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生代人气偶像，在舞台上向来都是一副桀骜不驯的模样，金灿灿的午后光洒在他刚睡醒后蓬松凌乱的黑发，一手撑在沙发上，眼角的泪痣清晰可见。
堂而皇之地诱惑他。
再想起褚行宵所说他喜欢表哥的男朋友，道德伦理与各种乱七八糟的复杂念头充斥脑海。
池湛移开视线，让自己的声音冷静下来：“你先起来，我有事问你。”
褚行宵看着池湛侧过头，似乎刻意不看他，他本想再闹他几句，然而池湛似乎打定主意要跟他聊聊，褚行宵沉默了片刻，放开池湛，坐直了身体，道：“聊什么？”
池湛同样起身，褚行宵坐在他的旁边，一手撑着沙发靠背，懒懒散散的模样，解开的扣子一颗都不系上，似乎完全不在意，薄薄的腹肌与肌肉线条在睡衣下若隐若现。
“你……先把扣子系上。”池湛侧过脸，不去看他。
怎么说也是攻略对象，怎么这么不守男德，跟谁都露腹肌吗？
褚行宵笑了笑，果真把扣子系上了，稍稍收敛了眼底神色，重新变成了那个毫无威胁性的少年。
池湛看了他一眼，缓缓道：“接下来的话，我希望你可以认真听我说，如果有错误的地方，你可以纠正我，如果是我误会了你，我会跟你道歉。”
褚行宵从池湛凝重的语气里听出了些风雨欲来的意味，他的心忽然一沉。
“白公子生日那天，在在游轮里劫持我，要求通过我联系周宴行的人，”池湛一字一顿道，“是不是你？”
褚行宵的表情僵住了，他的喉结轻微滚动了一下，池湛直视着他的双眼，见他开口说话，立刻道：“你先不要说。”
“我来说。”
池湛道：“你在白公子的生日宴会名单里，当天晚上本该有一场演出，但你没有去，对吗？”
褚行宵没有说话。
池湛又道：“那天我没有看到对方的长相，他的声音……跟你很不一样，但你学过配音，可以模仿很多人的声线；那个人个子很高，这点符合，而且……”
“他的身材很好，是经常锻炼才能有的体型。”池湛继续回忆，他的记忆已经很模糊了，然而最关键的几个点，却偶尔会在梦里出现，似乎是一种预兆，“我闻到了柠檬和酒的香气，而且他认识周宴行。”
“最重要的是……”
池湛看向褚行宵始终带在手腕的护腕，如果是为了遮掩伤痕，那么一切就变得非常合理了。
而就在刚才，褚行宵靠近他的时候，池湛再一次闻到了那熟悉的柠檬与酒露的味道，这下他总不能再用喝酒来掩饰了。
“是你吗？”池湛问，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褚行宵看着池湛，面上仍然带着疑惑，道：“如果我说不是，你会相信我吗？”
池湛：“会。”
池湛道：“我相信你所说的话。”
说这话时，池湛不自觉地攥住了手机。
实际上，在今天早上，他已经拜托别人查到了那天下午公司所有的来电记录，对方将讯息发给他，但池湛还没有看。
如果现在看，一切就成定局了。
褚行宵几乎就要说“我不知道”了。
他的心里在激烈地挣扎。
最开始接近池湛的原因，实际上是为了报复周宴行，而他们的第一次见面并不友好，当时他完全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冲动之余在池湛酒醉的时候逼迫了他。
那天回去之后，褚行宵心里仍然有些怒意，经纪人又在一旁唠唠叨叨，搞得他很烦躁，便在深夜里在甲板上溜达。
那天晚上海面上一直有人放烟花，随后，褚行宵便看到了池湛。
年轻俊秀的男人两手搭在栏杆上，唇角挂着淡淡的笑意，正目不转睛地看向远处，似乎很喜欢烟花。
他的眼中有碎星，与璀璨耀眼的烟花光芒。
娱乐圈里全是俊男靓女，在现实里普遍都是八分颜值，看惯了，也就习以为常了。
然而池湛不同，他与娱乐圈里那些标准的帅哥都不一样，就像一副古时的水墨画，初时远看并不惊艳，然而近距离接触时，却是无法控制地被他吸引。再看时虽然读不懂，却很有韵味，让人想不停地读下去，直到读透读通为止。
后来接近池湛，褚行宵已经分不清，究竟是因为愤怒，还是因为那股鬼使神差想要离他更进一步，却碍于面子不肯说出来的小心思。
倘若现在否认……
褚行宵从小就是个很有主见，且并不怎么在乎世俗眼光的人。因为对音乐感兴趣，不顾家人阻拦，一意孤行，因为对老板不满，所以便当机立断实施报复。
然而面对池湛时，那一句“不是我”却在嘴边，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池湛说，会相信他。
褚行宵从未觉得一句话那么难说出口，甚至于升起的念头都充满了罪恶感。
最终，褚行宵道：“那个人是我。”
池湛一怔，没有想到褚行宵会这么干脆利落地认下来，但他握着手机的手指一瞬间卸了力。
在潜意识里，他很怕褚行宵会否认，到那时，就连池湛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我可以解释，”褚行宵见池湛动了动，立刻抓住了他的衣袖，却只敢握住一小块布料，恳求般地望着他，“我一直不敢告诉你，怕你生气……”
对于那天的事情，池湛其实是惊慌的，但那只有一小会，因为对方给他的感觉，并不是危险的，更确切来说，冥冥之中，他笃定对方不会伤害他。
但池湛确实受到了惊吓。
倘若不是周宴行，与那晚漂亮的烟花分散了注意力，池湛大概连续几晚都会睡不好觉。
池湛垂眸：“你那么做……是为什么？”
“那段时间，公司里要求我跟别人炒绯闻，”褚行宵道，“这件事情没有经过我的同意，但经纪人拍了我和其他人的借位照片，准备发到网上。”
“我要求他把照片删了，但他说，这都是周宴行的要求。”褚行宵道，“我不可能任他摆布，于是给他打电话，电话转接到了秘书部，我还没说完，对方就把电话挂了。我以为这是周宴行拒绝和我沟通的信号，而那段时间也见不到他，只能趁这个机会去找他。”
随着褚行宵的解释，原本困扰了池湛许久的疑惑终于解开了。
“你以为挂断电话的那个人是我，才会故意威胁我。”池湛明白了，“难怪那天晚上，你下手那么干脆，就像提前计划好了……”
褚行宵的视线落在池湛的手腕上。
虽然他当时被怒火冲昏了头脑，做过最出格的事情就是拿衣服上的绸带捆住了池湛的手腕，那时候可能没注意力道，勒出了红痕。
“对不起，哥哥，是不是很痛？”褚行宵低声道，用手指轻轻碰触池湛的手腕，虽然现在已经完全没有痕迹了，却仍然很心痛。
“以后再也不会了。”
这对池湛来说，只是一件小事。
只是皮外伤，何况并不严重，只是因为他的个人体质问题，稍微有点擦伤，就会看上去很严重，早就被他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搬到隔壁后，褚行宵之后试图给池湛送舒缓药膏，但那时候池湛的伤已经好了，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如果那时候送，未免有点奇怪。
那药膏还在褚行宵家的客厅里躺着，没有用武之地。
褚行宵的手指轻轻扫过手腕，激起一阵奇异的酥麻感，池湛不太自在地抽回手腕，道：“已经好了。”
“刚才的事，如果我不问，你是不是打算一直瞒着我？”池湛又问，“还有其他事瞒着我吗？”
褚行宵有点心虚，最后还是说了实话：“我不知道，一开始我打算在和你告白那晚说出真相，但那天晚上又被人打扰到了，没找到机会。”
“至于其他事，肯定没有了。”褚行宵信誓旦旦道，“我保证。”
……告白。
池湛忽然间又被提醒到了这件事。
比起那天晚上在游轮上发生的事情，这件事情明显才更重要。
池湛一阵头大，倘若他猜的不错，褚行宵大概是以为他是戚颂的男朋友，虽然不知道是从哪里得到的小道消息，但更为震惊的是，褚行宵竟然没有因为这件事而放弃，反而决定继续追他。
那天晚上褚行宵的钢琴弹奏，池湛只当是他在配合自己演戏，却不料竟是一场真正的告白。
攻略对象的道德底线……
算了，池湛已经把这句话说厌了。
“我不可能跟你在一起。”池湛觉得自己应该把这件事情说清楚，让褚行宵死了这条心，“既然你已经知道我有男朋友……”
“你不是表哥的男朋友。”褚行宵却是打断了他的话，他难得咄咄逼人了一回，“哥哥，你根本不是戚颂的男朋友，如果是，在我喝醉酒和你告白的那时候，你就应该知道了。”
褚行宵这一刻才反应过来，怪不得那天听到他说爱上了表哥的人，池湛除了惊讶，一点愤怒或者拒绝的反应都没有。
因为池湛根本不知道褚行宵说的就是他本人。
池湛一噎。
褚行宵居然变聪明了。
在池湛心里，褚行宵就是一只无害的大狗狗，呆萌又傻乎乎的，没想到居然能注意到这一点。
不好忽悠了。
但一想到褚行宵就连“表哥的男朋友”这种身份都不在乎，池湛的心情就更复杂了。
做人能不能稍微有点道德底线？表哥他容易吗？都谈恋爱了还要防止自己男朋友被别人挖墙脚，日子过得未免太辛苦了。
果不其然，褚行宵后面又道：“就算是，我也不在乎。”
池湛：“……”
“我不喜欢你。”池湛正色道，“何况你不是不想炒绯闻吗？我可以安排你和周宴行见面，但我要说清楚，这种事情其实不归他管，你应该去查一下自己的经纪人。”
“我不想和你炒绯闻。”褚行宵一呆，意识到池湛理解错了，立刻解释道，“我真的喜欢你，哥哥。”
“以后我不会对你撒谎，永远不会。”褚行宵可怜兮兮地看着池湛，“既然哥哥也是单身，能不能考虑一下我？”
褚行宵的眼睛其实不是纯黑色，泛着点浅琥珀色，显得很清透干净，就这么委屈巴巴地请求，池湛实在硬不下心说出“我不喜欢你”这种话。
都到现在这个时候，褚行宵想的却不是如何跟周宴行谈条件，而是问池湛要不要和他谈恋爱。
……恋爱游戏里的男主，恋爱脑一点，似乎并不奇怪。
池湛避开他的视线，望向旁边，看到了扫地机器人。
他忽然间灵机一动，想到了个办法——
既然假扮男朋友的方法有用，他是不是继续用？
但在褚行宵以为他是戚颂男朋友的时候，他并没有放弃，这又是为什么呢？
难道是因为……他和戚颂是亲戚，所以并不在乎这一点？
现在可以选择的人并不多，周宴行是不行的，毕竟他还要求褚行宵和他在周宴行面前假扮情侣，戚颂也不行，陶然更不行了。
那么剩下唯一合适的人选就只有……
岑迟。
褚行宵跟岑迟不熟悉，彼此之间只见过两三次，没有其他私底下的联系，即便是说谎，也不容易被拆穿。
但如果不是到最后关头，池湛并不想撒谎。
说一个谎，就要用无数个谎言去圆谎。
“你该搬出去了。”池湛对谈恋爱的话题避之不谈，正色道，“我还没有原谅你。”
褚行宵这回不能再靠装乖来浑水摸鱼了，他问心有愧，虽然池湛看起来并不太生气，如果再得寸进尺，肯定会烦的。
褚行宵的小狗耳朵都耷拉下来了，慢吞吞地道：“我现在去收拾行李，可是……”
“哥哥，不要再生气了好吗？”
“如果生气，可以惩罚我，不要气自己。”
褚行宵收拾了行李，最后把乐高模型留给了池湛：“这个我不好带走，送给哥哥吧。”褚行宵道，“不喜欢，也可以丢掉。”
池湛对着那些密密麻麻的小零件，光是看着就已经眼花缭乱了，褚行宵却是很喜欢，全神贯注，没事的时候，就在拼乐高，
模型已经拼了一小半了，但还看不出来究竟是什么东西。
这种模型的确不好带走，倘若碰了撞了，就会散架，而且丢了个小部件，得拿放大镜进行地毯式搜索。
就当是暂时替他保管吧。
池湛这么想着，便答应下来了。
褚行宵看起来很不想走，一步三回头，眼巴巴地等待着一个奇迹。
但池湛没有叫住他。
褚行宵的眼眸黯了下去，抿了抿唇，似乎想说什么，朝门口走去，但到底忍不住，又回头看向池湛。
短短五米的路，被褚行宵走出了五百米的架势。
早在最开始欺骗池湛的时候，他就该想到有这么一天。
只是暂时地搬出去而已，他还会回来。
“我走了。”褚行宵忍住心中的不安，认真地望着池湛，道，“哥哥，记得好好吃饭。”
“啪”地一声，门轻轻关上了，房间里恢复了安静，褚行宵离开后，屋子似乎空旷了不少。
褚行宵来的时候带了不少东西，走的时候却有不少忘了拿，譬如小黄鸭与尖叫鸡，厚厚的精装版《时间简史》，以及他的牛仔外套。
……这家伙，收拾东西怎么丢三落四的？他到底收拾了什么？
池湛不好给他清理了，只得先放到箱子里，等褚行宵的家里装修好再还给他。
池湛坐在沙发上，无聊地打开电视，电视里正在播放一款偶像类歌唱节目。
“下一位是天才唱作人褚行宵，大家掌声欢迎！”
池湛：“……”
褚行宵背着一把吉他登场，当他的歌声由麦克风扩大了数倍，穿透耳膜时，池湛已经忘记了尴尬。
不是谁都可以被称之为“天才”。
哪怕是没有什么音乐细胞的池湛，也依旧被这首歌所吸引了。
褚行宵唱歌的声音，和说话时不太一样，嗓音很有质感，是其他人无法代替的感觉。一曲结束，全场爆发出热烈的掌声，褚行宵却没什么表情，站在台上，给大家鞠躬。
主持人：“这首歌实在是太好听了，是最近要发布的新歌吗？”
褚行宵酷酷的：“一周后在全网平台发布。”
主持人：“大家都很喜欢你，有什么想对粉丝说的吗？”
褚行宵依然是酷酷的语气：“谢谢喜欢，不要给我花钱，听歌就可以了。”
主持人：“你好像没有写过情歌呢，以后有没有兴趣写这种类型？”
褚行宵：“不会，我没有恋爱细胞，对谈恋爱也不感兴趣，没有相关经历，写不出来。”
池湛险些把水喷出来。
电视里的褚行宵，和他所认识的那个褚行宵，差距也太大了吧！
而且，“对谈恋爱不感兴趣”这种话，是真的吗？
池湛怀疑地搜索了下，才发现这节目已经播出三个月了。如果按照录节目的时间，褚行宵说这话的时间应该是六个月之前。
池湛：“……”
“叮咚”一声，陶然发来了消息。
陶然：怎么样，和小男朋友相处得如何？
池湛：别这么叫他，我们没有别的关系，而且他已经搬走了。
陶然：咦，发生了怎么？你们吵架了吗？该不会是因为我吧？擦汗.jpg
池湛：说来话长，总之，你千万别在他面前说这种话了，我是认真的。
陶然：啊，不会吧，他彻底出局了吗？我觉得他和你还挺配的！而且看他的样子，感觉不是会轻易放手的类型哦。池池，小心到时候拒绝不成，反倒起了反效果，把人家惹急了，那就不好办啦。
应该不会。
池湛想了想，实际上，他似乎从来没见过褚行宵生气的模样。
褚行宵在他面前，一直就是个很乖的少年，虽然偶尔有些冲动，做事出格，但性格还是很好的，就像个小太阳。
把他惹急了……会是什么样？
池湛倒还真有点想知道。
陶然：我磕的CP又BE了，但我刚看了视频，真的好甜哦，呜呜，他看你的眼神，是真的很喜欢你了！
池湛莫名其妙：什么视频？
陶然：就是他和你求婚的那个视频啊。
求、婚？
池湛惊住了。
褚行宵什么时候和他求婚了，他怎么不知道？
陶然把一个短视频链接发过来。
池湛点开一看，是昨天晚上在餐厅里，褚行宵弹钢琴的一幕，这似乎是餐厅里的客人拍的，屏幕摇摇晃晃的，还有些杂音，但仍然能够听清音乐声。
哪怕是再听一遍，依然很好听，而且池湛总觉得在哪里听过这支曲子。
陶然：池池，你该不会不知道这首曲子叫什么吧？
池湛：叫什么？
陶然发过来一个“惊讶”的表情，随后道：既然他没有告诉你，我也不能说。
陶然不说则已，一说反而勾起了池湛的好奇心。
到底是什么……？
池湛拿起音乐软件，开始听歌识曲。
碟片图案缓缓转动起来，显示正在匹配中，片刻后，搜索器给出了答案。
这首歌与“梦中的婚礼”相似度高达85％，是否是您所需要的答案？
池湛愣住了。
当时在餐厅里，所有人都沉浸在了优美的钢琴曲中，池湛也不意外，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很好听。
而弹钢琴的时候，褚行宵始终都看着池湛。
池湛只以为是褚行宵想即兴演奏，却从来没想过，他所弹奏的这支曲子，已经包含了所有想说的话。
只有池湛傻傻的，并没有听出来。
池湛的心情不知道有多复杂，他关掉音乐搜索软件，又和陶然聊了几句，到吃饭时间了。
平常这个时候，褚行宵大多已经在厨房里开始做饭了，池湛顶多给他打打下手，便有四菜一汤可以吃。
今天池湛简单地做了个蛋炒饭，没有人可以聊天的晚上平平淡淡地过去了，他收拾了垃圾，下楼去倒垃圾。
上电梯时，一名年轻男子和池湛同坐电梯，那人很客气道：“你住几楼？”
池湛报了楼层，那年轻人一愣，笑着说：“巧了，我就住在楼上，隔壁那间。”
那不就是褚行宵楼上水管爆了，把他家淹得一塌糊涂的那家吗？
池湛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那年轻人道：“你邻居估计是个人傻钱多的。”
池湛迷茫地看着他。
那人啧啧道：“是他主动来找我，让我把水管搞坏，我一开始还不愿意，但他给了我一笔钱，我还第一次见这么想把自己家淹了的人，真是活久见。”
池湛：“……”
第72章 chapter 72
褚行宵到底还瞒了他多少事情？
俗话说得好，天上没有白掉的馅饼，也没有一个莫名其妙就对你超级好的邻居，但凡有，背后都隐藏着一个某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池湛回屋，拿起手机，想起了和Seven的对话还没有结束，停留在了“被喜欢的人拒绝了”，后面因为系统的突然出现，池湛忘记回复了。
Seven的头像亮着，还在线。
该回复什么呢？
池湛在“试探一下Seven到底是不是颂光”和“还是避开这个话题吧”的两个选项之间犹豫不决。
如果猜错了，会很尴尬。
CHI：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以后一定会遇到更好的人。
Seven：没有比他更好的人了。
这可真是难为池湛了，他绞尽脑汁才想出来的安慰语，直接被Seven一句话堵死。
池湛没做过情感导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了，只得笨拙地选择了一个表情包，点击发送。
CHI：摸摸猫猫头.jpg
这表情刚一发出去，池湛就觉得他不是在和Seven聊天，而是跟颂光聊天。
满屏的猫猫头。
戚颂的视线落在手机屏幕上，看着池湛发来的信息，轻轻叹了声。
刚从宠物店领回来的奶牛猫回到宿舍就跟吸了猫薄荷似的，在房间里上蹿下跳，还跳到戚颂的怀里，探头去看屏幕，似乎对手机里的猫猫头很感兴趣，爪子“啪叽”一声拍到屏幕上，似乎在试图摸可爱猫猫头。
见对面的“猫”没反应，牛奶疑惑地“喵呜”了一声，尖尖的耳朵抖了抖，似乎想舔一舔“猫”的毛。
“不能舔。”戚颂把它的小爪子捞起来，“不是你的。”
牛奶：“？”
牛奶看了看“猫”，又看看戚颂，小小的眼睛里有大大的疑惑。
“他不想承认。”戚颂喃喃道，“该怎么办呢……”
牛奶在戚颂怀里蜷成一团，尾巴甩甩，打了个哈欠。
主人有烦恼，关它这只小猫咪什么事呢？
戚颂看着牛奶，若有所思。片刻后，他垂眸，发过去一条信息。
Seven：像我这样无趣的人，被拒绝也是意料之中。
CHI：怎么会！你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大家都很喜欢你。
看到池湛的回复时，戚颂的手指绷紧了，他输入了一行字，却迟迟没有发送。
他只打了三个字——
“那你呢”
他想问，你也喜欢我吗？
可最后，到底还是把那句话删掉了。
哪怕他已经表示得这么明显，几乎已经明明确确地跟池湛说：我就是颂光，池湛依然将他和颂光两个人分得很清楚。
池湛看着Seven始终在输入中，却一直没有发消息过来，已经有点后悔了。
如果他再早一点察觉到颂光就是Seven，就不会在这之前提出分手的事情。在这之后就是一场很重要的比赛，他能感觉到Seven因为这件事情分心了。
