而白曦也被热情地邀请入座。
白曦刚一上桌,就有人热情地为他斟酒。此时的墨垠已经在心中暗自打算跳上桌,准备把这顿饭彻底搅黄。
但下一刻,花易染知趣的将白曦面前的酒碗换成了茶杯,他对左右的游侠笑着,一脸:我兄弟有点儿装,大家多多包涵。
那些人回以同情且理解的目光。
花易染举起酒杯,正式向大家介绍道:“这是我兄弟,白曦,跟大家一样是游侠,除了平时有些装外,同大家一个目标,都是应人皇号召,为肃清神陨之地的怨气而来。”
众人纷纷举杯共饮,气氛逐渐融洽。
此时,一位年约四十、皮肤黝黑、头上插着短翎的精壮汉子精壮汉子咂摸了咂摸口中的酒开了口:
“白少侠,方才有些失礼,还请少侠不要介意,我人族实在是被仙族坑惨了,所以见到白少侠这等谪仙一样的人物才那般反应。”
花易染给那精壮汉子倒上酒,自己也赔上一杯:
“徐大哥这是说哪里话,我兄弟怎么会怪您呢?咱们都一条心。他们当神仙的,确实不是个东西,为了自己修炼把怨气分离出来,不管不顾的就往神陨之地放。
那神陨之地是什么地方啊,那可是创世神留给咱人族消除怨气的,那些神仙分离出来的怨气,根本都化解不了!”
徐朗与花易染碰杯,一口气饮尽杯中酒,愤慨地说:“说的就是这个理!那些神仙自命不凡,总觉得自己高人一等,但实际上却是最不讲理的。
神陨之地的怨气外泄,他们根本就不想管。如果不是人皇威武,重塑我们人族的信仰,与仙界形成对抗,三千年前,他们根本不会设立那个封印来遏制怨气。”
花易染再次为徐朗斟满酒,附和道:“徐大哥说得没错,那些仙族真不是个东西。现在封印又解开了,他们却连个影子都不见,还得靠我们人族自己去重新封印那些怨气。”
二人碰杯再次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花易染一抹嘴,随手用抹嘴的手去搂白曦的肩膀,显得十分亲昵。
白曦狠命的攥了一下拳头,好不容易压下自己想要躲开的欲望。
不能躲,不然又说他装。
花易染拍着白曦的肩膀对徐朗说:“徐大哥,你别看我这兄弟平时有点儿装,但我兄弟真的有几分本事,有我兄弟在,您就放心吧。”
再次听到“装”那个字,白曦的眉心不由跳了跳。
不得不说,花易染还是有几分本事,推杯换盏间,墨垠就把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听了个大概,
他总感觉白曦脸色不太好,正要从女孩身上跳下去找白曦,冷不丁的却有一只鸡腿递到了他嘴边。
拿着鸡腿的手显得有些细小,像是还没完全长开,但上面却布满了细小的裂痕,显得十分粗糙。
墨垠顺着那只手往上看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同样粗糙的小脸和一双大大的眼睛。那女孩冲他笑了笑说:“吃吧,小黑。”
墨垠心中不禁生出狐疑:她看起来才多大啊?十五?十六?这么小的孩子怎么也带出来行走江湖呢?
此时只听一男声呵斥道:“徐青,不许浪费食物!”
这声音来自之前与花易染交谈的徐朗。
刚才不曾注意,如今再一细看,徐朗和徐青他们二人眉宇之间十分相似,八成是父女。
徐青小声嘟囔道:“给小黑吃不是浪费。”说完,她抱着墨垠溜下餐桌,走到一旁去喂墨垠。
墨垠几次想逃回白曦身边,但每次都被徐青抓回去。
她将粗糙的小脸贴着墨垠如缎子般柔滑的毛发,恳求道:“你就陪我玩一会儿吧。我母亲很早就去世了,我七岁就跟着我爹在江湖上游历,很少碰到你这样毛茸茸的小生命。”
这孩子傻吗?跟一只猫说这些?猫能安慰她吗?
此后,墨垠便没再尝试过走开。
直到月上眉梢,徐朗中气十足的一声:“徐青!回房睡了!”
徐青这才抱着墨垠回了酒桌旁,而后轻轻的把墨垠交到白曦手上,还不忘小声的说了一句:“谢谢。”
众人各自进入客房休息。白曦抱着墨垠,与花易染一同进入了一间房间。
一进房间,墨垠就迫不及待地问白曦,他离开期间大家又说了什么。
如今的他已经是一只大猫了,自然也用了成年男子的声音。
白曦简洁道:“他们明日会带我们去神陨之地。”
此时墨垠腋下一紧,被一道力道架了起来。
花易染架着他走到床边,也不管地板是否干净,就往地上一跪,然后将墨垠露着肚皮压在床上。
他一双桃花眼里带着朦胧的酒意,醉醺醺地问道:“两天不见,你长大了两倍不止,这合理吗?”
他转头看向白曦:“你觉得合理吗?”
白曦面不改色心不跳:“我喂得好。”
“切,胡扯。”花易染又将目光移回墨垠身上:“你们肯定有事瞒我。”
墨垠不由有种夹尾巴的冲动,此时只见花易染眯眼笑道:“让我吸一口,我就不追究这件事了。”
墨垠乖巧的摇摇尾巴眨眨眼:“喵。”
花易染笑的牙花子都漏出来了,他毫无防备的凑近墨垠肚子,墨垠突然暴起,结结实实给了他一爪子。
而后他们房间就是一阵鸡飞狗跳,直到躺在地上的花易染颤着手指指向白曦和墨垠:“你们,一人一猫,没一个好东西。”
白曦只管把人放倒,并不接话茬,墨垠则躲在白曦身后探出猫头道:“不然,你叫那个和你幸福的魔尊来打我们?”
花易染自知无法讨到便宜了,爬起来蹬掉鞋,扑到了唯一的大床上,用被子盖住了头。
墨垠跑到他一下子够不到的地方问:“所以,你为什么和你的幸福分开了?”
花易染掀开被子:“滚啊,烦不烦啊?”
墨垠被他捉弄这么久,怎么可能如此轻易就放过他。
他猛地从花易染身上跑过,等花易染怒起之时又离得远远的,墨垠道:“你说清楚让你睡。”
花易染道:“有什么好说的啊,那厮喝点儿就把肚子里那点儿事吐露完了,没意思了,甩开他了。”
他用手支撑着身体看看白曦,再看看墨垠,桃花眼一眯:“你们两个倒是有意思,不然我这觉也别睡了,想办法查查你们两个?”
白曦不言语,自行走到榻上闭目打坐,墨垠跳到他身边,挨着他蜷缩起身子,一副要睡觉的样子。
花易染看着他们哂笑一声,蒙上被子睡了。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昨日那些游侠果然敲响了他们的门。
徐青早早的讨了墨垠去,抱在怀里,二人一猫跟着一众游侠出了客栈。
此时,别的客栈也出现许多形形色色的游侠,大家聚到一处,直聚成百数人,才一同往城外走去。
一出城便是无穷无尽的黄沙地,狂风卷着黄沙漫天飞扬。
徐青用袖子帮墨垠挡着风沙,自己的一张小脸却暴露在外,任由沙粒磋磨。
墨垠实在不懂,这么小的孩子为什么也要去神陨之地那么危险的地方,好好在客栈等着不好吗?
但他又比不能开口去问,
他见女孩衣服破旧肮脏,又想起徐朗训斥她不要浪费食物的事,暗想他们必是手头拮据。
于是,他偷偷将上次用剩下的银子塞到了女孩的衣服里。
做完这一切后,他不禁感叹,猫猫我啊,又一贫如洗了。
第043章 防线
去神陨之地的游侠队伍中, 大家一改昨日喝酒时的轻松随意,脸上皆挂着凝重与虔诚之色。
仔细观察,不难发现队伍中不乏缺胳膊少腿、面容受损的游侠。
唯有年幼的徐青,因怀里的猫心情还不错, 她脆声问花易染:“花哥哥, 你脸上怎么那么多伤痕啊?是小黑抓的吗?你是不是招惹它了, 它看起来挺乖的。”
花易染温和的摸了摸她的头:“小黑很乖, 小白不太乖。”
说罢, 他用暧昧不清的眼神瞥了白曦一眼。?白曦石化在原地。
“啊?”徐青不懂。
周围的大人们懂啊,他们心照不宣, 只用眼神在花易染和白曦之间游走。
终是有两个忍不住的,他们悄悄耳语:“昨夜我听见了,他俩儿房间里声音还挺大。”
他们自以为声音压得极低, 但这种声音怎么可能逃过天命者们的耳朵。
白曦的脸色微微发青。
此时, 墨垠从徐青怀里挣脱而出, 如脱缰野马般冲向花易染。
他现在就给大家看看, 到底是谁抓的花易染!
花易染穿梭在人群中间连连躲避, 墨垠就在后面死命的追。
这一人一猫的追逐,在凝重的人群中引发阵阵笑声, 气氛竟然还有些融洽。
众人行走了半个时辰, 而墨垠也追了花易染整整半个时辰。
直到后来花易染意识到, 再不表现出疲态, 大家就该怀疑他们不是人族了。
他不得已停下脚步, 一边夸张地喘着粗气,一边视死如归地对墨垠撸起袖子, 露出一截手臂:“行了行了,大家各退一步, 给你抓就是了。但我警告你,别蹬鼻子上脸啊!”
墨垠不蹬鼻子上脸,蹬着花易染的手臂上了脸。
他用前爪在花易染脸上留下四道抓痕,后爪在花易染手臂上留下八道抓痕。
哪里都照顾到!
花易染捂着自己的脸狂叫:“把这死猫扔了!”
墨垠此时蹿回徐青怀里,蹭蹭她的下巴:“喵~~~”
徐青:“花哥哥,你这么大个人了,怎么总跟一只小猫过不去啊,你再这样,我不同你讲话了。”
花易染难以置信的将自己被抓伤的手臂举到徐青面前。
徐青视而不见,哼了一声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墨垠在徐青的肩膀处露个头看花易染,他抖抖胡子,微微扬起了嘴角。
花易染气急,死死盯着墨垠,一脸的:你给我等着。
此时徐青身前的高大身影往后看了一眼,他肃声道:“别闹了,快到了。”
众人重回安静,墨垠自徐青怀中转过头,远远望去,只见黄沙之中隐隐有个雕像矗立。
那雕像高达十来丈,顶天立地,尽管黄沙遮掩,但墨垠还是觉得有点儿眼熟。
走进一看,人皇,怪不得眼熟。
但他又怀疑这些人是不是真的见过人皇朱煜。
朱煜本身像个小病鸡一样,脑袋大身子小,全靠垫肩支撑,而这雕像虽然用了朱煜的脸,但身材却魁梧有力,气盖山河,顶天立地。
墨垠正在这里思索着,徐青突然在他耳边叮嘱了一句:“别乱跑。”然后就将他放了下来。
不知从何处突然传来一声悠长的:“跪”
众人纷纷整理衣冠,正色敛容,行跪拜之礼。
花易染顺势就跟着众人跪了下去,片刻后,只留下白曦一人杵在原地,眉头微皱。
众人都侧目看向白曦,白曦缓声开口:“吾乃"
下一刻,却被花易染狠力一把拽在了地上。
花易染传音道:“吾乃什么吾乃,自爆天命者身份哪次捞到好处了?这些人族对其他族群都满怀敌意,你受点儿委屈吧!”
