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苏棠不由自主的就回头望一望, 当然没有看到那位诚王太妃。
昌宁长公主道:“这里哪有她,你怎么……”
她觉得苏棠有点怪,好似被吓的炸了毛的猫, 完全不似往日里的样子, 昌宁长公主道:“我看到她, 想起来前儿你说的那些, 就不由的多看了她两回,她倒是没留意我, 光留意你了。还跟人说呢!”
王海兰本来在前头水边的栏杆边上看底下的胖红鱼,听到了这话,就回过头来说:“先前我也听到诚王太妃问我三姨母苏棠妹妹是哪家孩子, 我还答了一句。”
王家人丁旺盛,姻亲也多, 苏棠也一时想不起来王海兰的三姨母是哪家的,只是不高兴的道:“问我做什么, 关她什么事!”
王海兰是个好相处的, 又没什么心机, 便笑道:“还能有什么,那自然是见妹妹美貌,想要……”到底还是小姑娘家, 也不好说那些词儿,不过意思自然就是那意思了:“太妃就那么一个儿子, 还能不上心么?我听我姨母都跟我娘说过这事儿呢, 我娘倒不想这个, 咱们是哪牌名儿上的人, 差了那么多,不比苏棠妹妹, 太妃有这心也说不准。”
“她想的美!”苏棠说。
王海兰抿嘴笑:“真不情愿啊?我不信。”
其实放在上一世,苏棠也不信,诚王身份超卓,年纪轻轻就是亲王,过门就是超一品亲王妃,而且若没有大事,这亲王基本算是铁铸的,比起皇子皇弟还稳当些。且诚王萧铭阙本身也长的颇为出众,温雅有礼,行情向来是相当看好的。
苏家在出了皇后之前,压根挨不上诚王府的边,便是如今,诚王府若是有意,苏家只怕也会上赶着去。
这样一想,苏棠有点发愁了。
这位诚王太妃算计来算计去,别是真看上她了吧,现在她姑母可还稳稳的当着皇后呢,而且还颇有圣宠。
“为什么不信?你喜欢,你嫁他去!”苏棠咬着牙:“谁喜欢谁去,我反正不喜欢,我就看不上那假惺惺的样子。你别看他现在一副斯文样子,成亲后多半就是会打媳妇那种人!”
昌宁长公主先就扑哧一声,王海兰跟昌宁笑成一团,一边笑一边还推她一把:“真是什么话都说得出来。”
苏棠没笑,还是咬牙切齿的:“真的,我真想打听一下,诚王太妃看中我什么呢?问明白了,我好改一改。”
“越说越没边了。”昌宁长公主倒是明白一点儿,苏棠前日说的诚王太妃那些话,大概她是真的不想沾染上那府。
她们三个聚在这里,连说带笑,嘻嘻哈哈,只是因是说的那样的话,都说的小声,就光是听到她们笑了,那边花树底下那些拈花的姑娘,都回头看了两回了。
不过昌宁长公主在这里呆不住,在这里坐了一会儿,武安侯府的几位姑娘就来请了去武安侯太夫人的宁德院,那是嫡亲的外祖母,平日里公主难得出宫,如今既到了府了,当然要去外祖母跟前去。
何况,今天这样的日子,武安侯世子想必也在那里的,王海兰见公主起身,她也就起身要跟着去,叫苏棠给拉住了。
“这种时候咱们就别跟着去了,就在这罢。”苏棠拉着王海兰往那头走:“咱们去那边坐,这水边上不大好,万一掉下去了。”
“好好儿的,怎么就掉下去了。”王海兰嘟哝,她是个爱说话的性子,什么话都不由的要接两句。这倒也不错,苏棠想,跟谁都容易熟络。
“自己当然掉不下去,架不住有人推呢。”苏棠现在跟她就挺熟络的,苏棠也不太认识别的人,只能跟她一起,但跟她熟络的就不止苏棠一个了,她们往那边没走几步,就有姑娘笑着招呼:“海兰,海兰。”
王海兰对着她点了点头,还在跟苏棠说上面一句:“谁推啊?怎么会,你又招谁了?”
她可还记得苏棠跟张月琴的恩怨,在春狩来了一场,她就把张月琴给替了下去,这样会惹是生非的本事,尤其是在姑娘这里,向来不多见。
怎么都觉得她爱惹是生非呢,苏棠觉得自己颇为冤枉,春狩那一回又不是她去招惹的张月琴,能怪她吗?
真正爱出手的,是先前不住回头看她的那一个。
镇国公府的二姑娘孙玉姝。
要不是她看的太明显,苏棠一时还没想起她来呢。
这位镇国公府的二姑娘也算是个异数,要说,镇国公府也不算差了,虽然这一代镇国公孙华灿只是个吃喝玩乐的人才,可镇国公后长起来的几个弟弟,虽都是庶出,却是个个都颇有出息,有文有武,都是人才。
镇国公府嫡弱庶强本是乱象,但镇国公是唯一嫡子,上有老太夫人庇佑,又有镇国公这个爵位,府里倒也还算安稳。且镇国公虽爱吃喝玩乐,倒也不爱惹是生非,欺男霸女的。只花自己家银子,与狐朋狗友玩乐,横竖镇国公府家大业大,国公爷这种花法,一两辈子也花不光。
但镇国公府这种嫡弱庶强的格局,竟然连姑娘间也是如此了,镇国公嫡女孙琦玉娇娇怯怯,温柔和顺,琴棋书画无所不会,还会写一手极好的颜楷,是有名的才女,连苏棠这种不太有姑娘家社交圈子的都听人说起过,夏晴虽有才名,比起她却还是略差着些。
而这位孙二姑娘,是孙家三爷的嫡女,孙家三爷从军,二姑娘也是生的高大,比她姐姐小着半岁,却要高半个头,颇为健壮,据说在家每日练拳的。苏棠目测,在场众多姑娘,没有一个是她的对手,关键在于,这位孙姑娘胆大心黑,什么都敢干,什么都干的出来。
还有,孙二姑娘钟情于诚王殿下,非常的钟情,想方设法都要嫁给诚王殿下,哪怕只能做侧妃。
上一世诚王府求娶的便是镇国公府嫡长女孙琦玉,孙琦玉才貌双全,与萧铭阙很是般配,且身份也配得上,苏棠后来才明白萧铭阙与镇国公府结亲的用意,镇国公本身纨绔,不会招人忌惮,但孙家诸位叔父却个个有用,也算是煞费苦心了。
不过诚王府如意算盘差点翻车,孙玉姝眼见得姐姐要嫁给自己的心上人,嫉恨的发疯,手段尽出,也不知道她一个小姑娘哪里来的那样本事,差点就把她姐姐弄死了。
估计是孙琦玉福大命大吧,到底是今后要做皇后的人,总是有点福气的。
后来不知道孙家内部怎么处置,诚王府又在里头起了什么作用,最终是孙琦玉顺利嫁为诚王妃,孙玉姝做了诚王侧妃。
据说孙玉姝颇好出手,天天在诚王后宅和一众妻妾干仗,诚王殿下有时候也觉得颇为无奈。
这有些是诚王自己说的,有些是苏棠听说的,总之合在一起,便是对于可能会嫁给诚王殿下的人,孙玉姝很敢动手。
自己的亲姐姐都不放过,何况别人。
是以苏棠觉得,自己最好躲远一点,诚王太妃说不准现在已经在有意宣扬她对苏棠做她儿媳妇颇有意动,这种风略微一吹,就容易扩散,而孙玉姝这样在意诚王,自然特别留意,就看她现在频频看向苏棠,也不像是单纯好奇的样子。
苏棠又不想嫁给诚王,犯不着对上孙玉姝,她又打不过。
苏棠说:“我能招谁啊,我都不大认识人,往哪招去。”
王海兰这便想起来,苏棠以前没怎么来过这样的府邸,很少见到她,王海兰只是没什么心机,倒不是傻,立时便明白了,她笑道:“啊对,我们先去那里坐坐。”
那是先前招呼着王海兰的姑娘,旁边还有七八个姑娘,年龄都不差不过两三岁,苏棠搭眼一看,她其实差不多全认识,只除了一个,不过这会儿人家还不认得她罢了。
她曾为掌宫贵妃,帝都的贵夫人们,不论是进宫领宴,朝贺,还是单独进宫,当然都会去给贵妃请安,这些如今的姑娘们,几年后便是各家的少夫人,少奶奶,还有,宫中新进的主儿。
王海兰拖着她的手介绍给众人:“这是苏棠妹妹,自月琴姐姐病了回家,昌宁长公主跟前就是苏棠妹妹了。”
又一一给苏棠介绍姐妹们,虽然王海兰跟谁都很熟络,但明显,这几个姑娘跟她就要更好些。
众人对视一眼,苏家新贵,谁都知道,看这位妹妹,不声不响的就挤掉了张月琴,做了昌宁长公主的伴读,便可见苏家如今烈火烹油一般的煊赫。不过姑娘们到底只是姑娘,对于煊赫权势虽也耳濡目染,却还不会刻骨铭心,便也只是寻常交际。
且能在这里的,除了少数跟着表姐或是表妹来的姑娘,几乎都是帝都数得着人家的姑娘,倒也不至于听到苏家就要另眼相看。
苏棠认得的是今后的这些人,有些或许和姑娘时候没多大差别,有的却要成熟许多,苏棠心中倒也没有特别的盘算,就当自己今日第一次认识。
她重来一次,重新认识也是应该的嘛。
新认识腼腆,她不声不响的坐在一边,听她们说话,原来,姑娘们私底下说话,除了衣服,首饰这些,居然还真会谈起帝都这些叫人瞩目的公子们。
不是,帝都十大公子榜是个什么玩意儿?
这么有趣的吗?