开弓就没有回头路，既然已经提出来了，总不能再跟颂光说，我们继续在一起吧。
那完全就是在戏弄对方的感情。
池湛窝在沙发上，如果前几天有人告诉他，他会跟Seven在一起，并且还是他先提出了分手，池湛肯定会觉得那个人疯了。
但现在，居然成真了……
池湛左思右想，最终决定寻求万能的度娘，搜索“如何安慰分手的前男友”，得到的答案只有一句话：
都分手了还安慰个鬼。
池湛：“……”
像他跟Seven这种情况，显然跟普通的分手不一样，无法套用，偏偏他又不能跟别人说，陶然肯定会好奇他跟谁在一起了，之后再去看Seven的比赛，很可能会说漏嘴，至于其他人也都不合适。
池湛只好重新开始搜索“如何安慰分手的朋友”，这次的答案五花八门，比之前的靠谱多了，比如和朋友一起唱卡拉OK，陪他痛饮三天三夜，给他介绍一个新对象……
似乎也不太符合。
池湛完全想象不出Seven喝酒的模样。
不过，Seven应该很喜欢小动物吧。
池湛想起他之前说，家里有两位数的宠物，顿时打消了给他送一只猫的念头。
Seven：现在已经好多了，不用担心。
Seven：已经很晚了，去睡吧。
Seven：猫猫头晚安.jpg
两人互道晚安，池湛仍有些不放心，又在微信上私聊陈澈，询问Seven的情况。
“池秘书问我戚队现在怎么样？”陈澈从椅子上跳起来，险些把可乐洒了，求助文安，“我该怎么说啊！这算是前男友的关心吗？”
文安冷静分析：“看来池秘书还是喜欢戚队的，只是不知道他们到底为什么分手。”
“说不定是有什么不得不分手的理由，比如……”陈澈灵机一动，“其实他们是失散多年的亲兄弟，所以不得不忍痛分手？”
文安：“……”
“可他俩长得也不像啊。”陈澈又道，“还是池秘书先提的分手，也有可能是受够了异地恋和戚队的不冷不淡，毕竟戚队看起来就挺性冷淡的，除了游戏和猫，对其他事情一概不感兴趣。”
陈澈开始噼里啪啦给池湛发信息，文安凑过去一看，顿时冒出六个点。
文安地铁老爷爷看手机：“茶不思饭不想……以泪洗面，还消瘦了十斤？你也太夸张了。”
陈澈：“经过了一丢丢的艺术加工，目的还是让池秘书心疼戚队嘛。”
文安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这样只会让他觉得戚队得了绝症，你还是实话实说比较好。”
片刻后，池湛收到了陈澈的回复：“戚队一切都好，放心吧，不会有事的，他的自我管理能力极强，顶多是夜深人静的时候躲在被窝里偷偷地哭罢了。”
池湛：“……”
池湛现在觉得，自己的人生就像一团乱麻，剪不断，理还乱。明明只是一个普通的NPC，却突然就出现了一大堆的感情纠葛。
如果处理不好，池湛会很愧疚，可他又没办法。
池湛放下手机，去浴室洗澡，天已经黑了，洗过澡，关灯睡觉，躺在床上仍然有些心烦意乱，毫无睡意。
闭着眼睛躺了十分钟，池湛按开台灯，打算读一会书睡觉，正要拿起还没看完的科幻小说，忽然间瞥到放在一旁的《时间简史》。
这是X在睡前常给他读的书。
池湛每次听不到两分钟就睡着了。
褚行宵是怎么做到把这本书看完的？
池湛不信邪地捧起书，发誓今天一定要读完第一章，做一个博学的人。
然后，刚翻到第一页，池湛就睡着了。
他的手机在桌面上无声亮起，过了一会，因为无人解锁屏幕，自动息屏了。
池湛被闹钟叫醒，只觉得身下有点硌，迷迷糊糊一看，是那本发誓要看完前十页，却只看完了第一页的大部头，顿时哭笑不得。简直是催眠神器。
全新的一天，池湛因为偷懒多睡了十分钟，早上便难免有些匆忙，到公司时还没吃早餐，只随手拿了两片面包片，便开始处理事情。
度过了一个轻松愉快的假期，工作氛围再度变得紧张起来，在过年之前需要处理的事情太多了，池湛一上午连口水都没喝，不停地处理文档和表格，检查送来的方案跟合同。
周宴行则比他还忙，一上午的视频会议就没有停过，池湛进去送咖啡，周宴行难得没有要加奶跟糖，注视着屏幕，道：“要苦一点的。”
池湛便给他泡了杯特浓咖啡。
周宴行喝了一口，险些喷出来，然而碍于总裁的面子，强行咽下去了。
池湛：“是不是太苦了？”
“还行。”周宴行风轻云淡道。
周总还是很能吃苦的。池湛心想。
等池湛走后，周宴行把那杯咖啡放的远远的，一口都不喝了。
说什么“喝苦咖啡会比较有魅力”，怎么可能？除了装13还有什么用？
池湛给自己也泡了杯咖啡，一边喝，一边继续工作。
临近中午，同事三三两两都去吃饭了，池湛手上还有一点工作没有完成，并且看到日程表上中午客户临时约了吃饭，他是要跟周宴行一起去的，便婉拒了邀请。正在这时候，周宴行从办公室出来，拎着一件外套，冲池湛道：“池秘书，该走了。”
“好的。”池湛迅速给工作做了收尾，起身，忽然眼前一黑，感觉到轻微的晕眩，耳鸣，整个世界天旋地转，仿佛掉进了万花筒里，他踉跄一下，一手扶住桌面，却浑身无力，身体发软，眼看就要倒在地上时——
周宴行有力的臂膀牢牢揽住了他的腰。
池湛面色冷白，冷汗涔涔，鬓发都湿透了，唇色浅淡，犹如褪色般的苍白，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没有焦距。
周宴行蹙起眉，见池湛一副虚弱的模样，显然还没有缓过来，没法回复他。他从没见过池湛这幅模样，一手按在池湛额头上，他的体温偏低，触手温凉，呼吸也是冷的，显然不正常，当机立断就要拨打120。
“没……没事。”池湛拉住周宴行的衣袖，声音轻飘飘的，很低，仿佛呢喃般，不仔细听根本听不到，周宴行凑近他，“你说什么？”
池湛：“可能是低血糖……”
周宴行完全没想到居然是这个原因：“你没吃早餐？”
池湛小声“嗯”了声。周宴行已经不知道该说池湛什么了，向来精明能干的池秘书，居然连早餐也不吃，他把池湛抱进办公室，让他躺在那个小沙发上，然后出去了。
池湛则是一阵阵眩晕，也没有办法思考其他事情，难受得闭上了眼睛，试图缓解，片刻后，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池湛还未睁开眼睛，便听到了周宴行的声音：
“张嘴。”
池湛下意识张口，周宴行将一个东西塞进他嘴里，池湛疑惑地“唔”了声，显然还不知道是什么，过了一会，才尝出了味道。
是巧克力。
不知道是什么牌子的，味道香香浓浓，很纯正的巧克力，入口即化。池湛喉结动了动，勉强咽了下去。
好吃。
还想要……
还未等池湛开口，周宴行已经把第一块巧克力递到他唇边，冷冷道：“吃。”
池湛一连吃了三块巧克力，才逐渐恢复了神智，身体也渐渐恢复了力气。
周宴行又将一根吸管递到他唇边，池湛已经有点不好意思了，试图起身，却被周宴行按住了，道：“不晕了？”
“我自己来。”池湛道。
周宴行却道：“能不能乖一点？池秘书，你还想让我再心跳骤停一次吗？”
池湛已经完全不记得周宴行当时是什么表情了。
但周宴行难得对他如此严肃，池湛无法反驳，只得咬住吸管，喝了一口。
是甜牛奶，是不会烫到，恰到好处，正好能入口的温度。
甜食与热饮，让池湛感到舒服多了，这时候才有心情去思考事情：“周总，约定的时间是不是快到了？我们现在过去……”
“不去了。”周宴行打断他的话，“下次再约。”
池湛：“我已经好了，没关系。”
周宴行靠近他，阴影将池湛整个人笼罩住了，他一字一句道：“你再说一遍？”
周宴行那张英俊凌厉的面容，在不笑的时候压迫感十足，当近距离观察时，上位者的气息更为明显，感觉到某种隐秘而危险的气息在悄无声息地蔓延，池湛顿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你差点就摔在地上不省人事了，这个时候，你还想着去见客户。”周宴行简直要被池湛气笑了，道，“我在你心里就是这样的黑心老板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池湛避开他的视线，努力辩解：“真的没事了，偶尔会这样，已经习惯了。”
周宴行审视着他，池湛拉开周宴行的手，试图让自己坐起来，然而一手刚撑住沙发，另一手便被周宴行攥住了。
“已经习惯了？”周宴行重复道。
池湛疑惑道：“怎……”
话还未说完，他的手便被周宴行半强制性地贴在了自己的胸膛上，隔着薄薄的衬衫布料，感受到了那灼热皮肤下，强而有力的心跳。
池湛的手指随着那心跳声，一起一伏。
“你习惯了，我还没有。”周宴行轻声道，“池秘书，你怎么不考虑一下我的感受？”
池湛一时哑然。
“你总是这样，”周宴行道，“只把自己看成一个普通的秘书，把我当成一个普通的领导，我说什么就是什么，把工作看成最重要的事情，你是怕我把你辞了，所以才这么努力么？”
这难道不对吗？
每一个老板，不是都希望下属恪尽职守，勤勤恳恳工作，不偷懒不摸鱼，将公司的利益最大化。
“你是不是忘了，除了上司之外，我还是你的追求者。”周宴行的眼神很沉，宛若幽暗的潭水，湖水之下暗潮涌动，那眼神看得池湛心里发慌。
“在我这里，你是有特权的。”
池湛的手指已经开始发烫了，周宴行说话时，胸膛微微震动，似乎在通过另一种方式无声地跟他表示：我喜欢你。
不、我爱你。
池湛移开视线，低声道：“周总，让客户等久了不好。”
明显的回避态度。
周宴行勾起唇角，轻轻笑了一下，眼中却毫无笑意：“你是打定主意要拒绝我了，是吗？”
池湛微微偏过头：“现在是上班时间，不聊私事，可以吗？”
池湛万万没想到，这种话居然会是他先说出来。
“行。”周宴行一反常态，没有再多说，点点头，道，“上班时间，不聊私事。”
周宴行起身，朝办公桌走去，看起来是不准备再继续聊这件事。池湛心下一松，正要起身下沙发，周宴行却是冲他遥遥一点。
“躺着。”
周宴行拿起电话，随意点了两下，便开始和对面的人打电话，只言简意赅和对面聊了几句，便把会见时间改掉了。
池湛：“……”
“这样不好吧？”池湛忍不住道，“已经定好的时间，临时取消，实在太不礼貌了……”
“你是老板还是我是老板？”周宴行一句话又把池湛堵死了，又问，“头还晕吗？说实话。”
“不晕了。”池湛老实道，“偶尔忘记吃早餐就会这样，其实平时我都会记得，但今天实在是太忙了，以后不会再耽误工作了。”
“你比我更适合当老板，池湛。”周宴行道，“没有人的奉献精神比你更强。”
这句话听起来很像是嘲讽。
池湛不说话了，周宴行挂了电话，道：“现在没工作了，池秘书，现在是私人时间，可以聊私事了吗？”
周宴行那眼神里充满了威胁，如果池湛现在说“不可以”，恐怕周宴行会当场发飙。
池湛只好说：“周总，你想聊什么？”
周宴行却是道：“先把牛奶喝了。”
牛奶还有小半杯，池湛捧起杯子，瞥到一旁凌乱的几枚巧克力糖纸，他知道这个牌子，一颗就要几百块。
三颗就已经是四位数了。
难怪那么好吃……
池湛的心一颤，心想这些该不会要从他的工资里扣吧？
前段时间，跟褚行宵的“办公室恋情”，已经让他扣了全部的绩效，再扣工资只会雪上加霜。
贫穷的生活寸步难行。
热牛奶让他的身体都温暖起来了，周宴行则抱臂靠着他，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不远不近，然而周宴行的目光却让池湛看不懂了。
更加猜不透，周宴行现在在想什么。
池湛：“刚才……谢谢周总。”
“不客气，只是举手之劳。”周宴行道，“我也不至于看到员工倒在我面前都不扶，碰瓷除外。”
池湛：“……”
不知道哪句话又把周宴行给点爆了，池湛现在学乖了，只沉默地喝牛奶，周宴行一言不发，盯着他慢吞吞地喝牛奶。
池湛无论是吃饭，还是喝水，都是不紧不缓，一小口一小口地喝，他的面色肉眼可见地红润起来，嘴唇恢复了血色，眼睛也变得亮了。
喝刚才那副病恹恹的模样完全不同。
池湛喝完牛奶，把杯子朝旁边一放，故作轻松道：“我已经完全恢复了，谢谢周总的关心。”
周宴行走过来，将试图从沙发上下来的池湛往后一推，轻而易举便挡住了他的路，一腿抵在池湛的腿间，由高至低地打量他。
“既然好了，就来谈私事吧。”
他们之间，还有什么私事好谈？
池湛面露茫然，后背抵在柔软的沙发上，毫无退路，他的心莫名地跳动加快，冥冥之中，有一种不妙的预感，令他当即想推开周宴行，然而他的手还没碰到周宴行，周宴行俯身，微微侧过脸，低头亲在了他的唇上。
刚喝过牛奶的池秘书，嘴唇湿湿热热的，还带着奶渍，口中则是香甜浓郁的牛奶味，察觉到周宴行的动作，池湛不让他进，周宴行却是强行叩开他的唇齿，动作里带着一股狠劲。
池湛微微睁大眼睛，不可置信，他想躲，周宴行却不让，扳过他的下巴，迫使他仰头承受这个吻，随后倾城掠地，甚至于想将池湛的呼吸都夺走。
薄荷的味道弥漫在鼻间，呼吸时肺腑里充盈了这个味道，都是属于周宴行的味道。
他和周宴行，又接吻了。
池湛只觉得头晕目眩，好不真实。
这里是办公室，他怎么能……！
然而周宴行似乎完全不在意这里是个办公场所，只把池湛压在沙发上，肆无忌惮地吻，而这一次，他的吻显然比第一次要进步太多了，池湛完全是被他带着走，安静的室内，只有轻微的吞咽声和令人脸红心跳的水声。
到底是什么时候学的……
池湛完全推不开周宴行，对方显然比他更有技巧，只松松扣着他的手腕，便能让他无法挣脱。
周宴行越吻越深，近乎是要把池湛揉进自己身体里般，两人不知道亲了多久，直到外面逐渐响起了聊天的声音，池湛才想起来一件非常严重的事情——
办公室的门没有关，只半掩着，但凡有人好奇地从门缝里偷看一眼，就能看到他和周宴行在……
池湛挣扎的力度顿时大了起来。
周宴行这才稍稍退出，又在他的耳畔吻了几下，才停下动作，看着池湛眼中浮现起来的水雾，轻轻在他水光淋漓的唇上一抹，低声道：“不让亲？”
池湛感觉自己的脸颊连带着耳朵脖子都烧起来了。
“周总，门、没、有、关！”
这四个字，池湛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蹦出来的。
他的本意是提醒周宴行，他们两人之间只是上司与下属的关系。
周宴行挑了下眉，关注点却是：
“那就是让亲了。”
第73章 chapter 73
周大总裁的理解能力向来是极好的，池湛本想解释两句，又觉得此地无银三百两，一时间竟是无话可说。
既不能骂人，又不能骂人。
周宴行永远都是那么霸道……刻在骨子里的基因，非常符合池湛所看过的霸道总裁文，然而当对象换成他自己时，可就没那么刺激了。
池湛的胸口微微起伏，只觉得刚才被周宴行亲到毫无招架之力的自己有点丢人。
应该甩他两巴掌的。
但看了看周宴行的那张脸，又有些不忍心。
周总那张英俊无俦的脸，下海一晚起码十万起，打坏了说不定周宴行还会碰瓷，要他赔医药费。
周宴行却是朝门口走去，把门关上，隔绝了外面喧闹的声音，一瞬间变得寂静了。
“放心了吗？”周宴行微微勾起唇角，“再亲一下？”
池湛可不是这个意思。
池湛想来想去，只好再次搬出他的男朋友，义正言辞道：“周总，我已经有……”
周宴行却无比敏锐，好整以暇地打量池湛，在他开口之前道：“又要说你的男朋友？”
一句话又把池湛的路堵死了。
“如果你非要跟他演戏，我可以当不知道。”周宴行道，“但那小子哪一点比得上我，你倒是说说看？”
“这是我的私事，”池湛这回没有掉进周宴行的圈套里，正色道，“我不想说。”
周宴行看出池湛的回避态度，缓缓道：“如果你能说服我，从今以后，我不会再干涉你跟他之间的事。”
池湛居然被这个条件所勾引到了。
“真的吗？”池湛仍然有点怀疑，确定道，“以后也不能再……再对我那样。”
周宴行勾起了唇角，并没有正面回应，只道：“那你要先说服我。”
池湛犹豫了一下。
虽然知道这很有可能是一个陷阱，但对他而言，诱惑力实在太大了。
池秘书犹豫思忖的模样也很可爱。
周宴行屈起指骨轻轻在桌上敲了两下，不紧不缓地加码：“现在是私人时间，等到上班时间，我就没时间再听了。”
“还是说，其实你觉得，他哪里比不上我？”
早在留学时期，周围的人都开始谈恋爱，周宴行是唯一一个对恋爱无动于衷的人。
虽然他并不缺追求者，几乎每天课桌里都堆满了情书和礼物，周宴行看也不看，直接扔掉。
宿舍里的男生都打趣他：“周，你难道就不想找一个恋人吗？”
周宴行当时正在计算一个高难度的模组数据，头也不抬道：“那只会浪费时间。”
一旦开始谈恋爱，对周宴行来说，就是人生大量时间浪费的开始，早上要一起吃早餐，如果对方喜欢睡懒觉，还得提前买好送过去；上课时间也在发短信，聊的都是很没有意义的东西，放在日记里都属于是流水账的存在。
至于休息时间，也要时刻黏在一起，周末更是要一起看电影，逛一些乱七八糟的艺术展和海洋馆，吃没有营养的食物，哪还有时间做自己的事？
谈恋爱也会出问题。
周宴行的宿舍里，几乎每隔一个月，就有人失恋，在宿舍里毫无形象地嚎啕大哭，以酒洗面，消沉半个月之后再交新男朋友。
或者和对方起摩擦，在电话里吵架，谈恋爱的人最后都会变得无理取闹，跟从前判若两人。
光是听到这些事情，周宴行就已经够头大了。
谈恋爱到底有什么好处？除了一时的激情与欢愉，大多数时间都是痛苦跟折磨，得到的远远小于所付出的时间与精力。
倘若那段时间，有人和他说，你注定会爱上一个人，没有他不行，甚至对方有男朋友，不喜欢你，你也不愿意放弃。
周宴行一定会觉得那个人疯了。
然而现在，周宴行成了那个他最不可能成为的人，爱情犹如一剂毒药，入喉甘美，饮下却火辣辣地灼烧着他的肺腑，却令他不愿放手。
池湛：“他很有才华，唱歌好听。”
池湛经过了认真的思考，再怎么比，周宴行比不过褚行宵身为歌手的专业素养，然而周宴行只用一句话，便轻飘飘地解决了问题。
“光凭这一点，就能让你喜欢他？”周宴行笑了笑，“池秘书，做人不能太肤浅了。”
池湛：“……”
周宴行毒舌起来，池湛是绝对扛不住的，平日里周宴行就是个谈判高手，杀人不见血，骂人不带脏字，基本上有他在的谈判会议，对方全都丢盔卸甲，毫无还嘴之力。
池湛已经有点不太好的预感，他好像上了贼船，但现在想下来也晚了。
池湛又想到一个：“他做菜很好吃。”
池湛没见过周宴行做饭，周总金尊玉贵，非四位数以上的餐厅不去，家里还有保姆，大概率不会自己下厨。
周宴行：“如果是这个原因，那你应该更喜欢厨子，而不是一个歌手。他会做满汉全席么？”
池湛：“……”
“我再给你最后一个机会，”周宴行眼神微沉，“如果说不出，换一个男朋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是么？”
池湛居然觉得很有道理。
快被周宴行说服了……不，清醒一点，这是诡辩！
到底有什么，是周宴行比不上褚行宵的？
池湛满脑子都是“周宴行性冷淡”。
只是接吻，并不能代表什么。
何况周宴行平时清心寡欲的，完全不像小说里的总裁，说不定他哪方面不行呢？
但如果这么说，总觉得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周宴行看了眼表，提醒：“还有十秒。”
怎么还带读秒的？
池湛只觉得这一幕实在很魔幻，他居然在办公室里跟周宴行讨论“他究竟比褚行宵差在哪里了”这种话题，周宴行还一本正经地回答他。
池湛绞尽脑汁，最后道：“他……他年轻。”
年龄永远是最大的杀手锏，毕竟一切都可以努力，唯独年龄这件事情，努力也没用。
果然，周宴行一时间没有说话，片刻后，道：“原来你喜欢幼稚的。”
池湛：“……”
周总的理解能力果真是满分。
年轻怎么就等于幼稚了？
池湛反驳：“我不是这个意思，他精力充沛，有活力，呆在他身边，就像回到了校园。”
