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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5章 正文完


    站在殡仪馆前, 经纪人陈戈看着贺今朝和宋主任谈笑的背影,实在搞不明白事情到底怎么发展到这一步的。


    自从贺今朝在医院醒过来后,他每日除了调养身体, 就是上网冲浪,看看他“昏迷”的这几个月里错过的娱乐圈头条。


    他看到了宁苇退圈的消息,对粉丝把宁苇称为他的“对家”困惑不解:“宁苇什么档次的人, 也配当我的对家?”


    又看到《竹镇疑云》剧组主创们聚众赌博,为了骗取高额保费谋害武替, 他愤愤不平,怒斥那些人都应该被抓起来通通击毙。


    陈戈劝他:“你现在最主要的是修养身体,别为了和你无关的事情气坏了自己。”


    贺今朝下意识想反驳这些不是“和他无关的事”,但话没出口就咽了回去——他和宁苇私下没有任何交集,也没有和剧组里死去的武替合作过,可为什么他看到他们的消息, 就气得心口发堵呢?


    恍惚间,他好像站在了一片白雪皑皑的竹林,身后火光漫天,若他们再慢一步,就要身陷火海。


    ……等等,他“们”?他究竟和谁一同经历了生死?


    贺今朝扶住额头, 越是想拨开脑海中的那片迷雾, 他就越是感到无能为力。


    陈戈并不知道贺今朝的焦虑,他生怕他吃瓜时手一抖就用大号点了赞,想尽办法给他找事情做,让他转移注意力。


    陈戈先为贺今朝拿来十部剧本:“你之前发起的‘青年编剧选拔赛’一共收到了一百多部原创作品的投稿, 我们初筛后选出了这十部还不错的。你挑选一下,评一下一二三等奖吧。”


    贺今朝看剧本的速度很快, 不过几天的功夫,贺今朝就选出了他心目中的最好的作品。


    那是一部都市群像剧,讲述了一个北漂女孩搬到了大城市的城中村,在群租房里遇到了一群形形色色的邻居,人物鲜活、故事有趣,很接地气。编剧叫戴雅楠,陈戈看过她的简历,她毕业多年,在此之前她只写过那些不出名的小网剧和手机短剧。


    陈戈说:“我以为你会更喜欢另一部更成熟的职场题材作品。”


    “那部作品技巧成熟,但写的太悬浮了,职场只是噱头,主线还是在谈恋爱,和如今市面上的作品没什么区别。”贺今朝回答,“倒是这个写城中村的剧,故事很真实。”


    真实的,好像在他身边发生过一样。


    真是奇怪,贺今朝明明从未踏入过城中村,怎么会对剧本里描写的故事那么熟悉呢?好像他真的住进过昏暗得不见天日的群租房,在路边的小摊上吃过烧烤,和房东阿姨的看门泰迪犬斗智斗勇……


    看完剧本后,陈戈又找来综艺给贺今朝打发时间。


    陈戈说:“这期《一往无前的劳动者》本来打算让你录的,可你那时候出了意外,我就把录制综艺的机会给了郑霖霖。哦,忘了和你说,公司把郑霖霖也分到我手下来了,你们现在也算是同门师兄妹,她现在正在剧组拍戏,等她杀青了,我叫上她一起吃饭。”


    贺今朝抬了下眉毛:“你不是一直不同意让我录真人秀吗,怕我在节目里说太多话暴露本性,自毁形象。怎么这次愿意让我接了?”


    “这个综艺不一样,虽然它是真人秀,但重点放在劳动者身上,节目组让艺人亲身体验那些小众工作,比如和渔民一起打渔、去宠物医院做护工、到咖啡店做咖啡师……只要艺人踏实肯干,就能起到很好的宣传作用。”


    贺今朝饶有兴趣地问:“那这期节目是去体验什么工作?”