苏棠笑,姐妹淘真有意思,她还没笑完,说话的声音突然停了,苏棠转头一看,孙玉姝站在了她身边。
第24章
苏棠吓的往后一仰, 就站了起来。
众人自然都看了过来,王海兰道:“孙二妹妹好久不见。”
这口吻生疏的一听就知道没有交情,不然孙玉姝在那边半天了, 哪里看不见。
而且就这么敷衍的一句话, 王海兰看起来不大想理她的样子, 苏棠就又站开了一步。
孙玉姝打量她的样子很明显, 苏棠心里打鼓,她真不会打架, 本来她们这样的身份的小姑娘,就是有点儿什么,也不过是言语交锋, 嘴里刻薄两句,这个她还算擅长, 可是对上孙玉姝这样的,就有点难说了。
不过苏棠转念一想, 说是这么说, 以前也没听说过孙玉姝在外面打人的。
小姑娘要真打架, 肯定能传到她耳朵里的。
孙玉姝站在那里半日没说话,苏棠忍的住,王海兰却忍不住了:“孙二妹妹可是有事?”
孙玉姝好像是不知道怎么开口, 就等着人问她的样子,听到这一句, 就说:“这位是苏姑娘吗?我想跟你说句话。”
苏棠很客气的样子:“姐姐只管说。”
孙玉姝往众人看了看, 说:“我们去那边说吧。”
苏棠不是很情愿, 单枪匹马的, 她觉得怪吓人的,万一孙玉姝发疯怎么办, 这里好歹这么多人:“就在这说嘛。”
可是孙玉姝说了这一句就闭嘴看着她,一副很坚持要单独说的样子,别的人一则与她还不熟,二则孙玉姝的凶名其实这会儿还只在苏棠心里,别人并不知道
,也没觉得这是有危险的事,倒是都颇觉得好奇,没有人替她出头,只有王海兰熟一点儿,可她一脸好奇,十足是看八卦的样子,似乎还巴不得她快点去。
苏棠挣扎(?)未果,只好从了,跟着孙玉姝走到那边一颗海棠树边上,苏棠道:“姐姐是有什么难为事?”
她已经看出来了,孙玉姝很不善言辞,甚至是很不善交际,很有点直来直往的样子,所以她就主动开口了。
横竖来都来了!
孙玉姝想了一下,摇摇头:“不算是我的。”
这话说的好怪,苏棠有点不明白,便只好笑一笑,孙玉姝说:“我只是想提醒你一下,我大姐若是有邀约,你最好不要答应。”
苏棠莫名其妙:“你大姐是谁?我都不认识,她怎么会约我?”
孙玉姝往周围望了一望,见四外无人,并没有人跟过来听,才又说:“她会的,你小心就是。”
这么说话,当面听的人都听不懂,还怕什么偷听!
可是孙玉姝说了这么一句就要走,苏棠下意识便伸手拉住她:“你说清楚点嘛。”
然后就觉得坏了,她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去拉孙玉姝!
可是孙玉姝停下来了,也没怎么样,看起来好像也不像是什么胆大心黑肯出手的人,反是回首看向苏棠,说:“我也不好说太多,你记着,离她远点就行了。”
“到底是为什么啊?”苏棠思绪向来极快,而且之前留意孙玉姝本来就是因为当年姐妹花同嫁诚王府一事,此时自然而然就想到那上头去了,不由便问:“因为诚王?”
孙玉姝这下子露出了极为诧异的表情:“你怎么知道?”
她还真是一点儿也不会掩饰自己的,苏棠叹了口气,她隐约有点想法了。
“我猜的。”苏棠说。
孙玉姝一脸佩服的看着她,猜的猜这么准,也太厉害了,简直有大姐那么厉害。她就不太明白,这种事情,到底要怎么才会猜的出来。
可是看起来,她们都很轻松的样子。
孙玉姝都不用说话,苏棠看她神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了,她说:“我对诚王一点儿兴趣都没有,肯定不会嫁给他,我保证!”
真的,这辈子要她嫁给萧铭阙,还不如去死!
“但是,你跟我说没有用。”孙玉姝摇摇头:“而且,光你说也没有用。”
然后她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其实你只要小心一点,离她远一点就不用怕了,你又没跟她住一起。而且我听说你住在宫里,那就更容易一点。”
苏棠是真的有了好奇,这跟她以前知道的事情完全是两码事,虽然还没有证实,但她眼见为实,至少在她看来,孙玉姝不是萧铭阙口中那个爱他爱的发疯,为了嫁给他甚至害死姐姐的人。
这会儿看起来就是两码事嘛。
孙玉姝不像作假,她刚才的话,对苏棠没有丝毫坏处。
所以苏棠拉着不让她走:“我有点明白了,你姐姐心悦诚王是不是?那你呢?你喜欢诚王吗?”
孙玉姝没想到话还能拐到她身上,不过苏棠这样直来直往的的说话方式让她很舒服,她对于姑娘们之间那种说话隐约暗指,又有八百个托词把意思藏在里头的方式实在有点理解困难,交流起来常有障碍,不由的就对苏棠有了点好感,愿意跟她多说两句,便老实回答:“应该没有吧。”
苏棠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新鲜的回答:“应该?”
“恩。”孙玉姝点了点头:“我大姐喜欢他,我们哪里还敢。”
啧,意思是想都没想过了,也不知道吃了多少亏才有这种觉悟,苏棠想起上一世自己听说的那些事,这亏是吃的不小。
也不知道那位传闻中才貌双全,温柔和淑的孙大姑娘,到底能有多厉害。
苏棠回想了一下,模样儿其实一般,她那个时候当然是带着诸般挑剔的眼光看她,现在不挑剔了,再想一想,还是一般,乏善可陈。
苏棠此时兴致勃勃的问:“那诚王知道你姐姐……吗?他们见过吗?”她做了个手势。
孙玉姝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然后又补充道:“我也是听说的。没看到。”
“听丫鬟说的?”苏棠问。
她怎么又猜到了?孙玉姝张着嘴看她,又点了点头。
这有什么难猜的,苏棠知道这种事,向来只有贴身丫鬟最容易发现蛛丝马迹,她们既是一家子姐妹,丫鬟之间沾亲带故的多了,私下有交情的更多,她既没看到,能听到的当然只有自己的丫鬟了。
可是孙玉姝就想不到,她只觉得这个妹妹好厉害,这么厉害,说不定大姐都拿她没办法。
但是,她既然自己都说没兴趣了,又何必去趟这浑水呢。
孙玉姝觉得自己该说的都说完了,能让一个素不相识,无冤无仇的小姑娘不遭姐姐的毒手,就达到目的了。可是这个小姑娘不放她走,她就站在那里,多少有点局促。
在不远处王海兰那些姑娘的眼里,仿佛是熊和兔子对面站着,小兔子瑟瑟发抖,不敢逃走的样子。
王海兰频频张望,望了好半天,才看到苏棠笑嘻嘻的走回来。
大家立刻八卦:“孙玉姝找你干什么?”
“问我要不要去她家玩。”苏棠随口说,她虽然已经有了八九分相信,但因还没确认,便不欲说,随便找了个托词。
“她家的厨子不错。”有位姑娘居然立刻冒出这样一句,苏棠侧目,立刻看了她一眼,真是同道中人,先关注厨子。
“对,她家春天的桃花酥,真是做的绝了,听说是孙琦玉亲自做的,所谓兰心蕙质,就是如此了吧。”有姑娘真是见多识广。
而且,孙琦玉的名声是真不错。
“那孙玉姝为什么叫你去啊?”王海兰算是比较正经的把话题扯回来了:“不是都不认识吗?”
苏棠老实的说:“我也不太清楚。”
旁边有姑娘,也是她们王家的不知道哪一房,王海兰叫她六姐,这房头多了就是乱,王海兰明明行二,也不知照着什么叫的,这位王家六姑娘王和雅说:“那你可得小心,也不知道她憋着什么呢,莫名其妙的,刚才吓我一跳。你以前不认得她,大约不知道,她可厉害了,脾气也很坏,听说在家里,连她姐姐都要让着她才行。”
苏棠就笑着摆手:“这么厉害,那我不去了。”
很从善如流的样子,王和雅立刻对她好感多一点:“小心点也好。旧年里春天,颐和长公主府的诗会,邀了孙琦玉,没有她——她又不太会作诗,不邀她不也应该吗。她就恼了她姐姐,把孙琦玉预备第二日穿的衣服都剪成了几截,那日我看到一水儿姑娘们都是当季的新衣服,新花样的缎子,只有孙琦玉穿的旧年样子的一件湖蓝色裙子,问她,她还不好说呢。”
王家的姑娘,真是个个能说会道,家里平日里不知道多热闹。
有人开了头,就难免都八卦起来,而且逐渐开始不局限孙家,什么人家都有,苏棠听了不少,心满意足的回宫去了。
这也没过几日,苏家承恩公夫人,苏少夫人就递牌子进宫给皇后娘娘请安来了。
女眷进宫请安是常事,本朝深体天伦人情,格外体恤些,女眷进宫向来是准的。苏棠便跟在皇后身边,本来好好坐着听她们说话,偏这头话没说几句,她的母亲苏少夫人就找个借口要打发她出去。
苏棠不情愿,能有什么她听不得的话呢?这样一想,她眼珠子一转,果真就出去了,在门口便转了个方向,悄悄的溜到后头,从后门进来,躲在屏风后头偷听起来。
茶香跟在她身边,见她这样举动,又一副要晕过去的样子,可是她又拿这位大姑娘没办法,还不敢叫人看到,只得偷偷的站到后门边上,放下帘子,替她放风。
苏棠哪里管她,只管听里头说话,诚王太妃果然算计她了!