周宴行挑了一下眉，道，“不管你想做什么，我都可以陪你。至于精力充沛……池秘书，你想感受一下吗？”
“什么？”
“譬如，我可以在你身上连续做一小时的俯卧撑。”周宴行眼神幽深，慢条斯理道，“好让你看看我多有活力。”
池湛：“……”
“你输了。”周宴行俯身，一手按在池湛身后的靠背上，微微靠近他，近乎是一个把他整个人揽进怀里的姿势，道，“池秘书，认赌服输。现在，可以考虑一下换男朋友了，嗯？”
池湛终于发现，周宴行给他的并不是一个简单的问答题，而是一个无论他说什么，都不会得分的恶魔题目。
池湛往后仰，脖颈身体拉开一条极为漂亮的弧线，竭力拉开与周宴行的距离，声音却是干涩的：“我不要……”
周宴行眼神微变，让池湛感觉到了熟悉的危险意味，心跳加速。
“该上班了，周总，我先出去工作了。”池湛生硬地转移话题，仓促起身，推门而出，背影颇有些仓皇而逃的架势。
周宴行注视着池湛离开，心下好笑。
池湛，你知不知道……
在这场游戏一开始的时候，他就已经赢了。
学生时期，大家一起出去，唱K聚会，玩得最多的游戏就是真心话大冒险，而如果在场有情侣，便经常有人会八卦：你喜欢他什么？
大家都会回答：他长得帅，他对我好，他很细心。
就和池湛一样，努力为对方寻找一个原因。
然而只有一个人，当时的回复是：
我喜欢他，就是喜欢，没有理由。
这个答案并没有得到大家的认同，只当他是敷衍。
但时隔多年，当初玩游戏的人当中，只有这个男生和他喜欢的那个人终成眷属了。
周宴行今天忽然回想起这一幕，便觉得很有意思。
倘若真要说起来，他喜欢池湛什么？似乎有很多，但那些都不能被称之为原因。
只是一种莫名的悸动，让他每每看到这个人，便会心跳加快，心情愉悦，见不到的时候，满脑子都是他，宛若飞蛾扑火，哪怕是死，也不会停止对他的喜欢。
池湛回到自己的工位，对自己刚才漏洞百出的表现进行反思。
虽然不想认输，面对周宴行时，池湛没办法做到对外人那般谈笑风生，应对自如，或许是因为周宴行原本上位者的气势很足，看着他时，大脑便一片空白，又或者是因为……
池湛抿了下唇。
周宴行的动作带着股狠劲，仿佛这辈子都没接过吻似的，到现在还有点痛。
池湛喝了口水，润了润唇。
怎么也没想到，原本假设的霸道总裁与玩家的办公室play，最后居然变成了周宴行和自己。
池湛心烦意乱，直到门被人敲了敲。
“池秘书，吃下午茶啦，今天的餐点很丰盛哦！”小贾笑道，“大家都吓了一跳呢。”
池湛颇为意外：“今天这么早？”
公司有免费的下午茶，餐点都是专人安排，每天的菜单都不一样。
今天尤为丰盛，有意面，小牛排，甜点，还有炸鸡，香喷喷的味道强势席卷，迅速勾起了食欲。
“呦，今天这顿是谁安排的？得把周总吃穷了吧？”
“这好像是周总刚安排的表，估计是看大伙工作累了，吃点好的补补。”
“池秘书，快吃，你这么瘦，应该多吃点。”小贾盛了满满一盘食物，递给池湛，感慨道，“能有周总这样的老板，真是三生有幸啊。”
池湛刚才只吃了应急零食，现在闻到香味便饿了，不再推拒，尝了一口，味道果真不错。
炸鸡又酥又脆，入口鸡肉无比滑嫩，和外面小店里卖的那种完全不一样，池湛扫了眼包装袋，是一家很有名的大餐厅，池湛没去过，但据说人均消费挺高。
池湛忍不住朝办公室的方向看了一眼。
办公室是单向玻璃，只有周宴行能看到外面，其他人看不到里面。
“诶，池秘书，你的嘴唇怎么有点肿？”一人突然发现了什么，大吃一惊，“该不会是吃什么东西过敏了吧？”
池湛面无表情地点点头：“过敏了。”
对一种名叫周宴行的生物过敏。
“需不需要吃药啊？”小贾担忧道。
池湛：“不碍事，明天就好了。”
池秘书的嘴唇不像是过敏，反而像是被什么人狠狠亲了，才能现出这么好看的嫣红色。
但这话没人敢说。
毕竟从刚才，池湛是从周总办公室里出来的。
有关周总跟池秘书神秘刺激的坊间传闻，已经在全公司传遍了。
有人说看到池秘书穿着不合身的宽大衬衫，那衣服看起来很像周总会穿的款式。
后来破案了，因为池秘书被人打伤，所以周总才把衣服借给他了。
虽然这话都只是随便听听罢了。
换位思考一下，周总不会把衣服借给随便什么人穿，起码到现在为止，也只有池秘书有这种待遇。
还有人说，看到周总经常深情地望着池秘书，池秘书看过去时，周总立刻又恢复了一脸冷漠的模样。
但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人知道周总深情起来究竟什么样，唯一的证据，是只有池秘书不在的那几天，周总的脾气比以往暴躁了不少。
直到刚才，池秘书从周总办公室出来，神情中透着隐约的“羞愤”，大家都一脸好奇，然而没人敢问。
毕竟，那条“公司里不准办公室恋情”的严苛规则，是周宴行亲手制定的，总不能带头违反吧？
但大家都觉得，池秘书跟周总很搭，如果能在一起就好了，池秘书当他们的老板娘，大家绝对都会很乐意！
池湛吃着炸鸡，察觉到异样，奇怪地扫了他们一眼，众人收起了暗搓搓交流八卦的眼神，立刻开始转移话题：
“啊，今天天气不错！”
“是啊，阳光也很热烈。”
“啊哈哈哈哈，风也很清凉。”
池湛只觉莫名其妙，打开手机，准备看下消息。他一上午都没来得及看手机，打开才看到褚行宵发来的信息：
“哥哥，最近有个工作，必须离开几天，周六会赶回来的。”
这周六？
池湛才想起来，周六是WT的比赛。
池湛并不想再和褚行宵有过多接触，但已经把票给褚行宵了，还是连坐的票，到时候还是会坐在一起。
池湛回了一句好，褚行宵又说：“哥哥，我把大白寄养在宠物店了，最近都没法去看他，有空的话，可以帮我去看看它，拍张照片吗？”
池湛很喜欢大白。
大狗狗什么的，比主人可爱多了。
主人只会扮猪吃老虎，实际上并不完全单纯无害。
看池湛似乎不怎么生气了，褚行宵又开始小心翼翼地试探：“哥哥，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池湛：“生气？为什么呢，难道是因为刚正好到你楼上吐槽楼下人傻钱多，莫名其妙要砸水管的要求吗？”
褚行宵：“……你听我解释！”
池湛发了一个表情：不听不听王八念经.jpg
彼时褚行宵正做发型，纠结了一会，决定先道歉，一句话刚发出去，底下出现一行灰色小字，与一个红色的省略号。
“你已经不再是他的好友，请先进行好友验证。”
池湛把他拉黑了。
褚行宵拿着手机，喃喃道：“糟了，好像把他彻底惹恼了……”
“这下该怎么办？”
池湛把褚行宵拉进黑名单里，眼不见心不烦，谁知道这小子到底还有多少事情在骗他。
或许，说喜欢他，也只是在骗他罢了。
只能怪他识人不清。
这天下班，天色已经完全黯淡下来了，外面的风很大，空气里带着潮湿的泥土味道。池湛到宠物店时，店内仍然亮着米黄色的灯光。
“欢迎光临。”
幸好还没有关门。
池湛刚进店，便看到了不少可爱的猫猫狗狗，都是刚出生不久的幼崽，猫咪与小狗的叫声此起彼伏，店员道：“先生，请问您是买宠物用品吗？”
“不，我来替朋友看他的宠物。”池湛从手机里翻出褚行宵发给他的照片，递给店员，道，“这是寄养信息。”
店员：“好的，原来是大白的主人啊，大白最近可能有点想主人了，吃东西都吃得少了，不过暂时不用担心。”
大白被店员牵出来，看到池湛时，一改有气无力的模样，很欢快地朝池湛扑过去，在他腿边打滚卖萌，汪汪直叫。
池湛被大白逗笑，蹲下摸了摸大白，大白直甩尾巴。
池湛和大白玩了一会，注意到大白频频看向门外，似乎在期待主人也过来，陪他一起玩。
“狗狗是最需要主人疼爱的动物了，千万不能冷落了，否则它会很伤心的。”店员见大白和池湛很亲，笑着补充道，“如果可以，最好能让它和主人视频一下。”
狗狗有什么错呢？它是无辜的。
池湛给大白“咔嚓”拍了几张照，把褚行宵从黑名单里拉出来，发送照片。
褚行宵几乎是第一时间便回复了：“哥哥，你去看大白了？它还好吗？”
池湛犹豫一下，道：“它很想你，你要跟他视频吗？”
池湛点开视频通话，将屏幕对着大白，褚行宵出现在上面，还没说话，大白“汪”了一声，很兴奋地开始吐舌头。
看到主人就高兴了。
池湛情不自禁地微笑起来。
直到大白看够了，趴在地上开始玩一个毛线球，池湛仍然没有把视频关掉。
“哥哥，谢谢你去看大白。”褚行宵道，又央求道，“可以让我看看你吗？好想你。”
池湛道：“不可以，我还在生气。”
褚行宵：“怎么做才能让哥哥消气呢？哥哥想把我绑起来吗？像我对你做的那样……”
池湛连忙调整通话音量，以免被店员听到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他压低了声音，对褚行宵道：“不要乱说话。”
褚行宵委屈巴巴，只能看到池湛的侧脸，却怎么也看不够。
明明才离开一天，却已经想得不行了。
“我真的知道错了。”褚行宵的声音黏黏糊糊的，似乎拉着丝，和池湛保证，“以后再也不会了，原谅我好吗？”
这时候宠物店响起了“欢迎光临”的机械音。
有客人进来了。
池湛起初并未在意，仍然在思考该如何回复褚行宵。便听到了店员的声音。
“岑先生，今天店里新进了一批猫粮，味道很好，猫咪都喜欢，可以让喵喵试试。”
岑这个姓并不多见。
池湛转过头，与穿黑大衣，手执雨伞的岑迟四目相对。
“阿湛？”岑迟显然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池湛。
他的雨伞伞尖仍往下滴水，一滴滴浸湿了脚下厚厚的的地毯，皮肤冷白，依旧俊美斯文。
“外面雨很大，是来店里避雨么？”岑迟问。
池湛摇头：“帮朋友看看他的宠物。”
顺着池湛的手，岑迟看到了一只雪白的萨摩耶，正舒服地躺着，被池湛顺毛。
修长白皙的手指，穿梭在柔软的毛间。
岑迟笑了笑：“很可爱的狗，前两天来店里就看到它了，你的朋友……我也认识么？”
池湛迟疑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该告诉岑迟，但这时候，手机里忽然传来了褚行宵的声音。
“哥哥，怎么了？”
岑迟进来时，池湛的手机朝下，屏幕顿时一片漆黑，褚行宵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差点就要报警了，却在下一秒听到了一个熟悉，且可恨的声音。
……那个看起来就像衣冠禽兽的医生。
他怎么也会出现在宠物店里？
像他这种人，居然也会养宠物？
池湛转过手机：“没事，嗯……既然看过大白了，那我先挂了。”
岑迟笑了笑：“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
“没有。”池湛道，“本来也已经结束了。”
“哥……”褚行宵的话还没说完，视频已经传来了“嘟嘟嘟”的声音。
视频的最后，不知道是不是有意无意，岑迟朝视频里看了一眼，无声地冲电话另一端的褚行宵做了一个口型：
他是我的。
褚行宵：“……”
他就知道这个医生不安好心！
绝对是刻意跟踪池湛，又假装不经意地相遇，这种心机男真是太可恨了！
褚行宵已经完全忘了，他才是那个为了和池湛“偶遇”，调查了许久，最后精心准备，成为了池湛邻居的那个心机男。
第74章 chapter 74
池湛挂断电话，岑迟笑了笑，并未提起电话的事，而是跟店员看起了猫粮。
“这一款很适合小奶猫。”店员道，“喵喵平时爱吃的那一款暂时缺货，可以考虑给它尝尝这个。”
岑迟认真打量包装的配合，不时询问店员一些问题，池湛朝门外看了一眼，外面还在下雨，且有越下越大的趋势，只得暂且打消离开的念头。
宠物店里有专门供客人休息的区域，摆着可爱的小圆桌子，店员则拿来饮品，池湛坐在椅子上，大白则跟着挪过来，缠着池湛不愿意走，简直跟主人一模一样，黏人得要命。
却让人无法生气。
岑迟买好东西，并没有离开，而是坐在了池湛的另一侧。
池湛仍记得上次岑迟所说“不介意你有两个男朋友”，那次之后，他和岑迟就没有再联系过了。
店员回在电脑前打字，将私人空间留给了一人。
池湛有点不自在，竭力掩饰，端起桌上的杯子，喝了一口，指尖搭在杯子上，没有开口。岑迟也没有开口，只有屋外雨声磅礴，不时敲打在屋檐，与风簌簌吹动门外的风铃声。
岑迟拿起一个玩具，似乎想跟大白玩，一向热情温顺的大狗却完全不搭理岑迟，将脑袋搭在池湛脚边，自顾自地舔他的小腿。
大白简直和他的主人一模一样，对岑迟是一点都不客气。
岑迟无奈地笑了笑：“我一向不招小狗喜欢，不知道什么原因。”
池湛扶额，道：“大白可能只是有点怕生……”
岑迟的视线悠悠落在池湛略微潮湿的衣服上，又看向窗外：“这场雨看来很久都不会停了。”
冬夜里的雨，既冷又潮湿，池湛怕冷，一向最讨厌下雨天，外面的人行色匆匆，路灯只亮着一盏昏暗的灯。
店员已经把闭店的牌子挂在门口，看来是要下班了。
“那……我先走了，大白。”池湛揉了揉大白的头，“下次再来看你。”
大白：“呜呜呜汪！”
毛皮雪白的大狗叼住池湛的裤脚，不让他离开，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池湛有点心软，哄了哄大白，店员则是给大白喂肉干，才把狗狗吸引走了。
“我家就在这附近，走过去只需要五分钟，”岑迟道，“要不要先上去坐会？”
池湛迟疑，岑迟又道：“这个点，车不好打，而且不太安全。”
这个提议的确很让人心动，但池湛仍然有点犹豫，岑迟又抛下了一个诱饵：“喵喵最近学会了后空翻，想看吗？”
后空翻？
池湛可耻地心动了，道：“真的？”
小猫居然会后空翻？
完全想象不出来是什么模样。
“嗯。”岑迟笑了笑，“走吧。”
池湛就这么被岑迟钓走了。
岑迟撑开伞，黑色的大伞正巧能罩住两个成年男人，池湛本想去便利店临时买把伞救急，岑迟却自然而然地将伞朝他的方向移了移。
刚出门，便是扑面而来的冷意，路上几乎没有什么人，岑迟侧过头，跟池湛说了句什么话，但雨势太大，池湛并没有听清楚。
池湛：“什么？”
岑迟又靠近了些，两人的距离再次拉进，温热的呼吸落在池湛的耳畔：“再靠近一点，阿湛，你都快要躲到伞外面去了。”
池湛似乎感觉到落在耳畔的，蜻蜓点水的一个吻，但岑迟很快就离开了，令池湛以为是错觉。
池湛原本是想拉开和岑迟之间的距离，不料岑迟做出了这个举动，这下倘若池湛再躲，淋雨的人就要变成岑迟了。
池湛只好往岑迟的方向靠了靠，两人的肩膀挨着，雨幕将面前的景色都冲洗得模糊不清，两人周围仿佛形成了一个无形结界，只有伞下的小小世界静谧无声。
池湛冰凉的手指忽然被牵住，握在一起，岑迟的手掌很温暖，池湛愣了愣，岑迟却没有看他，只道：“小心脚下。”
池湛来过一次岑迟的家，只是那一次岑迟“醉得不清”，又是深夜，池湛已经不太记得他家的位置了，再加上有点路痴，方向感更加缺失，只晕晕乎乎地被岑迟带着走。
岑迟家果然很近，很快就到了，自从知道了岑迟的色盲症，再看他家里的装饰陈设，不知道怎么，池湛心里忽然间升起了一种难言的滋味。
一辈子都只能看到黑白颜色，对于岑迟来说，该有多单调。
刚进屋，还未来得及换鞋，便有一个黑毛团子冲过来，蹲在沙发上，乖乖巧巧地望向池湛，冲他细细软软地喵一声，池湛的心都快化了，完全抵挡不了这种可可爱爱的小动物。
“随意坐。”岑迟拿遥控器调高了室内温度，并问池湛，“想喝点什么？”
“我不喝了。”池湛礼貌道，“雨停了就走。”
他并不打算在岑迟家里住一晚，只是想看看喵喵而已。
岑迟洗了手，进厨房了。池湛则是试图跟喵喵玩，小狗和小猫的脾气不一样，对大白可以随心所欲地撸狗，对喵喵则需要更为耐心地勾引，小猫才会慢慢放下戒心。
岑迟从厨房出来，将杯子递给池湛：“喝一点，暖暖身子。”
“你的手总是凉的，更要注意保暖。”
池湛说了声“谢谢”，接过杯子喝了一口。
是热可可，可可粉的甜度正巧合适，好喝不腻。
“那个，后空翻……”池湛现在满脑子都是这个。
岑迟笑了笑，开始指导喵喵，小猫摇头晃脑，却是不肯做，只懒洋洋地趴在沙发上，卷了卷尾巴，似乎要睡觉了。
“喵喵，起来。”岑迟道，“平时不是喜欢翻来翻去吗？今天怎么不做了。”
小猫一动不动，跟主人对视两秒，轻盈地跳下沙发，高傲地迈着猫步离开了。
似乎在说：愚蠢的两脚兽，我是你让我做什么就做什么的吗？
岑迟：“……”
岑迟脸上的表情可谓精彩，难以言喻。
池湛还是头一回看到岑医生吃瘪，忍不住笑了起来，再一抬眼，岑迟正看着自己，眼神极深。
池湛咳了一声，此地无银地解释：“我是看到喵喵才笑的，不是……笑你，它是不是有点害羞？”
“也许。”岑迟又道，“你现在是不是在心里想，猫怎么会后空翻，岑迟是不是在骗我？”
池湛心虚道：“怎么会？”
他心里确实有一丝丝这种想法，怀疑岑迟是借这种理由把他引上来，看喵喵的模样，似乎根本不会后空翻嘛。
“那次在酒吧里，你是不是没醉？”池湛引开话题，“周宴行装醉，你也是，对吗？”
池湛原本以为岑迟会否认，没想到岑迟眼神里划过一丝诧异，旋即又笑了起来。
“被你发现了。”
这下池湛反而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了。
岑迟道：“我原本以为，你会在很久之后才发现这件事……是周宴行的演技太差了？”
“喵喵会后空翻的事情，也是假的。”
池湛：“……”
“你在躲我，是么。”岑迟嘴角笑意稍微收了几分，反而看上去更加捉摸不透了，“原先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我。”
池湛没想到岑迟会先提起那件事，一时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不符合岑迟的性格。
岑迟与周宴行不同，周宴行向来都是直截了当，即便池湛装傻，他也会直接戳破，逼着池湛面对现实。
岑迟则一向喜欢话里藏话，隐藏自己原本的目的，倘若池湛假装听不懂，他也不会强求，犹如一个合格的绅士，给池湛留足了私人空间。
因而，池湛对岑迟的策略，只有一个：装傻装到底。
只要自己装得够真，就不用担心岑迟会对他做什么。
现在突然间将自己的目的毫无保留地坦诚告知，反倒让池湛觉得不妙。
“什……什么？”池湛现在只得继续沿用之前的策略，假装听不懂，又看了眼表，“已经很晚了，不打扰你休息了，我该走了。”
池湛匆忙起身，却在下一秒，岑迟倾身过来，按住了池湛，浅灰色的眼瞳浮现出深沉情绪，犹如一场小型风暴正在逐渐酝酿。
“阿湛，”岑迟勾起唇角，眼底却毫无笑意，“你又开始逃避了。”
“——为什么周宴行可以，褚行宵可以，我不可以呢？”
岑迟身上带着浅浅的消毒水味道，与若隐若无的植物香气混合，幽深犹如雨林般的气息将池湛整个人笼罩住了。
他的力气虽然不大，却是让池湛挣脱不得。池湛不得不注视着他，心头猛地一跳。
“我跟他们没有关系。”池湛冷静道。
他知道，这个时候不能说刺激岑迟的话，但如果不把拒绝的态度表现得明显一点，或许又会给岑迟错觉，这实在是一道世纪性的难题，只得斟酌字句，缓缓道：“但我有男朋友了，岑医生，这句话不是骗你的。”
“那就不让他知道。”岑迟缓缓靠近，“我说过了，我不介意这种事，如果你真的很难抉择——”
“在他和我之间，你可以不做选择题。”
池湛整个人都呆住了。
他原本以为岑迟是在开玩笑，但看他的表情，他好像是认真的。
池秘书风中凌乱了。
现在只想把系统揪过来，让它好好看清楚，它所说的“极有道德底线”的攻略对象，真实面目究竟是什么样的。
“不……我不能这样。”池湛道，“岑医生，我们继续做朋友，不好吗？”