按住白曦,花易染开口解释道:“我兄弟是让他的灵猫也跪拜人皇,他的灵猫叫吾乃。”
正悠然坐在原地,为自己不用跪拜而得意的墨垠:“?”
花易染另一只手一把将墨垠捞过来,用眼神示意它:别让你主子为难。
墨垠深吸一口气,只得当着众人的面匍匐在了地上。
大家这才收回目光,恭敬地行三跪九拜之礼。
为首的人嘟嘟囔囔的说了好长一大串话,主要就是对人皇雕像诉忠心,求人皇保佑。
他们把人皇当成了神明,或者说他们的信仰将人皇塑造成了神明,让人皇活了一个百年又百年。
终于,他说完了。墨垠将头从地上抬起来,此时徐青又跑过来抱起墨垠:“原来你有名字啊,吾……吾……”
她垂眸,有点儿悲伤地说:“我没读过书,记不住这样绕口的名字。”
花易染漫不经心的接口道:“也就他主人装,给起个这么绕口的名字,你还叫他小黑就行,我平时就叫他小黑。”
此时,刚从地上爬起来掸土的白曦,头上冷不丁地又被扣上了一顶“装”的帽子。
他不由的想,花易染以前同他相处挺有分寸的,是从何时起,突然就如此肆无忌惮的了?
他很快想到了,是从墨垠用自己的声音,不正经地盘问被困在空间裂缝的断渊开始。
他不由剜了墨垠一眼。
刚被按在地上,吃了不少沙子的墨垠平白无故地受了一记眼刀,而且还是白曦的,他有些委屈的将头埋进了徐青怀里。
这一埋,他发现了不对劲,徐青的心跳有点儿快,不正常。
他抬头往上望去,却见徐青的脸色苍白,抱住他的手也微微用力。
徐青越走越慢,此时已经落到队伍的后面。
墨垠不由看了看徐朗,此时徐朗由队伍的前方走到徐青身边,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他好像知道徐青会难受一般。
徐青对着徐朗勉强一笑,她抱着墨垠的手又紧了紧,加快脚步跟上了队伍。
渐渐地,漫天的黄沙终是到了尽头,前面有什么东西,绵延百里,闪烁着耀眼的光芒,仿若传说中的天尽头。
徐青心跳越来越快,抱住墨垠的手也越来越紧。
很不正常。
墨垠再次取看徐朗,徐朗只是时不时担忧的看徐青一眼,别无其余动作和言语。
越来越奇怪了,徐青这孩子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众人再次靠近,光芒中包裹着的东西逐渐显露。
只见那是一道绵延百里的大阵,宛如一道天堑,横亘在苍茫大地之上,将人间与那边无尽的黑暗分隔开来。
大阵每隔一里便有一个星芒阵,星芒阵里端坐一人族游侠。
他们暴露在天地间,皮肤被毒辣的太阳和飞沙摧残出一道道伤痕
他们身上却流淌出的浑厚内力,与外面的白光相互交融,形成了一道道绚烂的光墙。
他们不断的为大阵注入生机和力量,维持着大阵的运转,宛若丰碑,屹立不倒。
此时新来的人族游侠们四散而去,开始一一替换那些风沙中的游侠。
徐朗徐青等二十余人并没有往外散去,而是站在原处,等那些人间的护卫完成更替。
那些静坐在星芒阵中的游侠站起来时多有踉跄,有的人甚至一动就开始嘶吼起来。
定睛望去,只见那人的整条手臂已经扭曲变形,上面散发着森森的黑气。
那是被怨气侵蚀的痕迹,是他们在守护大阵时,与黑暗力量抗争所付出的代价。
旁人没有丝毫犹豫,手起刀落之间,已经将那条手臂削去。
哀嚎声起,但旁人似乎司空见惯,手脚麻利将那人的断臂包好。
此种惨象绝不是个例,很多人站起来时,手臂、腿脚,甚至是半块身躯,都被怨气裹挟,绝望的怒吼响彻天地。
这时,徐朗正对一个腿部被怨气缠绕的人举起刀,但白曦迅速上前阻止了他:“让我来试试。”
与此同时,花易染也冲向了一个即将被截肢的人,他边疾走边大声喊:“大家别急着砍,我和我兄弟学过些特殊术法,或许我们能驱散这些怨气。”
他的话音未落,白曦已经将手放在那人的伤腿上,仅仅一瞬间,便成功地为其驱散了怨气。
花易染那边也采用了相同的方法,成功地为另一人驱散了怨气。
众人大为欢喜,纷纷将受伤的人扶到这里。很快,白曦和花易染被人群围得水泄不通。
突然,几人抬着担架急匆匆地赶来,他们边奔跑边呼喊:“请让一让,这里有人伤得很重。”
担架上躺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他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如纸,整个人仿佛被一层黑暗的气息笼罩。
那怨气如同活物一般,在他周身缠绕、蠕动,仿佛要将他完全吞噬。
众人纷纷让开道路,让担架得以快速通过。
白曦和花易染见状,立刻迎了上去。他们看到少年的状况,心中都是一沉。
白曦轻轻将手放在少年的额头上,试图探查他体内的情况。
然而,他感受到的却是一片混乱与黑暗。那怨气已经深入少年的骨髓,与他融为一体,仿佛要将他的灵魂吞噬殆尽。
白曦收回手,面色凝重地对众人摇了摇头:“这怨气已经侵入他的灵魂,与他融为一体,无法祛除。若再放任下去,你们应该知道后果。”
他点到为止,退到一旁,等这些人自己抉择。
此时,那少年突然睁开了眼睛。他眼神疲惫破碎,但却充满了坚定与决绝。
他挣扎着坐起身来,环视周围的人说:“我是人界的守卫者,我不会让自己成为危害人界的存在。
既然这怨气无法驱散,那么,就让我亲自来结束这一切吧。”
话音刚落,他迅速伸出手,拔出身旁一人的佩剑,毫不犹豫地划过自己的脖颈。
鲜血四涌,染红衣襟,却无人上前施救。
他们静默的看着少年的血流淌干净。
徐朗缓缓走上前,在少年衣服内侧翻出一块绣有字迹的布条。
“林风,家住青石镇。将他送到人皇雕塑之下进行濯尘仪式吧,之后,会有专门的送行者将他护送至青石镇,让他在家乡的土地上安息。”
第044章 探路
众人目送少年被抬走, 直到没入风沙。
游侠们再次恢复正轨,只是氛围比方才更加压抑。
白曦和花易染处理好伤员后,刚刚换防下来的游侠们相互扶持着离去,新一批的游侠已经准备就绪。
大阵继续散发着刺眼的光芒, 将无尽的黑暗阻隔在另外一方。
在大阵边缘, 徐朗和徐青等二十余人静静地站立着, 他们的神情异常庄严。
徐朗看向徐青, 轻声说道:“过来, 把猫还给哥哥们。”
徐青立刻小跑着过去,她毫不犹豫的将猫递给了白曦, 而后又站到了徐朗身边。
徐朗拱手向白曦和花易染道:“二位少侠身怀绝技,我等要深入神陨之地腹地,十分需要二位少侠这样的奇人相助, 不知二位少侠可愿一同前往?”
原来, 游侠们每隔几日都会组织一队勇士前往神陨之地。
那漆黑的神陨之地像是一只张开的大口, 无论怎样武功高强的人进去, 往往有去无回。
然而, 游侠们深知,阵法防线终有一天会无法支撑。为了长久自保, 他们必须深入神陨之地, 找到怨气的源头并进行压制。
按惯例, 花易染和白曦初来乍到, 第一天只是了解阵法, 连防线都不应该上。
但这次徐朗要带他唯一的亲人徐青进去,他看到花易染和白曦身手不凡, 便冒昧的提出这个请求。
白曦开口道:“我们可以跟你一起进去,让徐青留下, 她还太小。”
墨垠没忍住,拉长身子蹭了蹭白曦的下巴,这也是他内心的想法。
徐朗凝视着徐青,眼神深邃:“她体质特殊,对怨气的感知异常敏锐。我们在那片神秘之地已经失去了太多同伴,却连怨气的源头都未曾找到。她她必须进去。”言罢,徐朗将目光移向远方,心中的不忍显露无遗。
此时,花易染插话道:“徐大哥,你这就有点不厚道了。本来就危险,还要硬塞给大家一个不能自保的孩子。你要是坚持带个累赘,我和白曦可真就不奉陪了。”
在花易染的质疑下,徐朗的坚定开始动摇,他迟疑地开口:“既然如此”
话音未落,突听“咻”的一声,是刀剑出鞘声,一道寒光瞬间递到了花易染面前。
花易染后退半步,收腹躲过。
那匕首的主人立刻在手里挽了一个花,反持匕首再次向花易染刺去。
在旁人,匕首攻势凌厉,但在花易染眼中,却如飘落的羽毛般轻柔无力。
只要他想让那匕首停,那匕首随时都可以停。
但花易染早已经看清匕首的主人是徐青那个小丫头。
他不截停那匕首,只是微微移动身体,轻松化解徐青的招式,直至徐青耗尽力气,扶着膝盖大口喘息。
花易染轻笑一声:“就凭这点本事,还想证明自己能自保?远远不够。”
徐青紧咬牙关,汗水浸湿的小脸猛然抬起:“我能自保,我不是累赘!”
她再次挥舞匕首,以更加猛烈的攻势冲向花易染。
这一次,花易染仅用两根手指便稳稳地接住了匕首。
“小丫头,里面九死一生,别犯倔。”
他将匕首连带徐青拉近了些,哄孩子一般同她商量:“你若是不去,我搞定小白,让他把小黑猫留下来陪你怎么样。”
徐青不听,她几次用力,那匕首纹丝不动,泪水在她眼眶里打起转,声音带着哭腔,但却坚毅如斯:
“我要去!我要像刚才那位小哥哥一样,誓死捍卫人族,我要成为一名真正的侠客。”
她说着,眼中的水壳已然破碎,掉出大颗的泪。
花易染“啧”了一声:“要去就去,哭什么?”