    陈戈:“这期节目是在殡仪馆拍的,带观众体验了入殓师的工作。”


    殡仪馆……入殓师……这两个关键词就像是一支烛火,瞬间在贺今朝脑海中点亮。


    他独身一人手持烛火走进了茫茫雾气之中,那烛火虽小,却足以驱散雾气,照亮一小片真相。


    在陈戈眼里,男人的神情恍惚了几秒,然后他立刻点开了陈戈送来的综艺录像。


    在看到综艺里那个长相清隽、气质高冷的遗体化妆师后,贺今朝的眸光几乎锁定在对方身上,迟迟没有眨眼。


    他神色怔愣,盯着屏幕里那个戴着口罩的青年,根本舍不得移开视线。


    “今朝,今朝?你怎么了?”陈戈吓了一跳,赶忙叫他名字。


    贺今朝回过神来,指尖点着屏幕,看向经纪人:“陈哥,这个综艺在哪家殡仪馆录的?我想去看看。”


    “什么,你要去这家殡仪馆??”陈戈以为自己听错了,声音瞬间拔高,“不不不,不行!”


    “有什么不行的?”


    见他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陈戈实在没办法,只能说了真话:“今朝,你出了意外之后,我们就是在这家殡仪馆给你举办遗体告别仪式的!你想想,你可是在他们的停灵间呆过啊,你自己心里就不发憷?”


    原来是这样吗……贺今朝又看向屏幕,看向镜头里熟悉的一草一木。难道就是因为他从这里发丧,才会对综艺节目里的画面这么眼熟?可这理由也太立不住脚了。


    贺今朝更想知道,为什么他一看到屏幕里的青年,就会觉得胸口发酸发涨,仿佛有一根看不到的线紧紧缠住了他的心脏?


    想到这里,贺今朝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我一定要去这个殡仪馆看看,我复活的事情即使瞒得过其他人,也瞒不过馆里的工作人员。我没什么可忌讳的,说不定我复活的秘密就藏在那里。”


    见实在劝不住他,陈戈只能无奈同意了。他和贺今朝合作多年,自然知道他的性格,贺今朝向来自我,他既然说了要去殡仪馆,陈戈就算是磨破嘴皮也不可能让他打消念头了。


    “可是,你要以什么名义去?”陈戈问,“前几天才有人爆料说你‘复活’的事情,虽然99%的网友都认为是天方夜谭,但是你在这么风口浪尖的时候去殡仪中心,若是被狗仔拍到了,肯定又要编料了。”


    “我早就想好了——别人要是问起,就说我去给我爸选墓地。”


    “???”陈戈大惊,“贺老先生身体不是很好吗??”


    明明前不久那位老先生还在和富婆同游雪山呢。


    “谁说活人就不能选墓地了?”贺今朝微微一笑,“现在吃饭都有预制菜,他虽然没死,但是我也可以为他筹备预制葬礼、预制焚化炉、预制墓地。这样等他两腿一蹬的那天,就不用浪费时间,直接流水线送葬了。”


    陈戈:“……”


    好一个预制菜,好一个流水线送葬。


    真是好好孝。


    ……


    就这样,孝顺的大明星以给父亲提前订购送葬仪式的名义,于某天下午来到了那座位于深山中的殡仪中心。他低调出行,又特地选在了工作日,送葬的人不多,他的出现并没有引起轩然大波。


    为了防止被人注意,贺今朝特地戴上围巾遮住下半张脸,可他独特的气质与高挑挺拔的身形依旧十分显眼,如鹤立鸡群。


    宋主任身为殡仪馆的领导,负责接待这位大明星。宋主任热情地伸出手:“贺先生,好久不见,您气色真不错啊!”


    贺今朝有些意外地看向这个秃顶微胖的陌生中年人:“不好意思,您是?”


    “忘了自我介绍,我姓宋,咱们之前见过面。”宋主任伸手比划了一下,很隐晦地说,“——那时候您躺着。”


    贺今朝:“……”啊,原来如此。


    陈戈赶忙压低声音,凑到贺今朝身边说:“之前你‘出事’时,就是这位宋主任负责的。因为你的身份特殊,公司怕走漏风声,当天殡仪馆只有不超过五位工作人员在场。”


    宋主任不愧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体制内领导,上次见面时还躺在棺材里的死人现在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宋主任不仅连眉头都没皱一下,甚至热情地和贺今朝握手合影。


    现在天气太冷,殡仪馆建在山林深处,比城市低了七八度有余。贺今朝只穿了一件呢子大衣,配上他重病痊愈后瘦削孑立的身形,风度有余,温度不足。


    宋主任主动请他们去自己的办公室坐坐,又让秘书给贺今朝送上一杯热茶。


    贺今朝环顾这间气派的办公室,目光落在空荡荡的墙角,下意识问:“您酿的十全大补药酒呢?”