“我现在，没有换男朋友的想法。”池湛侧过脸，道，“他很好，我很喜欢他。”
岑迟只微微笑着，道：“不好。”
岑医生完全不吃软的，敬酒不吃吃罚酒，那他只能来硬的了。
“如果他知道你对我对这种事情，他一定会打你。”池湛开始胡侃，“他是全国跆拳道黑带冠军，岑医生，你打不过他的，还是另外找一个喜欢你的人吧。”
“那就让他来打我好了。”岑迟轻声道，声音有些低哑。
他缓缓靠近，仿佛慢动作般，那股令人心醉的藤蔓般幽深的气息深了几分，他看着池湛颤抖的睫毛，明显是在撒谎，但他不想拆穿，只沉沉地盯着他，随后低头，亲在池湛的侧脸上。
池湛显然没想到岑迟的动作，吓了一跳，下个动作就是要推开他，却被岑医生握住了手指，那双灵巧修长的手指握住池湛，再与他十指相扣，轻巧按在了沙发上。
“我喜欢你，阿湛。”岑迟的浅灰色眸子变得深幽，修长手指拂过池湛的脸颊，在他刚刚亲吻过的地方，随后侧过脸，亲在池湛的唇上。
尝到了甜甜的巧克力味道。
岑医生的亲吻风格与他本人很像，属于慢条斯理的类型，以毫无威胁性的姿态开始，唇瓣轻轻碰触，缠绵温柔，宛若小鱼与水面的亲吻，并不十分热烈。
直到池湛的警戒心被一点一点耗没了，才找准时机深入，然而却仍然不急不缓，不住舔吻，并且在池湛想推开他的时候，动作就变深一点，让他无力反抗，在池湛的呼吸频率变乱的时候，反而再次放慢了速度，给他留下了调整的时间。
时刻关注着他。
就像煮一锅粥，火候大了容易糊，只有小火慢炖，才能满满溢出美味的米香。
然而池湛却想不了那么多，他只觉得自己宛若一艘小船，在混沌与电闪雷鸣的大海上几乎要被击沉，然而在浑浑噩噩的时候，却又带来了一丝清明。
池湛终于找到机会，狠狠推开了岑迟。
岑迟的后背撞到沙发上，“嘶”了一声，轻轻叹息一声：
“阿湛，你对我还真是丝毫不留情。”
“你、你……怎么能这样？”池湛已经震惊到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完全没预料到这一幕，也没想到岑迟真的会亲他，这下该怎么办？
“太喜欢你了，”岑迟道，“情不自禁。”
“那也不行！”池湛已经忘记了风度，咬着牙，一字一句道，“我说过了，我不能和你在一起。”
这些攻略对象都疯了吗？连自己有男朋友这种事情都没办法阻止他们了！
岑迟的眼神却变了，他微微眯起眼睛，那眼神令池湛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危险。
岑迟似乎开始生气了。
能把向来风度翩翩的岑迟惹火，也算是一个成就。
可他都没生气，岑迟生什么气呢？
“为什么呢，阿湛。”岑迟却是笑了起来，这笑容丝毫没有良善之意，反倒像是去除了伪装之后，不再掩饰自己的情绪，“跟我在一起不好吗，你讨厌我什么？”
“我不讨厌你，可……”
平心而论，岑迟是一个非常优秀的人。
可这并不能成为他们在一起的原因。
“刚才接吻的时候，你的心跳加快了。”岑迟的声音很平静，似乎只是陈述一个事实，“你对我有感觉，不是么？”
“只是紧张，并不能代表什么。”池湛竭力为自己挽回一局。
“只有紧张吗？”岑迟喃喃道，再一次靠近池湛。
池湛的身体都紧绷起来了，很像受了惊炸毛的小动物，怒道：“岑迟，你别太过分了。”
岑迟的动作停住，他看着池湛，竟是笑了。
“这还是你第一次叫我的名字。”
……关注点是这个吗？
这些攻略对象的关注重点怎么一个比一个奇怪啊！
池秘书内心已经要抓狂了。
“至于你说的男朋友……我等他来找我。”岑迟道，“到底是谁呢？连我都开始好奇起来了。”
岑迟这一句话，其中似乎暗藏深意，仿佛……他已经知道池湛说的是谎话了。
“你不像是会网恋的类型，”岑迟道，“再加上这么久，你们从来没有见过面，这样的爱情，即使存在，也只是短暂的。”
“你可以把一切都告诉他，”岑迟淡淡道，“你知道我的工作地点，如果他对我不满，尽管找我，我随时奉陪。”
“……这样可以了么？”岑迟道，“现在，你不用再顾忌他了。”
池湛：“……”
他就知道，经不住猫的诱惑，跟岑迟回家就是一个巨大的错误。
池湛已经完全没招了，在岑迟一波又一波的攻势下丢盔卸甲，并且池湛意识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
岑迟从一开始，是不是就知道，他所说的“男朋友”不存在？
所以他现在所说的这些话，全都是在暗示池湛：
我知道你在骗我，但我可以当做不知道。
“好了。”岑迟似乎看出池湛头顶顶着的一团乱麻，给了他一个台阶下，“很晚了，明天还要上班，去睡觉吧，上次的睡衣已经洗干净了，还穿那件吗？”
“我……我要回去了。”池湛下意识拒绝道，都到现在这个地步了，难道他还能再跟岑迟相安无事地住在同一屋檐下吗？
“外面还在下雨，而且很晚了，小区里打不到车。”岑迟似乎早就知道池湛会拒绝，道，“如果你就这么回去，要先走半小时，才能走到打车点，并且要等待大约一小时，才能等来一辆空车，这期间附近是没有商场可以避寒，回去后，你一定会感冒。”
“明天自然就不能去上班了，然后呢，周宴行会很担心你吧。”岑迟温温柔柔地说，“他会找我为你看病，而你需要给他一个生病的理由，这时候，你该怎么说呢……”
“因为池秘书在我家里待了一会，被我亲了后，恼羞成怒，一气之下走了一公里的路打车，才淋雨感冒了。”
池湛：“你觉得我会实话实说吗？”
“你当然可以不跟他说实话，不过……”岑迟瞥了眼池湛的手腕，“如果我没有记错，周宴行送给你的手表里，还留有定位器吧。”
池湛完全把这一茬给忘了。
“虽然他并不会时时刻刻关注你的动向，但倘若哪一天忽然想起来了，”岑迟道，“你又该怎么解释呢？”
“……”
岑迟这一步棋走得着实是好。
哪怕池湛已经有所防备，却没料到岑迟远比他想得远，他走一步，岑迟已经走了十步。
“今晚我不会再对你做什么，”岑迟将杯子递给他，并没有得寸进尺，反而后退一步，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喝完了，就去睡觉吧。”
池湛不相信地看着他。
“也不会跟周宴行提起这件事。”岑迟补充道，“我还可以将这段记录抹消掉，不会被他发现。”
现在池湛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诚如岑迟所说，现在确实已经打不到车了，如果现在回去，到家也已经是深夜。
“你发誓，”池湛道，“你现在说的是真的，不能骗我。”
“我发誓。”岑迟从善如流道，“如果我骗你，就让我永远都得不到你。”
……这是什么鬼承诺。
池湛洗漱过，岑迟已经不在客厅，大概是回卧室睡觉了。
池湛稍稍放心，正要关上门，忽然有一只温温软软的团子扑进来，冲池湛摊开了肚皮。
“喵喵？”池湛诧异，然而还是忍不住吸起了猫。
喵喵起身，冲池湛“喵”了一声，池湛原以为它是饿了，却不料，小黑猫忽然用爪子扒住池湛的腿，起身，给他来了一个原地后空翻，随后用爪子挠挠脸，若无其事地离开了。
池湛：“？？？”
后空翻……居然是真的？！
小猫咪一路溜进了卧室，岑迟给它喂了小鱼干作为奖励，摸了摸喵喵的头：“做得不错。”
喵喵：“喵呜喵呜～”
随后小黑猫叼着小鱼干，迈着骄傲优雅的步伐离开了。
“小调皮鬼。”岑迟把喵喵放出去，再看客房时，已经关了灯。
今天经过了这么多事情，池湛也已经困了，岑迟不欲继续刺激他，再刺激容易过头，得不偿失。
岑迟没有骗池湛。
喵喵的确会后空翻，岑迟也是练了好久，才决定让池湛来看。只不过当时出了点意外，小猫咪也是很傲娇的，越让做越不想做。
差点让他的信用值掉成负数了。
池湛所说关于“男朋友”的事情，岑迟是半点不相信的。
根据已有的线索来看，最符合池湛口中“男朋友”的人选，应当是戚颂。
不过从圣诞节那日的表现来看，对方和池湛的关系，属于朋友以上，恋人未满。
仅仅是这样的关系，便已经让岑迟产生了危机感。
再加上始终对池湛虎视眈眈的周宴行，以及后来居上的褚行宵……
如果再不添一把柴，池湛怕是只会一直躲着他。
但目前看来，效果还不错。
起码在池湛的心里，还是有一点点喜欢他的。
这就够了。
池湛只需要走一步，剩下的九十九步，都由他来走。
第75章 chapter 75
客房里的池湛有点睡不着。
陌生的环境里，穿着干净的睡衣，被子里都是岑迟身上自带的那种藤蔓般神秘清浅的植物气息，仿佛将他整个人都包裹住了。
现在该怎么办？
池湛原本以为岑迟已经放弃了，然而这一刻，池湛才发现，是自己天真了。
岑迟的话里似乎在暗示他都已经知道了真相，笃定池湛其实根本没有什么网恋男朋友，才会说出“让他来找我”这种话。
池湛只是色厉内荏，毕竟他没有一个会跆拳道的男朋友。
刚才的岑迟，令他感觉有点陌生，仿佛那个温和的模样只是伪装，而隐藏在底下的真正性格则让人感到危险。
似乎从见到他的那一刻，就已经开始在暗中筹划，每一步都是精心设计，虽然也有天公不作美的原因，但池湛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还带着定位器。
周宴行应该不至于闲着没事看他的定位。
何况就算周宴行看了，也不会拿他怎么样。
池湛反思的时候想起这一点，才忽然意识到，刚才他掉进岑迟的语言圈套里了。
岑医生的手段有多高明，池湛到现在才算是领教了。
和岑迟一比，他只能算是小巫见大巫。
俗话说得好，人一旦开始反思，就没有尽头了。
池湛翻来覆去，想得越久，脑子里越乱，一看手机时间，已经过去快一小时了。
……不行，必须睡觉了。
池湛是被闹钟吵醒了。
他仍然倦倦的，昨晚又没睡好，做了一整晚稀奇古怪的梦，梦里一直在跑，醒来时，那股疲惫感仍旧没有消去。
发了一会呆，池湛换上衬衣，洗漱之后，悄无声息地来到客厅，却闻到了食物的香气。
厨房里传来了煎食物的滋滋声。
池湛：“……”
为了和岑迟避开上班时间，池湛特意定了提前半小时的闹钟。
岑迟端着煎蛋从厨房出来，穿着白衬衫，袖口半挽着，同样穿着简单的衬衫，面容俊美，尤其是不戴眼镜的时候，愈发显得温柔，很像是电视剧里的居家好男人。
“阿湛？”岑迟似乎有点诧异，看了眼墙上的挂钟时间，笑了笑，“今天起这么早。”
池湛的脚步一停。
池湛原本只是想神不知鬼不觉地偷偷溜走，惹不起还躲不起吗？甚至连便签条都写好了，正要放在茶几上，不料岑迟比他起得更早，直接把他抓包了。
尴尬的气氛无声蔓延。
“是……是的。”池湛努力让自己看起来自然点。
“正要去叫你。”岑迟自然而然道，“不知道你早上一般吃什么，随意做了些，吃完了再走吧。”
这大清早的，池湛昨晚没睡好，早上起得早，脑袋里还是一团浆糊，完全想不出拒绝理由，站在原地停留了片刻，直到岑迟又叫了他一声，池湛只得走过去，接过了盘子。
岑迟似乎已经完全忘记了昨晚的事情，今天两人相处方式还是与以前一样，然而似乎又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譬如在池湛用余光打量岑迟，试图思考他的心里想法时，岑迟抬眼，捕捉到了池湛的眼神，微笑道：“阿湛想问什么？一直在偷看我。”
“……没什么。”池湛道。
“是吗？”岑迟走到池湛身旁，池湛下意识地后退，岑迟却没做什么，只从池湛身后的柜子上取下了两个瓶子，问，“要沙拉酱还是蛋黄酱？”
“沙拉酱。”池湛答。
烤面包机正常运转，片刻后，烤得焦香的面包片弹出来，放在白瓷碟上，抹上了沙拉酱与黄油，再放上金黄的煎蛋，生菜与牛肉片，再配上一杯牛奶，色香味俱全。
池湛平时也做过三明治，但总觉得这种速食食物没什么口感。
然而这次的面包松软，甜度适中，每种食物的搭配恰到好处，很符合池湛的口味。
没想到岑迟也会亲自下厨。
池湛想起自己的厨艺，跟这群人比起来，简直就被秒成了渣渣，唯一能让池湛得到些许安慰的，就是周宴行不会做饭，还能扳回一局。
喵喵不知道什么时候跑过来，在一旁的小碟子啪嗒啪嗒地舔奶喝。
两人一猫各自安静地吃早餐，场面异常温馨。池湛忽然想起岑迟看不见颜色，那他吃饭的时候，不会没有胃口吗？
池湛把这个问题问了出来。
岑迟道：“已经习惯了，虽然看不到具体颜色，但还是能尝出味道的，做菜也是一样的道理，从颜色的深浅程度，大概能判断食材有没有做熟。不过刚开始做的时候，因为不知道什么程度才是正常的，炒糊了好几盘菜，后来才逐渐有了经验。”
池湛却有些疑惑，以岑迟的家境，似乎不是会需要自己做饭的程度，难道是个人兴趣爱好吗？
岑迟似乎看出了池湛的疑惑，又道：“家里的教育方式比较特殊，家族的族规要求每个小辈在上高中时要独立生活，不能请佣人。”
“还有这种规定？”池湛愣了一下，从来没听说过这么奇怪的家规。
岑迟淡淡笑了一下，并没有继续说下去。
岑家的亲情观念淡薄，为了培养小辈从小争权夺利的能力，选拔出优秀的继承人，不仅要独立自主，还要学习很多技能。
所有人都是一视同仁，哪怕岑迟天生看不见颜色，也并没有得到特殊的优待。
每个小辈十八岁时都要经历一次成人礼，即十五个人在孤岛呆半个月，这期间只会给配备少量的淡水，食物是没有的，除非遇到紧急情况，濒临死亡，否则是不会把他们带回去的。
即使是正常人，在这种地方都会遇到重重阻碍，森林里危机四伏，危险的野兽，与不知道有没有毒的野果，倘若一个不慎，便有可能陷入危机。
每个人身上都有一个“继承者”牌子，等到时间结束，获得牌子最多的人，才有成为继承人的资格。
岑迟的天生色盲，注定了他会处于劣势，他看不见颜色，因而所有人都不觉得他会赢。
然而那一次岑迟拿走了所有人的牌子，然后丢进了海里。
他对继承人的位置丝毫没有兴趣。
因为看不见颜色，他的世界永远都是单调乏味的，因而在旁人梦寐以求的名与利，岑迟并不关心。
然而越是处于旁观者的角度，越能够清晰地看出周围人无法掩饰的野心，再加上岑迟主修心理学，更是看得清清楚楚。
他对别人带着目的性接近他的心思向来很敏锐。
只有池湛是特殊的那个。
起初，岑迟以为又是什么人的“特意安排”，对于他的病症，岑迟一直在寻找治疗方案，然而却是无解。
医者不自医。
而这时候，能让他看到颜色的那个人出现了。岑迟的第一反应是：他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后来却发现，池湛对他毫无所求，甚至连他们的相遇都只是一场巧合。
越是如此，他反而对池湛产生了好奇，从起初的试探到迷恋，再到无法自拔，就像汽水打开了瓶盖，一切都失去了控制。
“你现在能看到颜色吗？”池湛问。
岑迟：“一点点。”
“如果我碰到你，你就能看到正常的颜色？”池湛又问。
岑迟：“是的。”
池湛实在难以想象岑迟的感觉，完全不符合科学定律，甚至于在医学上也从来没有过类似的病症，实在是太魔幻了。
不过，这里是游戏世界，发生什么都是正常的。
池湛顿了顿，看到岑迟正认真地吃东西，心口却不知道为什么，被轻轻撞了一下。
岑迟从来没有因为自己的病要求和他有肢体接触，可一旦能看到颜色了，怎么会就这么放弃呢？
“要不要……牵一下手？”池湛的声音很轻。
岑迟停下了咀嚼的动作，望着池湛，似乎有些不可思议。
但他很快笑了笑，摇头道：“不用。”
“我已经习惯了，”岑迟道，“即使看不见，并不影响生活，也不会对我造成什么影响。”
“不用因为我告诉你这些事情有压力。之所以告诉你，只是因为，我想和你分享我自己的故事，不是为了在你的面前扮可怜。”岑迟似乎意有所指，“我跟某些人……不一样。”
池湛却是伸出手，道：“不是因为别的，只是为了这顿早餐……这么好吃的早餐，你应该看得到。”他强调道，“你不要多想，只是一次早餐的时间。”
池湛的手很好看，手指修长，是很适合弹钢琴的手。
岑迟却有些出神。
这似乎是池湛第一次主动和他握手。
不过如果这么说，怕是又要恼羞成怒了。
岑迟深深地注视着他，挑起唇角：“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他握住池湛的手，仿佛握住一件易碎的，价值连城的珍宝。
阿湛是一个心地善良的人。
是哪怕是已经坠入黑暗的人，也忍不住想捧起的一汪盈盈月光。
这样的人……谁不想得到呢？
褚行宵忽然打了个喷嚏。
经纪人大惊失色：“怎么了？怎么突然打喷嚏，该不会是感冒了吧？你嗓子疼不疼，马上就要开场了万一嗓子哑了可不好办……”
“只是随便打个喷嚏，不是快死了。”褚行宵一脸冷漠，他已经把经纪人查了一遍，对方确实是拿着鸡毛当令箭，妄图控制他，褚行宵自然就把那人辞了，换了个新的。
褚行宵有些心气不顺，点开手机，在聊天界面按来按去，又有些泄气。
昨晚的视频通话挂断之后，池湛就没有再给他发过信息。
真的生气了吗……
即便是才华横溢的天才歌手，同样会因为心上人不回消息而一晚上睡不着觉。
尤其是视频的最后，还听到了那个该死的医生的声音。
那么晚了，还到宠物店去，明显就是别有用心，刻意制造见面机会，偏偏池湛对岑迟上心多了，完全没有发现对方的狼子野心。
他不信岑迟隐瞒的事情比他少，那家伙除了会装纯良正直，还会干什么？
褚行宵气得把电话摔了。
池湛到底有没有发现这人的真面目？装偶遇也就算了，之后该不会还要再找个理由，把池湛邀请到家里去吧？
完全是岑迟可能干的事。
池湛对人没什么防备心，肯定会被骗过去……
但褚行宵总不能一百零八个连环Call过去，这是疯子才会做的事情。
褚行宵这辈子都没喜欢过人。
遇到池湛的时候，他以为对方是一道“1+1”的入门数学题，解开他还不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装乖就是褚行宵的解题思路。
事实证明，池湛非常吃这一套，他们的进展简直是神速……这只是他以为的。
实际上，对方是一道四元五次带高级函数的方程。
褚行宵根本解不出来。
而且还有好几个高手蠢蠢欲动，试图解开这道难题。
褚行宵对周宴行并不怎么担心，他不觉得池湛会喜欢这种霸道的男人，池湛看起来就很吃温柔系的性子，比如那个装大尾巴狼满肚子坏水的医生，以及……
他的表哥，戚颂。
哪怕知道池湛跟戚颂并不是男男恋人的关系，但褚行宵能够感觉出来，戚颂对池湛并非无意，相反，他这个表哥对人家可是多情得很呢。
戚颂才是最具有威胁性的对手。
他到底，该怎么做呢……
现在看来，只能靠颜值打动哥哥了。
“该上台了。”经纪人提醒道，“还有三分钟。”
褚行宵起身，冲经纪人道：“等会帮我拍几张照，记得把我拍帅一点。”
经纪人：“好……啊？”
池湛离开岑迟家之前，喵喵忽然间再次开始展示自己的新才艺——猫咪后空翻，池湛顿时忘记了一切，开始拿起手机对着喵喵开始拍照录像。
一旁被池湛无情甩开的岑迟，眼中露出了一抹无奈笑意。
就这么喜欢小猫咪吗？
那能不能也顺带喜欢一下猫咪的主人呢？
“这个视频可以给我朋友看吗？”池湛问，“我不发在网上，只和朋友分享一下。”
喵喵太可爱了，池湛可以把它的视频看八千遍。
“可以。”岑迟道，“你也可以带你的朋友一起过来，看现场版。”
“真的？”池湛居然心动了，然而下一秒，摆出严肃脸，咳嗽一声，“……再看吧，喵喵是不是有点怕生？”
“不怕。”岑迟道，“它现在喜欢黏着你，都不理我了。”
下班后，池湛就去陶然下榻的宾馆，两人一起吃饭，顺便把喵喵的视频给陶然看，陶然果然被狠狠迷住了：“哇，这么可爱的小猫咪！好想rua啊，这是谁家的小猫咪，居然还会后空翻！怎么这么多才多艺呀？”
池湛道：“是岑医生的猫。”