他松开徐青的匕首,顺手把墨垠从白曦怀里薅出来,塞进了徐青怀里:“猫给你,别哭了。你爱去不去,不管你了。”
徐青急忙转向徐朗:“爹,我要去。”她的眼神坚定而期待。
徐朗轻轻摸了摸她的头,眼中既有欣慰也有担忧。他递给徐青一张折成黄色三角形的符纸。
徐青拿到符纸后明显松了一口气,她紧紧抱住墨垠,身体微微有些发抖。
墨垠可以感觉到,徐青的心跳变得更快,呼吸也十分急促。
他原本以为徐青之前异样是因为恐惧,经过刚才那一番,他才明白,徐青的异常反应其实是由于她特殊的体质,使得她比常人更易受到怨气的影响。
墨垠不动声色地释放出灵力,为徐青筑起一道防御,帮她抵御那股肆虐的怨气。
此时,徐朗开始将那些叠成三角形的黄色符纸逐一递给众人,他边发边道:
“这是人皇亲自去天道福地制成的御怨符,可保大家三日内不受怨气侵蚀,此符来之不易,大家一定要妥善保管。”
分发御怨符时,徐朗跳过了墨垠。徐青悄悄将那自己的符放在手心,紧贴在墨垠的皮毛上。
徐青心意是好的,但那符纸上估计有天道纹之类的东西。当符纸贴近墨垠的身体时,他立刻感受到一股强烈的灼热感,忍不住向白曦发出了一声求救的“喵”叫。
白曦闻声而来,他轻轻地抚摸几下墨垠的身体,一股清流自白曦手心流淌而出,濯净了那块的灼热。
墨垠感激的冲白曦摇了摇尾巴。
与此同时,大阵缓缓露出一个幽深的入口,仿佛巨兽张开巨口,要吞噬即将踏入未知领域的勇士们。
一阵阴冷的风从洞口吹出,携带着浓重的腐朽与绝望的气息,让人不寒而栗。
那无尽的黑暗仿佛拥有生命,蠢蠢欲动,试图吞噬一切光明。
人族游侠们迅速点燃特制的火把和油灯,徐朗高举火把,一马当先的踏进了那无尽的黑暗。
众人鱼贯而入,火光在黑暗中摇曳,勉强照亮了前方数尺之内的空间,却仍无法穿透那厚重的黑暗。
白曦紧随在最前面的徐朗身旁,眼神冷静而锐利,时刻注意着四周的动静。
花易染则显得轻松许多,他慢悠悠的跟在队伍最后面,左顾右盼,悠闲的如同闲庭漫步。
当他再次将目光转回到面前的队伍时,却发现自己被队伍丢下了好远一段距离。
如此危险的地方,人族不可能毫无顾忌的走这么快,花易染理所当然的认为是白曦走的快,众人才这么快的跟上。
他紧走几步,追上队伍,传音给最前面的白曦:“走那么快作甚?你急着送他们去投胎啊。”
白曦往回传音:“徐朗在我前面,不是我走的快。”
花易染顿生疑云,不是说进来的都出不去吗?这些人都是第一次进来,为何都一副无所顾忌的样子?
很快,周围出现了一些特殊的标记——刻在石壁上的箭头或是散落在地上的碎石,这些都是之前进入神陨之地的游侠留下的路标。
这些简单的标记在黑暗中显得尤为珍贵,指引着他们前进的方向。
然而,随着他们越来越深入这片神秘之地,路标变得越来越稀少。黑暗与未知如同巨大的魔爪,逐渐笼罩了每一个人。
但队伍前行的速度却依旧没有变慢。
突然,一阵低沉而哀嚎的声音划破了寂静,那声音中透露出无尽的痛苦与绝望,仿佛从四面八方同时传来,震撼着每个人的心灵。
游侠们面面相觑,紧握着手中的武器,准备随时应对任何可能的危险。
白曦正打算探寻那哀嚎声的来源,但徐朗却已抢先一步,毫不犹豫地踏入了更深的黑暗之中。众人见状,也纷纷跟上。
一阵阴冷的风突然从黑暗中刮过,带起一阵阵刺骨的寒意,那哀嚎声似乎也随着风势变得更加凄厉。
游侠们的火把在风中摇曳,光线变得更加微弱,四周的一切都笼罩在一种难以言喻的压抑之中。
突然,一个游侠脚下一滑,险些摔倒。
他稳住身形,却发现脚下竟是一块已经白骨化的遗骸。
这具遗骸的双手依然保持着向前摸索的姿势,仿佛即便是在死后,他依然在试图寻找出路。
“是前辈们用遗骸留下的路标。”游侠的声音充满了沉重与敬意。
待到生命的最后一刻,用自己的遗骸最为最后一个路标,这是游侠们的共识。
“既然是遗骸,那为何还有哀嚎声?”说话之人举起火把,探查着周围的黑暗。
白曦走上前去,蹲下身子仔细查看了那具遗骸:“这具遗骸本身并无异样,那些哀嚎声应该是死者生前太过强大的执念在作祟。这些执念在浓郁的怨气中久久不散,从而形成了我们现在听到的声音。”
众人听罢,都陷入了沉默,默默地继续前行
前方出现了越来越多的遗骸,或站或躺,姿态各异。那凄厉的喊叫声也变得越来越密集,仿佛有无数的厉鬼在耳边低语。
墨垠不禁担心这些恐怖的声音会吓到徐青。
他抬头借着微弱的火光看向徐青时,却发现她眉头微蹙,目光坚定而果敢。她紧紧地跟着前面的队伍,眼神中没有流露出一丝恐惧。
此时,距离见到最后一具遗骸已经走出一里多了,怨气越来越浓重,几乎凝结成实质,缠绕在每个人的周围。
最前面的徐朗突然停下,他举着火把向周围探了探,然后回头大声喊道:“徐青,出列带路。”
徐青小跑到队伍的前面,她抱着墨垠在前方感应片刻,随后步伐坚定的向着某个反向走去,众人立刻跟上。
花易染从队伍的最后面向白曦传音:“白曦,不对劲啊。”
白曦轻轻地“嗯”了一声,回应道:“这群人的表现确实太激进了些,他们好像完全不知道恐惧为何物。”
第045章 游湖
队伍在茫茫黑暗中艰难行进, 一走就是很长时间。
此时,一位身形瘦弱的侠客终于支撑不住,倒在了地上。
众人连忙停下脚步,为他喂了几口水, 良久, 他才缓缓恢复了意识。
徐朗这才猛然意识到时间的流逝, 他环视四周, 发现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疲惫。于是, 他下令寻找一个合适的地方暂做休整。
队伍在一处避风的小沙丘旁停下了脚步,大家席地而坐, 拿出水和干粮开始补充体力。
而徐朗却并未进食,他将食物和水分出一部分,支撑着配剑, 挣扎着想要站起来。
徐青见状, 连忙问徐朗要去做什么。
徐朗扬了扬头, 示意远处独自站着的白曦和花易染:“我临时叫他们跟来, 却没想到食物和水的问题, 这是给他们的。”
徐青一听,立刻自告奋勇地抢过袋子, 说道:“爹, 您好好休息, 我去送给他们。”
徐朗还没来得及言语, 徐青已经拿上东西跑了出去。
徐朗长长的望着她的背影, 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一切被远离人群的花易染看在眼里。
徐青一手提着灯,食物和水, 另一只手就是不肯撒墨垠,她一路小跑着向花易染和白曦奔来。
花易染看着徐青喝下一口酒, 而后对身旁的白曦道:“你得管管你的猫了,它把那个丫头护的太过分了。你看,一帮大人都累得不行,只有那个丫头还活蹦乱跳的,这合理吗?”
白曦也看着奔跑而来的徐青,他道:“无妨,他们如今首要任务是找出怨气本源,而我们正是他们需要的助力。即便有端倪,他们也无意深究。”
花易染转头看向白曦:“原来真的是你的猫在护着她啊,我还以为是你呢。话说你的猫这么有本事,为何每次都在我面前隐藏实力啊?”
“护住区区一个人族少女,也叫隐藏本事?”他看向花易染:“你又想作什么?还想带着它离开,让它差点儿殒命吗?”
此时徐青越来越近了,花易染冲白曦摆摆手:
“我们如今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我不跟你吵,也不会在出神陨之地前找小黑的麻烦。但我提醒你一句,人心莫测,尤其是在这种极端环境之下,最好还是不要暴露身份为妙。”
说罢,他展开一个笑容,迎上去接徐青手中的东西道:“替我们谢谢你爹。”
东西被花易染接了,徐青却只对着白曦说话:“爹爹的干粮也不多,只能分给你们着,但你放心,我会把我的食物和水分给小黑,我会照顾好他的。”
白曦轻轻掉头,徐青便又掉头跑了回去。
此时徐朗一直注视着这边,花易染举着东西冲他表示感谢,并当场拿出一个饼与白曦分食。
白曦犹豫一下,还是接过饼咬了一口。
能明显感觉到徐青带的路是正确的,因为周围的怨气愈发浓郁,如同水雾一般,一层又一层地浸湿着众人的衣衫,带来无限的压抑和沉重。
原本金黄的御怨符,在怨气的侵蚀下,逐渐失去了光泽,变得黯淡无光,就像是一张在坟头晒了许久的纸,仿佛轻轻一捏就散了。
队伍再次修整时,徐朗开始发起新的御怨符。
花易染靠近看了一眼,又回来站到白曦身边。
他先喝了一口酒,目光望向前方,缓缓说道:“他们若是再不往回走,那就是不打算回去了。这次发完御怨符后,就只剩下三张了。”
白曦神色一凝,而后走向了徐朗。
花易染看着他的背影冷笑一下,又给自己灌了一口酒。
白曦将徐朗叫到一旁,他们的交谈持续了很久,久到花易染都喝光了一壶酒。
他悄悄自乾坤袋里又拿了一壶,正准备继续喝时,却见白曦回来了。
白曦的神色一如既往地维持着那份淡然与平静,但紧抿的薄唇却透露出他内心的波澜。
花易染嘴角勾起笑,他冲白曦扬了扬下巴:“天命者本就不能干涉个人因果,你劝这么久,过分了啊。”
白曦回应道:“你不是也在帮那些人族驱散怨气吗?”