    宋主任边倒茶边随口回答:“别提了,那桶酒我存了好几年了,前几天喝了一杯暖暖身子,结果食物中毒搞到医院去了!气得我回来就把酒扔了……”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咦,贺先生,你怎么知道我办公室里有酒?”


    一时间,办公室里的几双眼睛都落在了贺今朝身上。


    贺今朝神色恍惚了一秒,幸好他反应很快,一笑代过:“我看墙角那里有个酒瓶大小的印子,看墙上的太阳晒痕应该放了有几年了。”


    “您观察力真强。”宋主任恭维他,“不愧是做演员的。”


    接下来的时间,宋主任向贺今朝卖力推销起本单位的送葬套餐。俗话说人死不过一捧灰,但就算是灰,在金钱面前也会分成三六九等。


    从遗体告别室的大小、到鲜花挽联的数量、到焚化炉是vip豪华版还是普通版……贺今朝听得头昏脑涨,忍不住打断宋主任的话:“我当初办葬礼时是什么套餐?照那个标准再来一遍就行了。”


    此话一出,整个办公室都是一静。


    经纪人不停咳嗽,快把肺咳出来了;宋主任战术性喝水,又开始念叨他那瓶药酒;至于办公室里的其他陪客,不是抬头望天花板就是低头研究鞋带,所有人都连大气不敢喘一声。


    贺今朝觉得这一幕实在荒诞又有趣——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他死而复生的传奇,但除了他自己之外,谁也不敢提起这件事。仿佛他们不提,这件事就可以当做一件无稽八卦,就这样轻轻松松翻过一页。


    他就这样变成了you know who,接下来他是不是要去找一个婴儿然后给对方头顶留下一个闪电疤了?


    就在贺今朝被自己的想象逗笑之际,窗外忽然响起了一阵轻盈的敲打声。


    奇怪,这里明明是三楼,怎么窗外会传来敲打声?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办公室的玻璃窗外,一只油光水亮的玳瑁猫宛如练杂技一样站在窄小的窗台上,正用灵活的前爪扒拉着窗框上停着的一只小虫子。它大半个屁股几乎都悬在了半空中,只要后退一步,就会从高高的三楼摔下。


    猫儿根本没察觉到自己的处境有多危险,它歪了歪头,圆溜溜地眼睛对上了贺今朝的视线。


    贺今朝心里一动,他在这只猫身上又一次感受到了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办公室里的众人议论纷纷。


    “吓我一跳,哪来的猫?”


    “应该是顺着窗外的树爬上来的吧?”


    “这么高真是好危险啊,要是它踩空了,那不就……”


    就在此时,那只停在窗户上的小虫忽然振翅飞走,猫儿的目光立刻跟随着一起离开。只见它伏下身子,四肢蓄力,目光瞄准半空中的虫子,后腿猛地一蹬,整只猫飞向了半空——


    “——危险!”千钧一发之际,贺今朝冲到了窗台前,救下了那只不要命的淘气猫咪。


    他上半身几乎完全探出了窗户外,两只手紧紧抱住猫咪柔软的腰肢。按理说,猫咪的警惕心应该是最高的,可玳瑁猫突然被他抱住,居然毫不挣扎,就那样老老实实地被他拎起。


    因为贺今朝跑动的动作太大,原本围在脖颈上的围巾松脱,在地心引力的感召下轻飘飘落地。


    下一秒,一道高挑的身影从小路尽头了走过来,他像是在寻找什么似的左右张望,他注意到落在树下的围巾,一步步走近,弯腰捡起了它。


    “谢谢你!”贺今朝扬声喊,“那是我的围巾!”


    树影下的年轻人听到他的声音,身体一震,过了足有数秒,才直起身子,然后慢慢地、缓缓地抬起头,向着贺今朝的方向抬眸望来。


    在四目相对的那一瞬间,贺今朝只觉得心脏猛地停跳一拍,他像是坐上了高速运转的过山车,整个人骤然一轻,就这样被抛上了高空。


    ——捡起他围巾的青年,赫然就是他在电视屏幕里见过的那名入殓师!