陶然：“哦哦，我知道他，他之前来我们公司做过医学访谈，是一个……”他想了想，道，“和你有点像，非常谦逊的人，而且长得好帅啊，我们公司的小姑娘都说他看起来就很像小说里的男二。”
“男二？为什么？”池湛诧异道。
“就那种，永远为主角默默付出，为兄弟两肋插刀，帮助兄弟助攻之后默默退出，特别特别帅的配角，他应该在车底，不应该在车里，一个人心碎总好过两个人的泪。”
池湛：“？？？”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而且岑迟很明显和陶然描述的不太一样。
为兄弟两肋插刀？
他不给兄弟插两刀就已经很不错了。
陶然也盯着视频，恨不得看上八千遍：“太可爱啦，还有没有更多的视频了？我可太喜欢小黑猫了，咦，这是什么？”
陶然无意间多划了两下相册，发现了新大陆：“是萨摩耶吗？靠，这也太可爱了吧，大狗狗撒娇起来让人无法抵抗啊，这也是岑医生养的吗？”
“不，大白是邻居的狗。”池湛道，他想起来了，他给大白也拍过照。
池湛从来都是个不喜欢拍照的人，然而面对小动物时，只想疯狂拍拍拍。
“哇，怎么有猫又有狗，未免也太幸福了吧？好多毛，看上去一定很好撸。”陶然又翻了两下，“靠，怎么又来一只猫？咦，这是奶牛猫吗？”
“它叫牛奶。”池湛已经不太记得了，点开看了两下才想起来，“这是Seven养的小猫。”
陶然的眼睛都直了：“是我想的那个Seven吗？上次吃火锅遇见的那个？”
池湛看到陶然一脸八卦，立刻正色道：“这猫很可爱吧？”
“别转移话题啊。”陶然道，“上次我就发现不对劲了，你和Seven什么时候暗度陈仓了？”
“这词是这么用的吗？”池湛哭笑不得，“我和他只是正常的合作关系，这是他朋友圈里的视频，我只是顺手存了一下。”
听到这话，陶然居然有点小失望：“只是这样吗？”
“当然。”池湛道。
虽然他还和Seven的马甲有过一段“恋爱关系”，但颂光是颂光，和Seven有什么关系呢？
池湛已经决定把这两个人分开来看，起码不会太尴尬。
“喜欢小动物的人，多半都很有爱心。”陶然道，“真羡慕，要不是我现在还没有找到稳定的房子，也想养一堆猫猫狗狗的。”
池湛见陶然这么喜欢，犹豫一下，道：“岑医生说，如果你想看小猫，可以带你过去。”
陶然：“真的？！！”
“事先说好，我和他只是普通朋友关系，你千万别在他面前乱说话。”池湛道，“否则会很难收场。”
“我知道啦。”陶然道，“虽然他们对你有好感，但谈恋爱这种事，也要好好想清楚，毕竟只能选一个人，还是要慎重考虑的！”
池湛扶额，合着他前面的一连串强调，陶然都没有听进去。
“工作日不行。”池湛道，“我和他约一下，看他什么时候有时间。”
陶然：“我保证，一个字都不会乱说！”
岑迟很快回复，周末都有空，因为考虑到周六要去看电竞比赛，池湛和岑迟约到了周天。
岑迟则和池湛保持着最初的距离，既能让池湛有安全感，也不至于太过疏离。
谁也没有再提那天晚上的事情。
转眼便到了电竞比赛的日子。
池湛和陶然来到场馆，外面人山人海，聚成了一条长龙，都在排队检票。
褚行宵则在早上给池湛发了信息，说今早的飞机，会尽快赶到。
褚行宵最近都很忙，池湛几乎在每个平台都看到了他的消息，不但要参加节目，还要发布新专辑，轮回演出，忙得团团转，但仍然会挤出时间给池湛发几条黏黏糊糊的语音。
“哥哥，早上好，我今天只睡了三个小时，好困啊。”
“今晚下雪了，你那边冷不冷？要多穿衣服。”
他的声音里带着疲意，却仍然坚持给池湛发信息，池湛偶尔回他一句，褚行宵便很高兴。
反倒让池湛不忍心再继续冷落他了。
来到座位，比赛还未开场，这场比赛是WT和SY的淘汰赛，SY也是一个知名团队，在上一期的全国比赛取得了第二名的好成绩，这场比赛可想而知会很激烈。
“WT上一赛季成绩不太好啊。”陶然担忧道，“因为Seven的退出，WT那段时间一蹶不振，如果这次输了，今年也没有机会去打全国赛了。”
自从上次和Seven一起打比赛后，两人便再也没有说过话，连带着颂光的头像也灰了下去，始终没有上线了。
他们之间原本便不怎么牢固的联系似乎已经因此断掉了。
如果他不说，或许他和Seven之间，还能保持着朋友的关系。
随着时间的推进，进入场馆的人越来越多，周围的位置已经快坐满了，褚行宵还没有出现。
主持人：“下面有请两队选手入场！”
SY的电竞选手先上场，挨个介绍自己，随后坐在了一侧，之后是WT上场，而当Seven出现在众人视线之中的时候，大家都开始鼓掌。
这是池湛第一次在现场看Seven比赛，Seven脸上表情淡淡的，穿着黑色队服，眼眸沉静，别着一枚耳麦，只简单说了一句：
“大家好，我是Seven。”
耳麦将他的声音扩大，宛若冰山万年不化的积雪，却有着令人心潮澎湃的力量。
在以往的比赛里，Seven也只有这么一句。
但有Seven在，WT就不会输。
他们队的团魂，永远不会丢。
接下来其他几人各自介绍，介绍结束，几人便要回到自己的座位，然而在这时，Seven忽地抬头，在观众席扫视一圈。
“Seven在看谁？”
“他一定是在看我吧，救命，我要窒息了！他好帅！”
没有人知道，Seven刚才的那一眼，到底是在看谁。
第76章 chapter 76
比起SY队员肉眼可见的紧绷状态，WT的整体状态明显很好，陈澈还在笑嘻嘻地跟旁边队友聊天。
“别聊了，”文安道，“等会你这里出问题，看教练揍不揍你。”
陈澈：“安心啦，我现在活力满满，精力充沛，一拳能打十个！诶，池秘书是不是也会来看我们比赛？糟糕，好像突然紧张起来了。”
观众席。
陶然：“Seven刚才看我们这边了！他还停顿了两秒，池池，他是在看你吧。”
陶然表现得比池湛还激动。
池湛扶额：“……你连他视线停顿都看出来了吗？”
池湛是一点都没看出来，观众席其实离场内选手隔得很远，丢进人群里找都找不出来，Seven又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找到他。
在场大部分观众全是Seven的粉，比赛开始前，由于粉丝过于激动，主持人不得不出面维持秩序：“比赛需要保持安静，我知道大家都很激动，但请给选手应有的尊重，等比赛结束，我们会有一个粉丝采访，到时候会给大家留出充足的空间。”
大家逐渐安静下来了，屏幕投放出实时比赛，步入选人阶段。对方直接Ban了Seven最擅长的英雄，显然是有极强的针对性。
“看来Seven还是很有威慑力的。”陶然小声说，“这下有点难了。”
WT日常直播时用的是一套成熟的以Seven为核心的对战体系，实际上这游戏以中单为主的队伍并不多见，中单大多为控制系，极少能打出高爆发伤害。
然而Seven神情没有丝毫变化，选择了一个出乎大家意料的冷门角色，周围一片惊呼：“怎么选这个？”
Seven选择的是旧版本之神，身居高位的圣骑士长，出手就有几十万法伤。
这个角色刚出的时候，因为声音非常贴合优雅的声线，角色本身华丽繁复的衣品、俊美的容貌与高爆发伤害，一度成为热门，但由于版本更新迭代速度非常快，新角色的各种机制导致该角色逐渐失去了上场机会。
在比赛里已经很少有人会选这个角色了，不但是因为没有机制，纯靠高难度操作才能打出高伤害，而且法师防御力极低，脆得在团战中只要被别人的大招轻轻一扫就毙命了。
到现在的版本，再次看到这个角色，老玩家颇有感触，新玩家则只觉得这角色很好看，至于他是什么技能贼一头雾水，纷纷低声互相询问。
在一片此起彼伏的震惊声中，WT全员都冷静得要命，仿佛全都带上了Seven的个人风格，选好角色。
SY似乎看出了新的机会，立刻选择了克制中单的角色，这下难度就变得更大了。
“糟了……Seven这个角色好难发育起来。”陶然道。
池湛也有些不安，在这种以中单为发育核心的团队里，一旦没发育起来，整个作战方式都会作废，也就代表Seven承受了巨大的压力，一旦操作失误，或者对方刻意抓人，难度就会大大提升。
然而在接下来的半小时里，Seven让大家知道了什么叫“无敌是多么寂寞”。
从开局的抓人反杀，与队友一起打对面Buff爆发团战，再到下路团战，中路团战，池湛几乎就没见过这么多团战的比赛，从前到后，Seven的角色血条始终濒临危险线以下，对方的真伤却始终没有碰到过他。
唯一的一次，是对方突然从草丛出来，带着控制辅助，显然就是冲着Seven去的。
而Seven身边没有队友，大招处于回转阶段，小技能也全空，对方就是看准了这一点，才决定冒险抓人。
“完了完了，这下Seven肯定要死了，才刚拿完Buff啊！”
就连陈澈都不时查看小地图：“戚队，我过去支援你吧？”
戚颂淡淡道：“不用。”
解说员：“Seven陷入危机了，WT该如何抉择呢？下路再次爆发团战，看来SY早有准备，用下路拖住WT，让他们没法去支援Seven，究竟结果会如何呢？”
Seven的技能正在缓慢回转，对方的控制技能已经抛出去，这一下无法躲避，被捆住了。
控制系技能有三秒，而对方的大招还有三点五秒，先将小技能一股脑丢给Seven，看来是已经急了眼，不管怎么样，先阻止他发育再说。
对方是战士，即便只是小技能，伤害也足以秒了脆皮法师，更何况Seven现在毫无还手之力。
Seven的血条飞快下降，这是角色唯一的劣势，生存能力太多，甚至于就算有奶都不一定能即使救场，现在就算有人赶过来支援也已经晚了！
这样就已经算是结束了吗？
观众席鸦雀无声，不敢置信，但事实已经摆在面前，纵然Seven现在吃血包，也已经回天乏术了。
池湛也不自觉屏住了呼吸。
……还有可能出现奇迹吗？
这半秒钟漫长得犹如一年，拉成了极细的一条线，场上只有激烈的键盘敲打声，而Seven则注视着屏幕，似乎正在思考，又似乎已经放弃了，并没有进行操作。
他也不会有任何操作，一旦被束缚住，做什么都是徒劳，技能被全线封锁，就连简单的普攻都无法施加。
虽然大招即将点亮，但怕是也已经来不及操作了。
但他可是Seven啊，怎么能就这么死去？
血条已经见底，圣骑士长身上已经开始闪烁濒死的红光。
下一秒，圣骑士长身上的束缚线尽数褪去，他手中剑犹如闪电般随意一挥，破天惊雷自闪烁着寒芒的剑刃一闪而过，低声道：
“——准备好接受我的审判了吗？”
SY的两人应声倒地，甚至于连大招都没来得及发，一切已经结束了。
圣骑士长缓缓收剑，戴白手套的手微微收回，纯白披风无风自扬，五星肩徽在日光下闪烁着冷光，他的脸上带着血痕，发丝凌乱，甚至于向来齐整的礼服已经破败，往下淌血，失去了一贯的禁欲与优雅，却仍旧冲两位“尸体”鞠躬致意。
“二位，再会。”
场内一时间静得连掉根针的声音都清晰可闻，直到有人惊呼出声，但这次却不是因为担心，而是完全被Seven的操作看傻了眼。
结束了。
从来没想过……这个角色能这么用！
“刚才的技能是怎么回事？我没看懂！”“是啊，Seven的大招不是还没好吗，怎么会突然爆出这么高伤害的普攻？”
“我突然又爱上骑士长了怎么办，他好优雅，杀了人还要给对方鞠躬！战损状态也好强！一边疯一边碎，这也太符合我的美学了！”
全场的人都惊呆了，陶然则和其他人一样，拿出手机疯狂百度。
“这是圣骑士长的被动技能[命运审判]。”池湛忽然道，“一旦血条低于生命值的1％，使用大招时就会自动触发的反弹机制，将对方所有伤害进行两倍反弹，但这个被动技能触发的前提，是上一个大招结束之后，不能接受任何奶妈的治疗，也不能吃血包。”
这两个要求对于玩家的操作是极其严苛的，一个是两个大招之间不能回血，另一个则是需要精准把握血线，1％对于普通玩家来说，几乎已经等于死亡，而在专业电竞选手眼中，却仍然有着无限的可能。
一旦操作失误，哪怕晚零点零一秒，都无法触发这个被动技能。
陶然震惊道：“池池，你怎么知道这个？！”
大部分玩家都不会对角色的技能说明详细查看，都只是匆匆扫一眼，或者实战中试上几次，除了常用的角色被动外，其余角色都是一知半解。
毕竟像这种高难度的，可能一辈子都打不出来的被动技能，注定是无人问津的。
池湛微微出神，陶然叫了他好几次，池湛才仿佛惊醒一般，迷茫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我以前看过吧。”
脱口而出的时候，池湛几乎没有思考过，而再说出这句话之后，池湛突然觉得不太对劲。
他从来没用过圣骑士长，对战时也没有见别人用过，对技能介绍更是一无所知，为什么会知道这个被动技能呢？
然而当池湛认真思考这个问题时，却什么线索也想不出来，仿佛面前摆着凌乱的毛线球，想要从中寻找到最初的线头，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这一局，SY注定惨败了。
被这么重重一打击，SY开始那股剑拔弩张的气势全无，尤其是偷袭Seven的那两个人，显然情绪低落了不少，后续操作也是频频失误，WT三局两胜，轻松赢得了本场的比赛。
对于观众来说，这场比赛的技术性和趣味性是满分，冲着Seven复出打算群嘲的黑子一时间也无话可说，Seven以他的表现证明了他依然是那个带着WT拿下全国冠军的优秀中单。
主持人：“现在大家可以放松一下了，稍后就是采访互动环节，在进场时给大家分发了号码牌，大家千万不要丢掉了哦，等会会随机抽取号码和选手们互动。”
在进场前有一个小预测，如果选择了SY赢，得到的是红色号码牌，如果选择了WT赢，得到的是蓝色号码牌。
池湛和陶然都选择了WT，并且随机抽取小蓝牌，陶然拿到了47，池湛则拿到了82。
先是SY的队员互动，大屏幕以号码轮转的形式进行抽签，抽中的粉丝则可以对队员进行提问，或者鼓励安慰，期间还有一个互动环节，可以上台和队员握手拥抱。
池湛属于是只想安安静静看比赛，对互动环节丝毫不感兴趣，但被抽中的粉丝无一不兴高采烈，面露激动之色，仿佛每个人都很期待上台。
轮到WT了，池湛从未想过自己会被抽中，他粗略看了下，足足有三百多人支持WT，池湛还是很乐意当个分母的。
不过，褚行宵从始至终都没有来，座位一直是空着的。趁着抽奖间隙，池湛拿出手机，信息干干净净，褚行宵没有发来信息。
池湛甚至已经有点担心了，都这么久过去了，该不会出事了吧？
“我们抽中的幸运观众是……”
大屏幕上的数字停住。
“池池！”陶然抓住池湛的袖子，比他中了奖还要激动，“你被抽中啦，快上去！”
池湛一脸懵，抬头望向大屏幕，一个诺大的82印入眼帘。
池湛：“……？”
为什么轮到Seven的时候，他的运气总是会变得出奇的好？
三百分之一的概率，竟也能抽中他。
池湛抽到的是互动奖，可以上台选择一个队员拥抱，当大屏幕中出现池湛时，所有人都以艳羡的目光看着他。
“快去快去！”陶然道，“拥抱啊啊啊啊——！”
池湛下台，表现得比任何人都淡定。
这是当然的了，无论在什么场合，池秘书永远保持着自己的冷静人设。
就算中了奖，心中狂喜，也不会表露出丝毫欣喜的模样。
主持人：“哇哦，中奖的是一个帅哥呢，你有什么想对WT说的吗？或者对其中一个队员说？”
池湛握住话筒，思索片刻，道：
“在我心里，你们已经是冠军了。”
陈澈热泪盈眶，主持人也很擅长接话，笑道：“看来你对WT很有信心，我相信WT不会让你失望的。下面你可以选择一名队员，和他拥抱一下。”
陈澈满脸期待地望着池湛。
虽然他知道，池湛肯定不会选他，毕竟有戚队在这里，池秘书怎么还能看得上其他人呢？
然后，陈澈就听到池湛道：“可以选陈澈吗？”
陈澈一时间欣喜若狂，简直不敢置信，池秘书居然选择了他！
他，陈澈，终于有一次把戚队比下去了！哇哈哈哈哈哈！
陈澈立刻精神抖擞，昂着下巴，主动摊开手，和池湛来了一个大大的拥抱。
随后，陈澈感觉后背一阵阵发冷……回头一看，并没有人在看他。
戚队站在一旁，眼神轻轻定格在池秘书的身上，几秒之后，便垂眸，不再看任何人了。
主持人显然也有点惊讶，虽然只有一个互动位，但几乎所有观众都会选择和Seven拥抱吧，却没想到这个观众不按常理出牌，选择了陈澈。
主持人饶有趣味道：“可以问问，为什么会选择陈澈呢？因为在WT的五个人中，最喜欢他吗？”
主持人这句话可谓是一个陷阱。
但池湛从来不怕陷阱，他笑了笑，道：“这五个人我都很喜欢，之所以选择他，是因为他离我最近。”
简直是滴水不漏。
池湛下场，他是最后一个互动嘉宾，之后便是主持人进行赛后总结，并且预告下一期比赛的时间，随后便散场了。
大家意犹未尽，仍在兴奋地讨论刚才的比赛，与Sevwn那神乎其技的操作。
“他真的一点都没变，那个惊艳了世界的Seven，终于回来了！”有人感慨道。
“他是我看电竞比赛的初心啊，他能回归真是太好了。”
这时候已经有人开始发微博了，譬如“Seven命运审判”，“圣骑士长战损”等词条迅速上升至hot，连路人都纷纷好奇：这场比赛到底有多厉害？
回答只有一句：无法用言语形容的震撼。
后坐力十足，而圣骑士长的角色和他的被动技能再次开始火遍游戏，各类up主以“刷一百遍一定能出被动”的视频博人眼球，游戏也开始出各类周边，当然，这是后话了。
电竞选手离开的通道和观众并不是一个，由于人多，出门也要排队，池湛便和陶然等了一会，陶然则临时接到电话，有急事必须马上离开，便和池湛说了一声，先行离开。
池湛顺着人流缓慢地往外移动，手机弹窗突然蹦出一个新消息：
WT-Seven给您发了一条消息，是否查看？
这游戏的私聊新加了消息提示，池湛刚才为了看骑士长的被动技能，便登陆了游戏。
最近游戏似乎新增了不少互动功能，除了私聊提示框外，还添加了语音通话功能，可以直接省去打字的时间，拨出通话聊天，索然这功能在通讯软件上都有，但比起一般的语音聊天还是方便了不少，也算是优化体验了。
池湛打开消息。
WT-Seven：陈澈说，请你吃饭，来吗
不知道为什么，池湛从这句连标点符号都欠缺的话里，感觉到了一丝丝微不可闻的醋意。
但Seven怎么会吃这种醋呢？
池湛当时的确是冲着Seven去的，然而刚上场，便发现场馆里的人太多了，乌压压一片，到处都是摄像机。
这场比赛是录播，但池湛并不想对电视机前的观众暴露自己的真实情绪。
如果和Seven拥抱，他担心控制不住自己。
因而，池湛便和陈澈抱了一下。
但这么复杂的心理活动，Seven是不会知道的。
池湛看着消息，几秒之后，回道：好。
“戚队，咱们吃饭去？”陈澈问。
“还有人要来。”戚颂看着手机，头也不抬道，他的眼中点着屏幕反射的幽幽的光，语气却很淡，听不出什么情绪。
向来心大的陈澈自然不会注意到戚颂那一点细微的情绪变化，乐呵呵道：“哦，谁啊？该不会是池秘书吧？我还真没想到，池秘书居然会和我拥抱！天啊，这期录像，我一定要好好保留！”
文安锤了他一下：“你还真以为池秘书想和你拥抱了？”
陈澈懵逼：“难道不是吗？”
文安看了眼陈澈，一阵无语，要么说缺心眼脑子空寿命长呢？
“你们先去，我接他。”戚颂道，“一会在餐厅会合。”
陈澈：“诶？要不要等池秘书过来我们再……”
文安把陈澈拖走，咬牙切齿道：“你是非要做电灯泡吗？”
陈澈：“？？？”
“不是，戚队不是已经和池秘书分手了吗？”直到走到戚颂看不见的地方，陈澈道，“既然如此，他们俩见面岂不是会很尴尬？我也是想缓和一下气氛嘛，你没见这几天戚队的气场有多压抑，我都怀疑他失恋之后都要抑郁了。”
“你当Seven是你？分手了就要死要活。”文安道，“何况池秘书对他，应该也并不是完全无意，不然不会答应来和我们吃饭，嗯……”
文安看了眼陈澈，不放心提醒道：“等会你千万别乱说话，闭嘴吃饭，知道吗？”
