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第一百二一章
甚至有百姓天还没亮就开始登山, 以此来展示自己的诚心,前山可以说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幸好他们走的是后山,还有专属通道。
沈知澜气喘吁吁跟着大部队, 走三步歇两步, 沈葵也不遑多让, 同样累的够呛,只有周朗气定神闲, 脸都没红, 甚至还抽空对沈知澜说, “我牵着你一起走。”
沈知澜:
好丢人,但是的确不是逞强的时候, 他只能靠着表兄的“提携”努力登上山顶。
不过真到了山顶,又觉得眼前的美景非常值得, 所有青翠和起伏都被踩在脚下,微微清风吹拂过来, 扫去了之前的疲惫。
徐海带着弧度不变的笑容出现,还有寺庙里的和尚做接引, 把人请到讲经堂前面的三层小楼里,徐海还解释着, “今日是糊涂大师讲经, 所以百姓来的多些。”
糊涂大师的名号或许奇怪了点, 但对经学书册的精通是实打实的,更有妙手医心的称呼, 他一旦宣布要讲经,百姓里三层外三层, 能把整个玉皇寺承包咯。
幸好玉皇寺对这种情况早有准备,建有专门的讲经堂, 中央开阔,四边另有小楼,对于不想抛头露面的人来说也可以进小楼。
皇帝理所当然选择了视野最好的位置,包间内还被改造一番,力求舒适,早有人备好清茶香炉,等着主人进来。
每个人面前都摆了一盏茶,烟气渺渺,沈葵尽管口渴难耐,还牢记着平时的礼仪,香茶要小口小口的品才好那边皇帝试过茶水不烫后,已经咕咚灌完,示意内侍继续倒第二盏。
沈知澜同样大口喝茶,沈葵一瞧,也学着他们的样子喝起来。
虽然不好看,但是,真香!
不多时,小楼里就聚集了不少人,而讲经的糊涂大师也开始出现,开始宣扬自己的理念。
一刻钟后。
沈知澜用拇指和食指努力撑开眼皮,免得自己睡着。
经讲的很好,奈何他刚才爬山消耗体力,现在又进入舒适的环境,精神一放松,眼皮子就直打架。
周朗见状,不动声色的靠近了,借着视角盲区扶住沈知澜,免得他倒歪了。
沈知澜奋力抬起眼皮,又马上换了个姿势,争取别睡着,他一边瞪眼一边努力清醒时,一回头就发现皇帝已经维持一个姿势很长时间了,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等等,眼睛没眨?
他又仔细观察一分钟,发现果然皇帝是睁着眼睛但是没眨,莫非是练就了睁眼睡觉的绝技?
旁边沈葵还在努力遮掩自己的哈欠,不想失礼。
沈知澜不禁宇宙猫猫头.jpg,一大早跑来玉皇寺听经,难道是为了换个地方睡觉吗?难道在别的地方睡起来更舒服?
他不禁想起有人声称在课堂上才会快速睡着,难道皇帝也是这种类型吗?
脑子里翻来覆去全是奇怪的念头,慢慢就不困了。
大师一讲就是一个多时辰,散场时还有很多人围着大师寻求解惑,只有皇帝很高兴准备散场,扭头问,“难得来一次玉皇寺,去试试斋菜。”
于是众人又转移到讲经堂的小树林里,利用花木作为遮掩,刚好形成一个独立的环境,可以在这里用午餐。
玉皇寺的斋菜味道也是一绝,运动后胃口也特别好,沈知澜嗷呜嗷呜的吃,每一道都觉得好吃,积极分享给身边人。
“尝尝这个豆腐,一点腥味都没有,还细腻爽口。”
“再试试这个红烧肉,用什么做的,口感好像真肉啊!”
他高高兴兴的夹菜给旁边两个,沈葵赞了一句,味道确实不错。
他又想起周朗胃口大,今日是出来吃席,当着外人的面装也要装出个样儿来,又暗示性的抬了抬腰上的荷包,吃不饱,咱抽空开小灶。
他跟周朗眉来眼去,皇帝嗯了一声。
沈知澜赶紧正襟危坐,假装什么都没发生,吃饭,吃饭。
皇帝又哼了一下,见沈知澜没有领悟到他的暗示,只能继续哼哼。徐海连忙过去布菜,哎哟皇上耶,还指望这几个孩子会察言观色吗?岂不是想太多?
用过午餐后,皇帝要去斋房午休,沈知澜过去扯了扯他的衣角,“能跟他们两在山下逛一逛吗?”
“去吧,记得带上侍卫。”皇帝也心说待了一上午,结果半点线索都没看到,难道还要继续等吗?或者说触发的条件不同,一定要“他”才可以?
先试试也无妨。
皇帝答应了,沈知澜肯定迫不及待的想要去山下逛逛,毕竟一到庙会,附近的小商贩农户都会带着东西来贩卖,什么样的新奇东西都有,从前光是听说没见过,他正打算长长见识。
“我也听说了,还有很多小玩具呢,走,快去看看!”离了大部队,沈葵也开始放飞自我。
沈知澜一边答应,一边瞄了跟随的侍卫一眼,眼熟,五官虽然不认识,但是眼神很熟悉,一眼就觉得好像认识。
沈知澜看了两眼后收回视线,继续跟人卖安利,刚绕过前方的小树林,就听到一个声音大喊着,“求夫人让我见她一面!”
等等,有情况!
沈知澜停下脚步,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发现周围隐隐约约已经有人听到动静,正打算过来凑热闹。
他回头看沈葵和周朗,意思就是,留下吗?
沈葵和周朗互相交换视线,那意思就是,看!当然看。
谁能忍住不去凑热闹?
追出来本来是想叮嘱侍卫注意安全的徐海一见这样子,立刻扭头回去通知皇帝,有情况发生。
真是奇了怪了!他们明明把每个在玉皇寺斋房的住客的情况查的一清二楚,确定无误也没有什么其他人会出现,结果一扭头,就有人出现,当真是神奇。
皇帝一听立刻穿戴整齐来到斋院里,等着看现场版,他赶到时,剧情已经进展到男子跪地哭求,斋房内无动于衷,其他房间隐隐开了缝隙,半遮半掩的等着听下文。
“刚才发生了什么?”
皇帝一问,自有侍卫把半柱香前的经过讲出来。
这片斋房有大有小,多数都是预留给想要继续听经的信众或者女眷的,大家都比较讲礼貌,进来就安静休息。
谁知道突然来了一个青年,进了院子后二话不说就跪倒,哐哐哐的响头磕下去,嘴上还喊着,求夫人让我见她一面这种话,吸引了全部人的注意力。
俊朗青年语焉不详的跪求,立刻就让人觉得这里面有秘密,而且还是桃色方向!所有人都竖起耳朵,等着后续。果然,青年虽然没说更详细的信息,但是三言两语就能让人猜到,他跟这家的姑娘有了首尾,如今过来求长辈松口。
谁家碰上这样的事情不恼火!谁家愿意自家姑娘碰上这样一个人!所以多半人是不喜欢青年的。
蹲在草丛里等后续的三人组也说,“这也太过分了,不就是逼的人下不来台吗?如果真心是要求娶人家的姑娘,自然应该去备齐礼物,请德高望重的人上门说合,不成也不能胡乱说,不然人家姑娘怎么办?”
“是挺缺德的,也不知道是谁家小伙,难道是想道德绑架,趁机上位?”
两人一起回头看沈知澜,沈知澜解释道德绑架的含义,两人恍然大悟,对,就是这个味儿!怪不得青年的措辞如此诚挚,他们还是觉得怪怪的,感情是这个原因。
三人继续蹲着,沈知澜突然说,“不对,这里斋房这么多,那男的怎么知道自己没找错地方?要是个空房间呢?难道有谁给他通风报信了?”
“对喔!”沈葵盯着紧闭的房门,“里面又是什么情况?”
跟他们想象的不一样,斋房内的人只有震惊和无措,吴夫人今天带着两个女儿出来上香,本想安安静静离开,却没想到冷不防冒出个男子来。
此刻吴夫人铁青着脸,质问两个女儿,“你们两到底是谁做出了此事?别人都找上门来了,还不肯承认吗?”
吴大小姐和吴二小姐百口莫辩,只能反复解释着,自己压根就不认识外面的男子啊!她们平时都是丫头嬷嬷跟进跟出的,谁有这个能耐突破封锁跟男子私会呢?
吴夫人捂着额头,“断案要证据,证明清白也要证据,这也是你们父亲常常教你们的,现在这局面只有长辈才能处理,你们如果一直隐瞒,等到事态捂不住时,更麻烦。”
“可是我真的没有跟人私会!娘你怎么不信我呢?”吴大小姐气的跺脚,简直想不到法子诉说冤屈。
憋死个人呐!
吴二小姐正要说点什么,就听到外面的男子颤抖着取出一只耳坠摆在手心,“这是信物。”
有隐隐的吸气声传来,耳坠,那可是耳坠!如果说发簪或者手镯类的饰品会有丢失的可能性,耳坠显然更私密,非得是姑娘亲自取下来赠送的不可。
吴夫人推开房门,从缝隙里看着男子说的信物,那耳坠是一小块纯色的翡翠雕刻而成的,还坠了两颗珍珠饰有金丝,有些家底的女子才能用。
关键是,这耳坠还是吴夫人亲自带着两个女儿去定做的,除了翡翠纹理不同,其余的都一样,这还不算实打实的证据吗?