第25章
苏棠咬牙切齿。
苏少夫人却似乎很喜欢的样子, 笑着跟皇后说:“原是昨儿去林家贺她家老太太六十大寿,那家子还特意给糖糖也下了帖子,这原本倒也不是第一回, 以前也有过的。我只想着她在娘娘这里, 不是一定要去, 就也没理会, 到了那头,还是林夫人特意问了一回, 我也没往那里想。”
“林夫人与我娘家原是姻亲,走动的也近,见我不在意, 她就与我说,原是因诚王府越太妃特地与她说了, 她才给糖糖下帖子的,人家既有那个想头, 这也是好事, 还以为我们看到帖子, 就该知道了。还说我呢,糖糖好歹是我们家大姑娘,如今也大了, 我们还这样不经心。”苏少夫人笑着说着来龙去脉,多少是有点得意的:“也是我们真没想到, 林夫人说了, 才知道原来早些时日, 越太妃就打听我们糖糖了。娘娘想, 这样的人家,我们哪里攀得上, 自然是没有留意的。”
苏棠听的都想笑,越太妃造出这样的势来,偏又算计的多,不肯正儿八经的托人上门,大约还指望着苏家送上门去,却不料俏媚眼做给瞎子看,苏家人实心眼儿,一概没察觉。
真的,地位提升太快,其实还是很难适应的。
“果真是不经心。”苏后听了也埋怨了嫂子一句:“如今我们苏家也不差,糖糖又是这样的人才,配谁配不上呢。”
苏夫人便点头应是:“娘娘说的是,原本是没料到这一家的,只如今要怎么着,还要来问一问娘娘,要说诚王府,好自然是好的,到底是亲王爵,诚王殿下看着也是谦逊懂礼,自不会委屈了糖糖。可是人家虽说打听了,却也没上门来。且平日里我们也没往来的,到底糖糖又是姑娘,那也没有我们上门去的道理。”
这意思哪里是问主意,显然就是要苏后亲自过问这件事的意思了。表明苏家对于与诚王府结亲千肯万肯,就怕错过了好事儿。苏后倒也明白这个意思,想了一想道:“母亲说的也是,倒不如我召了诚王府太妃进宫,问一问诚王这件事,他是端敏太子的嫡子,朝廷向来优待,他的亲事,自是也要关心的,太后如今是不大理这些事了,我问一问倒使得。”
这就是皇后这个位子的重要性了,她问起来,名正言顺,而且还算施恩,苏夫人就笑道:“果然还是娘娘有智谋,娘娘垂询,自是好的。想来太妃若是真的有心,娘娘既问,没有不表明的道理,若是没有,那也就跟咱们家没有关系了。到底是道听途说的,万一人家不是那意思,岂不是叫人笑话。”
说是这样说,可苏棠听起来,她们家大概觉得是十拿九稳了,只不过因为是姑娘家,不好送上门去而已。
瞧瞧她祖母,她母亲,都是笑容满面的样子,显然是觉得鸿鹄将至,连皇后,也颇觉得是意外之喜,她这皇后,对着宗室,常有一点少了底气的感觉,可如今,连先端敏太子的唯一嫡子都要求娶他们家的姑娘了。
她们商议的乐融融的,还补充细节,甚至连一旦做实了此事,就由皇后亲自赐婚这种后续都商量到了,倒是颇为欢喜的样子,只有外头偷听的苏棠愁眉苦脸,她这是做了什么孽,这辈子还得嫁给萧铭阙。
要真是非得嫁,她就带把刀,新婚之夜把他捅死在床上,新仇旧恨一起了结好了。
苏棠恨恨的想。
她正这么想着,茶香轻轻拍拍她,苏棠没回头,摆了摆手。
没想到,茶香又拍拍她。
她这才回头,却见沈晋站在门口廊下,看着她呢。
偷听被抓个正着,苏棠不由的尴尬了一下,不过也就是一下,她又没偷听沈晋,有什么大不了的。
苏棠就走出门去,跨过门槛的时候,脸上就堆上了笑:“沈统领,好巧。”
真是假的要死。
沈晋看她的样子,问:“苏小姐听到了什么,不是好消息?”
苏棠也知道自己笑的有多假,被沈晋一眼看出来也不奇怪,她是有点垂头丧气的,只是说:“沈统领怎么在这里?”
“有侍卫回报,景仁宫有异常,我就过来看看。”沈晋说。
什么,宫禁卫连偷听都管?
苏棠在心中嘀咕,嘴里说:“我就听听,没干什么。”
她愁眉苦脸的样子还真不多见,沈晋在心中想,他见过的都是她笑的模样,眼睛弯起来,甜丝丝的,其实她不笑的时候,也似乎带着一点儿笑模样,嘴角两个小小的梨涡,留了一点儿印子,似乎就是留的笑的影子。
所以她能这样愁眉苦脸,连笑影子都没了,看起来就好像特别的犯愁。
她还能有什么事这样发愁的?还有什么事是她也做不到的吗?那她做不到的事,自己不见得做不到。
沈晋这样想着,就开口问了:“到底什么事?”
苏棠叹口气:“唉,跟您没关系,就我的事,我再想想法子吧。”
他们走到了垂花门旁边,沈晋却还是没有走,他站在她身边,似乎就要等着她说为什么这样不开心。
苏棠抬头看他,小统领就是这样好,虽然不爱说话,但却意外的让她觉得他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明白,不用说,做的就最合心意。
就好像现在,他虽什么都不说,可站在这里,苏棠就明白,他等着她说是什么事,他替她解决。
这种事,有点不好意思,苏棠本不欲说,可是沈晋站在那里等着,好像不说他就不会走,苏棠抿了抿嘴,又叹口气。
这事儿到底是得多犯愁啊,沈晋就不明白了,连皇后差点被废这样大的事,苏棠也不是这个样儿啊,那时候,她言笑晏晏,说的虽然是大事,却也轻松如意。
那样子的苏棠,看起来多可爱。
苏棠终于说:“这事儿说出来我也挺不好意思的。今日我祖母和母亲进宫来给皇后娘娘请安,坐了没有一盏茶时候,就想着法子打发我出去,我觉得不太妙,就悄悄的听了一听。原来最近是诚王太妃满大街的宣扬她看上我了,大概想要我给她做儿媳妇,偏又没上我家说。如今我家知道了,只怕赶不上趟,忙忙的就赶着进宫来求皇后娘娘做主了。”
这话说的听着就一肚子气的样子,倒是没有半分不好意思在里头,就好像说的不是她一样。
小姑娘别说这样说了,就是略沾一点儿,都难免羞涩,她倒是说的大方,跟说公事似的。
不过这也不该是很犯愁的事啊,这样一想,沈晋就道:“你不愿意嫁给诚王?”
“那是自然。”苏棠不假思索的说:“既有小统领,谁还会眼瞎瞧上他啊。”
这话略耳熟,说出来了苏棠才觉得,但她这次不同,这次特别的真心实意,尤其是她已经眼瞎过一次了。
所以她又强调了一句:“真的!”
就如上次一样,沈晋又只是点了点头,并没有说什么。好像很明白先前那句话只是在哄他开心,在等着她真正的理由。
苏棠倒也没觉得有什么关系,好像正该如此似的,接着说:“我就看不上那家子,一家子算计,之前看上夏晴在太后跟前有脸面,也是一样,又不肯明说,暗地里收买个太监去探太后的口风——哦,就是李修,你知道的吧。太后不情愿,他们就缩回去了,我觉得啊,许游多半就是他安排去的,也不知道打听得出来不。”
这种时候了,苏棠也不忘给诚王府下眼药,又说:“这会儿又打我的主意,还不是看中我跟皇后娘娘亲近,所以也是一个样儿,不肯出头,就想着我们家去提,无非就是怕叫皇上察觉,他们对皇上的后宫特别有兴趣似的,您说是不是?”
苏棠一点儿也不藏着掖着,她还生怕皇上察觉不了呢。
不过沈晋是什么样的人?他不动声色,也还只是点了点头。
苏棠还是苦着脸诉苦:“您瞧,这种事情多愁人,这边一家子还满心欢喜,巴望着能和王府结为姻亲呢,一点儿不知道人家的算计。有临江王府还不够,如今诚王府略有点意思,又赶着往上扑。偏这又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情愿不情愿谁理会呢?再说了,这种事,别说您,就是我自己,也是说不上话的。”
“您也别为难。”苏棠絮絮叨叨的说:“这本来就不是什么正经事,您听听我说就够了,哪里还能真让您过问啊?而且您也过问不着啊,这种事,说出来就挺难堪的,也就是您向来待我好,我愿意说说了。”
“还好我偷听了,没给蒙在鼓里。”横竖都说了,苏棠也就说:“趁这会儿,还没定呢,我再去想想法子……”
她话还没说完,沈晋突然抬手摸了摸她的头。
苏棠的话戛然而止,睁大了眼睛。
沈晋说:“你等着,我去处理。”
他这话说起来,也好像是公事一样,然后就走了。
苏棠站在原地,摸了摸头,好一会儿才反应了过来沈晋说的那句话,他处理?他怎么处理?这种事情,难道黑骑卫也能有办法?
苏棠不是太相信他能有什么办法,这种两家都有意结亲,而且看上的都是对方的门第的时候,就算有本事爆出哪一方有什么阴私之事品行不端,都是很难阻止的,跟夏晴许游那种不一样。
这种事情,就是皇上,都不一定管的着。
可是,这句话听起来,真不错啊。
第26章
皇后娘娘兴兴头头的第二日就召诚王府越太妃进宫, 一早见苏棠过来,越发欢喜,满面春风的拉着她就看了一回, 见她家常穿着半新旧白底鹅黄兰草纹衫儿, 杏黄裙子, 头上只用了一只珍珠玉钗, 戴着通草花儿,虽颇为素雅清新, 还是笑道:“真是越发素净了,虽说在宫里不出门儿,总是要见人的, 宫里的娘娘们也就罢了,原是常见的。到底我这里还常有各府的夫人太太们来请安说话, 瞧着你一个小姑娘,这样素净, 实在不像。”
苏棠早知道苏后今日召了诚王太妃, 哪里值得她刻意梳妆, 只说:“那我不见就是了,人家也不是跟我请安来的,我去昌宁长公主那里玩去罢。”
皇后想了一想, 倒也不拦她:“知道你嫌坐着无趣,那就去玩吧。”
她如今虽已经惯了事事找苏棠这个侄女儿拿主意, 可这件事却不是宫中之事, 倒是苏棠的亲事。这种事, 向来是长辈做主, 且女孩儿害羞,教养的好的姑娘, 家里便是说起这事,都会自觉起身躲开。像昨日,苏少夫人就特意打发女儿出去后,才跟皇后说起的。
大概是世俗规则都默认了这事关女孩儿一生的事,却是她最不能参与的。
连皇后这样惯于听苏棠话的都下意识这样觉得,便打发她出去,免得当着她的面跟诚王太妃说这件事了。
苏棠心知肚明,果然便出去了,她手里捏着今天一早收到的,夏晴邀她一起前往镇国公府大小姐孙琦玉的诗会的帖子。
她想起孙玉姝跟她说的话:“她会约你的。”
果然不假!