“尤其是，不要在Seven面前炫耀池秘书抱过你的事情。”文安意味深长道，“男人的嫉妒心，可是很可怕的。”
陈澈：“……”
救命，他突然开始害怕了！
戚颂和池湛约在场馆外见面，池湛拿着手机，左看右看，外面的人实在太多了，池湛眼花缭乱，根本看不到Seven在哪里。
正想发信息问一问Seven，手机忽然间一震。
语音通话。
池湛并没有细看，这时候能给他发语音的人只有Seven，他被人群挤来挤去，艰难地按下了接听键：
“你在哪里？”
想在大街上找人还是挺困难的，更何况场馆外就是商业街，今天又是周六，来来往往的人几乎将整条街占满了。
然而对方却没有说话，在嘈杂的人声里，唯有沙沙的电流声异常清晰。
他似乎还听到了呼吸声。
对方也在寻找他。
“我在面包店门前。”池湛四处打量，找到了一个明显的标志物，“你能看到吗？如果看不……”
池湛的话还未说完，手机那头传来了声音，Seven那天生冷感的音质在耳中放大数倍，仿佛每个字都压抑着情绪：
“——找到你了。”
“往后看。”
池湛下意识地转身，看向了身后，很神奇的，他一眼就看到了站在街对面，同样拿着手机，与他遥遥相望的Seven。
Seven已经换下了队服，仍然穿一身黑羽绒服，戴着围巾，虽然依旧帅气得出众，但又似乎哪里不太一样了。
在对视的那一刻，戚颂的嘴角似乎勾了起来。
“我看到你了。”池湛道，“马上过去。”
然而想过去也并不是那么容易的，因为人太多，路上的车全堵死了，池湛不得不一边避开人群，再龟速朝街对面走。
“你可能需要再等我一会……这边的人太多了。”池湛抱歉道。
明明他和Seven只隔着一条马路，却怎么也过不去。
“等了你很多年，不差这一会。”
虽然街上喧闹，聊天声，说笑声，汽车鸣笛声与街头叫卖声……种种声音混合在一起，而耳中男人的声音虽然低，却无比清晰。
“好久不见，男朋友。”
听到这句话时，池湛的脚步忽然间顿住了。
周遭一切的喧哗吵闹仿佛都已消失。
心尖轻轻一跳，错了一拍。
池湛只觉一阵恍惚，是他听错了吗？
Seven在说什么？
……他为什么，会说出“男朋友”这三个字。
不知道是出于直觉，还是莫名其妙的预感，池湛拿下手机，下意识地看了眼仍然亮着的屏幕。
不是他以为通过微信进行的语音通话。
而是游戏里新开发的语音通话功能，这通语音的拨出者也不是Seven，而是已经许久没有上线的……
颂光。
第77章 chapter 77
池湛的手指不自觉握紧，连呼吸都停滞了一瞬，即便是在人满为患的街上，他依然能够感觉到，一道视线稳稳地落在了他的身上。
是Seven。
也是颂光。
然而池湛从未想过，Seven会在今天将自己的另一个身份堂而皇之地说出口。
现在该怎么办……？
池秘书心里很慌，然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得先朝对面走过去。
如果当做没信号，或者太吵了没听清，这种借口……
明显很扯。
Seven不是褚行宵，没那么好糊弄，再加上池湛前段时间才单方面跟他说分手，而刚才那句话，似乎带着某些要算账的意思，不管从道德方面，还是情感方面来说，池湛都有点心虚。
短短的一条路，走了五分钟才到。
池湛做好了心理建设，虽然心里还打着鼓，表情却已经恢复了自然。
Seven没有说话，只看着池湛。
池湛笑道：“刚才的比赛实在是太精彩了，我朋友都说值回票价，已经彻底成为你们的铁粉了。”
Seven“嗯”了声，道：“走吧。”
听到这句话，池湛心里一松，Seven似乎没有继续提起刚才那件事的意思，或许还可以继续装作不知道。
周围的人实在太多了，几乎是人挤人，路堵得水泄不通，两人走在路上，池湛不时就被旁边的人挤到Seven身边。
完全无法保持应有的社交距离。
就这么重复了两三次，池湛的手忽然被人牵住了。
池湛一怔，看向Seven，对方的神色自然，仿佛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随后两人就这么安静地离开了这条喧闹的街道。
两人站在路口等车，Seven始终没有松开他的手。
那双在直播中经常出现，并被池湛一眼就喜欢上的手，正牵着他。
简直是做梦都不会想的事情。
然而现在，池湛的心情却非常复杂。
“Seven……”池湛想提醒他，可以把手松开了，但这话说起来又觉得有点奇怪，因而又开始犹豫。
从来没有在大街上这么正大光明地跟同性牵过手，池湛只觉得满大街的人都在看他们，然而那只是错觉。
在电竞比赛中拥有辉煌战绩的Seven，在街上穿着简单的羽绒服，戴着围巾，挡住了半张脸后，虽然仍然非常出挑，却没有褚行宵那么耀眼，不会在早餐店时也突然被粉丝认出来。
Seven瞥了一眼池湛，冷淡道：“又要跟我分手？”
“……”池湛一时间竟是噎住了。
这个“又”字，用的很是精辟。
原本以为Seven已经不再介意这件事情，但从这句话里，可并不是不介意的意思。
可颂光……为什么会是Seven呢？
池湛仍然想不明白，但回想颂光说话时的语气，却完全是Seven的风格。
只是谁知道会这么巧？莫名其妙出现的男朋友，居然就是自己最喜欢的电竞选手，哪怕买彩票中五百万的概率都比这高吧！
池湛正想说些什么，这时车来了，打断了他的思路，简直是救了他一命。上车前，池湛觉得似乎有人在看他，疑惑地朝四周一扫，四周到处都是人，并没有看到可疑人物。
车子开走了。
褚行宵背着一个包，穿着简单的冲锋衣与黑长裤，站在马路另一侧，仍记得刚才池湛和Seven相握着的手。
褚行宵今天早上过得属实有点倒霉。
早上的演唱会出了舞台故障，耳麦失效，好在褚行宵基础功过硬，才没有造成影响，强行撑着唱完了一整场，之后又下起了大雨，路上堵车，飞机延误，褚行宵想给池湛发信息，但手机却又没电了，因为走得急，还没带充电宝。
下飞机后，在超市借了个充电宝，勉强把打车钱换现，连一口水也没喝，刚经历过大负荷率工作的嗓子干疼，即便是这样，赶到地方时也已经晚了。
褚行宵分外懊恼，他不想在第一次约会的时候就给池湛留下不准时的印象，正想着该如何解释，却不料看到了池湛。
……和戚颂。
男生在一起都不会握手，大多都是勾肩搭背，只有处于亲密关系中才会牵着手。
那个向来冷情冷性，不喜与其他人有任何肢体接触的表哥却牵着池湛的手，眼中带着温柔神情，丝毫不在乎这里是公众场所，而池湛看戚颂的眼神，则让褚行宵的心一瞬间凉到了谷底。
池湛从来没有用那种眼神看过他。
池湛看他，永远都是如同看一个邻家弟弟的单纯，而看戚颂，却是满含着欣赏与好感。
即便与戚颂接触不多，褚行宵也知道，戚颂非常喜欢池湛。
他们不是没在一起吗？
褚行宵除了刚开始的震惊，心头逐渐升起了浓重的受到威胁的感觉，在戚颂面前，池湛永远都看不到他。
他的一切付出都变成了无用功。
为什么……明明他已经在努力了，池湛还是不肯给他机会，因为犯过错，所以永远都不会原谅他了吗？
无论他做什么，都比不上戚颂。
即使他已经拼尽一切去追，却仍然得到了无望的结果。
褚行宵从来没有体会过这种感觉，心碎了一地，已经感觉不到痛了。
他怔怔地在原地站了一会，直到周围有人发现了这个奇怪的人，频频回望，还有人小心翼翼地上前询问：“你好，请问你是褚行宵吗？”
“不是。”
褚行宵戴上棒球帽，在阴云密布的天气里，面无表情地离开了这个伤心地。
火锅店里。
正午时分，店里客人并不是很多，陈澈特意选择了靠窗的位置，却见窗外乌云笼罩，一丝阳光都没有，奇怪道：“早上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变天了？”
文安正在看菜单：“咱们先把菜点上，等会他们过来就能吃了。”
“不过，他们不是分手了吗？”陈澈低声问文安，“分手了还能做朋友？是这样吗？”
文安：“你不如直接去问戚队。”
“算了，不管怎么样，池秘书都是我朋友！”陈澈兴致勃勃地点菜：“听说这家火锅店是A省最好吃的了，那必须点辣锅啊！服务员！来个……”
文安连忙阻止他：“别，点鸳鸯锅吧，池秘书不一定能吃辣。”
“哦，也是。”陈澈道，“池秘书看起来就不像能吃辣的，不过他知道戚队特别爱吃辣吗？应该不知道吧，这次让池秘书大吃一惊，见识一下戚队吃爆辣都面不改色的样子。”
“……”文安一阵无语，心想，难怪你单身。
两人点好菜，片刻后，池湛和戚颂进来了，几人坐一个大桌，特地给两人留了坐在一起的位置。
“池秘书！快坐。”陈澈宛若气氛组，只要他一说话，场子绝对冷不下来，“你来过这家店吗？不知道什么好吃，我都点了，不要客气啊，想吃什么随便吃，有人请客。”
二人坐下，戚颂顺手将池湛的羽绒服挂在柜子里，陈澈的眼睛都直了。
从来没见戚队这么照顾过一个人，连衣服都帮他挂！
而且之前，戚队还手把手带着池秘书一起打游戏，和他说角色的技能使用方法，看成保姆级教学，而他们则是新角色到手，熟悉五分钟就开始和戚队1V1PK，在一遍遍被虐的过程中熟悉操作。
所以他们以前得到的都是乞丐级待遇吗？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陈澈血量-1000点。
池湛笑了笑，道：“上次见你们也在火锅店，很喜欢吃火锅吗？”
文安道：“嗯，我们都很喜欢，尤其是戚队。”
池湛看了戚颂一眼，很快移回了视线，点点头，开始拆自己的碗筷。
火锅店里的碗筷都是每人一套，拆开才能用，池湛还没有把塑料膜打开，旁边推过来一套已经拆好的餐具。
池湛：“谢谢……太客气了。”
戚颂不说话，只静静坐在旁边，他脱了外套，穿着高领毛衣，犹如凤栖寒山，存在感强得令池湛连刻意忽视都做不到。
池湛从来没有被人这么照顾过，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又本着礼尚往来的原则，拎起壶，给戚颂倒了杯水。
虽然两人都没怎么说话，甚至于连视线接触和言语交流都没有，但这小情侣的即视感太强烈，让陈澈看着都羡慕起来了。
他从来没想过，在WT里，戚队居然是最早开始谈恋爱撒狗粮的那个人。
不过比起那些在公众场合肆无忌惮就亲亲抱抱的情侣，戚队还是很克制的……不对，他们已经分手了啊！怎么可能还亲亲抱抱。
“你吃辣吗？”池湛看到面前的辣锅，汤汁红彤彤的，扑面而来便是辛辣的辣椒味，他尝试着夹了一筷子豆皮，险些被呛到，“这实在是太辣了，你应该吃不了。”
Seven平时应该不吃辣吧，说不定吃饭只吃白米饭，蔬菜喝汤，才会看上去如此禁欲系。
戚颂看着面前的辣锅，平静道：“嗯，我吃不了辣。”
说着，让服务生把辣锅转到对面那边去，自己则挑了清汤锅里的红薯，又捞了魔芋豆腐，盛了一小碗，放在池湛面前。
池湛真的不好意思了：“你不用一直照顾我，你都没吃多少我自己可以。”
陈澈瞳孔地震。
他听到了什么？
向来无辣不欢的戚队，居然说他吃、不、了、辣？！
这简直是世纪笑话！
但看到戚队嘴角挑起的弧度，仿佛乐在其中，陈澈血量-10000点。
池湛其实还挺喜欢吃辣，但太辣了便只能吃两三口，吃了又会冒汗，吸气，形象全无，便只得和戚颂一起吃清汤锅，幸好清汤是这家店的主打汤料，现煮高汤，味道清甜鲜香，好喝不腻，还煮了菌子，搭配麻酱倒是也很美味。
戚颂舀了一碗清汤，放在池湛面前，池湛不明所以，戚颂道：“想吃辣就涮一下。”
池湛没想到还可以这样，但戚颂是怎么看出来他想吃辣？
戚颂却不再说话，静静地吃东西。
池湛用汤涮了肉，味道果真好些了，既有香辣味，又不至于辣得过头，令人欲罢不能。
“你也试试。”池湛道，“很好吃。”
陈澈看着这两个人你一口我一口地喂，血条-1000000，彻底吐血身亡。
说这两个人刚分手，谁信啊？！
池湛吃东西时，感觉戚颂似乎在看他，然而一扭头，对方正垂眸认真吃东西，睫毛似乎都染上了雾，原本冰冷漠然的面容也因此变得柔和了许多，仿佛从隔着屏幕的冰山雪岭坠入了红尘凡间，沾染了烟火气息，不再那么难以接触。
池湛的心情又变得有点复杂。
Seven究竟喜欢他什么呢？
他打游戏并不出众，只能勉强作为兴趣爱好，完全比不上戚颂，而性格也不是适合恋爱的性格，既不会说甜言蜜语，也做不到别人那般甜美可爱。
这时候，店里忽然走进来数人，声音有点熟悉，正是刚刚跟WT打过一场比赛的SY，两大队伍相见，颇有种仇人见面红了眼的紧张氛围。
SY在电竞区也是出了名的，这次被WT打乱了阵脚，明显有人不服气，其中一个队员走过来，正在大家都以为他要说出什么“下次我一定会打败你”之类的话，那人却道：
“Seven，你真的好厉害啊，你还记得我吗？我是SY的宁书，下次可以跟我一起打一场吗？很想知道做你的队友是什么感觉。”
那男孩有一双黑亮的大眼睛，睫毛很长，娃娃脸，模样乖巧，明显是走可爱风，说话时的声音有点奇怪。
倘若之前池湛不知道，后来遇到了不少玩家，又逛了各类“虚拟男友”，才知道这种声音被称之为“夹子音”。
据说喜欢同性的男生会觉得非常好听。
现在，这个人正是用嗓子捏着夹子音在和戚颂对话。
池湛：“……？”
池湛忍不住看了那男孩几眼，从他不同于路人的外貌，与直接冲着Seven来的势在必得，猜测出这个人应该是一名……玩家。
正是池湛刚才所想的，完全没办法做到的“甜美可爱”类型的男孩。
“不必。”戚颂扫了宁书一眼，随后垂眸，开始给一块鱼肉挑刺，声音恢复了淡漠，与他在比赛现场时别无二致，“以你的水准，当不了我队友。”
宁书：“……”
池湛：“……”
宁书的脸青一阵白一阵，显然没想到会被这么不给面子地拒绝，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下意识地看了眼旁边的池湛：“你、你不是刚才中奖的那个人吗？你怎么认识Seven，刚才该不会是故意暗箱操作吧？”
看到池湛的时候，宁书觉得自己遇到对手了。
宁书在现实世界里是恋爱区的主播，凭借着甜美嗓音与可爱的外表一度走红，追求者无数，而在这款全息恋爱游戏出现，并且没有任何一个人通关时，宁书知道，他的机会来了。
他的恋爱经验可谓丰富，对于各种男人，都有不同的应对方式，而男人大多数都喜欢扮可怜扮清纯的，宁书则是无往不利，从无败绩，因而也没有把这款游戏放在眼里。
不过进入游戏前，宁书做了充足的攻略，他最喜欢的就是戚颂了，这种冰冷禁欲系的那么才是他的菜，俗话说的话，外表越禁欲，内心越火热，倘若能够融化坚冰，满足感绝对是够的。
因此，在进入游戏之前，宁书信心满满地打开了直播功能，并且在商城里购买了“电竞选手”的人设卡。
然而这张人设卡也不能让宁书打游戏的技术升到满格，倘若要变得和戚颂一样强，氪金量就大大提高了。宁书可不想倾家荡产，因而谨慎选择了中等价位的人设卡，即便如此，他的技术依然是上层。
却不料，依然入不了戚颂的眼。
而眼前这个男人更是意外中的意外。
他显然不是四个攻略对象之中的任何一个，宁书进屋时听到别人叫他“池秘书”，而他的颜值显然不是普通NPC可以拥有的，那么就只剩下玩家身份了。
这个游戏有趣的点在于，所有玩家都可以攻略男主，一旦两个玩家同时抢人，自然赢的那个人更有面子。
对方和他显然不是一个风格，走的是成熟白领风，温润如玉的模样。
可像戚颂这样的高冷男神，难道不是该喜欢可爱挂的男生吗？
宁书咬了咬牙，不信邪，也不甘心就这么输了，嗓音更甜：“Seven，你就带带人家嘛，我很崇拜你的，保证不会给你拖后腿。”
这声音就连陈澈都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戚颂这次却是连眼皮都不抬，只吐出三个字：“我拒绝。”
宁书：“……”
“还有事？”戚颂冷淡道，“你打扰我们吃饭了。”
宁书：“…………”
宁书的后槽牙都要咬烂了，奈何他已经给了这么多台阶，对方是铁了心视而不见，让他继续当舔狗，他可做不到，索性转身就走。
直播间全在嘲讽他。
“主播刚才有多自信满满，现在打脸打的疼吗？”
“Seven怎么可能这么容易攻略下来？这游戏真没那么简单，否则也不会有人悬赏，倘若谁能把其中一个人攻略下来，就能拿到上千万的奖金了。”
“也不是所有男人都吃假清纯风，人家只是高冷，并不是傻。”
“刚才坐在Seven身边的男人是谁？我突然心动了，他完全长在我的审美点上了，秘书美人啊……是游戏新加的攻略对象吗？”
“同问，如果是玩家可以给个联系方式吗？”
“我在这游戏里遇到真爱了救命，现在就去假装偶遇好了，这家店在哪？我马上上线！”
宁书已经要气死了，不但攻略不顺利，完全被刚才那个男人给比下去了，板着脸一句话也不说，直接把直播间关了。
池湛还是头一次见Seven毒舌的一面，颇为新奇。
原来他只是不爱说话，并不是不会怼人啊。
Seven却从未对他说过半句重话，哪怕是被单方面分手，也只是问了一句“和我在一起不开心吗”。
池湛正想着，Seven将另一个小碗放在他面前，碗里是满满一碗的鱼肉，正是他刚才挑了刺的鱼。
这一幕若是被宁书看到，怕是会直接心脏病发作，气到七窍升天。
池湛的心情颇为复杂，越是感觉到Seven对其他人的“冷漠无情”，越是感觉Seven对他已经非常非常温柔了……
陈澈一脸麻木地看着，血条已经掉成负值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戚队虽然是个双标的人，但只对池秘书双标，对其他人则都是犹如秋风扫落叶般冷酷无情，并不是他一个人在承受。
全程池湛几乎都没怎么动手，戚颂一直在给他捞菜捞肉，挑鱼刺盛汤，池湛到后面甚至得和他抢活，为了“礼尚往来”，也给对方盛汤捞菜，戚颂也不拒绝，将池湛捞的东西全吃了去。
这顿饭吃了将近三个小时，有点过于饱了，陈澈是扶着墙出去的，奄奄一息道：“我再也……不想……吃火锅了。”
戚颂冲文安说：“你们先回。”
文安点头，趁池湛在打电话的时候，低声道：“你晚上回宾馆吗？需不需要给你单开一间房？”
戚颂沉吟了几秒。
“不用管我。”他道，“还有些事情没解决。”
戚颂抬眸，遥遥望向池湛，目光微微黯了下来。
“有些账……需要和某人算一算。”
池湛在给褚行宵打电话。
这家伙到底干什么去了？哪怕是飞机延误，三个小时也该到了，手机却始终打不通，一直是关机状态。
之后打给褚行宵的新经纪人，得到的消息却是褚行宵今天飞机延误，但三个小时前已经到了，应该没出事。
不知道跑去哪里了。
池湛合上手机，一转头，WT的人已经走光了，服务员正在擦桌子，只剩戚颂还在。
池湛愣了一下：“你……不回去吗？”
“没什么想对我说的吗？”戚颂静静望着他，眼中透着些令池湛心里发慌的情绪。
池湛有点无措，他原本以为，只是单纯的一顿饭而已，但现在看来，似乎没这么简单。
下午进火锅店的人越来越多，店里快要坐满了，不好再占着位置，两人出了火锅店。
池湛满脑子都是，Seven究竟想问什么？
他看不透Seven。
倘若是直接质问，或许池湛还有应对的办法，可当Seven把问题尽数抛给他时，池湛反而不知道究竟该说什么了。
Seven似乎看出池湛的迷茫，好心地给出了一个提示：
“比如……今天在台上，你为什么抱了陈澈，不抱我？”
第78章 chapter 78
池湛以为自己听错了，然而Seven说完那句话后，视线浅浅地望着他，似乎真的在意池湛在台上没有和他拥抱的事情。
是因为什么呢？他总不能把真实理由说出来，不过池湛没想到，Seven居然还会跟陈澈吃醋。
傍晚华灯初上，下了一天雨的天气依旧阴沉霭霭，街边的店铺亮起了一盏盏灯，戚颂站在石阶上，身姿颀长，暖黄的光映照着他的侧脸，连带着眼瞳的颜色都变得温柔了许多。