    青年裹着一件厚重的黑色羽绒服,皮肤极白,是那种长久居于室内、不见阳光的白。他五官精致,眉目里拢着某种看不懂的愁绪,他抬眸望来的那一眼,仿佛带动了一阵狂风,吹散了贺今朝大脑中那遮天蔽日的浓重白雾。


    男人张了张嘴,下意识想要喊出他的名字:“……——”


    可那简单的两个字却卡在了喉咙里。


    快想啊,快想啊,他究竟叫什么名字?明明那两个就在记忆深处翻涌,然而贺今朝拼了命地寻找,都找不到它。


    青年盯着他翕张抖动的唇瓣,见他迟迟不说话,青年眼里的光芒由浓转淡。


    “贺先生,谢谢你捡到了我的猫。”青年说。


    猫?贺今朝低头看向自己怀里抱着的大猫儿:“你在找它?”


    他怀里的玳瑁猫像是听懂了他们的话,居然很骄傲的喵了一声。


    贺今朝又说:“我以为它是流浪猫。”


    “流浪猫可没有这么胖的。”凌宸笑了下,气得玳瑁猫喵喵抗议。


    贺今朝问:“那它叫什么名字?”


    “它叫骗骗,”青年回答,“骗吃骗喝骗感情的那个骗。”


    和它爸一样。


    骗骗?贺今朝觉得不对。这么好看的一只玳瑁猫,怎么能取这么随便的名字?如果让他来取,他会给它取一个听上去就是大美猫的名字……


    就在此时,贺今朝身后的窗户里挤出另一道身影。


    “哎呀,这不是凌宸吗?”宋主任探出头来,向着青年招手,“既然来了,我正好有个工作要交代给你。”


    “什么工作?”


    “刚才馆长通知我临时有个会要开,你陪贺先生在园区里转转。”宋主任说,“反正你们也算是熟人嘛。”


    贺今朝一愣:“熟人?”


    宋主任清了清嗓子,骄傲地说:“凌宸是我们单位的优秀化妆师,贺先生,您上次‘躺着’进我们园区时,就是他帮你化妆的呢。”


    贺今朝想,原来他当初出殡时,是凌宸为他入殓的……原来俩人是这样的熟人关系啊。


    ……


    殡仪馆后区是一片鲜有人至的小树林,前几日山里下了雪,尚未化开的白雪沉甸甸地压在枝头,还有一些堆砌在街角,被工作人员做成小小的雪人。


    两道身影一前一后奏在树林间的小道上,一只胖胖的猫儿摇着尾巴在他们身边溜达,这里闻闻、那里嗅嗅,一会儿滚进雪堆,一会儿又从树上冒出来。


    贺今朝盯着凌宸的背影,恍惚间总觉得这一幕出现过许多次。


    他用手大概比划了一下凌宸的身高,青年只比自己矮半个头,裹在厚重的羽绒服里,走路慢吞吞的样子很可爱。


    “贺先生,不是谁都有勇气再回到自己出殡的地方的。”凌宸忽然出声,却没有转头,“故地重游,你有什么感觉?”


    “我感觉很熟悉。”贺今朝实话实说,“一草一木,甚至这只猫,我都好像在梦里见过。”


    “和殡仪馆有关的梦应该是噩梦吧?”


    “不,是让我很幸福的梦。”贺今朝喃喃道。虽然他看不清雾中的一切,但他知道,藏在雾中的东西是一颗甜美的糖,他忘记了糖的样子,却还记得糖的甜美。


    闻言,凌宸回身看了他一眼。但不等贺今朝看清他脸上复杂的感情,凌宸又重新转回了身,继续沿着小路前行。


    贺今朝几乎被好奇淹没了,冥冥之中,他能感觉到凌宸对自己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在他身旁,贺今朝终于找到了心脏跳动的节律。


    他不由得问:“凌先生,不,凌宸,我能直接这么叫你的名字吧?”


    “随便。”凌宸表现极其冷淡。


    贺今朝继续自说自话:“刚才宋主任说,我之前出殡时,是你亲自给我化的妆。那我现在重新出现在你身边,你会害怕我吗?”


    “不会。”依旧只有两个字。


    “我是不是你画过的‘最大牌’的客人?”贺今朝从来没有这么厚脸皮过,以往都是别人主动和他攀谈,这是他头一次缠着别人开口,“我出殡后,你有没有想过我?”


    这一次,凌宸的脚步停下来了。他转过身,隽美中带着一丝凌厉的眉眼上下打量着贺今朝,让男人的心不由得砰砰做跳。


    然后,凌宸抬起嘴角轻轻一笑,笑容宛如冬日里绽开的花朵,可花心却由刀子组成。


    “这位客人,自恋也要有个度。”他停顿了一秒,语气嘲讽,“我在殡仪馆每天业务量都很大,排队等我化妆的客人从一号焚化炉排到了八号焚化炉。我忙得要命,没时间为你默哀悼念,听明白了吗?”