花易染伸出一根手指冲白曦摇了摇:“我和你不一样,我救人一没干涉他们的生死,二是为了让他们信任我,好借助他们找到怨气本源。”
白曦默然望向远处,缓缓说道:“徐朗说,怨气本源在一片叫游湖的湖泊里。”
花易染暂停了往酒壶里倒酒的动作,侧目望向白曦
白曦继续道:“游湖是怨气汇聚的中心地带,每隔几年,它就会被神秘力量牵引移动位置。
人族的大祭司预言游湖移动在即,他们之前用无数游侠探索出来的道路将变得毫无意义。所以他们宁死不肯回去。”
花易染接着往嘴里倒酒,他咕咚咕咚喝了一大气,而后道:“既然如此,不必再干涉。”
他远远的看向正在徐青手里舔舐清水的墨垠,声音褪去那份随意,他道:“管好你的猫,它若是干涉那丫头的生死,因果说不定会落到你身上。”
他转头看了一眼白曦脖子上探出的天谴痕迹:“别成为大家拖累。”
远在徐青身旁的墨垠并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他只知道,徐青对他有善念,所以他顺手护住了徐青,一个小丫头而已,能废的了多大的事。
又过了两天,队伍在茫茫黑暗中继续艰难前行。
周围的怨气似乎变得更加浓郁,几乎凝结成了实体,压迫得每个人都喘不过气来。
火把的光芒在这无尽的黑暗中显得微不足道,仅能照亮前方几步之遥。
就在这时,一阵低沉而浑厚的波涛声隐约传来,起初像是远处雷鸣,渐渐清晰,如同千军万马奔腾而来。
众人的脚步不由自主地放缓,面面相觑,手中握紧了各自的武器。
“游湖到了!”徐朗低沉的声音打破了沉默,他紧握着手中的火把:“万年的怨气在沸腾,封印……果真解开了。”
传说中,三千年前,当神陨之地还正常之时,人界的无尽怨气在一处汇集,最终凝成了黑水,这便是游湖。
游湖中心有一巨大的旋涡,它带着整方游湖之水慢慢旋转。在日积月累的旋转之中,人间的怨气逐渐被净化。
然而,后来神族和仙族将自身剥离的怨气放入了神陨之地。
这些从神族和仙族身上剥离出来的怨气带有一丝意识和力量,游湖无法净化它们。
于是它们沉淀在游湖中央,顺带着牵动了其他比较强烈的怨气。
日积月累之下,游湖中央形成了凝成实质的怨气本源,它牵动着整个游湖,使得游湖无法再正常转动。
人族的怨气源源不断地涌入游湖,但游湖却失去了净化的能力,最终导致游湖沸腾,怨气回流到人界。
当年,仙族和神族面对他们造成的滔天大祸,只是草草地进行了封印,并未完全解决问题。
这导致游湖静止不动,人界自此失去了净化怨气的地方。
如今,游湖再次沸腾,分明是封印已经被解开了。
波涛声愈发清晰,仿佛整个大地都在震动。
黑暗中,一缕缕黑气开始汇聚,形成一个个漩涡,向着队伍所在的方向席卷而来。
那些黑气和旋涡中夹杂着刺耳的哀嚎与绝望的哭喊,让人不寒而栗。
徐朗不退反进,他逆着狂风,穿过旋涡,一步步坚定地向那看不见的游湖边上走去。
白曦紧随其后,紧走两步到了徐朗的身侧,其余游侠也没有丝毫犹豫,纷纷跟上。
花易染落到队伍的最后。
他分明感受到那滔天的怨气对天命者都构成了威胁,但那些凡人却仿佛被某种力量驱使,不顾一切地往前凑。
他心中暗自嘀咕:这可是连神都要忌惮的存在,那群人却为何如此不知死活?难道他们被夺舍了,所以一点儿也不知道恐惧吗?
他停在原地,不肯再向前,他可不能陪着这帮凡人作死。
他停下脚步,不愿再前行。他不能陪伴这些疯狂的凡人走向未知的危险。
此时,众人已抵达游湖的边缘。
他们站在那里,仿佛能感受到这片神秘湖泊的浩渺与深邃。
黑暗如同一只巨大的魔爪,将他们紧紧包围。他们仿佛站在了无尽的虚空边缘,四周除了黑暗便是那深不见底的湖水。
然而,尽管感受到了自身的渺小与无力,他们却无一人选择退缩。
就在这时,徐朗抬手向湖面一挥,随后手掌一松,仿佛有什么东西落入了湖中。
其他人被黑暗遮蔽了双眼,无法看清真相,但白曦看得一清二楚。
徐朗投入湖中的,正是那最后的三道御怨符。
当御怨符与湖水接触的瞬间,突然间爆发出耀眼的火光,仿佛一颗璀璨的星辰在黑暗中亮起。
在火光的映照下,他们终于得以窥见游湖的真面目。
远比他们想象中更加广阔无垠,深不可测。
湖面波光粼粼,湖水在不停地沸腾,仿佛有某种强大的力量正从湖底深处苏醒,试图冲破水面。
翻滚的水泡和升腾的水汽带着一种诡异而神秘的气息,让人感到不寒而栗。
此时,火光熄灭,周围再次陷入无尽的黑暗。
徐朗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他对徐青说道:“你凝神感受一下,怨气本源是不是在这湖的中心。”
徐青点点头,正欲闭上眼睛感知,徐朗却突然说道:“先把猫给我,这次定要全身心投入,不能有任何分心。”
徐青迟疑了一下,但还是不舍地摸了摸怀中的墨垠,然后将它递给了徐朗。
就在她闭上眼睛的那一瞬间,徐朗却毫无预兆地迅速将手中的墨垠扔向了游湖。
第046章 信仰
墨垠猝不及防, 正欲召唤驭命以自保,但想到花易染在场,不禁犹豫一瞬。
瞬息之间,他已被汹涌的湖面怨气紧紧缠绕, 几欲沉沦。
就在此时, 只听一声清脆剑鸣, 天启剑划破长空, 如月华倾泻, 直向墨垠而来。
此剑较往常倍增其势,携雷霆万钧之力, 斩断束缚,将墨垠稳稳托举其上,随即疾驰而归, 悬在了白曦身旁。
墨垠灵活跃下, 天启剑“铮”的一声插进身前的顽石里, 剑身爆发出耀眼白光, 犹如皓月当空, 照亮周遭数十丈。
这光芒柔和而不刺眼,宛如纯净月光, 洒满大地。
白曦沐在那光里, 每一根头发丝都浸着光, 谪仙已经无法形容他, 此刻他是沐在神圣光辉里的神明。
他冷眼凝视徐朗, 周身散发着不容侵犯的威严。
这一系列变故虽惊心动魄,实则仅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徐青刚从惊愕中回过神来, 她转头轻声呼唤:“爹爹?”
而徐朗却恍若未闻,他目光如炬, 紧盯白曦,沉声道:“你们果然非我族类。”
此时,花易染缓步而来,语调中带着几分无奈与感慨:“徐大哥,你如此行径,实在令人心寒,即便我们非人族,却也真心诚意助你等脱困。”
徐朗冷声道:“自三千年前,怨气倒灌人界,五界都冷眼旁观之时,我人族便不再寄希望与其他,人族只相信自己。”
花易染无奈地摇了摇头:“既然如此,我们走便是。”
徐朗道:“抱歉,你们走不了了,我们等不起了,这里所有的人都走不了。若想通过游湖,必须先有生灵祭司使其安息,所以,还请你们先行一步。”
徐青紧紧地拽住徐朗的衣角,带着哭腔和困惑再次呼唤:“爹爹。”
徐朗眼神坚定冷漠,仿佛没有听见女儿的呼唤。
他的目光紧紧锁定在花易染等人身上,而此时,周围的人缓缓在他身后聚集。
花易染哈哈大笑起来:“你们这帮短命鬼,是被什么东西迷了心窍?就凭你们能让我们先行一步?”
徐朗不为所动,他转身,面对众人,声音激昂:“三千年前,我们人族曾险些被怨气所灭,自那以后,我们就明白了一个道理——唯有自强,我们才能在这方世界立足!现在,让我们一同祈求人皇的庇佑,赐予我们那无上的信奉之力,共同抵御外敌!”
言罢,他毅然决然地跪下,划破自己的掌心,鲜血顿时喷涌而出。
然而,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双手合十,虔诚闭上双眼,口中念念有词,似乎在与那些远古的英灵交流。
众人纷纷效仿,割破掌心,随着他一同跪拜,祈求着那传说中的力量。
徐青也随之"噗通"一声跪下,却是跪在徐朗面前。
她紧紧握住徐朗那只流血的手,泪水夺眶而出:“爹爹,求您放过花哥哥他们吧,他们真的是在帮助我们啊。”
徐朗猛然睁眼,用那只沾满鲜血的手狠狠地扇了徐青一巴掌。他怒吼道:“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分不清轻重缓急吗?”
徐青被这一巴掌打得摔倒在地,脸上鲜血淋漓,她无助地看着自己的父亲,眼中充满了震惊、不解、伤心与绝望。
而徐朗却不再看她一眼,重新闭上眼睛继续祈祷。
就在此时,奇异的景象出现了。
围在一起的游侠们,他们每个人身上都开始散发出淡淡的金色光芒,那是信奉之力,它像雾气一样从他们的体内缓缓飘出。
这些光芒在空中交织、汇聚,仿佛受到了某种神秘力量的指引。
而游侠们之前流淌出的鲜血,此刻竟在空中自发地组成了一个复杂的阵图。
阵图闪烁着红光,与金色的信奉之力交映,散发出威严而神秘的气息。
从这个阵图中,飘出了千丝万缕的信奉之力,它们像是被阵图赋予了生命,灵动地舞动着。
与此同时,花易染和白曦的身上开始腾起一股无形的力量。
这股力量仿佛具有吸引力,将那些信奉之力引向他们。
他们试图运功抵御,但体内却产生了异样的感觉。
越是运功,那信奉之力便越是汹涌地涌向他们,宛如潮水般将他们包围。
白曦怔了一瞬,沉声开口:“徐朗分给我们的食物有问题。”
花易染没有回应白曦,而是单膝跪地,靠近墨垠的猫耳朵低声道:“我们身负天道规则,不能击杀他们,但若是我们被他们完全困住,你主子可就成了刀俎上的鱼肉”
白曦怒声道:“花易染!”
但花易染仿佛没听见一般,他继续伏在墨垠耳边幽幽道:“你知道你的主人若是杀人,是会落下天谴的吧。”
白曦想要阻止他,但已经来不及了,花易染猛地将墨垠推向了那些游侠。
墨垠自然知道花易染在利用他,挑拨他,但他也清楚花易染所言非虚。
想当年他身为邪神之时,就知道人皇的力量有多么棘手。
人皇的信奉之力取自万民,源源不断,一旦被其缠上,便如同陷入无尽的泥沼,难以挣脱。
他不再迟疑,犹如一道黑色闪电,朝着那些游侠冲去。
身后突然传来一股束缚之力,墨垠知道这是白曦在出手拦他。
那股力量相比白曦平时的实力弱了许多,显然,白曦已经受到了信奉之力的不小影响。
墨垠身躯猛然膨胀,化为小山般的巨猫,硬生生撑开了白曦的束缚。
他每一步都踏得地动山摇,巨大的震动让周围的一切都仿佛颤抖起来。
他故意弄出这般惊天动地的动静,就是要震慑这些人族。
但收效甚微,直到他走到那些人族面前,都不曾有一人挪动地方。
他用那硕大的头颅,带着极具压迫感的气息,缓缓探到那些人族面前。
他猛地张开巨口,露出锋利的獠牙,喉咙深处发出低沉而凶狠的“哈——”声。
强劲的气流如同小型龙卷风般席卷而出,吹得周围人的衣衫狂舞,猎猎作响。
但那些人还是连眼睛都没睁开,仿佛对他的到来毫不畏惧。
只有满脸血痕的徐青,在看到这一幕时,无力地瘫坐在了地上。
墨垠轻轻叼起徐青的衣服,将她放到一旁。
他用尾巴猛地一扫,强大的力量将那些人族的游侠都扫到空中。
这一击之下,空气中那闪烁着红光的阵图仿佛受到了震撼,光芒微微一颤,黯淡了一瞬。
游侠们如同断线的风筝,四散跌落,他们挣扎着重新站起,无视身上被摔出的大小伤口,再次跪倒在地,双手虔诚地合十。
阵图再次焕发光芒,比先前更加耀眼。
从这些人族身上,墨垠没有感觉到一丝恐惧之力,就连刚才被他叼到一旁的徐青身上也没有流露出一丝恐惧,徐青刚才瘫坐在地似乎只是因为绝望。
墨垠沉吟一瞬:眼前的这些人已经不能看做正常人族了,他们的执念太深,难以动摇。
唯今之计,只有一种办法可破此局——直接摧毁他们的领袖,这信仰之阵便会不攻自破。
他目光冷冽,带着决绝的杀气,一步步走向了徐朗。
身后响起白曦的声音:“回来!”