池湛犹豫一下，尽量用轻松的语气道：“那现在来抱一下，可以吗？”
戚颂移开视线，淡淡道：“不可以。”
虽然这么说着，却仍然一动不动。
池湛算是发现了，Seven有时候也和猫一样，自带傲娇属性。街上常有人经过，池湛也不好意思硬抱，便顾左右而言他：“刚才吃得好饱，一起走走吧，正好消食了。”
火锅店正好位于A省的特色小吃街中央地带，一到晚上，夜市开了，到处都是亲亲密密牵着手逛街的小情侣们，即便不是情侣的两人走在这条街上，也难免会被这种甜蜜气氛所感染。
两人走到拐角处，这个角落没有路灯，稍微有点黑，池湛道：“稍等，我记得这里有台阶，开个手电筒会好点……”
池湛正要拿出手机，却被戚颂按住了手腕，黑眸沉静地望着他。
泪痣在月光下一闪。
“现在可以了。”
戚颂道。
池湛思考了几秒，才意识到，Seven这句话答的是之前他所问的那句：
“现在来抱一下，可以吗？”
“不可以。”
“现在可以了。”
不知道怎么，池湛的心跳竟然有点快，一定是因为要和偶像拥抱的缘故，哪怕是向来沉稳理智的池秘书，在面对自己非常喜欢的电竞选手时，也会忍不住紧张起来。
池湛竭力掩饰情绪，上前一步，轻轻抱住了戚颂，仿佛第一场冬雪落在松枝上，那清冷的味道涌入鼻腔，戚颂低头时，脖颈上一枚系着红绳的玉坠自衣领中滑落，微微摇晃起来，正是池湛送给他的转运牌。
原来他一直都戴着啊……
池湛只是简单抱了一下，便要离开，然而刚后退半步，后腰的手一紧，池湛无法继续后退，有些疑惑地抬头。
戚颂的脸一半隐没于黑暗中，只隐约现出鼻梁，唇线与侧脸的弧度，睫毛纤长，完美得仿佛造物主的宠儿，两人的距离仿佛咫尺之间，而戚颂的眼瞳中似乎带着些难言的情绪。
两人的身体几乎紧紧贴在一起，呼吸交错，池湛看不清戚颂的表情，却莫名感觉到了危险。
这是一种直觉。
“如果被陶然知道，我抱过Seven，他肯定会很羡慕。”池湛本想说些轻松的话题，让气氛不要显得这么奇怪，然而嗓子一紧，突然间什么都问不出来了。
抱也抱过了，现在……是不是该放手了？
戚颂似乎又靠近了他一点，两人的距离再次拉近，池湛连呼吸都放轻了。
刚吃过火锅，池湛贪辣，最后还吃了几串菜，嘴唇则显得有点红，眼睛则也氤氲着水汽，似乎是辣得不行，后来喝了好几杯水，才让自己显得不那么狼狈。
戚颂注视着他。
“在这之前，你就知道我是颂光。”他垂眸，轻轻地问，“是不是？”
池湛：“我的确猜到了一点，不过……”
池湛没想到，Seven会选择在这个时间问他，他们早已超过了正常的社交距离，而现在的距离与动作，明显只是情侣才会做的。
聊天声渐近。
似乎是一群出来玩的大学生，数十个人从一侧走过来，眼看就要走到转角处，池湛忙道：“有人来了。”
揽着他的手却没有松开，反而再一次收紧力道，不让池湛离开。
“今天的比赛实在太酷了啊，看得我热血沸腾，到现在还没缓过来，后劲太足了！”
“是啊，我男神啊，终于回来了，他隐退的那段时间，我真以为他不会回来了，今天看完比赛，Seven依然是我心里的第一！”
几人从转角出来，便看到两个人在角落里互相抱着，因为太暗了，并没有看清那两个人的模样，只当是随处可见的恩爱小情侣，并没有人仔细看，只匆匆扫过一眼，便纷纷离开了。
小小的角落里恢复了寂静。
被看到的时候，池湛的身体完全僵住了，生怕他们发现口中的Seven就在这里，然而抱着他的戚颂却只专注地看着他，仿佛其他一切都是无关紧要的事情。
“你和我分手，是不喜欢颂光，还是不喜欢Seven？”待那几人声音逐渐淡去，戚颂继续问。
池湛：“……”
看来Seven的心理素质比他要好得多。
但这问题该怎么回答？
Seven简直是把两个最不可能的答案摆在他面前，选也不是，不选也不是。
池湛一时没有回答，片刻后，抬起头，认真地道：“在我和你说分手之前，我并不知道你是Seven。我只是觉得……会耽误你。”
“对于我们之前的事情，其实我都不记得了。”池湛的声音很轻，“关于我们为什么会是游戏情侣，你和我是怎么相识，又是怎么在一起的，这些我都不记得。”
“上游戏的时候，也是因为一时冲动，才拜托你和我假扮情侣，但……”
但池湛能感觉到，颂光是真的很喜欢他。
和向来禁欲清冷的Seven不同，颂光并不吝啬给出自己的爱，虽然可以用“假男友”的借口掩饰，但人有三样东西是绝对掩饰不住的——
贫穷、咳嗽，爱情。
池湛并不是一个感情高手，他无法判断对方是为了钓他刻意装出来的深情，还是真的喜欢他，但当知道颂光就是Seven时，第一个选项就被完完全全地抹去了。
这下就更难办了，直接把池湛打了个措手不及。
“因为我喜欢你，所以才跟我分手，”戚颂道，“是这样吗？”
池湛不语。
“如果你说，你不喜欢我，”戚颂淡淡道，“我不信。”
池湛：“……”
乌云一朵一朵地飘走，清亮的月光洒下来，倒映在戚颂的眼中，则是池湛的模样。
“我现在没有谈恋爱的想法。”池湛艰难道，实际上，面对着戚颂再说这句话的难度实在是太大了，几乎是用尽了一切力量才能说得出口。
攻略对象和NPC不能在一起。
否则世界一定会崩塌。
现在唯有系统的警告才能让池湛保持清醒。
戚颂定定地看着池湛，片刻后，道：“你看着我，再说一次。”
戚颂能够感觉到，池湛对他也有感觉，谈恋爱是两个人的事情，倘若只有一方有意，相处势必会变得很别扭。
但他们的氛围向来都很轻松。
池湛却是避开了戚颂的视线，抿紧了唇。
“池湛，我不相信。”戚颂头一次叫池湛的全名，“我了解你，远比你了解自己还要多。”
“如果要拒绝，就把我推开。”
戚颂俯身，脖颈的玉在月光下现出清冷光泽，池湛只送过一件礼物，便被戚颂日日戴着，一刻也不会拿下来。
池湛则突然有一种预感——
戚颂想亲他。
下一刻预感成真，戚颂捧起他的脸，亲在他的眼皮上，这个动作令池湛下意识地闭上眼睛，后退，然而身后已经是墙，已是无路可退。
这地方的确是个绝佳的亲吻地点，不但人少，静谧，隔着墙，没有人能够看到这一幕。
一双手托住他的后脑，似乎是怕他磕到，而池湛还未来得及多想，思绪却是混乱了起来。
戚颂的唇是凉的，却无比柔软，那双在电竞场上夺得无数荣誉的灵巧手指，攥住了池湛的手，握住，扣住，与他十指相扣。
他的吻犹如细细密密的小雨，从眼角到鼻尖，再到侧脸，只有无尽的温柔，每一个吻仿佛都在无言诉说“我爱你”，池湛从未想过，Seven的情绪可以如此浓烈，他仿佛已经坠入了深海，却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这种极尽缠绵的亲吻方式未免有些消解警惕心，而戚颂说着“你可以推开我”，却将池湛裹在自己的怀里，完全没有办法推开。
口是心非的男人。
“不分手，好吗？”
戚颂的声音很低，宛若小鱼尾巴在水面上轻扫而过的涟漪，几不可闻，却又不停地，不停地询问着，仿佛池湛不答应，他便会问到天荒地老。
见池湛不回答，戚颂的吻最终落在他的唇上，却没有直接亲下去，只隔着一点点的距离，轻轻地亲池湛的唇角。
松香与寒雪的冷冽气息充斥了呼吸，戚颂一下一下地亲着，观察池湛的表情。
池湛神情却有些恍惚，似乎在想什么不相关的事情。
这种时候，你在想谁呢……
池湛现在并没有想谁。
他的脑子里蹦出了两个小人，一个白小人说“已经欠他这么多，再提分手实在是于心不忍”，另一个黑小人则说“那世界毁灭就可以不管了吗？大家都很无辜啊，一旦毁灭，就什么都没有了！”
两个小人你争我吵，你有理我更有理，池湛从未经历过这么难熬的时刻，他在挣扎。
然而两个小人还未分出个胜负，戚颂的声音把他的思绪带回了现实。
“跟我分手，是因为和别人在一起了吗？”
戚颂稍稍远离了些，不再亲他，然而声音却显得有些冷。他似乎在克制着什么。
池湛有些茫然，不知道戚颂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说：“没有，可……”
戚颂却不再听了，他的呼吸沉沉，目光失去了一贯的冷静淡漠，下一秒，他吻了下来。
这次不再是蜻蜓点水般的啄吻，池湛的唇瓣被含住，仿佛吃一块棉花糖般轻轻地吮，并不强硬地深入，却有一种酥酥麻麻近乎轻微电流的感觉传来，蔓延至四肢百骸，池湛却是反射性地握紧了手，试图冷静下来。
但他和戚颂还牵着手，哪怕细微的反应都会被发现，更何况是现在，哪怕是装，人的自然生理反应也是没办法装出来的。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戚颂松开他，并抬手，在池湛的唇瓣上轻轻一抹。
“抱歉，好像肿了。”他观察着，道，“第一次亲你，还不太熟练，下次会再轻一点。”
池湛：“……”
是这个问题吗？！
明明他是已经决定推开戚颂，然而戚颂却丝毫没有平日里那种冷静克制的感觉，池湛一旦想挣脱，他的亲吻便深一点，更深一点，轻轻地咬他，池湛又得分心去管，又被戚颂扣住手腕，到最后什么也没干成。
“不分手。”戚颂看着他，始终在重复这句话。
池湛现在已经不能再说“不可以”了。
只要他说“不”，戚颂便开始亲他，似乎铁了心要让他回心转意，池湛实在是扛不住了，只好退了一步：“我考虑一下。”
“嗯。”戚颂终于不再用那种若有所思的眼神看着他了。
见戚颂不再执着这个问题，池湛稍稍松了口气。
池湛没想到，以为最容易可以撇开关系的戚颂，却是四个攻略对象中最难解决的，完全没办法拒绝，就只能先暂时含混一下。
也得亏池湛有铁一般的意志，换成其他人，在崇拜的男神毫无停歇的攻势下，怕是早已丢盔弃甲了。
池湛还能忍着不松口，已经算不错了。
“对了，”戚颂似乎想起什么，对池湛道，“闭上眼。”
池湛立刻警惕道：“不亲了。”
“不亲。”戚颂眼中带着浅浅的笑意，视线落在池湛的唇上，似乎仍有些想亲，却道，“之前的礼物，现在送给你。”
池湛将信将疑，总觉得Seven在唬他，并且发誓如果对方再亲下来，他真的要翻脸了。
看着池湛闭上眼睛，难得乖巧的模样，戚颂的心口仿佛被猫爪挠着，然而再亲，池湛肯定会炸毛。
池小猫可比牛奶要敏感多了，辣的不能吃太多，很要面子，亲多了要炸毛，随时都警惕，防止被偷亲，仿佛马上就要回到自己的安全区独自舔毛。
戚颂只能耐心地等他出来，等他放下警惕，用好吃的糖果和游戏引诱，总有一天，小猫会喜欢他。
池湛却不知道戚颂的想法，他有点紧张，但又觉得Seven不至于言而无信，心则一直栓得高高的。
只有几秒钟，或是十几秒的时间，池湛只觉得对方环抱着他，不知道做了什么，便听戚颂道：“可以睁开眼了。”
池湛有点诧异，戚颂送了他什么？
简直一头雾水，直到戚颂轻轻指了指自己的脖子。池湛眨了眨眼睛，迷茫地凑过去，打量戚颂修长的脖颈：“有什么？”
心想原来接吻会降低池湛的智商吗？戚颂心想，看来以后要多亲一亲了。
“是这个。”戚颂指尖点了点池湛的脖子，池湛摸了摸，摸到了一枚光滑冰凉的玉。
池湛低头，看到了在度假村时戚颂所买的那块玉，现在则是戴在他的身上。
池湛惊住了：“这个玉不是……你怎么送给我了？”
“就是买给你的。”戚颂道，“只是当初没找到合适的时机。”
那时候，池湛仍以为戚颂是买给他的家人或是“男朋友”。
不对。池湛忽然想起来一个问题，Seven早就知道，他就是CHI，却一直都没有说过。
所以那时候，Seven才会知道他生病的信息，池湛从来没有告诉过Seven，只告诉了颂光。
褚行宵才会以为，他是戚颂的男朋友。
这一切都不是池湛的误会，而对方从来没有隐瞒过颂光就是Seven的事情，早已将所有线索都大大方方地打开，摊平了，等他自己发现。
池湛：“……”
他到底是有多笨，这么明显的事情，居然到现在才发现！
“我想等你自己发现。”戚颂道，“说出来，就没意思了。”
语气居然还有些无辜。
池湛忽然想到了一个更有意思的事情——
戚颂知道，褚行宵喜欢他表哥男朋友的事情吗？
池湛自然不会说出口，但戚颂和褚行宵不愧是一家人，都有点疯的因素流淌在骨子里。
Seven是收着的疯，而褚行宵则是毫无顾忌的疯。
这件礼物，戚颂一直没找到机会送出去。
他总想找到一个场合，譬如和池湛正式在一起的日子，然而时间不等人，时机很容易错过，而今晚……正合适。
即便池湛没有答应他，但仍然是在记忆里不会褪色的记忆。
他永远都不会忘记，今夜所发生的事情。
戚颂对玉，有自己的理解。
大概是继承了母亲的喜好，他不喜金银珠宝，能配得上池湛的，唯有玉。
清透干净，毫无杂质，又十分灵动。
被红绳一衬，池湛的皮肤愈发白皙清润，带着些许易碎感。
早在许多年前，戚颂便在寻找适合池湛的玉，然而寻遍了大大小小的店，始终没有找到合适的，却在度假村的店里一眼就看到了合适的，这就是最适合池湛的玉。
池湛看了眼手机时间，顿时惊了，他们从火锅店出来时，池湛记得才八点半，然而现在已经快十点了。
他们居然在外面亲了一个半小时？！
池湛的心情无比复杂，那时总觉得时间很长，又很短，果真是“时间如流水”，一转眼就没了。
“这么晚了，”池湛道，“你后天是不是还有比赛？”
戚颂“嗯”了声，并不太在意，道：“先送你回去。”
“不用了。”池湛已经有点困了，道，“我家离这里不远。”
“或许，你想看牛奶的视频吗？”戚颂缓缓道，“最近牛奶学会了一个新本领。”一提到猫，池湛就不困了，虽然和牛奶没有相处太久，但实在是太可爱了，池湛立刻道：“什么新本领？”
“学会了后空翻。”戚颂道。
池湛：“……？”
现在的猫咪，怎么都会后空翻？
池湛原本以为戚颂是在开玩笑，然而池湛看着视频里的猫，登时震惊了。
居然真的会后空翻！
这是猫咪必备技能吗？看着好像也不是很简单啊……
“我有个朋友，他家里的猫也会后空翻。”池湛目不转睛地看着视频，小猫追着逗猫棒玩，实在是可爱得心都化了，一时没有多想，道，“都很厉害啊。”
戚颂不动声色地道：“是什么品种的猫？”
“好像是三花猫。”池湛不确定道，“是岑医生养的，他家的猫有点害羞，晚上睡觉前突然来给我表演，演完就溜走了。”
不但看了猫，而且还借住在对方的家里了。
“那倒是不错。”戚颂面色如常，道，“有机会，我也想……见识一下。”
戚颂把池湛送到楼下，池湛冲他挥挥手：“你也回去休息吧。”
池湛转身，走到楼道门口时，一回头，戚颂还站着。
他站在路灯下，注视着自己。
直到再也看不到池湛，戚颂终于转身离开。
楼道里的灯最近出故障，时好时坏，池湛这一层的灯出问题了，便打着手电，慢慢上来，刚到门口，池湛便觉得不太对劲。
他家门口有一个人影。
池湛吓了一跳，连忙照过去，还以为是什么可疑分子。
“哥哥，你回来了。”对方道。
“褚行宵？”池湛听出了声音，诧异极了，“你怎么在这里？”
褚行宵一言不发地起身，也不知道在这里等了多久，浑身上下都冒着阴郁的气息，仿佛角落里的蘑菇。
池湛一整天都没联系上褚行宵：“给你打电话，你一直都没接，出什么事了吗？”
“手机没电了。”褚行宵低低地道。
池湛看了看他：“你怎么不找个咖啡厅……或者回宾馆，等我做什么？在这里等了多久？”
褚行宵似乎已经被冻得有点木了，他原本便穿的单薄，只有T恤和冲锋衣，一如平常，倘若只是在外面待一段时间还好，但他显然已经在这里等了许久，连起身时都显得有点迟钝，池湛稍微碰了碰他的手，温度低得吓人。
实在太容易生病了。
池湛连忙开了门：“先进来吧。”
“下次如果……”
池湛的话还未说完，褚行宵自他身后关上门，楼道的光瞬间消失，而屋内还未开灯，池湛摸索着正要开灯，褚行宵一手扶在柜子上，将池湛圈住，眼圈泛红，几乎是声线颤抖地问——
“哥哥，你不要我了吗？”
第79章 chapter 79
褚行宵的模样不太对劲。
从刚才就是一副遭受重创失魂落魄的表情，难道是今天在路上发生了什么事吗？
褚行宵却只看着池湛，眼神仿佛被随意丢弃在街上的流浪犬，甚至于池湛有种错觉，褚行宵似乎要哭了。
池湛最看不得别人哭。
池湛不由得放软了声音，耐心道：“今天上午，我们不是还约好了一起去看比赛吗？”
“还可以做朋友。”池湛道，“像以前那样。”
褚行宵的手指指骨泛着白，他在池湛的家门口坐了很久，池湛始终没有回来，这不禁让褚行宵想到了某些画面。
或许在这段时间里，池湛已经和戚颂有了恋人的关系，他们一起吃饭，池湛会对戚颂笑，两个人还会接吻，最后或许两个人会一起去宾馆……
褚行宵已经完全不能接受池湛喜欢另一个人了，光是想到这个可能性，他的心口便一阵阵发疼。
在等待的这几个小时里，褚行宵近乎自虐地煎熬着，心缓缓地沉到深不见底的海底了。
池湛还没有原谅他。
除了戚颂外，还有那个衣冠禽兽的医生，以及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的周宴行，而他则是被池湛拒之门外，再也没有可能了。
如果他一晚上都不回来，褚行宵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来。
“先放开我，我给你……”池湛推了推褚行宵，想给他倒一杯热水，或者别的什么，在外面坐这么久，池湛担心他晚上会发烧。
这段时间，褚行宵小心翼翼的，生怕自己说点什么惹池湛生气，池湛心里也不好过。
褚行宵却一直没有放开他，他的呼吸有点沉，也是冰冷的，然而眼神幽深，仿佛伺机而动的兽类，紧紧盯着自己心仪的猎物。
“谁要跟你做朋友……我喜欢你。”褚行宵一字一顿，无比清晰地道，“池湛，我喜欢你。”
“我不会放弃。”褚行宵的眼中透露出凶狠的意味，他沉着声，声音都有些沙哑，“你不爱我，我会等到你爱我的那一天。”
他抱着池湛的力道很大，甚至让池湛感觉到了疼痛，褚行宵眼中带着令人心惊肉跳的情绪，威胁性十足，池湛竟是下意识生出了想要逃离的意思。
然而，在他说完这句话时，池湛肩膀一沉，褚行宵靠在他颈侧，整个身体的重量压了下来，池湛险些被他带倒，幸好稳住了身体，避免了两个人一起栽到地上的悲惨结果。
池湛吓了一跳：“你怎么了？”
“头晕……”褚行宵闭着眼睛，有气无力地吐出两个字。
池湛：“……”
上一秒还是威风凛凛大狼狗，下一秒就变成病殃殃的小奶狗了，池湛又好气又好笑，只扶着褚行宵，有点吃力地把他挪动到沙发上。
看上去像是低血糖。
本想去给他泡点甜的，然而池湛刚起身，便被褚行宵拽住了衣袖，这家伙脸色苍白，病恹恹的，泪痣平添了几分脆弱感，手背上的青色血管都浮现出来了，却是死也不放开池湛。
褚行宵平日里眼皮总垂着，仿佛对任何事情都漠不关心的模样，体质似乎也不太好，比池湛还差。
偏偏病了也不闲着。池湛没好气道：“好好躺着，别乱动。”
褚行宵紧紧抿着唇，头晕眼花仍然倔强：“松开你就走了。”
“这是我家，”池湛不知道褚行宵的脑回路究竟有多奇怪，“我还能去哪？去那个被你故意淹了的隔壁房间吗？”
褚行宵的睫毛颤了颤，松开手，默默转了个身，面朝沙发，仿佛自闭了。
池湛不搭理他，到厨房烧水，又去冰箱翻了翻，好歹翻出了苹果跟巧克力。
苹果还是上次圣诞节别人送的，太多了，池湛到现在也没吃完。
家里还有上次在超市买没开封的蜂蜜，池湛知道低血糖有多难受。
等水烧开的时间，客厅里安安静静的，池湛间或一瞥，不太放心，先把巧克力拿过去：“先吃点东西，你多久没吃饭了？”
褚行宵躺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刘海凌乱搭在眉骨上，他穿着深黑的冲锋衣，外套扣子解开两颗，里面只穿一件T恤，锁骨线异常分明。
听到声音，褚行宵撩起眼皮，看了池湛一眼，又垂下眼，声音硬邦邦的。
“没吃。”
意思是今天一整天都没吃东西。