    这个答案完全出乎了贺今朝的意料,他颇为受伤的“啊”了一声,感觉缠在心口上的那根线又收紧了。


    玳瑁猫在他们脚边看戏似的喵喵叫,那叫声也像是在嘲笑。


    凌宸转身加快脚步离开,鞋底碾碎枯叶与落雪,发出一阵几不可闻的轻响。


    “咔嚓。”他踩断了一根树枝,可他没有停下。


    就在此时。


    “——小凌!”身后忽然传来男人的声音,这样的称呼是如此熟悉,他曾听过几百次、上千次,现在那道声音又一次出现了。


    “小凌,我——我是不是认识你?”


    “……”凌宸停下了。


    “不是宋主任说的那种认识!是成为朋友、一起经历过风雨、又在风雨中确定彼此心意的那种‘认识’?


    “我确实没有关于你的记忆,但我的心跳比我本人更先一步认出了你。


    “从我苏醒的那一天,我就感觉自己心口像是被一根无形的线缠住,它在督促着我去寻找丢失的记忆。直到见到你的那一秒,我能感觉到那根线松动了,如果这根线注定有一个尽头的话,我想它的尽头应该掌握在你的手里。”


    这番话是如此的直白、如此的赤-裸,贺今朝恨不得把自己整个人刨开,把整个灵魂拿去送给凌宸。


    贺今朝扶住额头,大滴大滴的冷汗从他额角然滴下,从他们相遇开始,那股涌动在心底的火焰就再没熄灭过,刚开始它小如莹豆,渐渐的,它越来越热烈、越来越旺盛。


    当他看到凌宸转身离去时,他终于忍不住喊出了那个称呼。


    “小凌!”


    对,是小凌——不是客套的凌先生,也不是生疏的凌宸——他从来都是这么叫他的,叫他“小凌”。


    贺今朝忍不住向着凌宸的方向追去,可是刚走了两步,他因为没注意到脚下的玳瑁猫,不小心踩到它尾巴,身体瞬间失去了平衡。


    “喵!”猫咪大声哈气,可怜巴巴地夹着尾巴窜上了树。


    不仅猫跑了,贺今朝也狼狈地跌到在地……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他刚刚居然觉得自己能从猫身上穿过去!下场自然是被肥硕的猫儿绊倒。


    贺今朝本就大病初愈格外虚弱,现在又在他在意的人面前摔倒,更是让他脸面全失。他捂着脸苦笑,恨不得找个树洞躲起来。


    就当他倍感丢脸之际,一道脚步声由远及近,向他缓步走来。


    “我曾经有个关系不错的朋友,打算独自出门远行。”脚步停下,凌宸的声音从贺今朝的头顶落下,“但是那段旅程很艰难,远到他离开后可能再也回不来。”


    “临走之前他告诉我,不管他要走多远,他绝对不会忘记我,更不会我们经历的一切,他一定会回来找我。”


    “我很硬气地警告他:‘你要是胆敢忘记我,我绝对不会去找你的’!”


    “后来,我也用同样的话一遍遍告诫自己——如果他忘记了,我又有什么必要记得?我不会去找他,我宁可给我记忆里的他立一个衣冠冢,也不想要一个忘记我的他。”


    “……”贺今朝抬起头,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凌宸。


    青年站在太阳的光晕之中,他逆着光,让贺今朝看不清他的表情。但贺今朝莫名觉得,凌宸的表情绝对不会像他的话语那般冷酷绝情。


    贺今朝轻声问:“后来呢?”


    凌宸答:“没什么后来。”


    “他没有想起你?”


    “可能想起了一点点吧,也可能是彼此的错觉。”


    “我倒是觉得挺浪漫的,他如果忘记你了,却在又一次相见时又不可自拔地爱上了你,这不说明他从始至终都没变过吗?”


    “……贺今朝,你到底是怎么从我刚才说的那段话里,推测出浪漫这种鬼东西的?”


    啊,就是这个语气!


    贺今朝想——太熟悉了,就这种嫌弃中夹杂着无可奈何的语气!