墨垠不肯回头,继续逼近徐朗。
此时,花易染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音量很大,似乎是有意说给他听:“白曦,你这又是何苦?这些忘恩负义的凉薄之徒,值得你这样做吗?”
墨垠猛地回头,却见白曦正一步步朝着这里走来。
那些信奉之力如同无形的细线,缠绕着他,阻碍他的脚步,在白曦身上划出一道道的伤口,丝丝鲜血自他白衣下浸出。
与子同时,墨垠识海中响起了白曦的传音:“你若是敢开杀戒,我必将你立即正法!”
墨垠心头一震,但杀死徐朗的决心反而又坚定了几分。
就是这个男人,伤了白曦!
他转回头,对着跪拜在地的徐朗高高举起了爪子,锋利的爪尖在阳光下闪着寒光。
正当他的爪子即将落下时,徐青突然冲到了徐朗面前。
她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一张被风雨蹉跎的小脸,挂满血痕与泪痕,却毫无退缩之意。
她张开双手,仿佛要用自己瘦弱的身躯挡住这致命的一击。
“不要杀我爹爹!”
墨垠心知,再犹豫片刻,白曦就要走到身前了。
他用猫爪子往旁边扒拉了一下徐青,因为着急,并没收住力道,徐青踉跄倒地,随后滑出了数丈之远。
墨垠无暇理会,再次高高抬起爪子。
此此时他身前的徐朗已经预测到了必死的结局。
他猛然睁开眼睛,果然抽出配剑,孑然一身立于墨垠之前,不曾有丝毫的退缩与畏惧。
墨垠猛地拍了下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白色的身影如闪电般闪至徐朗面前。
墨垠攻势已成,难以骤停,一爪子狠狠地拍在了那道白色身影身上。
把白色身影只有墨垠的猫爪大,但抬手之间,却以惊人的力量抵挡住了墨垠的凌冽攻势。
墨垠颤抖的移开爪子,果然看见那白色身影是白曦,他决然挡在徐朗面前,对墨垠怒目而视。
由于他强行运用力量,那些信仰之力已经深深侵入他体内,鲜血染红了他曾经出尘的白衣。
第047章 祭湖
时光在这一刹那仿佛停滞, 众人的目光都紧紧锁定在浑身浴血的白曦身上,周围的一切都变得异常安静。
白曦的手缓缓伸出,只见他的手掌间,流淌出如月华般柔和的光芒, 它们慢慢地缠向墨垠。
墨垠知晓白曦的意思, 忙主动化成正常大小, 而后收起尾巴坐在地上, 抬头看着白曦:
“我听你的, ”他用几近恳求的声音道:“别再动用灵力了。”
此时,花易染忍受着被信仰之力割破的剧痛, 匆匆走到白曦的身旁,质问白曦:
“你圣父心泛滥吗?这个时候了,不是他们死就是我们亡, 你拦它作甚, 要死不要拉上我!”
白曦目光平静地看着他:“它不是你满足私欲的工具。”
“满足我私欲?”花易染嘲讽地笑了一声, “你说得好像我这么做只是为了自己能活下来。它杀几个凡人又不会受到任何惩罚,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是死脑筋还是圣父心泛滥!”
墨垠看到花易染如此逼迫白曦, 不禁弓起了身子,露出威胁的姿态, 对花易染发出低沉的吼声。
白曦俯下身来抱起墨垠, 他声音依旧平静:“生杀只在一瞬间, 但此后对道心的磋磨却长久存在。”
他抬头看着花易染, 继续说道:“这对你也是一样。我听说过你的一些过往, 如果今天他们真的因你的挑唆而丧命,你未来的日子绝不会像你想象的那么轻松。”
“我不轻松?你以为你了解我?”花易染边冷笑边踉跄后退了半步。
他手向前猛然一伸, 从虚空中一把抓出醉月弓。
他拉弓引箭,凝聚力量, 信仰之力感受到他力量的涌动,疯狂地缠绞着他的身体。
他松垮的衣物被鲜血浸湿,紧紧贴在身上。
他自是不管,只是全神贯注地拉满醉月弓,弓弦上搭满了流光箭矢,他喃喃道:“所有背叛者都该受到惩罚。如果只能活一个,那一定是我。”
白曦推出墨垠:“阻止他!”
墨垠在空中化成一人大小,猛地扑向即将射出箭矢的花易染。
在扑向花易染的同时,墨垠释放灵力进行压制。
花易染以前实力不错,但如今在信仰之力的缠绕下已属强弩之末。
在墨垠的灵力碾压下,他的流光箭矢全部被摧毁,无一发出。
被扑倒在地的花易染怒吼:“滚开!”
墨垠不理会他,并且一屁股坐在他身上。而后转头去看白曦,等白曦的下一步指示。
因为看不惯花易染的行为,墨垠还用力甩尾巴,抽他脸。
白曦有些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你真的要气死他吗?尾巴别动了。”
墨垠立刻停止了抽花易染,他收起尾巴向着白曦前肢并拢而坐,要多乖巧有多乖巧。
白曦却没多看墨垠,而是转身看向身后的徐朗,他道:“谢谢。”
徐朗瞬间愣住:“谢什么?”
“你一直在我身后,但在我最虚弱的时候,你没有暗剑伤我。”
徐朗冷笑:“你以为我会做那种事?你太小看我人族的侠客了。”
白曦一伸手,花易染身上的粮食袋和水袋便到了白曦手中,他将这两样扔到徐朗面前,冷眼看着他。
徐朗道:“你们自诩力量强大,便觉得我们人族低你们一等。
什么会踩高跷的猫,那只猫还叫什么吾乃,你们真把我们当傻子了吗?那些吃食和水,是你们为自己的傲慢付出的代价!”
白曦侧目看了一眼仍在奋力挣扎的花易染,他本不欲多问,但是他觉得花易染应该想知道,于是开口道:“一开始你就怀疑花易染了吗?”
徐朗道:“他不过是个酒量不错的凉薄之徒罢了。正是因为那份凉薄,我反而被他蒙蔽了,以为多一个愿意靠近神陨之地的盟友是件好事。但是你一出现,我就知道你不是人族。”
白曦不由问:“为什么?”
徐朗上下扫了白曦一眼,才道:“你骨子里便透露着一股傲慢,和那些仙族一样。你帮我挡住那一击,并不是同情我或者保护我,而是用这种方式来与我们划清界限,表示你的高高在上。”
白曦微微上扬起嘴角:“也不能说错,我从不因为别人的卑鄙改变自己的初衷,因为那可能就是你们的天性。”
他直视着徐朗:“如今你打算用什么办法来解决?用你们游侠的剑术如何?输的人,自行去祭湖。”
周围有人插口道:“还敢大言不惭地说人族卑鄙,你的剑是法器,我们头儿的剑如何能和你相比?”
白曦扫了那人一眼,那人回以怒目而视。
白曦淡然开口,声音宛如清风过竹,他道:“那便借这位大侠的剑一用吧。”
那人不由愣了一瞬,他握紧自己的剑,迟疑道:“谁知道你会不会在比剑中偷用术法,这不公平。”
白曦转头看向徐朗:“你呢?你敢和我比剑术吗?”
徐朗不语,只是抬手将自己的佩剑扔给白曦,然后随手抽了一把别人的佩剑。
他沉声道:“都不用自己的佩剑,这样才公平。”
他挥剑起势,目光紧逼白曦。
白曦手握长剑,轻轻一挥,剑尖划破空气,带起一阵微风。
他的起势飘逸而自然,仿佛与天地融为一体,没有丝毫的生硬与刻意。
徐朗则是另一种风格。
他的剑法独特,时而如狂风骤雨般猛烈,时而又如蛇蝎出击般狡诈。
徐朗闯荡天下多年,他的剑术早已在无数生死战斗中磨练得炉火纯青。
两人在场中交锋愈加激烈,白曦的剑法虽然飘逸,但每一剑都精准无比,恰到好处。
腰间的行止玉随着他的动作轻响,那声音清脆有序,如同潺潺流水,昭示着它主人的游刃有余。
而徐朗则是招招狠厉,试图通过猛烈的攻势来打破白曦的防线。
白曦攻守有度,进退自如,但他身上信仰之力的束缚却像一把无形的枷锁,每一次挥剑,他的白衣便会多渗出一道血痕。
墨垠目不转睛地盯着这场激战,他的一颗心被越伤越重的白曦牢牢牵住。
因此他并未注意到,花易染暗自从芥子空间中取出了一张灵缚符。
花易染的经脉几乎被信仰之力完全堵塞,灵力大不如前,但他仍然用尽仅剩的一点灵力,努力激活那张符纸。
战场之上,徐朗逐渐陷入了被动,他尝试用各种剑招来应对白曦的攻击,但每一次都被白曦轻易地化解。
在一次迅猛的对攻中,白曦突然一剑挥出,直取徐朗的心口。
徐朗反应迅速,立刻回剑护住心脉。
白曦瞬间转变攻势,手腕灵活一转,剑尖便巧妙地绕过了徐朗的防守,直接刺向了徐朗的脖子。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徐朗根本来不及反应。
他只感到一股冷风掠过脖颈,紧接着便是剑尖抵住皮肤的冰凉触感。
他心中一凉,知道自己输了。
白曦并未乘胜追击,他保持着剑尖抵住徐朗脖子的姿势,依旧是清风过竹的雅淡之声:“我不能杀人,不能让你死在我剑下。若是我再取你命门两次,我希望你能自行前往祭湖。”
徐朗决然冷笑:“败了就是败了,我不需要你施舍,也不用再等两次,我现在就去。”
他说罢,徒手将握住抵在自己的脖子上的剑尖。
白曦把剑柄一松,将徐朗的剑还给了他。
徐朗双手握住剑柄,猛地将自己的剑插入地上的顽石之中。
他松开剑柄,转身向着湖边决然而去,它身后那把孤独插入顽石的剑如同一道墓碑,剑客的墓碑。
众人将目光汇聚在徐朗身上,沉浸在这一刻的悲壮中。
此时却听徐朗突然喊道:“徐青,你做什么?回来!”