第122章 第一百二二章
吴大小姐今天就带了那对翡翠耳坠, 条件反射去摸,幸好都在,但吴二小姐心中焦急, 有些日子没戴那对耳坠, 不知是不小心丢了, 还是被人偷去,也不能当做证据拿出来。
吴夫人气的要命, 可面对始终不改口的两个女儿, 又有些相信她们的品行, 自家孩子总不至于做出这种事。
但是更要紧还是先处理眼前危机,她倒是可以施展手段“仗势欺人”一把, 偏还投鼠忌器,担心损害到女儿名声, 而且也摸不清对面男子的底细,她更怕造成不能挽回的效果。
吴大小姐咬着牙, “实在不行,找护院把那个登徒子拖出去, 找个僻静地方扔下了事,反正我们家的人从头到尾都没有露面, 从护院他也看不出是谁干的。”
“不行!”吴夫人否决了这个提议, “登徒子未必知道, 但是旁边斋房的人未必查不到。”
小心驶得万年船,万一被人打听出来了呢?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难道就看着人欺负上门?我们连门都不能出!”吴大小姐负气说。
吴夫人正心急如焚,吴二小姐幽幽叹气, “要不然,我去吧, 我去顶上。”
“你?”
“凭什么?”
吴夫人和吴大小姐异口同声反驳。
“不交个人出来,外面的人肯走么?难道还要被堵在斋房里,一直出不去?”吴二小姐分析着,“外面的人口口声声跟我们姐妹有了首尾,那就让我出去堵了他的嘴,免得其他的姐妹被连累。”她忍住心中酸涩,“我是次女,不像大姐要紧,没关系的,不能让姐姐去顶这个雷。”
“不行,你又没有做错事,凭什么要被人一逼就把自己的终身胡乱决定?”吴大小姐坚决不肯答应妹妹的这个提议,两人眼看着就要争吵起来。
“呃,是不是打扰你们了?”一个声音突然冒出来,“继续,继续。”
吴夫人被吓一跳,“你是谁?”
只见斋房的后方有一扇低矮窗户做透气之用,仅有三尺来宽,只有体型瘦小的才能进出,现在被人撕掉两格窗户纸,露出半张脸。
吴家人瞬间远离窗户。
“一个好心人,想要来帮忙的人。”那边传来悉悉索索的动静,“方便把窗户打开吗?这里到处都是碎瓦片,有点没处下脚。”
吴夫人咬牙过去打开小窗户,她听出说话的人年龄不大,想着斋房小院不远处就是人,喊一嗓子就有人过来,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想要试一试。
窗户被推开,里面跳下来一个小孩,又一个小孩,又又一个小孩,一共三个,笑容满面的看着吴夫人。
吴夫人上下打量他们,看他们衣着穿戴不像骗子,抱着三分希望说,“你们有什么法子?”
“当然有,不过还缺一点道具,如果这位姐姐的耳坠能借来一用,就更好了。”为首的孩子指了指吴大小姐。
吴大小姐当即摘下耳坠,等着对方的主意。
又有人轻轻敲了窗户,大孩子过去接应,接过来一只雪白的大猫。
大猫是玉皇寺的僧人养的,性格温顺,见到人并不会伸爪子,只会轻柔的喵喵叫,特别的可爱。
那孩子接过大猫后,折了一根丝线当做项圈穿在大猫的脖子上,又把耳坠拆卸穿洞,挂在猫脖子上,全程猫猫都没有挣扎。
“谢啦,你挑的猫性格真好。”孩子对着窗户说了一句,窗户后的人没有回应。
“接下来还请两位姐姐先避一避,剩下的全看夫人怎么圆了,没问题吧?”
吴夫人深吸一口气,哪怕是为了女儿,她也必须没问题。
*
男子已经在外头候了半个时辰,那扇房门一直紧闭着,如果不是偶尔会有走动的声音,会让人觉得里面没人。
当真是沉得住气。
不过再怎么沉得住气也没用,耳坠这样有力的证据一出,言辞上怎么抵赖也会让人犹豫三分,是不是吴家人为了女儿的清名而坚决否认,不论怎么说,对他都是有利的。
直到现在,房门终于开启,衣着华丽的贵妇人站了出来,客客气气的对着男子说:“这位公子,我看你一直冲着我们这个位置说话,但说的东西我们一家子都听不懂,是不是中间有什么误会?”
男子迅速站起来,掸了掸衣摆上的灰尘,冲着吴夫人深施一礼,倒也有几分读书人的俊秀,他说:“我是冲着贵府上的小姐而来。”
“这有从何说起?”
男子于是说了一个看似浪漫的故事,书生,闺阁小姐,上香途中突逢大雨,一同在破屋中避雨,小姐遗失了耳坠,被男子拾到。
这男子当然就是现在的书生,他说自己思来想去觉得不能逃避责任,所以特意找上门来赔罪,当然也是执意求娶之意。
他要做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吴夫人牙根都咬碎了,这样语焉不详,不就是想说两个人在避雨过程中发生了什么,否则用得着“负责”吗?如果真让这盆污水沾上身,当真是洗不干净了!幸好,幸好。
她注意到附近斋房已经明目张胆把窗户推开一半,就为了凑这个热闹,所以故意把声音放大,用手帕捂着嘴,刻意问,“当真?”
“当日的僧人可以作证。”
“那你知道那是谁家姑娘?在家中姊妹行几?芳龄几何么?”
男子迅速回答:“家中姊妹行二,十五岁。”却没回答是谁家姑娘的问题。
“那又是谁告诉你,这家的姑娘就在这间斋房呢?”
男子吞吞吐吐,最终说,“是二姑娘亲自告诉我的。”
这下吴夫人彻底放下对自家女儿的怀疑,从头到尾她盯着两个女儿连眼睛都没错,哪儿有时间去给人指路?所以她又故意叹气,“唉,恐怕这位公子,从头到尾都找错了地方,白白耽误了功夫。”
“我们家,”她嗓门提到所有人都能听见的程度,“只有三个男孩子,并不曾有什么姑娘。”
不可能!
男子早就打听清楚吴家的情况,知道吴家几儿几女,甚至还看着吴家两位姑娘上香,这会子怎么会突然变成三个男孩儿?
“我就知道是你弄错了,还怕你误会,故意耽误了一会儿,没想到让你误会更深。”吴夫人脸上写着深深的怜悯,“老大老二老三,你们出来,让这位公子见一见。”
吴家的斋房里,当真钻出三个男孩子来,嘻嘻哈哈挽着手,又冲着着吴夫人喊娘。
“嗯。”吴夫人微微颔首,又道:“你瞧我没骗人吧?家中只有三个男孩,并无他人,想来这其中一定是有什么误会,公子还是去别处寻人吧?”
男子盯着这平白冒出来的三个男孩儿,不可置信的提高声音,“你们难道不是信阳吴家?”
“公子又错了,我夫君乃是萤州伍家,行伍的伍。”
男子掏出耳坠,“这,这不可能啊!”到底是哪儿出了错?
“呀,好漂亮的耳坠啊,但是我总觉得好像在哪儿见过。”三个孩子中,个头最矮的那个突然说,他踮起脚去瞧男子手心的耳坠,似乎想要看清耳坠的款式。
男子的手连忙一缩,生怕这信物被抢走。
“我也觉得眼熟唉。”
“我也觉得。”
三个男孩异口同声说。
墙角恰好传来一声细细的喵叫,男孩叫了一声猫咪,冲过来把白猫抱了起来。
白猫一点都不抗拒被抱着,还被他撸猫的手法撸的咕噜咕噜叫唤,专门抬起下巴,猫咪下巴一抬,项圈上戴着的物件就这么
露出来,坠着两颗珍珠带金丝,还有一小块翡翠。
四双眼睛一齐在猫铃铛和男子手心的耳坠上来回逡巡,反射扫射。
男子心生不详,还不等他想到更好的法子,抱猫的孩子就大声嚷嚷,“原来是这样,你的耳坠是从猫猫这里捡的!”
“不是!”男子条件反射回答。
抱猫孩子不服气了,“我眼睛又不瞎,明明这就是一对的坠子嘛!就挂在猫脖子上的,不信让大伙都来评评理掌掌眼,难道是我看岔了?”