真有意思,看来这位孙大姑娘才真是诚王殿下良配啊,苏棠还真期待,这位孙姑娘要怎样搅黄这门亲事,她觉得,从上一世的结果看来,孙琦玉说不定有这个本事。
比起嫁给萧铭阙,有一个时刻苏棠甚至想过不如亲自去跟孙琦玉商议,大家一起想个法子出来,毕竟苏棠自己只怕比孙琦玉还不想她嫁给诚王。
可惜苏棠拿膝盖想都知道孙琦玉能想到的法子,肯定是对自己不利的,她终究爱惜自己,不愿为了那种人涉险。
这头苏棠刚出去,后脚丹朱就急急忙忙的奔进了景仁宫皇后娘娘起居的正殿:“娘娘,娘娘,不好了。”
丹朱向来这样一惊一乍的,一点儿小事就慌慌张张,连皇后都没怎么当回事,还端了茶喝一口,才说:“怎么了。”
丹朱往旁边看了看,跟前四五个人呢,就吩咐道:“你们都出去。”
把人都赶到了廊下。
然后又往周围看一圈,把氛围做足了,才低声说:“娘娘,出大事了,诚王府可能要坏事了。”
“什么?”皇后那点儿闲适样子立刻就没了,把手里甜白瓷的茶盅子往桌上一放:“怎么回事?你怎么听说的?”
丹朱说:“娘娘知道,宫禁卫那边,有个小队长,叫薛城的,是我进宫之前从小儿就认得的,大家一条街长大,后来我在小姐跟前伺候,他家使了银子,给他在禁军里寻了个职位……”
皇后心急,不耐烦的打断了他:“这人我知道,你就说到底怎么着吧。”
丹朱还是生怕没说清楚明白似的,接着说:“如今他选进了宫禁卫,娘娘早吩咐我着意交好他,这两年我也就常与他来往,常常送点东西,今日就是他特地来跟我说的。”
“他知道咱们……跟诚王府?”皇后有点迟疑的问。
“娘娘您忘了?”丹朱压低了声音说,明明屋里没人了,还是生怕被什么屋顶上有人听到似的:“大姑娘那回说了,皇上在您身边儿,可不止放了一个人,咱们虽不知道是谁,可大姑娘不是说了么,没有什么事是皇上不知道的。”
皇后激灵灵打了个冷战,果真如此!她也很清楚,皇上这样的安排,执行的肯定是沈统领,既如此那沈统领那边知道就不足为奇了。
丹朱又说:“薛城悄悄的跟我说,那日抓了李修,沈统领亲自审的,供词里就有诚王府。因这不是个小事儿,沈统领还在细审,里头还有些什么牵扯,说是要拿凭据,然后才一并奏与皇上圣裁。这样大事,他也不敢十分打听,只当班的时候听到几句,知道事儿不小。”
这倒与宫中最近的流言对上了,皇后便道:“皇嗣的事,那自是不小,莫非真的是诚王太妃与贵妃有仇怨,所以悄悄使人动手?”
丹朱道:“谁敢理这个事,且也与咱们无关。薛城是正好昨日当班,在沈统领跟前伺候,就听到有人来禀家里夫人,少夫人来给娘娘请安说的事,知道今日娘娘要召诚王府的越太妃进宫来,才悄悄儿的寻个空子来与我说的。”
沈统领果然什么都知道!
明明昨日这屋里连伺候的丫鬟都打发出去的,皇后颇为惊吓,不由的抚了抚心口,苏棠说的果然是对的,皇上命人看着她呢。尤其是上回那件事后,大约看的更紧了,阿弥陀佛,幸而如今没做什么。
“那可说了我们该怎么办?”这可真是大事,尤其是她已经召了诚王府太妃进宫,现在去和母亲商议已经来不及了,皇后不由的又有点六神无主起来。
丹朱道:“人家哪里会说这个!人家无非是知道了,眼见得咱们要与诚王府攀亲,因着平日里那点儿香火情,才来报个信儿,叫咱们知道有这坑。就这样,人家还担着关系呢,哪里还敢多说什么。”
“你说的对。”皇后说:“好妹妹,亏的你会办事儿,认得好人。要咱们真是什么都不知道,回头诚王太妃进来,这事儿说不准就坐实了,回头我去求皇上赐婚,皇上可怎么想呢。”
丹朱又左右看了看,轻声说:“要依我说,诚王府说不准就是故意这样子的。”
“啊?”皇后睁大了一双明眸:“怎么说?”
“娘娘您想,平日里我们大姑娘也出去的,那位越太妃也没另眼相看过,怎么那头李修刚被沈统领抓了,这头她就忽刺巴儿的看上了大姑娘?还满大街的宣扬,要传到咱们家来。”丹朱说起来一套一套的,倒是说的皇后后怕不已:“这里头的关节,咱们不知道,她们自己没有不知道的,他们无非便是知道自己要坏事,才急着送一个王妃位来,这真要是去求了赐婚,坐实了姻亲,回头她们坏了事,还指望娘娘救命呢。”
“这也太会算计了!”皇后恼怒。这样事关皇嗣的大事,还想拖她下水,她上一回能逃出生天,已经是皇上待她格外优待了,她要是再踩进去一回,皇上会怎么想?:“怪道他们家既然看上了我们家糖糖,偏不托人上门,只在外头宣扬,原来存着这样恶毒心思!”
“本宫才不会遂了她们的愿呢!”皇后在跟亲近人等说话的时候,向来不太用本宫的,用了就那就是端起她的皇后范儿了。
“要我说,娘娘就该断了她们的想头。”丹朱见皇后气的脸色都有点发红,倒是云蒸霞蔚,更添娇艳,美人儿就是不管什么样儿都能美,丹朱这样伺候了皇后有十年的丫鬟,都难免在心中这样想了一下。
“怎么断?”皇后赶紧问。
“当然是给我们大姑娘寻个更好的姑爷啊。”丹朱掩嘴笑:“回头叫诚王太妃知道,那才叫活打了嘴了呢。”
有诚王殿下比着,还能有更好的?那可是超品王爵,宗室近支,谁家比得过?皇后便颇为疑惑,她再是不忿诚王太妃这种算计,却也还是明白,这样的人家,等闲不是她们家攀的上的,何况还要找更好的。
“哪有更好的?谁还能强过他们家。”皇后说。
“那不就在眼跟前吗?”丹朱笑道:“小统领啊!”
皇后眨了眨眼。
对呀!
要说诚王好,那自然是好的,落地就封了亲王,颇受朝廷优待,不管有什么事,朝廷都会给他几分体面,但也就是个闲散亲王了,便是今后长大了,领差事,也不会有什么要紧的差事给他,这一点,连皇后也明白。
但即便是这样,也跟苏家不是一个层级。
可是和沈统领一比,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要论门第尊贵,沈家那自是没得比,但要论权势,那就是诚王府没得比了,沈统领那是帝王心腹重臣,位高权重生杀予夺,皇上对他的信重无人能比,单看能手握宫禁卫,黑骑卫两大禁卫军便可知,皇上跟前的事,哪一样不经过沈统领,前朝后宫,谁又不想拉拢他。
若是糖糖嫁给沈晋,那倒是真比嫁给诚王还强了,别的不说,单这后宫,不就稳稳的握在自己手里了吗?想想那光景,皇后娘娘都心驰神往。
就是沈家……皇后有点胆怯。
她一头想,一头怕,迟疑着说:“小统领那当然是好的,只是这样事情,还得两家都情愿才好,人家……”
“这不是求皇上赐婚吗?皇上最疼娘娘了,哪有不应的,咱们家大姑娘又是那样的人才,配谁配不过呢?”丹朱说:“沈大人又向来最忠心的,只要皇上下旨,哪有不情愿的。娘娘想想临江王府,不也一样吗?”
皇上下旨赐婚,不情愿当然也得情愿,临江王府就是这样娶的苏如蓝,可是这换成了沈晋,皇后就有点怕。
万一人家真不情愿,结亲不成结了仇,那可就糟了。
丹朱见皇后娘娘十分的举棋不定,一头觉得沈家真是好,舍不得放,一头又瞻前顾后,怕弄巧成拙,便又轻轻的说:“我看小统领肯定是情愿的。”
“怎么说?”皇后赶紧问。
“前几回我就看小统领常来找大姑娘,原以为是他们有差使要办。”丹朱说:“昨儿夫人在里头说话,大姑娘在外头,小统领又来了,两人有说有笑的,我就多看了两眼,正巧看到小统领拉了我们姑娘的手呢。”
丹朱一通胡吹,倒也心安理得,横竖是小统领亲自吩咐这么说的,小统领的话谁敢不听?再说了,小统领既然这样说,那说不定在她们没瞧见的地方,还不止拉手呢。
“真的?”皇后一点儿不生气,反是大喜,糖糖果真能干!喜笑颜开的道:“那我就去求皇上赐婚,也是成全两个孩子,总是好事。”
这里刚说定,外头就报了进来,诚王府越太妃到了。
皇后冷笑一声,款款坐上正殿凤位,便命她觐见。
第27章
越太妃颇有一点志得意满。
不过, 她向来城府深,尤其这些年来,喜怒越发不形于面上, 仿佛端敏太子薨逝, 就把她的悲欢喜乐一并带走了。
不论是见了谁, 永远那一副清冷的淡淡的样子, 且因衣着首饰都素淡,又不太用脂粉, 仿佛整个人都是一片素白。
这会儿也一样没有人看得出她的得意。
她只是略微动了动手腕,在一两次宴会上把消息放出去,这还没过几日呢, 皇后就迫不及待的扑了上来,比她想的还快些, 真是半点儿不出她的预料。
这样蠢的女人,竟也有福做皇后, 这是越太妃以前就想过的, 现在不由的又想起来了。但不管如何, 她已经是皇后了,还是有宠的皇后,那就值得她费一点心思讨好, 甚至和他们家成为姻亲。
因为那个女孩儿,同样也是得宠的姑娘, 和皇后十分亲近。
她们会是她掌控这个后宫的新的工具, 这样想的话, 蠢一点其实更好控制。
这样想着, 越太妃踏进了正殿,看到坐在上方的美丽的皇后娘娘, 露出一点清浅的微笑来,行礼请安。
皇后也笑的很好看,当然,要论容貌,皇后娘娘就没输过,哪怕是当年以美貌闻名帝都的这位越太妃也要逊上一筹。皇后吩咐了免礼,又看了座儿,又笑着问候了两句,越太妃也一一应了,矜持的等着皇后说到正题上。
果然,说了两句漫无边际的客套话后,皇后就迫不及待的问:“铭阙今年就十五了吧?”