顺着徐朗的目光望去,众人这才发现,徐青已经无限接近游湖的边缘,再往后退一步便是幽深的游湖。
徐朗慌张地往前冲去,徐青却是又往后退了一步。
湖边松动的碎石被她踩落,纷纷掉入湖中,发出“砰砰”的声响,让人的心也跟着揪了起来。
“爹,你别过来。”
徐朗骤然停住脚步,脸色苍白如纸。
此时,墨垠从花易染的身上跳了下来。
花易染是在徐朗发现徐青的前一刻激活那张符纸的,所以墨垠已经被那张符纸束缚住了,恢复成了正常大小。
他转头看了一眼花易染,只见他脸色苍白,显然是因为灵力耗尽而疲惫不堪。
墨垠如今无暇理会他,只是默默地朝着徐青的方向走去。
他边走边猛烈冲击封印,试图挣脱符纸的束缚。
徐青的泪水把脸上的血迹冲的七零八落,她带着哭腔问徐朗:“爹爹,一定要有人死吗?”
徐朗目中含了泪,他声音带着少有的温和,还有一丝凄凉:“阿青,此行,是没有人可以回去。”
徐青睁大眼睛不解的问:“爹爹,你们为何宁愿下必死的决心,都不愿相信他们一次?他们从头到尾一直在帮我们。”
徐朗道:“我们容不得一丝差错,三千年前一次险些灭族就已经够了,人族只能靠自己。”
徐青眼中滑落大颗的眼泪:“可爹爹,这不是您教给我的侠之道。您说过,路见不平应拔刀相助,真心待人方能行走江湖。”
徐朗道:“我等先是人族,才是游侠,要事事以人族利益为先。”
徐青摇摇头:“爹爹,阿青真的想不明白人族利益和逼花哥哥他们祭湖有什么必然关系。”
她定睛看着徐朗,浸水的眼神此时充满坚毅,声音也是清脆果敢:“游侠之道,路见不平应挺身而出,为维护正义可以命相助。
徐青认为花易染等人祭湖是绝对错误之事,也舍不得爹爹去祭湖,若是一定要有人祭湖,那我来!”
说罢,她没有一丝犹豫,转身一跃而下,跳入了那幽深的游湖中。
第048章 逆转
白曦重伤。
花易染灵脉完全被封。
而游侠们距离徐青数十步, 根本来不及。
只有墨垠,他在徐青同徐朗交涉时,凭借着矮小的身躯和黑色皮毛的掩护,悄然接近, 直至距离徐青仅一步之遥。
然而, 在徐青纵身跳下的刹那, 墨垠却未能冲破花易染施加在他身上的灵缚符。
他眼睁睁地看着那瘦小的身影急速坠入黑暗, 心中满是不甘。
他纵身一跃, 义无反顾的扑向徐青。
尽管他并不清楚这样做究竟有何意义,但还是凭借着一跃之力追上了徐青。
墨垠张口用牙紧紧咬住徐青的衣服, 试图寻找机会将她往上带。
但他的封印未解,力量被严重限制,几乎与一只普通的猫无异。
这一刻的他微不足道, 哪里会有什么机会将徐青带上去。
一声沉闷的“咚”响起, 徐青和墨垠一同坠入游湖之中。
瞬间, 他们被怨气凝结的湖水淹没。
那怨气如同有生命一般, 疯狂地往他们的七窍中钻。
在黑暗中, 他们仿佛被无数双手拖拽着。
那些手无情地撕扯、拉锯,墨垠的身体在此间备受磋磨, 仿佛下一刻就要被撕裂成碎片, 但他依然死死地咬住徐青的衣服。
牙齿处传来猛烈的拉扯感, 那一瞬间墨垠感觉牙齿要被连根拔起, 他还是死不松口。
下一刻, 他口中的布片突然一轻,水里蔓延出了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墨垠慌忙去抱口中衣服的主人, 但当他往前一扑,却发现衣服已经扁了。
就在这时, 一道白光划破黑暗,穿过幽深的湖水,向着墨垠而来。
是白曦的天启剑再次降临,如同一段掠过的月光,将墨垠从怨气凝成的湖水中解救了出来。
与他一同被带出的,是那件被扯得破烂不堪、血迹斑斑的衣服。
墨垠叼着那件衣服不松口,他坐在岸边,愣愣地凝视着仍然汹涌的湖面。
许久之后,他突然起身,带着这件衣服走向徐朗,将其丢在了徐朗面前。
徐朗已然跪倒在地,他不肯相信自己的女儿竟然先自己一步而去。
他用颤抖不已的手来回翻动着那件破旧的衣服,仿佛在寻找着最后一丝希望。
终于,他从衣服的内侧翻出了“徐青”那两个绣上去的字。
他粗糙的指尖轻轻抚过那两个绣字,喉咙一甜,一口鲜血猛的从口中喷出,将那两个绣字染得更红了一分。
此时,极致的不甘和愤怒在墨垠心中翻涌,竟在这一刻冲破了灵缚符的封印,这对他来说,无疑是一种莫大的讽刺。
他向花易染逼近,边走边化成人形。
他用了一张如墨的黑脸,没有五官,只有一片深邃的黑暗。
他快步走到花易染面前,揪着他的领子一把将他从地上提起,愤怒吼道:“我是你的敌人吗?为什么要对我用那种符!”
花易染的双眼波光粼粼,仿佛含着泪水,但细看之下,那更多的是一种半睡半醒间的迷离,无人能揣测他内心的想法。
他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你救她的时候不能突破封印,如今倒是能突破了,有用吗?”
他的声音轻轻飘飘,却像一把锋利的刀,直刺墨垠的心口。
墨垠握紧拳头,一拳狠狠地打在花易染脸上。
花易染的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重重地摔在地上。
他嘴角淌着血,笑容却更加灿烂:“你最好趁着这个机会打死我,不然迟早一日,我会把你刻意隐藏的面孔查出来。”
墨垠想起过往种种,只觉怒火翻涌,无法遏制。
他扑上去,两拳打在花易染脸上,而后又一拳将他掀飞出去。
花易染蜷缩在地上,骨头似乎都被打碎了,鲜血四溅,染红了周围的土地。
他的脸上、身上都是伤痕,却仍然倔强地看着墨垠,嘴角上扬,发出了一声嘲讽的“切”。
墨垠仿佛听到了理智之线崩裂的声音,他扑到花易染身上,高高举起拳头,拳头之上汇聚着耀眼的灵光。
正当他要将拳头打下去时,身后突然有人拦住了他的手。
他焦躁的想要挣开,那抓住他的手却纹丝不动。
他以愤怒到极致的眼神回望,却见拉住他手腕的是白曦。
白曦的脸色苍白,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眼神中透露出藏不住的疲惫与无力。
他本就顶着信仰之力的缠搅,强撑着与徐朗比剑术,刚才又强行释放灵力使用了天启剑,此刻的身体已然是强弩之末。
“够了,不要再受他引导了。”白曦声音虽轻,却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穿透力。
墨垠猛然惊觉,他竟然在一刻不到的时间内,两次萌生了杀心。
若说第一次是因为担心白曦,那第二次却完全是因为自己控制不住愤怒。
他能第一次控制不住,就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那他是不是会逐渐变回从前那个自己?
墨垠松了力道,目光由愤怒变得惶然。
白曦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很轻,但充盈着一种引导人心的力量:“不能完全怪你,你两次进入游湖,已经被怨邪之气影响了。凝神,定心,排怨念。”
墨垠连连点头,他起身,扶住强撑着的白曦:“我渡给你一部分灵力,你先把伤治好。”
白曦轻轻摇头:“信仰之力不除,只能是治标不治本,留下自保吧。”
墨垠扶白曦坐下:“你在此处等我,我去与他们交涉。”
他起身走到被人族围住的徐朗面前,单膝压下与徐朗眼神齐平:“你女儿临死前还留下了最下一句话。”
徐朗猛地抬头,用布满血丝的眼睛紧紧盯着墨垠。
墨垠道:“是对我本体,那只黑猫说的,她说让我别怕,说她爹爹一定会保护到我最后。”
他看着徐朗的眼睛道:“你的女儿至死都相信,你终究会回到那条惩恶扬善,真诚以待的侠之道。”
徐朗的身体微微一震,他低头摩挲着衣物上的徐青二字,两行血泪无声滑落,滴落在衣物上,瞬间被吸收。
良久,他再次抬起头,将徐青的衣服贴身收在心口处,而后慢慢起身,走向自己的配剑。
他以手腕上的经脉撞击剑刃,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剑身,他却面不改色。
他以配剑为中心,用手腕上的血在周围画出一巨大阵图。
新阵图每一笔都蕴含着逆转乾坤的力量,与旧阵图遥相呼应,却又处处针锋相对。
随着新阵图的逐渐成形,部分金色的信仰之力开始围绕着徐朗的新阵图旋转,积蓄力量。
徐朗闭上眼,双手快速结印,每一个动作都伴随着虔诚的低语,那是人族特有的古老咒语,用以引导信仰之力。
随着咒语的回荡,金色的丝线仿佛被赋予了生命,它们如同一条条璀璨的河流,汇聚在一起,围绕着徐朗周身的阵法旋转。
旧阵图似乎感受到了信仰之力的流失,它绽放出更加耀眼的光芒,散发出更强大的牵引之力。
徐朗咬紧牙关,双手结印的速度更快了几分。
逆转乾坤并非易事,徐朗的身体开始承受巨大的压力。
他的脸色变得苍白如纸,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嘴角更是溢出了一抹鲜血。
他结印的手指收到莫大的阻力,颤抖不已,几乎无法继续下去。
此时周围突然响起另外一道古老的吟唱,紧接着第二道,第三道其余人族也加入这场拉锯战。
随着越来越多的人族游侠加入战斗,他们共同吟唱的古老咒语汇聚成一股强大的洪流,推动新阵图迅速壮大。
金色的丝线变得更加密集和耀眼,它们如同一条条奔腾的河流,坚定的汇入新阵图。
旧阵图的光芒逐渐暗淡,就像夕阳的余晖,变得越来越微弱,最终化为点点红光,消散在空中.
此时,白曦和花易染体内的信仰之力终于被逆转新阵抽离出来,那些力量飞向空中,同无数金色的丝线汇聚在一起。
徐朗双手猛地一挥,那些围绕着他旋转的金色丝线仿佛响应了他的召唤,如同被狂风卷起的麦浪,翻滚着向四周散去,最终消失在空中。
逆转如此大阵安有不反噬的道理?徐朗的身体在这一刻达到了极限。
他感到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从体内涌出,仿佛要将他撕裂。
他跪倒在地,双手紧紧抓住胸口的衣物,嘴角不断溢出鲜红的血迹。
力量重新回归的白曦周身白光闪烁,瞬间便清理干净了衣服上的血迹。
他缓缓站起,带着那层为他疗伤的茭白之光向徐朗走去。
他挺立在徐朗身前,周身环绕着柔和而庄严的光芒。
那光芒既不刺眼也不张扬,却如同笼罩着圣光的神明一般,给人一种无法言喻的敬畏与安心。
他缓缓开口,声音温和却充满某种神奇的力量:“吾等并非仙族,而是天命者,吾在此承诺,会把一切都查清楚,还人族一个公道。如今过游湖还需要尔之指引,尔愿意接受吾之救治?”