    虽然他确实不记得和凌宸经历的一切,但凌宸叫他名字时流露出的感情,他死都不会忘记。


    贺今朝忍不住问:“难道失忆的他,就没有一点点优点吗?”


    凌宸眉头轻皱,目光不加掩饰地打量着跌坐在地上的男人,从他身上单薄的大衣,到他瘦削骨感的脸庞,凌宸都一一批判。


    “没优点,全是缺点。”凌宸居高临下地说,“更自恋了,更话多了,更会死皮赖脸纠缠人了。当惯了鬼,他现在连走路都走不利落了,蠢到能被一只猫绊倒。”


    “……”


    “但是他的演技太好了,好到我甚至分辨不出,他究竟是真的摔伤了,还是故意卖惨演出来的。”


    贺今朝忍不住笑了:“小凌,你心软了。你分辨不出他是在卖惨还是真的摔伤了,但你还是决定扶他一把,对吗?”


    凌宸冷着脸不说话,半晌,他向面前可怜兮兮的男人伸出了手。


    因为长期在低温环境下工作,凌宸整个人体温都偏低;右手因为经常持握化妆刷,指尖留下了一层薄茧。


    贺今朝没有犹豫地握住了那只手,借力起身,然后在凌宸想要抽身离开的时候,贺今朝反客为主,把凌宸一把拥入怀中!


    虽然衣衫单薄,但贺今朝的怀抱滚烫。这是凌宸第一次知道,原来体温也能灼伤人。


    他对贺今朝最后的记忆,是冰棺里那只僵硬冰凉的手掌,以及拥抱时被电流鞭笞的疼痛——那些记忆总是伴随着泪水一同出现,凌宸在每个深夜被疼痛而冰冷的记忆吞噬,又在今天,被新的记忆覆盖。


    原来,真实的贺今朝是这样的。


    他的双臂如此有力,他的怀抱如此温暖,炙热的吐息喷洒在凌宸颈侧,呼吸声沉重,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


    贺今朝不再是触碰不到的幽灵,不再是轻飘无形的鬼怪,他如此真实地站在这里,双手紧紧环抱住凌宸的身体,沉甸甸的重量压在凌宸的身上。


    即使隔着厚重的冬季外套,凌宸也能清晰感觉到男人胸腔里震动的频率。


    噗通,噗通,噗通。


    那是心跳的声音。


    噗通,噗通,噗通。


    那是由死向生的凯旋曲。


    凌宸全身的血液涌上脸颊,泪水不由得从眼眶滚落。他坚强了这么久,他骄傲了这么久,他嘴硬了这么久……他为自己树立起的铜墙铁壁,就在这样一个简单的拥抱下坍塌溃败。


    他忍不住回抱住贺今朝,让心脏与心脏紧贴,直到两道心跳声趋于同频。


    “贺今朝……你回来了。”凌宸喃喃道,“我不是在做梦吧?”


    “当然不是。”贺今朝在他耳边低声笑道,“我活着回来了。”


    有心跳,有呼吸,有温度,有重量。不再是轻飘飘的半透明灵魂,而是一个真实无比的人。


    “小凌,再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贺今朝环抱着自己的爱人,感觉心底缺失的那片拼图,终于填满了,“我好像……想起来一些了。”


    “什么——?!”


    “是真的,虽然暂时只是一些碎片化的记忆,但每一片碎片,都与你有关。”


    在他们拥抱的刹那,仿佛有一阵无形的电流,贯穿了贺今朝的身体,劈开了贺今朝脑海中的白雾!而在白雾散尽后,贺今朝看清了藏在其中的记忆——是小凌!


    是凌宸的笑与泪,填充了他遗失了三个月的记忆。


    贺今朝终于回来了,带着心跳与记忆一同回来了。


    凌宸紧紧地拥抱住他,拥抱住只属于自己的奇迹。


    ……


    路边的大树上,胖胖的玳瑁猫趴在摇晃的枝丫上,一边舔着尾巴一边观察着树下的两脚兽。


    人类真的好奇怪啊,又哭又笑又拥抱,现在一个人类还用嘴巴去碰另一个人类的嘴巴……他们这是在做什么?


    还有没有人心疼猫猫被踩痛的尾巴了?!


    喵,好气哦。


    ……


    消失的红线串联起两颗跳动的心。


    这个世界会有失效的法术,会有偏差的实验,但“爱”总会有奇迹。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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