标准的开场白,越太妃的笑容和回答也同样十分标准:“到腊月里就满十六了。”
“那也该选诚王妃了。”皇后娘娘果然这样说:“端敏太子去的早,就留下这样一个孩子,前儿还听母后说呢,平日里见的孩子,她老人家都常常留点意,就是想着铭阙大了,难免念着。”
皇后其实很会吹牛,像模像样的,没有的事情都能吹出个八九分来:“本宫还劝母后放宽心了,母后是有圣寿的了,每日里说说笑笑的就行了,哪里还要为儿孙的事操劳,铭阙的事,太妃能有个不想着念着的?嫂嫂说是不是?”
“母后就怨本宫不经心。”皇后笑道:“说宗室血脉虽多,铭阙却又是不一样的,定要给铭阙选个好的。只如今她老人家是撒手不管了,都交给本宫,本宫这才想着,问一问嫂嫂。嫂嫂是亲娘,必定比本宫周全,铭阙这样的大事,嫂嫂必定是早就预备下了吧?”
越太妃心中越发止不住的暗笑,面儿上却是惶恐,忙起身谢恩:“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这等垂爱,实在惶恐。”
然后才道:“不瞒娘娘说,臣妾也就铭阙一个孩子,那自然是万般的上心,不怕娘娘笑话,这两年我不管到哪处,看到的女孩子,不管认得认不得,都难免多看两眼呢。”
皇后娘娘掩嘴一笑,听越太妃道:“铭阙虽没什么出息,但臣妾这是做娘的,哪有不望着儿子媳妇好的?我在娘娘跟前,也是说句实话,在我心里,不管是谁,家世门第倒是其次,要紧的是姑娘好,就是好的。”
“也就是你会想。”皇后轻轻点点头:“铭阙凤子龙孙,配哪家门第配不上呢?”
越太妃就笑道:“要说起来,前儿我倒是真见到一个好的,模样儿好就不说了,我就喜欢她见人说话大方和气,举止进退有度,实在是难得的。我这两年留心,也见了不少姑娘,帝都有数人家的姑娘差不多儿也都见过了,竟就没见过比得过她的。只因看姑娘年龄还小点儿,想着待铭阙过了十六,再提这事,没承想母后和娘娘倒先念着铭阙了。”
这果真是下了力气的!以前可没见她这样夸过自己家的孩子。
皇后在心中啐了一口。
却还是如她所愿的接了话:“嫂嫂这样说,那自然是顶好的,是哪一家孩子?说与本宫,也好看一看。要说年纪,倒也不算小了,铭阙堂堂王爵,回头赐了婚,诸事预备还要有一两年呢,到成亲也十七八了。”
皇后娘娘还真急,给个饵就忙着要吞进去。越太妃在心中暗笑,见皇后急着就要砸实这事。果真这小门小户出来的,就是给她捧上了枝头,这金凤凰也做不像。
越太妃便又笑道:“还是娘娘虑的周到。说来也巧了,再不是别人,就是承恩公府的大姑娘,我原本还不知道,只见那姑娘好,那一回听人说了才知道。也真怪不得,承恩公府能有娘娘这样贤德的姑奶奶,再有大姑娘这样的,原也是应该的。”
皇后恰到好处的露出一个惊讶的表情,然后道:“原来是我们家糖糖?哎哟,她这样小孩子家,哪里当得起嫂嫂这样夸赞,且她平日里最是贪玩,怎么配得上铭阙,嫂嫂快别这样说。”
越太妃只当皇后以退为进,而且到底是姑娘这边儿,再急着要攀高枝儿,言语里也还是要做一做态度,连依然在后面偷听的苏棠也是这样想的。
是的,苏棠出去转了一圈儿,又回来偷听了。
虽然是恨的牙根痒痒,但她确实从这偷听里找到了一个不那么完美的解决办法。
皇后说,从赐婚到成亲,也得一两年,苏棠却相信,自己有的是办法可以拖更久的日子,在此期间,她可以利用诚王未婚妻的身份标签,把她所知道的他的暗中布置,人手,拖到光天化日之下。这里头,单是谋害皇嗣的罪名,就足可以让萧铭阙被废,她还能凭着皇后娘娘,解除掉婚约。
当然,这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不,大约自损两百的做法,要是实在阻止不了赐婚,再说吧。
现在还是先想办法阻止皇后求赐婚吧,苏棠觉得,诚王未婚妻这个名头就够叫她恶心了,能没有还是最好。
要阻止皇后现在求赐婚不难,苏棠知道,她只要拿出在皇上那边有差使的身份,结合现在宫里的流言,编一个诚王府涉谋害皇嗣的说法,倒也能挡一挡,可是治标不治本啊,过阵子没事了,难免她们旧事重提,又搅和在一处。
唉,也不知道小统领说他去处理要怎么处理,是不是先把皇后拦上一拦,等一等看?说不定过几日真给她一个转机呢?
苏棠还真是心乱如麻,一边期待,一边又觉得很缥缈,实在想不出来有什么彻底解决问题的办法,除了她真的牺牲自己成为诚王的未婚妻。
苏棠这样想着,耳朵却还竖着听呢,却听里头越太妃笑道:“娘娘太过谦了,大姑娘那样的人才,谁见了不说好呢?上月,我娘家嫂子来看我,她向来最疼铭阙的,也跟我说哪几家姑娘好,叫我看一看,我听她一说,有些这样好,有些那样好,哪里比得上大姑娘,一概都是齐全的,样样都好,就跟她说了大姑娘,她果然也是赞的。”
这不就是在表示他们家有多抢手吗?这会儿了,只怕心里早慌的不行了,还装!皇后娘娘心中不屑,面儿上还是笑道:“嫂嫂这样喜欢糖糖,是她的福气。”
越太妃正在心中得意,没料到皇后话风一转:“不过我们糖糖已经定亲了。”
越太妃这样的人,脸上的笑都不由自主的僵在了脸上。
后门趴着偷听的苏棠也傻了。
小统领还真处理了?但这是把她姑母给怎么处理的?下的什么药?
皇后心中却是乐开了花,她从没有想过,这样简单一句话,说出来能这么舒爽,看看越太妃那傻了的样儿,就更舒爽了。
越太妃下意识的问了一句:“大姑娘定亲了?谁啊。”
“就是沈统领!”皇后得意的说,虽然她还没去求赐婚,但一点儿也不心虚。
管她定了谁,横竖不嫁你们家就完了。就算回头不是沈统领,越太妃还敢回来找补吗?
想到这一节,皇后就更得意了,所以自己能做皇后,她做了太子妃也没这个命呢,这个蠢货。
两人心中同时都这样称呼对方。
皇后还故作谦逊的说:“哎哟,我们也没到糖糖有这样大造化,竟让嫂嫂您瞧上了,要早知道……也不是,其实我娘家嫂子也再三跟本宫说过,糖糖养的娇气,不懂那么多规矩,也不用想着什么高门大户的,看着光鲜,只怕不好伺候。我们家也不用孩子挣什么前程,倒是平常些的人家,孩子知道尊重,大约还轻省些。”
苏棠发现,皇后笑的比平日里张扬的时候,美貌似乎更加锐利,尤其对比那原本冶艳,如今却不得不人淡如菊的越太妃,胜负之分就更明显了。
越太妃此时是一腔志得意满早浇没了,她哪里信皇后的那番表白,她比皇后更加明白,沈家的贵重,不是诚王府这样的空头王爵比得上的。
皇后这就是在炫耀!
皇后还假惺惺的说:“到底铭阙年纪还不大,倒也不用急。嫂嫂再看一看,帝都这么多姑娘,单本宫瞧过的,就比糖糖好的不知有多少,嫂嫂看好了,就来与本宫说,既是咱们家的孩子,到时候下旨赐婚,也是体面,嫂嫂就等着享媳妇福就是了。”
越太妃只得起身谢恩。
她志得意满的来,走的时候却颇有点灰溜溜的,苏棠听了半日,见人走了,就光明正大的进去,倒是一点儿也不掩饰自己的偷听,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呢?”
第28章
皇后见了苏棠, 忙就拉着她的手问:“听说诚王府要坏事了,你怎么竟也不跟我说?亏的我还以为是好事呢!”
皇后倒也一样不在乎苏棠偷听,甚至或许下意识还觉得虽然她不好直接在这里坐着听, 在后头悄悄听一听倒是好的, 经过这些日子的桩桩件件, 皇后不知不觉间已经很依赖苏棠了, 有什么事第一反应就想着问问她怎么办。
“天上哪有往下掉馅饼的好事呢。”苏棠这样一说,自己也不由的噎了一下, 姑母能做这皇后,其实也差不多算这种好事吧。然后她又若无其事的说:“您又不告诉我,倒怪我不说, 我怎么说?”