徐朗闻言,吃力地抬起头,望着眼前这位宛如神祇般的男子。
他艰难地跪坐端正,而后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
跪坐之礼并不专属于君臣,上下之礼,它在人族代表着尊敬与谦卑。
徐朗缓声道:“我愿接受救治,也愿指引游湖之路。”
第049章 突变
天启剑白光大作, 照的这方空间亮如白昼。
众人皆已休整完毕,他们的目光都聚焦在被白光照亮的游湖之上。
直到此刻,众人才惊讶地发现, 游湖并没有传说中的那般广袤,它的范围仅有数十丈而已。
只见湖水颜色深邃, 波涛汹涌, 仿佛蕴含着掀翻一切、吞噬万物的力量。
浓缩的游湖,虽然范围不大, 却更让人心惊胆战。
因它其中的怨气在不断地积聚、强化, 仿佛随时都可能孕育出某种恐怖的存在。
徐朗率先开了口:“若想找到怨气本源,必须先平息游湖的动荡。”
他转头看向身旁的白曦,眼中已经压下悲伤, 唯余坚定的光芒:“游湖只有通过强大生灵的祭祀才能平息。多谢你为我疗伤,如今我生气充沛, 再加上守护灵的加持, 我跳入湖水中,应该可以平息这游湖的动荡。”
言罢,他环顾四周,目光一一掠过自己带来的人族弟兄们, 然后沉声对白曦道:“我的弟兄们还劳烦大人们费心,若你们能护他们一程,我徐朗感激不尽。”
白曦只是淡声问道:“你们就只准备了这一种方法?”
徐朗苦笑,解释道:“大人有所不知, 据人族古籍记载, 三千年前游湖初次动荡, 人族付出了所有的努力和代价,却仍未能平息游湖的暴动。
想要压制住游湖的动荡, 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而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进行生祭。”
白曦听后,沉思一瞬,然后抬眼轻声道:“让我试试。”
他向徐朗微微颔首:“还请各位退后一些,以免被误伤。”
众人闻言,纷纷退离湖边。
天启剑缓缓升起,剑尖直指苍穹,整个剑身散发出耀眼至极的光芒。
空中,一股前所未有的圣洁力量汇聚,逐渐凝聚成一轮皎洁的明月。
那并非自然之月,而是天启剑灵力汇聚所化的灵月。
这灵月之辉,超越了世间一切光芒,将周围的黑暗彻底驱散,使得整个游湖区域都被笼罩在一片祥和而神圣的光辉之中。
随着白曦的引导,天启剑所化的灵月之光开始缓缓渗透进游湖的怨气之中。
它并不急于一时,而是以一种温和而柔韧的姿态,层层剥离怨气的阴霾。
随着时间的推移,灵月之光缓缓渗透进怨气之中,逐渐向湖面下三尺的地方蔓延。
在这神秘光芒的照耀下,原本翻滚不安的湖面竟开始慢慢变得平静。
岸边游侠们纷纷凝神注视,仿佛看到了新的希望。
就在这时,幽深的湖底突然涌动出一股更为狂暴的力量。
这力量仿佛蕴含着无尽的愤怒,瞬间撕破了湖面上那层柔和的月光,如同一头觉醒的猛兽,向白曦猛扑而来。
白曦正全神贯注与游湖的动荡,却未曾料到湖底会骤然生出如此变故。
那股力量迎面急袭,他一时之间竟未能及时收回自身力量躲避。
身旁的墨垠反应迅速,他一把搂住白曦往旁边闪避。
而那股力量却势头不减,直冲向白曦身后的人族。
力量迅猛无比,人族根本来不及躲避。
他们只感到一股强大到令人窒息的气息扑面而来,却来不及反应,束手无策。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几道流光箭矢自人族后方疾驰而来,精准地击中了那股黑暗力量,将其重新打入湖底。
已经完全恢复的花易染手持醉月弓,自黑暗中一步步走出。
众人还没来得及松上一口气,就见花易染拉满长弓,箭头直指墨垠,气氛一时剑拔弩张。
墨垠身体一僵,心道不好,他并没有把握能在花易染的箭下逃脱。
下一刻,一道白色的身影已经飘然挡在他身前。
白曦的天启剑仍然悬在游湖之上,维持着对湖面的控制,他无法撤回剑力,否则将前功尽弃。
他赤手空拳站在墨垠身前,声音中沉稳有力:“花易染,莫要一错再错!”
花易染嗤笑一声:“我是不是一错再错不一定,但是你……”
他自弓箭后偏头看白曦:“操心好你自己,不要让我有机会对你说这句话。”
墨垠心头一紧,他总觉得,花易染似乎猜到了什么,因此才发出如此警告。
花易染将话说完后,缓缓调转箭头,遥遥对准了波光粼粼的游湖。
他手中的醉月弓逐渐紧绷,弓身之上的灵力纹路仿佛被激活的古老图腾。
四周的力量逐渐从四面八方汇聚至醉月弓弓心,被压缩、凝练,最终凝聚成一股精粹至极的灵力洪流,蓄势待发。
弓弦终于松开,积蓄已久的灵力瞬间爆发,箭矢化作一道璀璨夺目的流星,划破漆黑的夜空,直冲云霄。
紧接着,满天的箭雨仿佛响应着那道流星的召唤,倾盆而下。
每一支箭矢都如同复制了首箭的辉煌,带着各自的璀璨光芒,纷纷刺破覆盖在游湖表面的月光纱幔,深入湖水之中。
它们仿佛化作无数根坚韧的锚,将那层皎洁的月光纱幔牢牢地固定在湖面上。
白曦重新控制天启剑,借助那些流光箭矢的力量,将灵月之光再次向下蔓延,深入湖水之下一丈。
墨垠则将手轻放在白曦的背上,一股股纯净的灵力自他掌心缓缓涌出。
在这股力量的支撑下,皎白的月光彻底覆盖住了曾经黝黑的游湖。
白曦率先踏上了这片被月光笼罩的湖面,他稳稳地站在上面,回头望向徐朗:“游湖现在可以平息两刻钟,够吗?”
徐朗郑重点头:“够了。”
他也踏上了那片皎洁的月光湖面,众人随之都跟上。
白曦方才渗透湖水下一丈,并未发现怨气本源。
人族七情六欲最为丰富,怨气也属七情六欲催化的产物。
特别是此处的怨气,多为人族所产生,因此,人族对这里怨气的感知与流动更为敏锐。
白曦询问徐朗:“你们原本打算如何找怨气本源。”
徐朗道:“除了阿青,我们的感知能力都有限,原计划要接引人界的守护灵入体。”
墨垠在这方世界生活多年,自然听说过这个引灵入体,这个术法在民间还有另一个更为人所熟知的名字:献祭。
人族守护灵是信仰之力最集中的体现,普通的人族怎么可能承载住这种力量。长则一刻,短则一息,承载守护灵的人族便会爆体而亡。
这是墨垠第二次听到引灵入体了,他不由问:“你们怎么做什么都要献祭,那若是没遇到我们,你们打算怎么走过游湖。”
徐朗沉声解释:“游侠们原本的计划是降灵。
人族的信仰在人界凝聚成了守护灵,我们唯有请灵上身,借助其力量,才有可能通过游湖。
但守护灵的力量非肉体凡胎所能长时间承受。
所以,我们计划轮流请灵,当前一人倒下时,下一人便立刻接引守护灵,各样就一直利用守护灵的信仰之力在湖面上铺就一条通路。”
’
墨垠听后,不禁咂舌:“你们的人皇就这样由着你们一个接一个地去送命?他心眼子那么多,就没再想想别的办法?”
徐朗的神色立刻变得严肃,甚至有了几分愠怒:“不得随意议论人皇。人皇并非是为了让我们送命,而是为了整个人族的未来与安宁,有时必须做出牺牲。”
墨垠不由冷笑,这些人没有恐惧,这显然是出自人皇的手笔。
消除恐惧表面上看能让人坚强和勇敢,实则却会让人失去敬畏之心,从而变得过于激进。在如此的环境之下激进只会加快死亡的速度。
朱煜这个人啊,自然是有丰功伟绩,但有时也太激进和狠厉了一些,但遭殃的却是他这些虔诚的信徒。
不过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即便墨垠分析得再透彻,也难以动摇他们的信仰。因此,墨垠也懒得再多说什么,只是简洁道:“开始吧。”
徐朗回头望了望身边的兄弟们,刚要开口,却被墨垠打断,他不耐烦道:“别磨蹭了,不用说遗言,有我们在,你死不了。”
徐朗点点头,他听说自己不会死并没显得感激或者开心。在徐青死后,他对自己的生命便是一种木然的状态。
他双手合十,紧闭双眼,口中轻声念诵着古老的咒语。
随着咒语的念出,周围的空间仿佛开始震动,一股强大的金色能量自虚空而来,并逐渐在半空中凝聚,形成一个耀眼的金色灵体。
这个灵体足有十丈高,散发着璀璨的光芒,缓缓降临并融入徐朗的身体。
信仰的力量如同汹涌的洪流,在徐朗的经脉中奔腾,仿佛要将他的经脉撑爆。
就在这关键时刻,墨垠果断出手。
他将自己的灵力注入徐朗的体内,紧紧包裹住徐朗的经脉,让他不至于爆体而亡。
随着守护灵的融入,徐朗的双眼渐渐变得赤金,仿佛燃烧着两团金色的火焰。
一股强大的金光从他身上迸发出来,以他为中心向四周迅速扩散。
金光扫过整个湖面后,徐朗转身面向湖心,那里是怨气最为浓重之地。
他伸出右手,掌心向上,口中轻念咒语。
只见湖心处的水面开始剧烈沸腾,仿佛有什么东西即将破水而出。
突然,一道黑影从水下猛然窜出,冲破了湖面上的月光。
那是怨气本源,它漏头后竭力搅动湖水,但除了它冒出头的那一块区域,其余湖面都平静如镜,纹丝不动。
怨气本源意识到情况不对,想要逃回水下,但周围的月华已经紧紧束缚住它,让它无法动弹。
怨气本源呈一团不规则的气体,它身上披挂着许多银色的天锁,显然是仙族封印的残余。
这些封印虽然已经残缺不全,但依然散发着强大的威力。
此时,双眼赤金的徐朗从怀中取出一块白底金字的玉牌,缓缓向怨气本源走去。
那怨气本源凶猛地挣扎着,试图攻击徐朗,但徐朗的身体周围散发着与守护灵相同的金色光芒,使得怨气本源无法近身。
徐朗双手并成剑指,口中念念有词。
随着他的咒语声,他身上的守护灵开始由他的剑指倒灌入那块玉牌。
待最后一丝力量也灌入玉牌后,玉牌的表面浮现出复杂的金色纹路,显得异常神秘而强大。
徐朗紧握玉牌,猛然向怨气本源掷去。
玉牌在空中划过一道金色的弧线,准确无误地击中了怨气本源。
怨气本源如同困兽一般竭力翻腾了一会儿,而后逐渐平息?