他一声招呼,吃瓜群众哪儿还忍得住?纷纷冒头准备吃一手的瓜,瓜就是要现场吃才得劲啊。
男子躲闪不及,没能及时跑路,只能把耳坠亮出来,跟猫脖子上的作对比,果然像是一对,工艺都差不多。
“我就说从猫猫这里捡的嘛!还不还给猫猫?”男孩哼唧着说,说着就要去抢耳坠子。
男子任由耳坠被抢走,曾经的有力证据,变成了垃圾。
众人异样的目光盯着男子,现在很明显了,男子捡了一个耳坠子想要碰瓷大家小姐,却没想到今天被他盯上的不幸人家根本没来,反而换了一家,不然还真让他得逞了。
在所有人排斥和鄙夷的目光中,男子节节败退,掩面而逃。
“切,骗子!”男孩们冲着落荒而逃的男子翻白眼。
大戏落幕,吃瓜也吃完,吴夫人这才挺身而出,“今日不幸遇见小人,还好老天有眼证明了我家的清白,倘若此人报官,还请诸位做个见证。”
吃瓜群众忙说,“当然可以,此事义不容辞。”
吴夫人又说,“还有,这等骗子着实可恨!拿着清白人家的闺誉来碰瓷,幸亏我家都是男孩,但凡有一个女孩都会让对方得逞,说都说不清楚,那姑娘的一辈子可就被糟蹋了,想救都救不了,这样的鬼蜮伎俩也请大家向亲朋好友多说说,以作预防,免得自家的女孩吃亏。”
众人一听对啊,这种碰瓷手段确实防不胜防容易上当,连忙记下细节,准备告诉亲友。
第135章 第一百二十三章
吴夫人挂念着两个女儿, 等人群散去后重新回到斋房,见她们还知道躲在隐蔽处,不免欣慰, 双双揽住她们。
吴大小姐听到外面的动静散去, 又是忐忑又是庆幸:“人真的走了?”
吴夫人咬着牙说, “确实走了,但我派了人跟上, 总要知道到底是谁, 这么算计我们。”
没错, 吴夫人打心底里觉得这是一场精心计算的碰瓷局,仗着她们玉瓶不会跟瓦罐硬碰硬, 就使出这种无赖手段,想要借机上位。
现在对方阴谋破灭, 但难保卷土重来,她们要提前做好预防。
吴二小姐眼神闪了闪, 终于下定决心说,“我的首饰都是红枫那丫头管的, 平日如果丢了,她肯定记过的, 现在无缘无故少了耳饰, 必然跟她有牵扯。”
“有道理, 回去找她好好问个清楚。”
吴家母女已经想好该怎么查清后续,突然想到什么, “那三个孩子呢?”
身边的仆妇答,“已经走了。”
“连姓名都没问到?”
“他们什么都没说。”
吴夫人遗憾说:“帮了我们这么大的忙, 竟然连名字都没留下。”
“既然同在京城,早晚会有相遇的时机, 母亲到时再重重的谢也不迟。”
“好,我记住了。”
*
沈知澜他们仨一溜烟跑出老远,这才彼此对视,笑声一连串的冒出来。
惊险,刺激!他们长这么大,还没干过这么刺激的事情呢!冒充别家孩子,当场怼人,怼的对方落荒而逃,实在刺激又有趣。
“不过他的功劳也不小喔!”沈知澜指了指跟在后面的侍卫,“找来的猫猫性格温顺,给摸给抱,出现的时机还刚刚好。”
跟随身后的御驾卫轻轻点头。
沈知澜的目光在施初身上轻轻一转,又重新收了回来,虽然施初又变了样子,但他还是一眼认了出来。
这时,沈葵冷不丁的问,“但是澜哥儿,你怎么知道那边的情况?”
正在嘎嘎乐的沈知澜:???问到点子上了。
他绞尽脑汁想借口,然后发现失败了,他跟吴家人一点交集都没有,连扯谎的由头都没有。
“呃,这个,那个,或许,也能”沈知澜正准备瞎编一个借口出来,见两双四只眼睛都看着,他泄了气,只好半真半假的说,“这是我的秘密,只告诉你们两,你们两不能泄密喔!”
沈葵指天发誓,“我绝对不泄密!”周朗也同样发誓。
沈知澜专门把人拉的远了些,以目光示意施初他们别跟上来,这才神神秘秘的说,“其实我昨晚做了一个梦。”
“* 梦?”沈葵砸吧嘴,“难道梦里就是吴家的故事?”
“对啊,有些细节一模一样。”沈知澜说着,“梦里我们没来玉皇寺上香,但是吴家的母女来了上香,然后,没人阻拦这事,于是吴家二小姐就只能被迫认下此事,跟那个男子定下婚约,还成亲了。”
“这也太不要脸了。”周朗说,“趁火打劫,无耻之徒。”
“就是。”
“然后那男子成婚后,说自己同样逼不得已,是被逼无奈才做下坏事的,并且通过日积月累,慢慢赢得了吴家人的信任。”
沈葵已经开始皱眉头,显然他不喜欢这个梦。
“然后等到吴二小姐逐渐接受那人后,他趁机让吴家落败,一无所有,最后告诉一直信赖他的二小姐说,他从来就没有真心的喜欢过她,只是为了复仇,这才卧薪尝胆,如今心愿得偿,再无瓜葛。”
沈知澜说完手一摊,“气的我啊,牙根痒痒,当时就从梦里气醒了!”
周朗恰好在此时补充,“难怪你昨晚半夜锤床板呐,我都听到动静了。”
不,其实昨晚是梦里打游戏被队友拖累输了,沈知澜做出深沉的表情,“没错,你们就说这梦气不气人?”
两人异口同声说,“气!”
“所以啊,刚好我们逛到这里,刚好还跟我昨晚的梦吻合,算不算上天的启示,专门要放吴家母女一条生路呢?”
“这当然算了。”沈葵甚至强调,“上天有好生之德,专门提示你呢。”
“没错。”沈知澜狂点头,然后对手指,“但是这事说出来我怕你们不信,只能干了再说。”
“要是旁人说的,我还真的不信,但是你说的,我至少能信五成。”沈葵比划了一个五,“然后撞到真人真事,至少信八成。”
“啊,这才八成啊?太少了太少了,至少十成,不,十二成!”沈知澜开始耍赖。
“行行行,好好好。”沈葵敷衍点头。
沈知澜好不容易把这茬混过去,几个人嘻嘻哈哈的去山下逛集市去了。
施初偶尔回头,见到同样是御驾卫的人马,便重新转头,留心眼前的护卫任务。
*
“回皇上,刚才那碰瓷的男子已经被捉了,从头到尾都不知道到底是谁干的。”
“做的不错。”
皇帝今日出行的目的已经达到,便有闲心去找糊涂大师下棋了。
糊涂大师正在后院里等候,摆好了棋盘,做出欢迎的姿态。看两人的肢体语言,竟然还是熟人。
微风吹拂,树叶轻轻晃动,一局已经终了。
皇帝扶额,“还是这么臭棋篓子,我说你就不能学一学棋艺吗?”
“贫僧终日苦读经书,对下棋只是略懂,消磨时间而已。”糊涂大师笑了笑,“每次遇到困难,只要想想下棋,就能开悟。”
“这么难的棋都学了,再也没有什么困难能难倒你?”皇帝饶有兴趣的说。
“不,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放弃。”糊涂大师果断说。
皇帝无语的白了他一眼,也懒得生气。
“说起来,皇上今日心情上佳啊。”糊涂大师说。
“因为我有了小秘密。”皇帝微微一笑,胜券在握。
*
心满意足的逛完庙会,沈知澜带着一筐子的纪念品回了家,今天买东西有人报销,这不得开开心心买个痛快?但是皇帝到底为什么突然想要带人逛庙会?难道他出门也想找个逛街搭子?
沈知澜把各种小玩意分给亲近的人,也暂时没人找他,他狗狗祟祟躲在房间里,检查刚刚出现的话本。
现在弹出来的话本实在太多,他也不会每一个都看,都是挑了感兴趣的瞧一瞧,或者被触发了他才知道。
比如才触发不久的《耳坠泪》,一本典型的虐恋情深文,女主就是吴二小姐。
她先是逼的无路可走被迫承认婚约,跟男主相处后情愫渐生,然后又被男主报复到家破人亡,想要豁出命去报复时又发现自己身怀有孕,好容易躲着生下孩子过了几年安生日子,又被男主找到,她逃,他追,他们都无路可退。
经历了一遍又一遍的虐身虐心后,男主终于发现他报仇找错了人,吴父并不是他的仇人,但是他却是吴二小姐实打实的仇人,两人之间的裂痕难以弥补,终成陌路。
对此沈知澜只想问一句:你们话本里的主角是不是都没长嘴?查清事实能要命么?
牙疼,相当的牙疼。
然后就是沈岩叔叔喜当爹的故事,话本名《富贵之下》,沈岩并不是故事的主角,主角是那个高烧不退的孩子,沈岩被按头认子非常不高兴,对孩子不上心,孩子在王府长大也同样被王府苛待,长大后含恨在心跟着青花教,一起掀翻了整座王府
现在能确定此子并不是沈岩的孩子,未来的故事还会怎么展开
沈知澜正思忖着,系统突然探出提示,叮,该话本可以购买番外。
番外是主线的延伸,讲述了主线之外的配角故事,或者说补全了某些故事情节,或者是主角的心路历程,沈知澜饶有兴趣的花费了9点八卦值购买了番外。
等等,为什么是9点而不是10点呢?凑整不行吗?强迫症犯了!沈知澜买完番外后开始阅读,发现讲述的是整个故事的起源,竟然是青花教。
这个拥有奇怪名称的组织深埋地下多年,拥有无数的能量和无数的人手,谁也说不清它有多大,但是它暗中策划了这起偷天
换日的故事,把不属于沈岩的后代塞给他,又不断煽动此子的不平,最终酿成惨剧。
《耳坠泪》的故事同样如此,是它误导了男主的寻仇,让他借机对付吴家人,吴家人倒台后又坐收渔翁之利。
沈知澜豁然站起,这可不行!青花教如此行事,不知道酿成多少冤案,又有多少人倒霉,他既然知道了真相,肯定要想法子告诉当事人,让他们小心提防啊。
至于到底怎么告诉,就是见招拆招了,实在不行就重启他的告密小马甲,只要事情说的准,总能引起重视的。
对于新增的小跟屁虫,沈岩表示有以下六点想说:
他很无奈,“你除了上学就不用干点别的吗?”