“你昨日不是在那后头听的嘛。”皇后理直气壮的说。
苏棠又噎了一下:“其实我也是才得的信儿,没承想, 您倒比我得的信儿还快些。哪来的?”
“那真是诚王府坏事了?”皇后道:“这原是丹朱那边儿认得的人,在小统领跟前做了个小队长, 也是凑了巧了, 正知道这事儿呢, 就悄悄儿告诉她,亏的他这样,不然咱们家不知道缘故, 真要信了,回头还不知道得多少牵扯呢。”
说着, 皇后很不忿的道:“我就说呢, 以往那诚王府太妃, 往宫里来请安, 只往太后跟前奉承,眼角都不怎么斜咱们这边来, 这突然就看上咱们家了,果然是黑了心肝的,算计咱们呢!”
小统领果然跟自己想到一块儿去了!只是不知道小统领本事怎么这么大,他那话到底怎么说的,居然能叫皇后拒绝的这么彻底,看今儿的话说成这个样子,哪怕皇后过阵子发现诚王府没事,这亲事只怕也不会再提了。
这样一想,苏棠不由的心花怒放,她就知道小统领很厉害,虽然也没想到有这样厉害。
小统领都把场面做成这样了,机会千载难逢,她当然要再给皇后加点码,便靠近了,低声道:“诚王府在那事儿上有牵扯那是一定的,只不知道皇上怎么处置,到底只是奴才的口供,证物也只有些金银等物,算不得铁证。若是皇上念着先端敏太子,怕叫人议论凉薄,或许也不会严厉处置,可既有了这种事,皇上心中怎么着想呢?只怕今后也没什么好处。咱们家可真不能趟这样的浑水。”
“原来是这样!”皇后还是颇为后怕的,要真是去求了赐婚诚王,皇上心中会怎么想呢,能喜欢的起来吗?
果真还是去求赐婚沈统领才好,沈家就绝对不会有这种事让帝王疑心的。真是面子里子都有了。
糖糖真是历练出来了,又聪明又能干,瞧瞧她挑的女婿,多好!皇后满意的想。
苏棠也同样满意,这事儿解决了,她浑身轻松,也不用破釜沉舟牺牲自己了,小统领居功至伟,他说叫她等着,他去处理,就真能处理,帮了这么大忙,苏棠觉得自己得去谢谢他。
这样一想,她就毫无预兆的拐了话题,往外头望了一眼:“今儿天这么热,娘娘怎么也不给皇上送一送消暑的汤,厨房里煮着吗?我带人送去。”
皇后抿嘴一笑。大约真是有天分,在别的事上,皇后娘娘都不大拿手,偏苏棠这样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她倒是秒懂,便笑道:“一早就吩咐预备了,这会儿正是最热的时候,想必送去刚好。还有那边儿的冰山旁边湃着西瓜葡萄,你就装两盒子一起带过去吧。”
苏棠就叫人进来吩咐拿东西装盒,还光明正大的单给小统领装了一盒不一样的。
皇后只笑着看,连丹朱这知道内情的也在一边跟着笑,一副心知肚明的样子,她们都以为这是苏棠与沈晋商议好的,谁也没有注意到不管是苏棠还是她们,都其实一句都没有提到过赐婚的事。
沈晋正站在御书房的门口,虽然这里叫书房,但其实还是一处殿宇,只比其他地方疏落些,偌大一片,只有三间房子,都掩在花木中,后面一片湖,在这夏季里,这里就显得凉爽些。
不过再凉爽也是夏日,小统领这样的人,当差肯定穿的板板正正,衣服扣子一丝不苟,就算夏天的朝服料子轻薄些,也难免会热。
统领又不用站班,何必在这受热呢,苏棠在门口瞧着丹朱带着人把食盒送进御书房,就过去拉沈晋的袖子:“小统领。”
小统领瞧她:“苏姑娘不进去?”
“不了,我不是来给皇上送汤的。”苏棠说,接过茶香捧着的盒子:“给您的。”
沈晋不怎么意外,他早已发现了这一点,苏棠但凡凑到他跟前来,都会给他吃的喝的,开始好像是多礼,后来沈晋觉得这或许是她表现喜欢的一种方式,似乎她喜欢谁,就会把好东西留着跟谁一起吃。
盒子里装的是一个冰碗和两串葡萄,冰碗晶莹剔透,上头铺着艳红的蜜渍杨梅,盖子一打开,就一股子氤氲之气,看着都让人凉爽几分。
葡萄也新供上来的,内务府很巴结,送景仁宫的东西都是选的尖儿,苏棠再挑的好的,这两串葡萄都个个硕大,紫莹莹的一层白霜。
苏棠说:“我先前尝了一颗,不酸的。”
她知道沈晋挑食,看他没有开始吃的打算,又说:“杨梅也好吃的,他们之前做的冰碗放莲子菱角,味儿太淡,这是我自己要的碗放的蜜渍杨梅,我春天自己做的,您尝尝嘛。”
那冰碗搁久了就化了!
门口当值的侍卫个个都在瞄这边,有些人忍不住的都在笑了,沈晋一眼扫过去,众人又赶紧正了脸色。
沈晋终于接了她的盒子。
看丹朱送了东西出来,在门边瞧他们了,苏棠就笑眯眯的说:“我走了,您记得吃啊,别搁化了。”
“你……没别的事了?”沈晋见她走的这么爽快,不由的就说了这样一句。
旁边,有个侍卫没忍住,噗的笑出了声。
苏棠也笑了笑:“没别的事儿了,就是这回的事,我来谢谢您,给您送点儿消暑的东西来。”
沈晋往墙根下的阴影走了两步,苏棠也就跟了过去,沈晋似乎踌躇了一下才说:“诚王府此事,这样处理可好?”
当然,苏棠在后来才知道,这时候的沈晋其实不是踌躇,是有点紧张。
这会儿的苏棠还一无所知,她笑道:“当然很好啊。”
她的笑容向来很甜,但此时的笑容似乎又更添了十分的蜜,甜丝丝的说:“再没有比这更好的事了。”
沈晋也笑了,他一时没有说话,就只看着她。
苏棠不由的就有一种错觉,沈晋看过来的时候,似乎周围一切就都退到了不知道多远的地方,眼前只有她一个人,被他看在眼中。
苏棠的心跳都禁不住的快了半拍,但她觉得,小统领这样的人,不管看谁,谁心中不跳呢?当然只是有的人大概是心中打鼓。但姑娘家,不管是小姑娘还是大姑娘,就是一样的心跳加快了。
苏棠觉得,自己这一生已经够苦了,看着这么好看的小统领心跳快一快也是应该的,而且小统领现在还带了一点笑呢。
这也就是现在才会有的小统领,今后就是不会笑的合格的沈统领了!
虽然午间才去送了消暑汤,知道小统领白天当值了,但晚间皇上驾临景仁宫用晚饭,苏棠还是从窗子里往外张望,看看小统领有没有随侍皇上。
连皇后,迎到门边的时候,也往后看了一眼,没见小统领。
皇帝察觉了,随口问:“找谁呢?”
“沈统领。”皇后挽着皇帝的手,一起进门去,皇帝便奇道:“找他做什么。”
“有个好事儿。”皇后笑的妩媚娇柔,仰着脸看皇帝:“还要皇上也给个恩典。”
皇帝向来就喜欢这样儿的皇后,在她还是王府的侍妾的时候,在她那里就比别的地方轻松舒服,她比别人随意自在,不太端庄,也没有那么多礼数。她的眼睛总是要去看他,也总要贴着他,挽着他,什么话都肯跟他说,好像他们是平常的夫妻一样。
但别的夫妻也好像没有她这样甜的。后来,他们成了真正的夫妻,她也没有什么变化,还是能叫他轻松舒服,连要恩典都能这样理所当然。
皇帝便笑道:“什么事,你说罢。”
只要不是什么太要紧的事,那他喜欢的女人,多给些恩典也不要紧。
皇后便笑道:“臣妾那个侄女儿,皇上知道的,前儿皇上还给她赏了东西。今年十四了,臣妾娘家也给她相看了好几家的孩子,只没有这样不好,就有那样不好,统是舍不得,倒是如今她在这宫里,臣妾见她与沈副统领见了两回,倒是有说有笑,看着似乎配的过。”
她挽着皇帝,贴的很近:“皇上,臣妾在家里的时候,便最疼这个孩子,眼瞧着太后给晴儿选郡马,比选驸马的动静还大些,臣妾就想着我们家的孩子了。那自是不敢比郡主的,臣妾也不敢比母后,但这疼孩子的心却是一样的,总想给她选个好的,沈副统领那是没得说,这个年龄就能当差,连您都看重他,臣妾瞧了帝都这么多人家的哥儿,就没有几个比得上的。皇上,您看好不好?”
那个小姑娘,和沈晋?好像还挺不错的!
皇帝当然立刻就明白皇后的心思,皇后再甜那也是皇后,是在这后宫里的女人,同一个宫里还有很多女人,免不了争斗,后宫凶险,不是说说而已。尤其经过春天那回事,皇后应该也是怕的,她想拢住大统领,在宫里自然助益很大。
他自己再觉得他们像是平常夫妻,实际上也依然不是,皇后面对的明枪暗箭依然不会少。
而那个小姑娘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救了皇后一回,就是个好孩子,而且之后还这样帮着皇后,而且还帮的很聪明,那就更是好孩子了。
皇帝笑道:“这是好事啊。朕是知道沈晋的,颇肖乃父,想来与皇后的侄女儿正是良配,倒是你的侄女儿,朕不太记得了,叫她来朕看看。”
皇后更欢喜了,便吩咐丹朱去叫苏棠,一边笑道:“不是臣妾偏疼孩子,我家的姑娘,就她最好,说话做事都稳重的,模样也生的好,一概都是齐全的,皇上见了就知道了。”
皇帝颇为捧场的笑道:“若是模样儿像你,那沈晋就有福了。”
“皇上取笑臣妾。”皇后眼若春水,很高兴。
第29章
一时苏棠应召而来, 心里还有点莫名其妙,皇帝来这里,不和皇后温存, 叫她做什么?