池湛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他心情颇为复杂，将巧克力递到褚行宵唇边：“不管怎么样，先吃点东西。”
池湛永远都是这样。
一边对他好，一边毫不留情地拒绝他。
“吃完了，你还要给我解释解释，到底为什么没来现场，也不接电话。”池湛道，“我差点都要去报警了。”
褚行宵漆黑的眸望着他，片刻后，散漫地将巧克力叼走，并且轻轻咬了下池湛的指尖，又舔了舔。
池湛怔住，被舔过的手指传来湿润温暖的触感，然而褚行宵却是一脸若无其事的表情，解释道：“沾到了。”
巧克力沾到你的手指，所以才舔舔。
仅此而已，没别的意思。
……
才怪。
这家伙即便是虚弱的时候也不消停。奈何对着脸色苍白的褚行宵，池湛实在说不出什么重话，只飞快起身，洗手去了。
褚行宵望着池湛匆匆离去的身影，慢吞吞地吃着巧克力，一边撑在脑后，一手在沙发上轻点，思索着：
哥哥好像没生气，说明……还可以再得寸进尺一点。
池湛平时到宠物店，或者看到小狗小猫，经常会被舔舔手指，然而那感觉完全不一样，仿佛灵魂都被细细舔舐，燃起了一层火。
偏偏对方还找到了正当理由。
不给池湛拒绝的机会。
这些攻略对象，怎么一个比一个难对付？就连他以为最好解决的褚行宵，现在看来，也并不是那么简单。
池湛对着镜子叹了声。
人生多艰。
正洗着手，门被人撞了撞，扫地机器人滑进来：“褚行宵为什么在这里？”
不知道为什么，一对上系统，池湛想起最近乱七八糟的关系，有点心虚：“这就说来话长了，不过他现在是个病人，赶走不太好吧。”
系统：“他是攻略对象，你就算现在把他丢到大街上，他也死不了。”
池湛：“出于人道主义……”系统：“你对他们太好了。”
“正常人都会这么做。”池湛完全没办法眼睁睁看着褚行宵在门外不管，何况还等了他一天，“我只是尽了应尽的义务。”
“这会让他们对你产生不该有的感情。”系统有点愤怒道，“这个世界已经要完了，没救了！”
池湛：“……”
“四个攻略对象，对你的好感度再次上升了，最高的已经达到了八十五。八十五！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再升一点，他们就会彻底爱上你，其他玩家会彻底出局。”系统道，“这个世界就会崩塌，到时候所有人都会消失。”
听到系统歇斯底里的语气，池湛反而冷静下来了。
“你给我的办法没用。”池湛道，“我已经尽力了，如果仍然如此，我现在还能做什么？”
系统反倒是被池湛这一番话给噎住了。
是啊，即便是假装有男朋友，攻略对象还是没放弃，而这已经是系统经过计算，得到最有效的办法了。
池湛的确已经努力在做了，这点无可否认。
“你在隐瞒我什么？”池湛察觉到系统沉默中的古怪，道，“我所要求的信息共享，你打算单方面毁约？”
系统的竭力阻止，与一提到攻略对象好感度变高便吞吞吐吐的异样，都令池湛感觉到了不对劲。
系统一定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没有跟他说。
系统：“我已经把能告诉你的信息全部告诉你了，剩下的事情，我没有权限对你开放。”
“我要求见主系统。”池湛道。
系统沉默了许久：“我会替你上报诉求，但不保证它会答应。”
“不管发生什么，我会做好自己的事。”池湛冷淡道，“至于最后结果如何，只能看天意了。”
外面烧水壶响了，池湛转身离开，系统则变成了普通的扫地机器人，眼中红光消失了。
池湛微微抿起唇，系统到底在想什么？直觉告诉他，系统的目的或许并非他所想的那么简单。
池湛昨天翻阅《NPC守则》时，无意间在密密麻麻的规则中发现了一条新规则：
倘若世界中攻略对象及NPC崩坏，剧情难以控制，将作重置准备，期间系统自动备份记忆及剧情，游戏进行关服更新。
也就是说，倘若攻略对象难以控制，主系统有权利对他们进行重置操作。
可系统却并没有提过重置这回事。
《NPC守则》里倒是也提起过世界崩塌的事情：
倘若游戏重置后代码依然出现错误选项，或难以修正的BUG，该世界将崩塌，永久关闭，计入失败案例，不再对玩家开放。
难道说……
他所在的这个世界，已经重置过一遍了？
这个猜测实在是太大胆，也太惊人了。池湛一时间都觉得不可能，然而后来再想想，却又觉得非常合理。
保存了六年的游戏账号，和颂光的情侣关系，一上任便能迅速上手的秘书工作……
可池湛仍然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池湛关了电源，等水温一些，倒入蜂蜜，轻轻搅拌了几下，递给褚行宵：“趁热喝。”
这时候褚行宵的脸色已经比刚才要好很多了，可能是饿了，所以攻击力会比较强，而现在吃了东西，情绪又平和了下来。
“今天早上，外面一直在下雨，飞机延误了。”褚行宵道，“手机也没电了，赶到地方的时候，比赛已经结束了。”
然后就看到了你跟表哥牵着手的场景。
池湛却以为褚行宵赶到时已经散场，并没看到他，又道：“那怎么不回去，要在这里一直等我？”
楼道内是没有暖气的，只有室内才有，在外面待一会都是彻骨的凉，倘若他一夜不回来，褚行宵岂不是也要等他一晚上？
褚行宵飞快地看了眼池湛，含糊道：“我以为你会早点回来。”
结果，池湛和戚颂去吃火锅了。
褚行宵的鼻子很灵，抱着池湛时，便闻到了火锅料那股特有的香味，沾到衣服便挥之不去。
池湛颇为无奈，褚行宵着实就像狗狗，一旦主人离开，便不吃不喝，一定执着地等他回来。
池湛道：“现在还想吃什么？应该还可以点外卖。”
“我想吃哥哥做的。”褚行宵道，“什么都可以，我不挑食。”
池湛只会做点简单的东西，奈何褚行宵始终眼巴巴地望着他，池湛也不好拒绝，便给他煮了一锅小馄饨。
馄饨自然不是池湛包的，在楼下买的速食，是他很喜欢吃的鲜虾鸡肉馅，买回来冷藏着，再煮出来味道没有变化，配上紫菜和小虾米，以及一点鸡汁，味道仍然很鲜美。
褚行宵刚吃了一口，眼睛便亮了起来，随后几乎是狼吞虎咽，吃掉了一大碗馄饨，连汤都喝得干干净净。
“还有吗？”褚行宵问。
池湛：“……没了。”
褚行宵把他给自己准备的那些全吃了，可见今天是饿狠了。
“这么晚了，”池湛看了眼表，“你该回去了。”
“我突然觉得还有点晕。”褚行宵道，“可能走不了路了。”
池湛：“你之前跟我说什么？”
不再骗池湛。
“好吧……只有一点点晕，不影响走路。”褚行宵道，“但是外面好冷啊，这个点不好打车，宾馆离这里也很远，哥哥一定不会让我就这么孤零零地回去吧？”
褚行宵眼巴巴地看着他。
池湛：“……”他扶额，“你睡沙发。”
“好。”褚行宵说，“虽然沙发小了点，窄了点，翻身就会掉下去，但没关系，有个地方让我睡觉，我已经很满足了。”
池湛的眉心跳了跳，面无表情地看着褚行宵。
“说人话。”
“我想跟哥哥一起睡。”褚行宵道，“不会做什么，我保证。”
这种话，跟我就蹭蹭不进去有什么区别？
但褚行宵现在的表现，还是为他争取到了一点点的信誉值。
再加上这沙发睡起来的确不舒服，又是冬天，总不能让褚行宵打地铺，只怕明天他容易感冒。
“记住你说的话。”池湛道，“什么都不准做。”
褚行宵信誓旦旦，极为真诚地道：“我发誓，以我表哥的名义。”
“如果我做不到，就让他一辈子性冷淡。”
池湛：“？”
你跟你表哥，有仇吗？
第80章 chapter 80
上次离开，褚行宵把自己的衣服带走了大部分，只留了几件外套，显然不适合在家里穿。
池湛只得在衣柜里寻找褚行宵能穿的衣服，褚行宵则是在屋子里转来转去，他的东西都被池湛收起来，整整齐齐地放在收纳箱里了。
池湛则是有点头大。
他买衣服向来都是正巧合适便可，目测褚行宵的身材，倒是没有几件适合他的，却忽然感觉到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他的耳畔，褚行宵自身后揽住他的腰，黑发乱翘着，懒懒散散地打了声哈欠。
“好困……我先去洗澡了。”
褚行宵已经脱了冲锋外套，只穿着一件黑T恤，薄薄的衣料之下则是炽热的身躯，少年人的体质很好，哪怕冻了一晚，吃点东西稍微休息会，便好转起来了。
两人离得太近，池湛有点不习惯，随手拿了件宽松衣服胡乱塞到他怀里：“去吧。”
池湛准备了全新的洗漱用具，以及毛巾浴衣，放在浴室里，他办事向来细致体贴，待褚行宵进了浴室，池湛松了口气。
他倒是不担心跟褚行宵睡在一起会出状况，相处这么久，这家伙虽然有时候胆子大，但偶尔也会有害羞内敛的一面，只敢借着酒劲亲他，犯了错还会小心翼翼地觑他脸色。
总体来说，危险性不大。
池湛稍微收拾了下客厅，在柜子里看到了装着最后一枚蝴蝶玉坠的礼品盒。
本来打算送给褚行宵，却阴差阳错送错了，后来虽然拿回来，却把礼物忘了。
买礼物的时候，池湛却从未想过，戚颂跟褚行宵这一对表兄弟都会喜欢他。
戚颂跟褚行宵看起来像是完全不同的人，然而在某些时候，仍有些相似之处，譬如对梦想的执着，不经意间的温柔浪漫，甚至于侧脸轮廓也有几分相似。
眼底的泪痣，则让池湛偶尔也会产生错觉。
但他们的性格截然不同。
戚颂是皑皑寒雪的冷淡。
褚行宵则是生机勃勃的热烈。
池湛随手拿了一本未读完的小说，借着灯看，等褚行宵洗完再去。只听浴室水声渐消，褚行宵似乎洗完了。池湛并未在意，直到褚行宵开了卧室的门，池湛随意一瞥，怔住了。
“你怎么……”不穿衣服？
还未等池湛问出口，褚行宵先一步道：“衣服不合身，穿着不舒服。”
话里竟然还有点委屈。
池湛：“……”
平日里褚行宵都穿一件宽松T恤，但他的身材却很好，披着浴袍，薄薄的腹肌锻炼得结实漂亮，腰腹部线条流畅，仍透着少年气，清爽俊朗。
此刻黑发湿漉漉的，刘海落下来，有种邻家弟弟般的乖巧。
池湛只得道：“记得擦了头发再睡。”
说完，便进了浴室。
虽然表情很严肃，但背影颇有种落荒而逃的架势，出卖了他的心理活动。
褚行宵望着池湛，嘴角翘了翘，带着种得逞的意味。
仅仅只是这种程度……怎么够呢。
浴室里弥漫着水汽，浴室收拾得很干净，罩着一层雾的镜子上，有个小人嘟嘴亲亲的图案，惟妙惟肖，显然是褚行宵刚才画的。
池湛有点好笑。
今天有些累，池湛往浴缸里放了水，打算泡一会再出去。
系统空间里。
系统看着数据直发愁。
这个世界的攻略对象，好感度均已达到七十以上，周宴行和戚颂对池湛的好感度已经达到了八十五，属于高危险区域，而岑迟和褚行宵则是八十，濒临高危险区域。
但这还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四个攻略对象的黑化值全开了。
黑化值是游戏打出另一种结局的必经之路，所需要的条件除了高好感度外，还包括攻略对象爱而不得的压抑心理。开启条件则是撞到玩家与其他攻略对象的亲密行为，产生嫉妒，吃醋情绪，进一步变得疯狂，最终做出了无法预料的行为。
而开启了黑化值的玩家，倘若不将黑化值消下来，最终大多只会打出BE结局。
在黑化值低于五十时，事情还有挽救的机会，而系统也只能在黑化值高于五十时收到消息。
为时已晚。
系统原本以为，攻略对象喜欢NPC，并不会开启黑化值，毕竟这设定只对玩家开放，然而现在现实打破了幻想，除了戚颂以外，其他人的黑化值都已经高于五十了，越像正常人越危险。
可他不能和池湛透露“黑化值”的信息。
而且他该怎么说？
消除黑化值的唯一方法，就是和他们在一起。
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这个世界已经离崩塌不远了。
系统绝望了，他的绩效和奖金，全都要完蛋啦！
现在唯一能够减少损失的办法，就只有……
系统面前出现了一块数据板，它左晃右晃，开始写报告。
名为《关于开启攻略对象支线世界的可行性报告》。
通常来说，在一个世界里，只有当玩家成功攻略了其中一个男主，才会开启支线副本，以保留玩家游玩的新鲜感。
而支线副本的攻略对象不变，整体世界背景与剧情都会发生改变，没有达到要求时，支线副本长期处于封存期，不会开启。
但现在情况特殊……
虽然没有玩家攻略下任何一个人，但他们的好感度已经快要达到能开启支线副本的要求了，系统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只得先和主系统提交报告。
该报告经过主系统审核，批准，便会引入新世界，而该世界暂时关闭，所有玩家都将进入新世界，所有攻略对象和NPC的记忆清除，引入全新记忆。
到时候，或许事情还有扭转的余地。
洗过澡，热水让困意发酵，池湛穿上睡衣，回到卧室，却发现大灯已经关了，房间里漆黑静谧。
已经睡了吗？
刚才听褚行宵的经历，又是受冻又是着急，最后也没有赶上比赛，大概早就困了。
池湛便没有开灯，不打算吵醒人，摸黑慢吞吞地借着一点点光往床的方向走，然而刚碰到被子，便被一只手抓住了手腕，把他朝自己的方向一带。
池湛完全猝不及防，身体失去重心，摔在了对方身上，褚行宵上身赤着，没有任何衣物遮挡，池湛便是想推，也只能摸到肌肉，一时间竟是无所下手。
“褚、行、宵！”池湛咬牙道，“不睡就滚出去。”
“我想让哥哥原谅我。”褚行宵的声音里似乎带着笑意，“原谅我吧，好不好？”
褚行宵和戚颂不愧是一家人。
都是复读机转生吗？
一个说“别分手”，另一个说“原谅我”，池湛既想分手，又不想原谅，偏偏一个二个的，都会找他的弱点。
而且这么大的人了，居然还冲他撒娇……
自从上次，褚行宵发现池湛好像对他的身体有兴趣，即便是工作繁忙也不忘锻炼健身，发誓这辈子都要有一副能迷倒池湛的好身材。
事实证明效果颇佳。
“你先……放开我。”池湛道。
黑夜里，褚行宵的目光犹如点了危险的暗火，眼神幽暗，原本的乖巧温顺尽数消失，一点点地描摹池湛的轮廓，声音很低。
“放开你，你又会赶我走。”
“怎么样才能原谅我呢？”
沉默了许久，池湛开口道：“如果你和我只是普通朋友的关系，那我原谅你。”
褚行宵回答得很快：“不可能。”
“喜欢你也是错吗？”褚行宵的手指在池湛的唇角轻轻摩挲着，似乎带着某些暗示性意味，池湛当即想要发力推开他，却被褚行宵再一次握住了手腕。
下一刻，力道却收了。
池湛原本以为褚行宵要听话乖乖松手了，不料手里多出了样东西，冰凉丝滑，池湛碰了碰，似乎是一条绸带。
池湛反而更摸不清楚褚行宵到底想做什么了。
“如果还在因为在游轮上的事情生气，”褚行宵低声道，“那就报复回来，我任你处置。”
“系到哪里都可以。”
池湛没有动，褚行宵便握住他的手，教他把绸带系到自己的眼睛上，一如他之前对池湛所做的那样。
但不同的是，这时的褚行宵是心甘情愿，被他掌控。
池湛倏然间清醒过来，试图把手抽出来，之前的怒火全被褚行宵这一行为而打散了，实在是出乎意料，试图平静道：“我不想对你做什么……”
“可我想。”褚行宵眼前蒙着绸带，嘴角翘起来，在一片茫然的黑暗之中寻找池湛，若有若无地碰触着他的脸颊，拂开发丝，鼻尖轻轻蹭着他。
“你好香啊，哥哥。”褚行宵似乎是自言自语，明明用着同一种味道的沐浴露，为什么池湛身上会这么好闻呢？简直令他上瘾，只想把他揉到身体里，再藏深一点。
池湛简直被褚行宵这套组合拳打懵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然而这时候更严重的事情发生了。
两个人的身体亲密地叠着，也就意味着一旦有什么反应都会一览无余，而池湛则很明显地感觉到褚行宵……
“你给我下去。”池湛试图用严肃的语气让褚行宵清醒一点，但褚行宵却在他颈侧蹭来蹭去，又咬他一口，道，“不要。”
他只用了一点点力，并不疼，却是有一种酥麻的感觉自被咬处传来，似乎将浑身的力气都抽走了。
褚行宵像是发现了新大陆。
哥哥他……好敏感。
好喜欢。
但不能做得太过分了，否则第二天，清醒过来的池湛绝对会恼羞成怒把他赶走，再也不见的那种。
褚行宵握住池湛的手，近乎诱导地道：
“不喜欢就绑住我。”
那一根细细的绸带，除了挡住眼睛，还能绑到哪里呢？
一夜混乱。
第二天依然是休息日，池湛便没有定闹钟，然而醒来时天已经大亮了，冬天原本就天亮得晚，池湛仍然有点不清醒，看了眼时间。
十一点半。
已经很久没睡到这么晚了……
池湛翻了个身，打算再睡一会，却觉得抱枕手感很好，便又捏了捏，才觉得不对劲。
池湛睡觉喜欢抱个抱枕，但里面装的都是棉花，没有像现在这么结实光滑。池湛睁开眼，看到了褚行宵的半张侧脸。
褚行宵正睡着，一张年轻的容貌在阳光下异常俊美，一手搭在池湛的腰间，池湛则是趴在他的胸口，把他当成了自己的抱枕。
池湛：“……”
他的睡相……果真有这么不好？
池湛足足冷静了五分钟，然而脑子里一片混沌，昨天晚上睡得太晚，什么也想不起来，褚行宵则是动了动身体，似乎快要醒过来了，池湛在“醒来面对不想面对的现实”与“还是暂时不要面对现实了”两个选项之中抉择，在褚行宵睁开眼的那一刻，立刻闭上了眼睛。
褚行宵：“？”
如果他没看错，池湛刚才是醒着的。
现在是在装睡？
褚行宵在“叫醒他然后收获恼羞成怒的哥哥”跟“不叫醒他逗他玩”之间徘徊，果断选择了后者。
“哥哥，你醒了吗？”褚行宵轻声道，又轻轻摇了摇池湛。
池湛没有反应，闭着眼睛，纤长的睫毛却微微颤抖着，犹如蝴蝶的尾翅，脆弱且漂亮；他的衣领在昨天晚上不小心扯松了几颗，冷白的皮肤宛若上好的奶油，还带着昨天晚上咬过的红痕。
褚行宵已经控制了力道，只是轻轻咬了几下，一夜过去，却仍有痕迹。
褚行宵盯着池湛，只觉得怎么样都看不够。
他的心里犹如蜂蜜打翻了盖，充斥着甜蜜。虽然昨天晚上并没有做到最后，池湛只是在稀里糊涂之间帮了他……但已经是一个很骄傲的里程碑了。
起码，根据他手法的青涩程度，褚行宵确信，池湛绝对没有对表哥这么做过。
后来他也“礼尚往来”了一下，把丝带用到了池湛的身上，就一下下。
但哥哥好像对道具的反应很大……
褚行宵思忖着，并且决定在下次到来的时候，再努力改进改进，毕竟第一次，难免还有些生疏。
“没有醒的话，我就要亲你了。”褚行宵自言自语道，并且在池湛的唇上亲了一下，又亲一下，最后简直无法自控，池湛不得不“醒来”，把褚行宵推到一边去。
褚行宵抱着池湛，身后似乎有一条无形的尾巴在疯狂摇晃，大清早的，都精力旺盛，池湛表情一顿，迅速起身。
……头开始疼了。
“不再睡一会吗？”褚行宵还很享受温香软玉在怀的时间，眼巴巴望着池湛。
池湛原本给褚行宵准备了新被子，两人楚河汉界异常分明，然而昨天晚上那一闹，谁还分得清谁是谁的被子，全都滚作一团了。
池湛没有说话，却在看到床下一条皱巴巴的领带时，脑子轰然一声炸开了。
死去的记忆正在拼命攻击他。
昨晚的混乱、暧昧，黑夜里的触碰，与褚行宵始终温情蜜意毫无攻击性的撒娇，最后提出那种无理要求的记忆，全都清晰地浮现在脑海当中了。
“褚行宵。”池湛强忍羞臊，一字一顿道，“你再给我装，昨天晚上……”
“昨天晚上？”褚行宵眨了眨眼，一脸无辜：“昨晚看我的表现，哥哥应该会原谅我吧？”
“你……”池湛简直震惊了，一时间说不出话。
褚行宵看似温顺听话，实际上只是把獠牙藏了起来，只等他放松戒备，再找准机会扑上来。
届时为时已晚。
“哥哥，你的睡衣扣子没有系好。”褚行宵歪了歪头，用最没有压迫感和攻击性的语气，温顺纯良道，“我帮你扣吧。”
池湛终于忍无可忍：“你给我滚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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