“有,那就是关心岩叔叔咯。”沈知澜小心看了他一眼,“我也是担心你嘛。”
“我还好,只要证明了清白。”说着沈岩又咬紧了牙关,现在想起他还是愤恨不已,这不是成心在他跟夫人之间捣乱吗?他答应过无异生之子,扭头就冒出个私生子来,家里还不乱起来?
哼!
不过,终于还是有人相信他的,沈岩十分欣慰,又想起当初沈知澜被割的手指头,“伤口好些了吗?”
沈知澜伸出手,这手指头上的伤好的快,现在已经结疤,快好了。
放下一重心事后,沈岩又说,“别担心,我已经查到一些眉目,早晚会把幕后的人揪出来。”
看他这么信心满满的样子,沈知澜也就打算见招拆招,顺势打补丁了。
第124章 第一百二四章
沈岩抛开最初的担忧和不爽后, 冷却的脑袋里智商又重新占据了上风。
首先,那位姑娘实打实是王府内的侍女,有私情的人想必也是王府内的人, 而且还知道自个的肩头上有伤疤沈岩不自觉的摸着肩膀, 其实已经锁定了目标, 只缺一点更实在的证据。
但当着沈知澜的面儿,沈岩却不能提这点, 借着小孩子家家不要管这些, 把沈知澜哄走了。
切!沈知澜心想, 没关系,他可以厚着脸皮多来几次, 实在不行就借着系统查看也行。
不过,沈岩手段不差, 嫌疑人的范围也很小,他已经查到人了。
再次被排除在吃瓜现场的沈知澜:
没关系, 他有万能的系统!话本除了原先的路线,还可以看到改动后的路线, 只需要花点八卦值而已。
值。
宗令府。
今日王府的主人把各房子嗣的当家人都叫到了正厅,又让其余仆从都在室外等候, 自己朝着厅堂, 一言不发。
王府的几房子嗣挪来动去, 屁股下跟有针似的,偏生碍于父亲的尊严, 不敢开口说话。
良久宗令才开口,“我们府上, 最近出现一桩丑闻,肇事者我已经查到, 就是你们几个,证据确凿,还牵扯进了朝堂。”
几兄弟面面相觑,最后都把目光投向沈岩,他是长兄理应是他开口,沈岩却闭口不谈,活像变了哑巴。
次子只好硬着头皮说,“爹,到底是怎么事情让您这么担忧,您不妨直说。”
“我也想直说,终日里管着别家的家务事,临了却没管住自己的家人。”宗令疲惫的一挥手,“不管如何那人也是我的孩子,我给他最后一个机会,夜里来我书房自己说清楚,拼着这张老脸我也会去求情,减轻他的处罚,如果他不想要自首的机会,就只能公事公办了。”
说罢他一挥手,“你们自个选吧,我在书房等着。”宗令自顾自走了,只留下几房人心中忐忑。
沈岩是第一个起身离场的,他的二弟连忙跟上长兄的步伐,“大哥,这到底怎么回事啊,我听着糊里糊涂的。”而且看爹的表情,事儿还挺大,他只能赶紧去找兄长探探口风。
沈岩看着二弟也看着后面几个兄弟,“有人做了一桩事不肯承认,还推卸到旁人身上,不敢去担这个责任,但这事并不是他想的那么简单,还牵扯到了朝廷,爹舍了老脸去皇上面前求过情,只说咱们关起门来先自首,能够减轻罪责,二弟和大伙儿,看着办吧!”
说完沈岩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宗令心知兄弟阋墙的危险,前三子俱是一母同胞,唯有老四老五是庶出,平日也低调,一门心思的吃喝,平时半点危险都不沾,老二回头一见他们那个吭哧瘪肚的样儿就来气。
这样的性格能干出什么蠢事来?难道是欺男霸女,包揽诉讼了?老二一个激灵,突然觉得莫不是自己干的事发了?越想越觉得有可能,老二心事重重的离开了。
回去想了很久,还是觉得这事早认罪早完事,说不定还能减轻罪责。
老二翻身起来,狗狗祟祟摸到老父亲的书房里,果然宗令点着灯还在等,老二一张嘴就开始认错,“爹,我干了蠢事,我认罪。”
“喔,什么事?”宗令不动声色。
“我从古玩斋买了一副假画,被坑了五百两,我假装不知道,扭头又把这副假画卖给了恒王世子,他是不是发现了,撺掇他爹要在朝堂上找我爹的麻烦唉唉唉,爹你抽棍子干嘛?小心闪着你的腰啊,嗷,爹你打我干嘛,我不是承认错误了吗?”老二的狗哭狼嚎传出来老远,他觉得自己委屈死了,不是已经按照爹说的来自首了吗?干嘛还要挨打。
宗令看着他不成器的次子,气的炸了毛,对着旁边的沈岩说,“拖到旁边去,等会儿再跟他算账。”
老二坐在旁边房间还一脸委屈,爹怎么出尔反尔?
处理好老二后,老三也同样来了,张嘴就是认罪,而他认罪的内容让宗令顺手操起棍子,重复上演了刚才的追逐战,嚎叫再次传出。
从系统里探知到这一幕的沈知澜:
他有六点要说。
除了这两傻蛋闹出的乌龙,宗令并没能等到其他人,可见对方心存侥幸,想蒙混过关,倒把别的诈了出来,既然如此他也不用留情面了。
“去把老五叫过来吧。”
沈峪被叫到书房时,心里还揣着几分侥幸,等看到父亲和大哥都在时,还试图装出无辜模样:“爹,我连王府都很少出,可没干坏事!”
沈岩接口,“你确实没出王府,坏事都是在王府内干的,这是珍珠的口供,你自个看吧。”沈岩劈头盖脸扔出一叠纸,砸到
沈峪的头上脸上,沈峪捡起来一看,心中再也没有侥幸,反而厚着脸皮承认了,“没错,我确实睡了个丫头,还跟她有了孩子,这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京城勋贵中难道少了这样的事吗?我自己难道不是丫头生的?”
“了不起就是一顶轿子抬进府的事,还要怎么样?”沈峪摆出无赖模样,甚至自揭身世。
可宗令并没有被这样的招数打动,他慢声道:“你母亲虽是丫头出身,但也是摆过酒过了明路才入府的,可没做出什么旁的。而你,不仅玩弄了那姑娘,不顾念自己的亲生血脉,还从一开始就打着让你大哥顶包的念头,这些可都没诬了你吧?”
沈峪破罐破摔说:“我大哥是王府长子继承人,这点事情难道担不起吗?”
宗令难掩失望,“看来你真是污了心肠,做出这样的事情还不思悔改,让外人利用还不知,我怎么会有你这么笨的儿子?”
“那当然是因为我母亲出身低贱,玷污了您的高贵血脉,老鼠的儿子自然会打洞,对吗?”
宗令气的哆嗦,沈岩只好先扶着父亲,单刀直入:“不用掩饰了,你是为了掩护那个背后出主意的人吧?虽然我跟你年岁相差大,倒也相信自己不是个那么讨人厌的家伙,肯定是有人在你背后怂恿,你才会冒出这样的念头,说罢,那人到底是你的奶兄弟,还是哪个小厮?”
见沈峪还是不肯开口,沈岩淡淡的说:“你不说也没关系,你身边所有人都已经被关押起来,重刑之下总会有人招的,宁错杀,不放过。”
“不,你们不能冤枉无辜!”沈峪惊叫。
“他要害我家满门,我怎么不能用手段?他是青花教的人!你知道上次牵连进青花教事宜的人,杀的人头滚滚,连棺材都买不到吗!”沈岩厉声喝道:“沈峪!你还姓沈,念着这点养育的恩情,你就老实交代,至少能从轻发落,否则别怪我大义灭亲!”
沈岩说完,直接命人进来把沈峪捆上堵上嘴巴,竟然不肯再听他说话。
宗令气过后,又跟沈岩商量该怎么办,沈岩说:“一切都听皇上的,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他现在就是庆幸,那日珍珠抱子认父时,那么巧就撞上皇帝在场,一切都发生在眼皮子底下,至少把自家嫌疑摘去一半,虽有失察之责,至少不是蓄谋已久。
“你能记住这点就很好,为父在这么多宗室里能够屹立不倒,靠的就是听话二字。”宗令遥遥想起另一个被逮住的嫌疑人,人就怕比较,跟那人一比,至少自家人没出事。
被关进天牢的另一个嫌疑人,经过好几番的审问后,终于吐露了事情。
徐海拿着供状回去交差,皇帝至少瞄了几眼,“他交待的怂恿他去吴府碰瓷的僧人呢?”