只是心中再是莫名其妙, 她也只得低眉顺眼的进来, 进门就跪下磕头, 恭请圣安,叫起后也没有丝毫好奇要看一眼天颜的样子, 只垂着眼睛,看起来好像很老实的样子。
其实对于苏棠来说,不过是皇帝有什么好看的而已, 她早看过十年八年了,虽然皇上确实也长的很好看, 但她不喜欢,一点儿兴趣都没有, 谁会喜欢拿自己当工具的人。
这倒是很符合皇帝心中有着依稀印象的那个小姑娘的样子, 这个女孩子他以前只见过一两回, 都是在皇后这里,小姑娘一个,不怎么抬头, 不怎么说话,也没有出众之处, 甚至那一回皇后出事, 黑骑卫出动, 密报里有她的可疑之处, 都让皇帝完全想不起来这个小姑娘的样子。
但这个样子却跟密报里那个影子完全不同,当时按理那盒药就在她身上, 她还能站在那儿看李修的热闹,单是这份儿镇定自若就不像一个小姑娘了。
因为当时所有人动静都查的一清二楚,所以除了她,应该是再没有人了,而且当夜,这小姑娘就和皇后屏退下人密谈良久。这事处处透着诡异,皇帝看完密报之后,便吩咐沈晋去赏她,除了赏赐,更是试探。没想到这个小姑娘居然承认了,甚至还顺水推舟,做了不少事,尤其是如今连太后都颇为喜欢他的皇后了。
婆媳之间现在和睦的多了。
果真是个好孩子!
皇帝便道:“就是这孩子了?今年多大了,看起来是个好孩子。”
啊!怎么这样。苏棠心中立时警觉。
但凡问年纪,多半就是那档子事了,苏棠心里明镜似的,可是姑母不是才跟诚王府放了狠话吗?
只是在御前没有她说话的余地,且皇帝也没问她,皇后便笑道:“过年就十五了,皇上也说好,可见不是臣妾夸自家孩子了。”
“看起来和沈晋倒是般配。”皇帝哪里会做媒,也就这么看一眼就决定了,横竖雷霆雨露俱是君恩,他就是给沈晋赏块木头,沈晋也得捧回家供起来,更何况这跟前还是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呢。
“啊?”苏棠吓一跳,不由自主的就抬了头。
皇帝看过来:“怎么,你不愿意?”
“那倒没有。”苏棠脱口而出,顿时又觉得在皇上跟前,这样说话太放肆了,忙又低了头,她现在可不是当年那位宠妃了,说话不那么恭敬不要紧,反而显得受宠。
主要是做宠妃太久,这会儿刚见皇帝倒还好,一情急了就难免有点太顺口。
果然这小姑娘那点儿老实是装出来的!皇帝还微微有点诧异,这胆子还真不小。怪不得干的出那些事来。
不过这会儿苏棠哪里还有心思管皇帝的心思,她想的是,不是,怎么就沈晋了?
苏棠有点头晕,脑子转不动了,哪里还能如往日般想到皇后这是想干什么,皇上又是为什么答应之类的事,她脑子里就只有沈晋了。
沈晋跟她说话时候的样子,沈晋被她逗笑的样子,还有,今日沈晋看着她的样子。
一时间,苏棠就傻站在了原地。
这皇上保媒,赐婚看人也不过是走个过场,皇上很大程度上还是因为对这个小姑娘有点兴趣,才叫看一看的。其实不看就赐婚的事也多了去了。皇后在一边抿嘴笑,她看了皇帝一眼,便走上前双手扶着苏棠的肩,把她往门口推了一把,示意她退出去,苏棠才傻乎乎的往门口走。
门外夜风微凉,有繁星漫天。
苏棠好像就没有那么晕了。
门口伺候的丹朱见她出来,就悄悄的笑道:“恭喜大姑娘。”
苏棠没有那么晕了,脑子就回来了一点,她一把拉住丹朱,把她往院子里拉了几步,问她:“这是怎么回事?”
她今天就出去转了一圈儿,没觉得漏掉什么啊,怎么就这样儿了。
丹朱是很喜欢这位大姑娘的,她虽不是十分的聪明会说话,但见的多了,也隐约觉得,是大姑娘进宫来了,她才替代了苏鹂原本的地位,成为景仁宫的掌事宫女了。
而且大姑娘对她也颇为尊重,常常在娘娘有意无意的肯定她的地位,丹朱觉得,花花轿子人抬人,她替大姑娘办点儿事,也算投桃报李。
只没想到苏棠这会儿这么问,丹朱倒比苏棠还诧异了:“这不是小统领吩咐的吗?”
意思是,你们不是……那啥了,您不知道?
“小统领吩咐的?”苏棠确实没有往日里灵醒,重复了一句。
“是的。”丹朱说,还强调了一句:“亲口吩咐的。”
看着丹朱清澈无辜的眼睛,苏棠终于后知后觉的明白了下晌午那会儿,沈晋问她那话的意思。
沈晋显然是以为,皇后定是要跟她说的,或者至少,她肯定会偷听吧?总之,她是应该知道了的。
苏棠跟丹朱大眼瞪小眼,丹朱小声说:“大姑娘……不情愿?”
不能吧,平日里大姑娘和小统领就有说有笑的,看着那么好,再说了,大姑娘瞧着小统领那眼神,跟她们娘娘瞧皇上的眼神简直一模一样,这还能不情愿?
果然,苏棠道:“这倒不是,就是……”
就是什么?苏棠也说不出来,就是怕这是皇上赐婚,沈晋不情愿?可是皇上都赐婚了,情不情愿的还不一样是她的!
她也不能把他退给皇上啊,而且,她也不干!
皇上就该补偿她一个好的!
不过,这一个补的真好。
苏棠有点喜滋滋的想,她也忘了自己话还没说完了,随口说了一句:“那我回去了。”
就回自己屋里去了。
丹朱看看她的背影,又看看眼前景仁宫灯火通明的正殿,觉得平日里看着大姑娘和娘娘不太像,大姑娘好似有主意的多。不过这会儿看起来,又好像特别像。
既是皇上点了头,赐婚就成了,接下来无非是一应流程,因宫中尚有太后娘娘,赐婚旨意上自然就要有奉慈谕,太后娘娘如今可喜欢苏棠,觉得这孩子心地好,又聪明,讨人喜欢。虽然规矩上差一点儿,可太后的原话:“小孩子家,何必拘太紧,大面儿上不错就行了。今后大了,自然就好了。”
甚至觉得,苏棠这样有点爱惹是生非也不错,不像夏晴,娴静是娴静了,就是太不知道事,险些就叫人给骗了。
这一回皇上要给苏棠赐婚,太后娘娘就欣然同意,点头道:“沈晋那孩子稳重,糖糖惹事他管得住,倒是正好。”
玉福姑姑在旁边跟太后娘娘八卦:“听说是他们两个自己好了,皇后娘娘知道,才去求皇上赐的婚。”
“还有这等事?”太后娘娘就叹道:“瞧瞧人家糖糖的眼光,晴儿要能多像她,那倒也好些。”
提到私下里好,太后娘娘当然难免想到那宗事,夏晴吃了那么大亏,偏为着她的名节体面计,这事别说查,就是提都不好提起。
太后也不过说了这样一句,玉福姑姑心知肚明,忙笑道:“夏姑娘想必也是明白的,前儿还听说,夏姑娘邀了苏姑娘一起去诗会呢。”
太后立刻觉得不错,点点头:“糖糖跟她一起去,最好不过了。”
还叫玉福姑姑:“把箱子里收着的江南进贡来的那几样金累丝的首饰拿出来,给晴儿,糖糖,昌宁一人两样,那个轻巧好看,正好给姑娘们用。”
玉福姑姑笑应了,就去拿东西。
她亲自把盒子送去景仁宫,苏棠正和沈晋在景仁宫后头那片葡萄架子底下不知在说什么。
苏棠仰着头,看着上面一串串小小的绿色的葡萄:“这个好像不能吃,听说酸的很,就种来看看。”
沈晋说:“嗯。”
“你嗯什么!”苏棠踩踩旁边的栏杆,好像要踩着去摘一颗,试试是不是酸的一样。
沈晋拉了她一把:“去吃那边大的。”
然后他摘了一颗给她。
苏棠觉得,赐了婚——虽然旨意还没有下来,但皇上点了头,金口玉言,也就算是做实了,沈晋显然是得了信儿,就变的好像爱管她了。
哎哟,好酸!
苏棠酸的一张脸都皱在了一起,这真是种来看的吧。
但也不全是,以前他是去管她要他管的事儿,现在他是连她一起管了,就好像吃这颗葡萄一样。
玉福姑姑在垂花门边上站在看了一看,这个时候才走上前去,苏棠瞧见了,忙笑着招呼一声,玉福姑姑奉上盒子笑道:“太后娘娘听说姑娘要去镇国公大姑娘的诗会,打发奴婢送这个给姑娘,出门也好用。”
盒子打开,是一支金累丝双鸾点翠红宝石步摇,一只金累丝千叶海棠鬓花,精致华美,一看就是上进之物。
玉福姑姑还说:“太后娘娘吩咐了,叫姑娘们只管玩去,不必来谢恩了。”
“多谢太后娘娘。”虽然不叫过去磕头,苏棠还是行了一礼,又笑道:“要不说这个,我差点儿忘了,明儿就是日子了。请太后娘娘放心就是,有我呢。”
苏棠还挺大包大揽的。
当然她也明白太后的意思,推脱不得,还不如主动应下。
看玉福姑姑走了,她又望着沈晋笑:“明儿这个诗会,或许要你给安排一下。”
沈晋也觉得苏棠不一样了,她以前都会拿别人做理由,现在她是他的人了,好像就都不用了,很理直气壮的样子。
第30章
沈晋就点点头:“你想要什么安排?”