正当众人刚要松一口气时,那怨气本源身上那些银色的光锁链,突然猛地爆裂开来。
那力量十分强大,掀飞众人的同时,也将白曦的月光屏障炸开。
整个游湖的怨气都疯狂地涌动到怨气本源,那本源在一瞬之间竟然化成人形,伸出巨手,向徐朗袭去。
徐朗心中一沉,仙族所谓封印在这最关键的时刻竟然助长了怨气本源的力量!
他们究竟有何目的?难道是一定要置人族于死地吗?
第050章 慌张
此时, 一道流光箭矢如闪电般划破长空,精准无误地击中了那只向徐朗猛扑而来的巨手。
随着“轰”的一声巨响,怨气凝聚的巨手在箭矢的冲击下瞬间瓦解, 化作无数怨念凝成的黑水,再次没入游湖之中, 惊起一阵阵惊涛骇浪。
徐朗借此机会, 身形一闪,迅速退回到了还未破碎的灵月之辉上面。
他站稳脚跟, 目光中充满震惊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游湖之中的怨气如同沸腾的开水, 不断翻涌,发出阵阵令人心悸的低吼。
在那巨大的冲击之下,丈厚的灵月之辉遍布裂纹, 仿佛随时都会碎裂。
此时,那怨气本源再次凝结出巨手, 如同天幕降下的惩罚之锤, 狠狠地拍打在覆盖住游湖的灵月之辉上。
只听“咔嚓”一声巨响,灵月之辉再也无法承受这恐怖的力量,瞬间碎裂成无数片,如同破碎的浮冰一般随着暴怒的游湖上下翻滚。
人族游侠们被困在那些破碎的灵月之辉碎片上, 他们像是狂风暴雨中的落叶,无助地在滔天的怨气里飘摇,生死一线。
那个由怨气本源凝聚而成的人形怪物,伸展出遮天蔽日般的巨手, 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 向那些如同风中残烛般的人族游侠狠狠拍打而去。
每一下拍打都让湖面再次掀起惊涛骇浪, 那些承载着游侠的灵月碎片在这股力量下颤抖不已,有的甚至直接解体, 碎片四散飞溅,游侠落入湖中,瞬间被怨气扯得稀碎。
白曦以剑为引,凝聚全身灵力,一剑挥出,一道璀璨的剑芒瞬间划破怨气弥漫的湖面,仿佛切开了混沌,开辟出了一条通往生机的道路。
这条通道洁白无瑕,剑光所过之处,怨气如同冰雪般消融,露出清澈的湖水。
白曦屹立于通道之旁,天启剑在他手中不断挥动,犹如一道闪耀的雷电,斩断一切试图侵袭通道的怨气。
他的眼神坚定,身姿挺拔,仿佛一尊守护生命的战神。
通道开在人族最密集的地方,七八个在通道两侧的人族游侠抓住这难得的时机,一跃而起,跳入通道中,奋力游向岸边。
然而,仍然有四五个人族游侠被激荡的怨气冲得太远。
他们拼尽全力挣扎,却仍然无法靠近通道。
但白曦的选择是为了救更多的人,他无法顾及到每一个人族,只能尽力为大多数人开辟出一条生路。
此时的墨垠化为巨猫,一跃而下,没入怨气中。
他周身运转起灵力劈开那些怨气,将那些飘得远的、承载着人族游侠的月辉碎片带到靠近通道的地方。
花易染则不断搭弓引箭,一支支利箭射向那个怨气本源化为的人形怪物。
随着弓箭的she入,那人形的动作稍微迟缓了一些,但是被射中的缺口处却流淌出大量的黑水,使得湖面更加激荡。
其中,徐朗所在的碎片被冲得离通道很远,情况甚是危急。
墨垠刚刚将倒数第二个人送进了通道,他本身已经开始被怨气侵蚀,疲惫不堪。
他前爪紧紧抓着通道,回头看了看离他甚远的徐朗,第一反应是想钻进通道。
但徐朗和徐青长得太像了,他脑海里还是闪过那个没被他救出来的小姑娘的身影。
下一刻,他送开前爪,后腿猛的一蹬,借助一跃之力向徐朗快速而去。
此时白曦维持着通道的稳定已经很吃力,他急声呼喊:“回来!”
墨垠却充耳不闻,他奋力游到徐朗身边,紧紧抓住徐朗所在的浮冰碎片,拼尽全力想要将他带回安全地带。
一人一猫逐渐接近通道,徐朗蓄势要跳入通道,但那只由怨气本源凝聚而成的大手突然猛地拍向了他们两个。
月辉通道在这股强大的力量下瞬间破碎,白曦被巨大的余威冲击的踉跄几步,险些摔倒。
他还没站稳,就立刻再次操纵起天启剑,一次次没入游湖中,试图救出墨垠和徐朗。
然而,湖面上一片漆黑,如同深渊般吞噬了一切,天启剑一次次地探寻其中,却寻不到一丝生机。
这一刻,众人都陷入了沉默,气氛凝重得令人窒息。
怨气并未给他们太多喘息的时间,它们仿佛拥有了生命,不断蠕动、蔓延,甚至向岸边的人群发起了凶猛的攻击。
花易染屹立在岸边,手中的弓箭始终紧绷着,每当怨气逼近人群时,他便迅速she出箭矢,将它们一一击退。
随着怨气的攻势愈发猛烈,花易染的语气也变得严肃起来:“白曦,再不走,这些人就白救了!”
白曦的身体微微一颤,天启剑在湖水中的沉浮明显迟缓了下来。
终于,他下定决心,将天启剑从漆黑的湖水中召回。
“走。”他紧紧攥住拳头,指甲深深扎进肉里,但他的声音和神色依旧竭力保持平静。
天启剑瞬间放大数倍,如同一艘巨大的剑船。众人纷纷跃上天启剑,白曦随即催动灵力,准备带领大家逃离。
此时游湖却突然出现一个熟悉而急切的声音:“等等我们!”
白曦猛然回头,只见波涛汹涌的湖面上,隐约可见两个身影挣扎着向岸边靠近。
紧接着,一道黑影从湖中显现,那是墨垠的巨大身形。
他用尾巴紧紧卷着一个人,正是之前落入湖中的徐朗。
墨垠用力一甩,将徐朗抛向了岸边,人群中发出一阵惊呼,随即有人上前接住了徐朗。
而后,墨垠自己也跃出水面。
他受了怨气怨气太多侵蚀,上了岸便立刻收了灵力,化成普通猫的大小,聚集所有的灵力专心应对那些怨气。
白曦快步上前,行止玉叮当乱响,他已经无暇顾及,只顾奔向虚弱的墨垠。
他弯腰抱起墨垠,墨垠则悄悄同他出传音:“实在没办法了,我用了天篆玉简,你在岸边可否看出端倪?被花易染发现了很麻烦。”
白曦只是道:“回来就好。”他的声音中却好像带着一丝颤抖。
墨垠抬头望去,只见白曦面色虽然保持平静,但他越抱越紧的手却还是出卖了他。
墨垠不禁又爽了:哈哈哈哈,他好在乎老子,这一趟,值了。
在神陨之地旁,怨气如同黑暗的潮水,汹涌澎湃,无孔不入。
人族历经千辛万苦建立的防线在这肆虐的怨气面前显得如此脆弱,不堪一击。
防线崩溃,那些坚守在此的游侠们一个个被怨气侵蚀,变成了失去理智的怪物,惨状令人不忍直视。
人族不得已后退百里,重新寻找可以抵御怨气的地点,希望能够重建防线,抵挡这肆虐的怨气。
他们的眼中充满了无奈与不甘,但面对如此强大的怨气,他们也别无选择。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怨气不断扩散,仿佛要将整个人界都吞噬进去。
就在这时,一柄闪耀着冷冽光芒的巨剑突然刺破无尽的黑暗,赫然出现在了人族面前。
巨剑落到地上,上面走下人族以为必死的徐朗等人。
怨气仍在疯狂扩散,仿佛要将一切生命都吞噬其中。
白曦和花易染自剑上下来后立刻着手重铸防线。
白曦手中握着天启剑,迅速在地面上划出复杂的阵纹,每一笔都蕴含着强大的力量。
随着阵纹的完成,一股无形的力量逐渐升腾而起,形成了一道坚固的屏障。
与此同时,花易染则从芥子空间中取出各种符篆和法器,布置在阵法的关键位置。
随着他的布置,阵法的力量逐渐增强,将怨气牢牢地阻挡在另外一方。
尽管白曦和花易染在努力拯救人族,但人族却只是远远地看着。
他们脸上满是疑惑和敌意,因为在这群人的眼中,白曦和花易染并非他们的同胞,而是来自其他世界的异族。
自三千前怨气外泄,其余五界袖手旁观,人族对外族便很排斥,他们难以接受这两个陌生人的帮助。
白曦和花易染不理会人族的敌意,只是专心稳固好防线,有效地阻挡了怨气的进一步扩散。
这时,边防首领冲破人群,他带着急切与期待冲向徐朗,声音颤抖地问道:“徐朗,清戾神诏,你带出来了吗?”
清戾神诏就是徐朗丢进怨气本源的那块令牌,人族历经数千年探索,专为消除可怕怨气而创造的法诏。
它蕴含着无尽的力量,被视为消除怨气的希望,
这番情景,边防首领已然知晓徐朗等人的任务失败,但只要法诏还在,希望就尚未破灭。
然而,徐朗却黯然摇头,低声说道:“‘清戾神诏’,已经启用,仙族之前的封印破了法诏,他们想置我们与死地。”
边防首领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仿佛所有的血液都被抽离了他的身体。
他颤抖着手指向白曦和花易染,声音沙哑地问道:“任务失败是因为他们吗?”
周围的游侠纷纷拔剑,紧张的气氛瞬间达到了顶点,一场战斗似乎一触即发。
“不是!”徐朗急忙解释道,“他们是天命者,是在帮我们。”
然而,这几千年的种族隔阂与猜疑并不是一时可以消除的。
游侠们仍然保持着警惕,手中的剑并未放下。
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花易染却掏出酒壶,悠然喝了一口。
他瞥了一眼白曦和墨垠,轻描淡写道:“你们先去仙界从源头上解决怨气吧,这里交给我来应付。”
怨气随时可能会反扑,所以必须要留下一人帮助人族看守防线。
白曦轻轻点头,带上墨垠,蹋剑向仙界的方向奔去。
等走远些后墨垠不由问:“留下花易染你放心吗?你不怕他被人族逼急了直接把人族都杀了?”
白曦道:“不会,他想弥补对徐青的愧疚,由着他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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