“奴才已经派人去搜了,只是人去楼空,僧人怕是连夜逃了。”徐海小心翼翼回答,生怕答的不好,就让皇帝生气。
皇帝在虚空中瞄了两眼,重新在纸张上写了一个地点,“点齐兵马,不许告诉任何人此行目的,直奔此处将所有人都逮着,有活口就行。”
徐海接过白纸一看,发现是京城郊外的一个小村落,他不敢多问,躬身去了。
因为他们准备齐全,大军压境时对方还懵懂不知,整个村落一个不落,全都被逮住,这场暗中策划的阴谋才被揭开一个角,原来不止沈岩和吴二小姐,青花教还利用各种方式安插了很多人手,掌握着很多人的把柄,彼此连成关系网,只要一声令下,就会徐徐转动,掀起巨大的风浪。
好在,他们现在都被逮住了。
*
京城百姓轰动了,因为御驾卫押送了几百号人进牢房,险些让人以为是谁家犯了抄家大罪,等人稍微一问,还不如犯抄家罪呢,整个村子的人连鸡鸭都没放过,狗路过都要被踢一脚,蚂蚁窝都被灌开水,确保没有遗漏。再一打听,喔,是青花教啊那没事了。
这货利用各种骗术去招揽信众,又让信众捐献全部家财,欺男霸女的事情没少干,被揭穿后还利用信众定罪,当真是臭名昭著,现在被逮,百姓只有拍掌叫好的份儿。
“活该!让他们干坏事!”给沈知澜科普青花教事迹的大叔狠狠唾了一口,“当时还骗我爹什么符水治百病,但是要用全家的家财来换,我娘忍痛换了,结果我爹病没治好,家当也没有,还把我弟弟卖了,现在都没找着!”
沈知澜顺手在系统里瞄了一眼,安慰大叔说:“现在青花教的人认罪伏法,否极泰来,大叔您去最近的道观上上香,没准神仙看在您虔诚的份儿,给您指一条明路呢!”
大叔乐了,“借你吉言,我正有这个想法。”说罢乐颠颠的找了个道馆去上香,结果跟里面的道士打照面时,一眼看出道士的手腕上有个跟他弟弟一毛一样的胎记,久别重逢的亲人抱头痛哭。
日行一善的沈知澜微微一笑,深藏功与名。
*
这青花教的人搅风搅雨,在各处都拼命安插人手,甚至还能忍耐住布局十几年,当真是一把好手,太平盛世潜藏的深,如果遇上风雨飘摇时,想必能够乱上加乱,幸好被找出来了,还省了沈知澜绞尽脑汁去通风报信呢。
不过皇上和御驾卫还是有两把刷子嘛,听说全程都是御驾卫办理此案,居功至伟,情报功夫也做得好,顺藤摸瓜抽丝剥茧找到罪魁祸首。
沈知澜想起自己前世看过的小故事,某位老皇帝手里的情报机构,连人家夫妻两人的关门夜话都能重复的一清二楚,当真厉害。现在想想,皇上的御驾卫也不差嘛,精准的跟安了监控一样,一查一个准。
丝毫不知道自己才是那个精准监控的沈知澜,高高兴兴的回家。
*
最后的处置结果还算公道,并没有牵连到宗令府,但对于珍珠姑娘两母子来讲,就显得很是尴尬了,当爹的坐牢去了,她们两母子名不正言不顺,难道还能留在王府吗?
终究还是宗令不忍心,在跟皇帝请示过后,把两人安顿在某处普通的民宅里,让珍珠宣称丧夫,以后过着普通的日子。
“这样对谁都好。”宗令这样说着,“天下之大,也容得下一对无辜母子。”
可是宗令爷爷的胸襟也大,容得下很多很多,沈知澜想,怪不得宗令爷爷处理琐事纠纷,还能这么有人缘,他实在是个了不起的长辈。
*
青花教的事占据两个月京城热搜榜C位,街头巷尾都在讨论此事,等到平息时,也渐渐入秋了。
C位就是有排面,酒楼茶馆里所有说书先生都在讲着各式各样的传闻,把青花教的种种劣迹说的一清二楚,偶尔也会有好事,比如这个青花教伏法当天就找到失散亲人的故事,听的好多人泪撒当场,哭成一团。
好奇心重的沈知澜:???等等,怎么有点耳熟?
他听的不亦乐乎,险些忘了自己的宝贝辣椒种子,幸好有沈玄许隔段时间就会回报辣椒的生长情况。
“长到一尺多高了。”
“开了好多小白花,没什么香味,也不像是花卉啊。”
“长出奇怪的果子,表皮很光滑,青色的。”
沈知澜点头,“继续让它长,到时候看看到底是什么。”
沈玄许自无不可,毕竟他也很好奇这玩意到底是什么。
沈知澜对比了一下辣椒的生长过程,怎么觉得好像比现代的品种长的更快呢?难道是系统出品并非凡品?
只能先等等看。
这些辣椒在露天生长,承接阳光雨露反而很茁壮,从最初的一点大慢慢生产,然后变的舒展,尾端带着一点红色。
“虽然没什么香味,但是看着还挺好看的,跟灯笼一样,要是到处都挂着,还是挺好看的。”沈葵点评着,觉得这是绝佳的装饰品。
想想棉花刚被传入时,也被当做观赏花卉种在园林里,沈知澜不禁为沈葵犀利的目光点了个赞。
其实青椒就能吃,但如果想要育种最好还是等到彻底成熟,沈知澜估摸着这些辣椒长到差不多,偷偷摘了两三个,准备研究一下怎么吃。
其实辣椒的吃饭有非常多种,单独做菜或者调味都可,属于百搭款,鉴于手头只有两个,他决定还是当调味用。
他邀请了沈潭和沈葵一起来品尝,沈葵再三表示怀疑,“这玩意儿不会有毒吧?万一中毒怎么办?”
“所以才需要你们助阵啊,万一我中毒了好及时送医。”沈知澜也同样严肃脸,“古有神农尝百草,今有沈知澜舍身尝灯笼草!”
沈葵愣了一会儿才发现沈知澜在涮他,气的追了好长一段。
笑闹过后,沈知澜这才开始做辣椒面,先把两颗辣椒切成细碎小段,放在油锅里滚一圈,一股呛人气味就被激发出来。
沈葵第一时间窜了出去躲避这股味道,沈潭扒着门框期期艾艾,“要不然,还是别搞了吧?这味道好奇怪。”
沈知澜呛的眼泪花直滚,还要嘴硬:“马上就好了,一会儿就不呛了。”
等他把铁锅挪开,煎过的辣椒段撒进面条里搅拌后,呛人的味道逐渐散去,重新变成一股好闻的味道,而且让人一闻就想吞口水,口水疯狂分泌。
沈葵重新进厨房,对着那碗面好奇的不得了,“真的能吃?”
“没事,我第一个来。”沈知澜拿起小碗挑了一缕面条,“我准备吃咯。”
“没事,我们两抱你一个肯定没问题,肯定会把你及时送到医馆的。”沈潭郑重承诺,眼睁睁看着沈知澜把面条往嘴里送。
熟悉的香味在味蕾上炸开,辣鲜香各种味道混合到一起,在加上麦子本身的香气,绝啦!
沈知澜吃完这一筷子后,又郑重说:“没怎么尝出味道,再来一点,”
“好,那你有不舒服,一定要马上说。”沈葵还很担心。
沈知澜吸溜完面条又说,“盐淡了点,再试试。”
“酱油少了点,再试试。”
就算沈潭沈葵是傻子也该反应过来,他在混吃混喝!沈潭一把抢了筷子,“也让我试试。”
他小心的把面条送进嘴里,从来没感受过的味道一下子刺激的他脸颊涨红耳朵滚烫,但是等那股火辣辣的劲儿过去后,又觉得口味无穷,还想再试一试。
沈潭悄咪咪伸出手准备挟第二筷子,又被早有准备的沈葵挡下,沈葵说:“该我试试了吧?”一个不小心这两货就吃了一小半。
一刻钟后,沈葵辣的只吐舌头,偏偏还要叫着再来一点。
“没了没了,彻底没了。”连碗底都捞干净,沈知澜直接把碗一翻,啥也不剩。
沈葵回味着:“这东西味道比茱萸还好,虽然刚开始可能不能接受,但多试试就会觉得好吃。”
“而且还有一种热腾腾的感觉,从肚腹之间升起来。”
沈知澜引导他们,“这要是在冬日里,外面大雪飘飘,室内煮了这么一份锅子,热汤在锅里来回翻滚,切的薄薄的肉片在锅里一滚,蘸上香油,葱花,芝麻酱,厚厚裹了这么一层”
吸溜,这是流口水的声音,沈葵条件反射在自个嘴上一拍,发现流了好多口水。
理解理解,谁能不馋冬日里的一口火锅呢?沈知澜表示非常理解,“我觉得这东西肯定能当调味料使,只是现在不够多,不如交给宗令爷爷,让他来处理。”
沈潭从满脑子打滚的肉卷里腾出几分理智来,“不行,现在谁也不清楚,万一吃出什么毛病来呢?我们仨也试过了,等几天再说也不迟。”
好吧,沈潭说的也是老成之见,沈知澜就再耐心等几天。
第125章 第一百二五章
三天后, 他们仨也没有出现任何异状,呃,如果馋不算的话。
毕竟这口确实回味无穷, 垂涎三尺。
确认这东西确实能够当做调味, 而且吃了浑身发热后, 他们仨就商量好,准备通过宗令的渠道上献, 辣椒才能让更多的人受益。
但是沈知澜思考后说, “这事是不是该让院长他们去说更好啊?”他们跟宗令爷爷关系好是一回事, 越级禀告是另一回事。
“你说得对,差点忘了。”沈潭点头, “让先生们去说更好。”
然后他们仨挨了一顿骂,中心思想就是怎么敢随便吃稀奇古怪的东西, 万一中毒了怎么办?沈知澜弱弱想要反驳,都被秦先生怼了回来。
低头, 认怂。
等秦先生骂完后,他又口风一转, “但是你们这种勇敢尝试的举动还是值得鼓励的,对新鲜事物永远都要保持一份好奇心, 一份敏感, 可别让庸碌覆盖了你们的心。”
沈潭刚露出半个笑, 又被训了,“但是一切都建立在安全的基础上, 知道吗?”