苏棠说:“我猜那诗会上会出个什么事。”她也不瞒沈晋, 就把之前孙玉姝跟她说的话大概说了一回。
“你瞧,孙琦玉果然邀我了,我觉得这不是巧合。”苏棠说:“我们从来没有来往过, 以前她也有什么诗会词会的, 也没想起过我, 所以孙玉姝说的应该是真话。”
沈晋问她:“你会作诗吗?”
苏棠迟疑了一下, 她以前的少女时代难免在别人家做客的时候见过女孩子们作诗的,就说:“会一两句吧, 整首不太行。”
这又让沈晋笑起来,苏棠逞强的样子也很可爱。
“所以你看,冷不丁的邀我去诗会, 多牵强,请我去吃饭还差不多。”苏棠说:“十有八九没安好心。”
苏棠给他掰着手指算:“她不想我嫁给萧铭阙, 当然不是没有办法,往诚王府动手不太容易, 所以找上我。这就要简单的多, 只要毁了我的名节, 那我就绝对嫁不成,这种方法有很多,路上把我劫了, 随便哪里关两日,没事都算有事。但我是宫里出去的, 内务府的车马, 跟车的都是宫里人, 这样风险有点大。操作起来动静也大, 容易失手。”
“还有。”苏棠继续算:“既然是在她们家,我觉得下药的可能性挺大的, 下个迷药,找个男人往个空屋子一放,回头丫鬟一叫唤,大家都来围观,就齐活了。这个风险小点,办起来也容易些,你觉得呢?”
她说起这些还头头是道的,好像见识过似的,沈晋失笑。
“本来我这次可以不去的,只要过上些时日,赐婚旨意下来了,我就安全了。但你也看到了,太后让我去了,还要我看着夏晴。”苏棠还特地解释了一句。
沈晋其实多少有一点心不在焉,在葡萄架下明灭的光线中,苏棠的脸颊有一点肉嘟嘟的,苏棠不胖,但也不像昌宁长公主那么瘦,十四岁的少女有一点婴儿肥,沈晋手指有点痒,跟以前不一样,这一回他就伸手捏了捏她的脸。
“啊?”苏棠跟他说正事呢。
沈晋倒是又说回正事了:“其实你还是想去的。既然那位孙姑娘这样记挂你,你不去岂不是失礼。”
苏棠就够爱惹是生非了,没事她都要出头替人打抱不平,如今居然还有人招惹到她的头上了,她还能忍得住?
当然,沈晋也不愿意苏棠忍气吞声。
“我不去,孙姑娘岂不是太失望了。”苏棠笑道,她又不是夏晴,没那么多仙女范儿,那日许游的事儿,换了她,早就大耳刮子扇过去了。
沈晋便道:“这样的人也有,回头给你派过来,明日就让她跟在你身边伺候。”
“好!”苏棠答的特别干脆,他们家小统领就是有气派,有办法,天下谁也比不上!
孙琦玉的帖子是给夏晴和苏棠的,可昌宁长公主见她们一起去,也非要去,还说:“我要什么帖子,本宫是公主,我去就是给她脸了!”
苏棠只得连她也带上。
昌宁长公主好奇的打量跟车的丫鬟,那两个丫鬟看着都眼生,穿戴的虽然与宫中丫鬟一样,但肩背似乎格外挺拔,就和她见惯的有点儿不太一样,便问苏棠:“这两个丫头哪来的?你出个门还要换丫鬟?还换两个,排场还挺大。我还只带了两个呢。”
“你眼睛真灵,换两个丫鬟你也看得到。是小统领给我的。你虽然只带了两个丫头,可还有侍卫呢,我可没有。”苏棠光明正大的说。
她家小统领最气派,这两个丫鬟,说起来是丫鬟,看样子就不是惯伺候人的,多半就是女侍卫。
“哎哟,皇兄都给你们赐婚了,你还叫小统领啊。”昌宁长公主其实很替苏棠高兴的,小统领一看就和苏棠特别般配。“好好儿的,小统领换你的丫鬟做什么呀?”
这是一辆大车,三个姑娘都坐在一起,夏晴虽没说话,却也抿嘴笑了笑,似乎也跟着好奇。
苏棠就笑道:“等会儿到了镇国公府,可别到处跟人说我赐婚的事儿。”
“你还害羞啊?这可是皇兄的恩典。”昌宁长公主奇道,当然,害羞是应该的,女孩子都该害羞,但她可不觉得苏棠是这样的人。
苏棠笑道:“那倒不是,有别的缘故。”
昌宁眨眨眼,眼睛亮闪闪:“我就知道!你又不会做诗做干的,巴巴儿的来什么诗会,必是有勾当!到底做什么?”
苏棠倒不立刻回答,反是看向夏晴:“夏姐姐,你和孙大姑娘熟识吗?”
“小时候就认得的。我们两家有表亲,不算很远。”夏晴说:“不过这几年要熟一点,孙大姑娘文采极好。”
夏晴说的很克制,但苏棠听的出来,夏晴和孙琦玉交情应该不错,只是因为苏棠这问话明显意有所指,所以她也有所保留。
苏棠又笑了笑:“我听说孙大姑娘温柔和淑,是不是真的?”
夏晴没点头,只看着苏棠:“怎么了?”
苏棠向来不爱遮掩,尤其是这样的事,于是又照样把那日孙玉姝说的事,说给她们:“既然真有帖子送来邀我,那我不去多不好啊。”
夏晴立刻觉得不好意思了:“我不知道,不然我也不会把帖子递给你。平日里也真看不出来啊。”
她当然想不到这里头的关节,还以为这不过是个平常邀约,因为孙琦玉的才女名声,她的诗会向来是帝都贵女们都愿意去的,苏棠平日里交际不多,这种时候去逛逛也挺不错的。
夏晴是个细心人,苏棠的处境交际她是看在眼里的,以前她只是目无下尘,看不太上皇后,也就看不上苏棠。可苏棠没打算看她的笑话,这样不计前嫌帮她,她也不是那种不知好歹的人。
苏棠笑道:“跟你有什么相干,我知道你是有心要带我出去逛逛的。”
“而且要不是孙二姑娘,我也想不到的。”苏棠说。
“怎么又是那家子人。”夏晴有点犯恶心的样子:“跟他们家的事沾上边就叫人腻味。”
倒是昌宁长公主,一副要看好戏的样子:“腻味是腻味儿,可没他们家,也没得乐子可看了。”
苏棠掐她一把:“你就看我的笑话是吧!”
一时说笑着就到了镇国公府,这也是帝都的老牌国公府了,占地不小,门庭也很气派,马车驶进二门,就有迎候的婆子丫鬟来请换轿子,送到里头宴客的荷花榭。
孙琦玉是主人,早看见她们下轿,一眼看见昌宁长公主,忙行礼请安,又拉着夏晴的手招呼:“晴儿妹妹。”
然后就转头看向苏棠。
昌宁长公主这样知道内情要看乐子的,不自觉的就似乎看到她们眼中火光四溅。
但其实人家孙琦玉笑容是温温柔柔的,和传闻中一样,声音也娇柔婉转:“这便是苏棠妹妹了吧。早听说过妹妹了,今日虽是第一次见,却也好似相见如故了。”
孙琦玉说话口吻就跟她妹子不一样,显然懂交际的多,苏棠在心中点点头,刻板印象又增加了几分。
苏棠也挺温柔的样子,叫了声孙姐姐,倒也没多的话说,颇像是第一次在别人家做客的腼腆样子。
她往四周打量,孙玉姝没在。
孙琦玉也没有过多关注苏棠,亲疏做的恰到好处,招呼过后,她就去挽了夏晴的手,跟她说话,好似在说悄悄话,说的小声,神情也不太一样了,有点亲密,又有点促狭,还有点儿取笑的样子。
任谁在旁边看到,这都是很亲密的闺蜜了。
原来她们的交情还要比夏晴说的更好一点。
却不料说了几句话,夏晴突然就冷了脸色,一把甩开了孙琦玉的手,冷冷的说:“这与我有什么相干。”
孙琦玉怔了一怔,见众人好奇的看过来,她忙又堆上了笑容,柔声道:“我也是个傻子,这里这么多人,我怎么就说起这个来了,都是我不好,妹妹快别恼了,我今后再不说就是了。”
这时候不是公主跟她比,就看得出来夏晴确实身份尊贵,有底气了,冷哼一声,客气话都不搭一句,就走开了几步。
苏棠看的大为有趣,昌宁长公主拉了夏晴:“怎么了?”
夏晴跟吃了苍蝇般的恶心,低声说:“她说,今日许游也在。”
这会儿的夏晴,听到这个名字,当然恶心。不过看来这位大姑娘显然还不知道,也对,许游自己都还不知道呢吧。
那日夏晴又没露面,回来就病倒了,这会儿好了,才出门儿。
苏棠点头笑道:“这话说的,真是不怀好意!夏姐姐,不是我挑事儿啊,我觉得你就是太温柔了,就该给她一巴掌,问她说这话什么意思!”
苏棠当然是知道什么意思的,就像她跟昌宁长公主说起武安侯世子一样,姑娘家有这样的秘密最容易关系亲近了,可孙琦玉运气不好,正好踢到铁板。
夏晴咬着牙,然后还是叹口气,苏棠还在一边怂恿:“夏姐姐怕什么,你可是郡主,只要不对上公主,打谁不白打,还有太后娘娘给你在后头撑着,怕她?”
真真是唯恐天下不乱,昌宁长公主这样的真公主都看不下去:“糖糖就会胡说!”
苏棠嘻嘻一笑,就转了话头子,说:“这位孙大姑娘一直都是这样子说话的吗?”
“这样子?”夏晴没明白。
苏棠比划了一下,笑道:“就她这么说话,好像有人欺负她似的。”
苏棠评价:“挺委屈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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