“知道了。”三人躬身回答,然后才由院长跟秦先生一块儿去验看后院荒地的植物。
沈潭看着跟院长并排行动的秦先生, 突然想起什么来,“秦先生到底是何方神圣啊?刚才他训话, 院长反而笑眯眯看着。”他们作为上下级,这样子一瞧就不对啊。
“我倒是猜出几分。”
“我也是。”
沈知澜跟沈葵异口同声的说,沈葵让了沈知澜,他就先说了:“秦先生一看就是书香世家的出身,学识渊博博览群书,加上姓氏基本能够圈定到江南范围,他可能平时声名不显,但他妹妹小秦先生可就有名多了,在女先生这个范围里一筛选,不就只剩下江南的“一门三状元”的秦家吗?就是不知道秦先生行几。”
“厉害!”沈葵伸出大拇指赞道,“我没猜着,但是舅舅告诉了我秦先生的身份,让我珍惜求学的机会,以秦先生的本事,
便是进国子监都照样能行,如果现在设了上书房,秦先生肯定头一个进去。”
“这么一想,我们岂不是大赚特赚吗?”
“你说呢?”
沈知澜和沈葵异口同声道。
*
院长和先生们先摘了几个辣椒带出去给大夫检查是否有问题,秦先生绕着这块荒地走了两圈,“这东西到底是怎么发现的?怎么会好端端长在此处?学堂里也并无外人进出啊。”
沈葵率先举手:“这东西是澜哥儿最早发觉的,他以为这是什么新鲜的花木,觉得新奇有趣,于是就一直盯着,大伙儿都知道,还帮忙一起做了这个栅栏,防着小鸟来啄。”
秦先生看着这稀稀疏疏,手工粗糙的篱笆,嘴角忍不住弯了弯。
“至于这东西怎么长出来的,秦先生,我有个猜测。”沈知澜早就准备好了说辞,现在娓娓道来,有理有据,“小鸟天性喜欢啄食果实,有些果子比较小,被啄食后种子就被小鸟咽下去,小鸟又飞来飞去随处排泄,没准就是小鸟带来的呢?”
这也算是一种天上掉的,对吧?
院长跟其余先生面面相觑,倒是秦先生说,“我确实在书里见过这种说法,不过现实中还是头一次见到,也有道理,很多深山里的野木就是这样长出来的。”
秦先生都这么说,院长们再无异议,毕竟别的也解释不了,对吧?
院长先命人加固了篱笆,又写好条陈递交给宗令,宗令每日要处理的事情很多,只有闲暇才会看看这些条陈,至于出现了什么新鲜玩意儿,他也不怎么留心。毕竟每年打着祥瑞,一会儿有白鹿,一会儿有白虎的祥瑞实在太多,大伙儿心底都明白怎么回事,笑笑就过了。这回也一样,要不是看在条陈上写了几个孩子的名字,宗令都懒得多看两眼,但他想了想,还是重新写了个条子,递送给皇帝。
这张条陈就一直搁在文书堆里,等啊等,等到花儿都谢了。
自从事情递上去后,沈知澜就巴望着早点派人来把辣椒种子带走,这样才能早点开始繁育,结果踮着脚等啊等,就是没动静,到底是哪儿出错了?
沈葵安慰他,“没准是宗令正忙呢。”
好吧,这也算是一个理由,沈知澜心想急也急不来,等吧。
这一眨眼就又等了三天,沈知澜都准备重新换个法子时,突然发现学堂的后院围了不少人,隔着老远他先看到了徐海,好奇靠近,徐海笑着招呼,“澜公子来的刚好,皇上* 正在里头,要进去看看吗?”
“皇上亲自来了?”沈知澜瞪大眼,就为了十几株辣椒吗?
“哟瞧您说的,皇上说那东西可贵重哩,什么冬日里的至宝,又是什么来着,奴才记不大清,您进去,刚好看个明白。”
他都这么说了,沈知澜当然不客气的迈步进去,只见院长跟先生们正战战兢兢的候在一旁,皇帝正对着长势喜人的辣椒转来转去,时不时轻轻拎起来看看。
现在这些辣椒尾端已经慢慢变红,红艳艳的,卖相确实不错。
宗令居然也在,很是不解的问:“这东西能干嘛?难道是什么贵重物?”瞧皇帝那欢喜的样子,比捡金元宝还开心。
皇帝喜滋滋的抬头,“这东西我曾经在天杂书上看过,来自海外,口味独特,而且冬日里食用能让人浑身发热,是个好宝贝啊!”他盯着辣椒的眼神火热,确实比看金元宝还热情。
宗令一下子就理解了,效用属实的话,确实是个好宝贝,边境和京城,凡是寒冷区域都可以派上大用场。
“来人,先把这一片的杂草都除掉等等,还是别除了,没准还能再长一点出来,暂时不要除。”皇帝数了数,一共有十四株辣椒,想必能结不少的果实。
恰在此时沈知澜凑过来,宗令想起这辣椒还是他们仨一起发现的,连忙问起东西的来源。
沈知澜再次重复“天上掉的”论,反正又没人拆穿他的瞎说。
皇帝笑道:“好小子,有点运气在身上的,好东西让你发现了。”
沈知澜心想,还不是因为自个馋,想要吃火锅么?至于表扬他就笑纳了。
皇帝还带了农官来,本来是想要把辣椒移栽走的,但是农官检查过后说作物已经接近成熟,贸然移栽考虑到成活问题,还不如就暂时留着,等到所有辣椒都摘下后再说。
常见的辣椒都是一年生植物,很难过冬,农官的建议其实很专业。
皇帝很遗憾,也只好遵从这个建议,叮嘱农官一定要小心照顾这些辣椒,弄清楚它的繁育方式,农官慎重点头。
见皇帝终于把全部辣椒收归国库,沈知澜傻眼了,这不给自己留点?吃不着火锅,至少来一碗麻辣牛肉面吧?
皇帝瞄了他一眼,“馋嘴猫,现在辣椒少自然要留种,等以后种多了,朕赐你几百斤都行。”
可那也是几年后,今年肯定是吃不着了。沈知澜有心想解释辣味来源于辣椒皮,辣椒籽才是种子,可解释不了他是从哪儿知道的,只能怏怏闭嘴。
实在不行,用茱萸代替也行,天气冷的就要一碗热乎乎的汤啊!
*
宗学后院居然发现了新品种的植物,据说还是从天而降的,传的是越来越邪乎,效果可比单纯的“白鹿白鹤”级别的祥瑞还要夸张。
要不是后院已经被侍卫守着,不知道多少人想要去瞅一眼祥瑞到底长什么模样,有什么神奇之处。
学堂的学生虽然不能近身看,但每每都是站在较近的位置,洋洋洒洒指点江山,或者感慨自己当初慧眼识珠,还帮忙造过篱笆呢。
这可是全学堂的荣耀!
沈知澜从后院路过时,正巧有个身穿黄衣的小姑娘来回走动,踮起脚尖想要一窥辣椒的真面目,碍于侍卫,她连近身都不能,只能巴巴等着。
见到沈知澜路过,连忙问道:“前头就是祥瑞所在么?”
沈知澜偷偷瞄一眼,“你是谁?”
“我?我是隔壁的学生,早就听姐姐们说过这里,好容易才有机会来看看,结果什么都看不见呢。”黄衣小姑娘踢了地上的小石子一脚,“好可惜。”
“现在都是侍卫守着呢,就怕有人偷摘,这些辣椒都是要留种培育的,要是养出来以后可以去百珍园看。”沈知澜说着话锋一转,“不过虽然隔得远,找个好角度还是能看到的。”
“真的?我能去吗?”小姑娘高兴极了。
“诺,就在前面的假山那儿,爬的高看得很清楚。”沈知澜指路后,黄衣小姑娘顺着他指的方向到假山,把裙子一扎收拾利落,三两步就爬到假山上,遥遥看着荒地。
居高临下,这个角度果然更清晰,能够看到很多成熟辣椒红艳艳的挂在枝头,红绿相间煞是好看,颇有美感。
“确实漂亮。”黄衣小姑娘忍不住动了动手指,想要把这副美景画下来,可惜身边没带纸笔,不能畅快挥毫。
她看够了跳下假山,对着沈知澜道谢,“多谢啦,要不是你指路我还找不着呢。”
“不客气,应该的。”沈知澜摆手后,突然说,“但是你,不是隔壁女学的学生吧?”
第125章 第一百二六章
小姑娘轻轻眨眼, “你在说什么呀?我就是隔壁的学生你又没有见过所有的学生,怎么知道我不是?再说了,我还穿着学堂里的制服呢。”她展开衣袖, 示意看她的服饰。
沈知澜会开口当然是有八成把握, 他说:“我虽没见过所有学生, 但是两边挨得近常来常往,抬头不见低头见, 混个眼熟总归没问题, 但是你看着眼生。”
小姑娘眼睛一转, “那是因为,我是新生, 你当然没见过。”她顿了顿,“记性不错嘛。”
“你穿的靴子也泄了底, 衣裳虽然是学堂里的,但靴子不是, 所有靴子都是统一订做的。”
他说完,对方条件反射低头去看靴子, 来回端详了几遍,终于找出靴子的区别。
“原来如此。”
不过她还是那副不慌不忙的样子, 沈知澜逗着没趣, 干脆揭秘, “不过你虽不是熟脸,但衣裳合身, 显然不是悄悄拿的,再加上, 你跟某位先生生的有五成像,应该是她的亲戚?”
“连这个都能猜到?!”她微微瞪圆眼睛, 兴致勃勃的求解释:“是谁是谁,你猜我跟谁家有亲?”
“小秦先生,对吧?”
“厉害,全中!”小姑娘鼓掌,“虽然有点出入,但是剩下的全中!”
“那当然!不过祥瑞看完就算了,早点回去吧。”沈知澜朝着她点头,然后转身准备离开。
小姑娘的声音遥遥传来,“喂,你叫什么名字?”
“呃,你猜?”
“我猜你姓沈。”
“恭喜你,猜中了!”
小姑娘又等了一会儿,人影已经不见了,她切了一声,这两个学堂加起来,九成人姓沈!说了不是跟没说一样嘛!
*
沈知澜逗了一回人,就暂且忘到脑后,开始等着辣椒成熟。
农官们小心翼翼的用以往的经验判断着,等到辣椒彻底成熟后才开始采摘,每一只辣椒都是有数的,需要在三个人的见证下共同采摘,转交,最后由皇帝统一分配。
农官们判断出辣椒的种子就是内瓤,准备先晒干留种,剩下的辣椒皮可以用作调味。
皇帝做了第一个吃螃蟹的,给自己来了一碗辣汤,他早就好奇天书上极尽渲染的到底是什么味道,难道能比龙肝凤胆还要好吃吗?
捧着辣汤饮了一口,一股刺激味道从舌尖一直传到喉咙里,最后落进胃里,紧接着就是一种暖意在身上蔓延开来,让人大呼刺激,甚至还会想要再来一点。
好怪!再来一口!
皇帝在两种感受中反复横跳,不知不觉干完了一整碗,而且喝完辣汤后胃口也好了不少,面前的膳食瞧着都有了胃口。
宗令巴巴盯着皇帝,好容易才问出来,“皇上,味道怎么样?”
“确实不错。”皇帝发现自己竟然全喝光了,掩饰性的遮住碗,“王叔也尝尝。”
“好。”宗令捧着小半碗喝完,同样眼前一亮。
这样的好东西,只要能烧热水,在寒冷地带,确实是神器一般的存在,抵御寒冷的效果杠杠的,宗令神色转为郑重,“好物,好物,当赏!所有的种子都收集到了吗?”
“全部收集到了,朕把种子都留着准备来年播种,还下令了谁也不许偷摘,以备存储,朕看过辣椒的种子颇多,只要等上个
一两年,想必我大焱的每一处土地,都能分上一分。”
“那确实好。”宗令想了想又说,“但是开春还早,皇上不如在温泉庄子的旁边先种上一点,全当是试错了。”
皇帝一想有道理,温泉庄子不用白不用,种上就是希望,忙命人去温泉庄子上先种上一波。
接下来就是按部就班,一茬又一茬的养殖,并不需要他们额外操心。眼看此事完毕,宗令只得硬着头皮提出下一个议题,
“皇上,那现在剩余的辣椒,该怎么分配?”
辣椒的大头肯定是皇帝,除了后宫能分配一些,宗亲们还眼巴巴踮着脚等着呐。宗令肯定不担心自己那份,但是剩下的宗亲谁有份,有多少,都是问题。谁能分到,就等于是得到了眷顾。
皇帝沉思说,“王叔拟个名单看着办吧,按照以前贡品惯例来分配。”
那就好办,宗令懂了。
皇帝说完又想起来,“对了,还有那几个最早发现辣椒的孩子,给他们发一份。”
“当然。”宗令一想到那孩子,神色就忍不住放缓,他当真是个福星!不光心思灵活,连运气都很不错。
*
于是沈知澜回家时就看到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盒,听爹说,是沈岩叔叔刚派人送来的,还是悄咪咪来,悄咪咪走的。
他还以为盒子里装了什么金贵物,一打开见是半两不到的辣椒末时,他的表情
总之很难形容,有种国宴上端出豆乳腐的美感。
沈齐还美不滋的说:“我打听了,只有亲近宗室才被分赏了这些辣椒末,稍微远些的还挨不上边呢。”
这样一想,沈齐简直觉得值了!
“那爹打算拿这些金贵的辣椒怎么办?”
“当然是供起来!摆咱们家香案上,不然放坏了怎么办?这可是皇帝眷顾的标志啊。”说着沈齐就拿着盒子反复比划,计划摆到哪个位置好看。
沈知澜忍了又忍,还是破功了:“这东西跟胡椒一样,如果长期摆着不吃就会色香味俱失,再说等到明年大量种了出来,一下子就不金贵了,还不如趁着现在赶紧吃进肚,左右都不会亏。”
沈齐心里犹豫再三,又被胡椒这两字点醒,以前胡椒贵比黄金,现在还不是随处可买?孩子说得对,吃进肚才是踏实的。
他们商量着辣椒的一百种此法,沈知澜犹豫后低声说:“物以稀为贵,我们家里人也不多,要不要分一半给葵哥儿,让他给家里带回去?”
“你说带给王爷?”沈齐又是肉疼又是惋惜,咬牙说,“有道理,王爷照顾我们,现在也该回馈一二。”他抖索着分出一半,出门转交给沈葵。
沈葵虽然吃惊,但婉拒不过,最终收下,又托人转寄给祖父和父亲。
至于剩下的辣椒嘛,美美吃了一顿麻辣羊肉面,味道真是一绝!
而遥远的茂州,自从长孙上京城去后,府上就多了一队专门的信使,就是为了在茂州和京城来回,随时把沈葵爱吃爱用的东西给他送去,生怕他受了委屈。
心有不舍,但是茂王知道,自家跟权力中心愈来愈远,虽有好处,坏处更多,如果处事不谨,就有风雨将至。现在虽是一时别离,但换来满门荣耀,未来锦绣前程,倒也值得。
茂王压下自己的思念之情,找来本地商人打听京城的闲闻轶事,重要的事他不敢打听,但是问问闲闻还是没问题的,那商人
走南闯北练得好口才,随便一件小事都能说的妙趣横生,茂王只当是听趣儿,逗个乐子。
现在,那商人正好说到宗学内发生的一件奇闻,说是平白长出了一种很特殊的香料植物来,就长在人来人往的荒地,偏被慧眼识英才,有人认了出来,于是皇帝亲临,把植物珍而重之的移植到皇家内院,以后要作为贡品。
茂王心想,也不知是以讹传讹还是真有其事,世上真有这么神奇的香料,连王公大臣们趋之若鹜?价胜黄金?他怎么不信呢?
正想着,管家快步进来,手中带着一个小匣子,脸上写满了喜气,“王爷,世孙的加急信件,刚到。”
“前一封信件不是三天前才到么?小孩子家家的,尽离不得长辈。”茂王嘴上这么说着,拆信的动作却比谁都快,三两下抖开信封,一目十行看完,怔住了。
说什么来什么,长孙送来的刚巧就是京城现在最热门的话题,香料辣椒。长孙显然对此物了解甚深,还写了具体的食用方法,他轻轻打开匣子,见到此物还装在琉璃瓶中,颜色红艳艳的煞是好看,有种宝石般的光彩。
旁边的商人看到这一幕,眼睛都瞪圆了,乖乖!他只是隔着老远在京城王爷府上瞧过一次,至少隔了八丈远,没想到这回能够隔的这么近看清楚。
真好看。
茂王揭开瓶塞一嗅,被刺激味道呛的咳嗽不已,偏嘴上还说:“好物,确实是好物,价胜黄金啊!”
商人热切眼神都快刺穿琉璃瓶了,茂王故作大方说,“来得早不如赶得巧,刚好你也闻闻。”
商人恭恭敬敬的说:“小人自然是恭敬不如从命。”
他把琉璃瓶摆在案几上,揭开盖子,手掌扇风,就有浅淡的味道从瓶中散发出来。
好呛。
商人忍不住打了喷嚏,但嘴上还是赞叹不已,因为分量稀少,除了近支宗亲是没人拿到的,有人出价百两,几次加价都没买到呢,现在竟然能在茂王这里看到,可见茂王一系圣眷在心,不可小视啊。
茂王从商人眼中的敬畏读到了这层意思,不由得笑逐颜开,他对管家说:“安排一场鉴赏宴会,府上所有人都来。”
他要外人看看,茂王一系虽然远离京城,混的也不差的。
*
沈知澜还不知道辣椒能有如此排面,本来分量也不多,吃过也就算了,沈葵的份寄回家,沈潭的呢?
沈潭悄咪咪说,“我找了中人,悄悄给卖了!”反正他也知道是什么味道,不如卖了补贴家用,可比口腹之欲强多了。
“卖了多少?”
沈潭伸出三根手指。
沈知澜痛心疾首,“京城人也太有钱了!”竟然花三百两去买这么一点辣椒末,他也可以啊!
不过潭哥这么做也很值,三百两足够他们好几年,等明年就有更多辣椒上市,可就没这个价格。
“物以稀为贵,拢共才几家人接到赏赐,谁也不肯卖的。买家当时直接给了定金,后来还有人找我加价,我想了想还是没反悔,照样卖给原来出价的。”沈潭说:“说起来这事还是要谢谢你啊,没有你慧眼识珠,哪儿有我赚外快的机会?”
“那我可要不客气的找你请客咯?”
“请请请,想吃什么?”
两人正说说笑笑打闹着,刚好从王凝香的院子经过,见她心事重重的经过,两人连忙站直问安。
王凝香匆匆点头,进院子里拿了药材,想想又强调,“我在炮制的药材有些毒性,不知道药性的人容易误伤,最近进我院子一定要提前告诉我。”
沈潭好奇,“什么药这么危险啊?”
“总之是危险的药,别去碰喔。”王凝香得到他们的答复这才安心而去。
沈知澜有些好奇,“最近很少看到表姨,也不知道她在忙活什么,总是来去匆匆的。”
“这个我知道!上次我撞见表姨在翻跟天花有关的医书,估计是在忙这个吧?”沈潭感叹着:“表姨如果真能找出治疗的方法,也算是功德无量,造福苍生了。”
“去年时疫,表姨已经功德无量了。”
“这倒是。”沈潭附和。
被他们念叨的王凝香正匆匆赶往春和医馆,这处医馆坐堂的唐大夫几乎称得上是京城杏林的魁首,兼有德高望重处事公正,很多大夫之间的矛盾都是由唐老先生来调和。
秦大夫站在春和医馆外头,看着匆匆而来的弟子,心情复杂,还是没忍住确定,“你想好了?真要主动去种痘来验证你说的“不破不立”疗法?”
王凝香点头,“师父我想好了,学医这条路就是需要人前赴后继,先来的替后往的开道,倘若我遭逢不幸,后来人至少知道这条路行不通,对吗?”她俏皮一笑,“这份功德不说分我一半,至少分我十分之一吧?”
她这副模样显然已经下定决心,不容更改,秦大夫想劝也是劝不得住,于是她肃容说:“既如此,我同样发誓将会尽到这辈子最大的努力来医治你,救助你,不到最后一刻绝不放弃。”
两掌相碰,许下无声的誓言。
王凝香再不犹豫,迈步就要进医馆,她提前跟唐大夫说过,也请诸位同行见证“种痘法”是否可行,倘若可行,就由各位大夫一同施行,收集病例来诊治,越多的病人越能证明此法的真伪,也是为了所有人的安全着想。
她正要迈过门槛,斜刺里突然伸出一只手来,紧紧抓住她的胳膊,霸道说着:“不许去!”
第127章 第一百二七章
一个不防, 王凝香险些被拉倒,幸好炮制药材锻炼了她的气力,她反手一按对方的穴道, 对方呀一声, 只能松开手。
“哪来的登徒子?”秦大夫见有衣着富贵的公子扒拉自己的徒弟, 登时怒了就要报以老拳,王凝香连忙阻拦自己的暴躁师父, “这是我前头的丈夫, 师父你知道的。”
秦大夫一听就知道是谁, 险些翻白眼,勉强做出礼貌样, “是他啊,有话不能好好说吗?突然冲出来拉人, 险些让你摔着。”这时候要是受伤,岂不是不能继续吗?
来人并没有搭理秦大夫, 反而对着王凝香说:“你疯了,竟然想出试毒这种主意!自暴自弃也该有个限度!”
他皱着眉头, 痛心疾首:“我们二人虽然没有了夫妻缘分,但至少还能算是朋友吧?我怎么忍心见到你如此堕落!拿着那些补偿, 买田买地, 嫁个好人相夫教子, 过上平淡又幸福的生活不好吗?何必要来做试毒这么危险的事情?”
“还是说你就这么不珍惜自己的性命?”
他连珠炮一样说话,王凝香险些气笑了, 听听,自暴自弃, 说的她好像活在泥地里一样,事实上, 她从来没这么清醒过。
看着章成范又要动手动脚,她冷冷说,“拿开你的脏手!”
章成范触电一样松开,张口结舌:“你骂人?你竟然骂人?”
“我早就想骂人了,骂的还就是你,今天你专门上门来找骂,我成全你!”王凝香脱口就是一串在心里积压以久的话,“章成范你觉得自己很了不起?离了你我这辈子就该浑浑噩噩,行尸走肉?最好再终身不嫁,枯守到老吗?我!偏!不!”
“离了你的这几年,是我这辈子最快活最轻松的日子,不用守着章府的规矩,不用顾惜亲戚妯娌,不用忍气吞声,我现在很好,非常好,我看书认字,能通读典籍,我学医救人,至少也治疗过几百人,我很快活,比原来过的还快活,你懂不懂?”
章成范震惊倒退,沉重摇头,“凝香,你不用故作欢欣,我知道你不开心,想要借着学医消解忧愁,这些我都由着你,但是你不能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去试什么毒!万一失误,一切都难以挽回,你好好想一想,别争一时的意气!”
不论王凝香怎么解释,章成范一门心思认为她在赌气。
关键时刻,秦大夫主动插话,“夏虫不可语冰,他贫瘠又狭小的脑子理解不了。”她挽着徒弟的说,客气说:“章公子时辰不早,我跟我徒弟还有事,就先失陪了。”说完拉着王凝香直接朝医馆里走。
章成范有心追逐,又担心被外人撞见,只得悻悻停下脚步,踮起脚尖张望。
王凝香绕到医馆的后院,气的胸膛起伏,怒气爆棚骂道:“这个臭傻逼,从哪儿冒出来搅和我的大事?等等不对,他又是从哪儿打听到我要种痘的?”她可没跟外人说过。
秦大夫悠悠说:“但是你跟医馆联合会的人透露过,估计那人一直在留心你的消息。”
王凝香又是一阵需要打码的语言飘过,过了一会儿才说,“他始终不明白我想要的是什么。”
从前她要家人相处的温情,现在她要治病救人扬名立万,青史留名。
“别管这些,谁知道他们脑子里想什么。”秦大夫揽着徒弟肩膀,“他们只觉得我们该困在后宅的一亩三分地里,看着四四方方的天空,始终守着盼着他们来,一旦我们想要做点什么,那就是天方夜谭,痴心妄想,我偏不服,凝香,你可要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
“包括那些在正堂等着,想要看我们师徒笑话的人。”
王凝香隔着花木,能看到那些正在肆意嬉笑,毫不庄重的大夫们,他们打心眼里认定王凝香的主意是异想天开,妇人愚见,等着看她的效果。
可王凝香偏不!还打算朝着他们的脸,狠狠打上一拳。
*
王凝香数日未归,家里原先养的鸡鸭和蔬菜就靠杜珍娘偶尔照顾着,除草施肥,每次都要小心避开中间的药材炮制台。
因为王凝香提醒了,最近炮制的药材有毒性,一般人最好别碰。
可是等啊等,一等就是四五天,王凝香都没有归家的迹象。
杜珍娘念叨着:“不是说好几日就归么?难道这个病例当真这么棘手?”
“表姨出去给人看诊么?”
“是啊,听说个棘手的病例,连她的师父都叫上了,就在城郊,归期不定。”杜珍娘长吁短叹,“不过这么些天,也该有点起色吧?难道对方不放人?好几日没见,我还怪想念的。”
“再等等呗,或许只是一时没空吧。”沈知澜猜表姨也不是什么冒失人,自然是事出有因。
大概又等了五六天,王凝香这才托人捎来一封信件,说是她已经治好病人了,可临时崴了脚,一时不方便动弹,故而留在病人家养几天,还让杜珍娘千万别忧心。
杜珍娘连声念佛,知道人没事就好。
不过沈知澜看着王凝香的亲笔信,恍惚想到什么,“表姨的字迹进步真快,娘在其中居功至伟啊。”
当初她们刚认识时,王凝香还不识几个字,全靠娘启蒙,现在已经能够自行看书写信了,娘在里面发挥了很大作用。
杜珍娘展开信纸,“我肯教,她也肯学啊,当时练秃好几只笔,这才练出一手能见人的字来。”
“表姨外表柔弱,其实是个坚定的人。”吃得了学习的苦,这才有今日的她。
“是啊,她很坚持。”杜珍娘低声念叨着,“也倔,倔的很。”定了主意就不改的,谁来说都没用,从前这样,现在也这样。
被他们念叨的王凝香正在做什么呢?正在休养身体,她从前没有出过花,这次主动种痘遭了罪,但也确实从天花中挺了过来,并没有一般的天花病人这么严重,秦大夫让她多留下几天,也是为了彻底痊愈,去了病根。
又喝了几天的药汤,她已经是彻底好全,所有春和医馆的大夫轮流过来把脉,都啧啧称奇。
这次她的病势并不算太重,只有头几日发热,很快就降下来了,后头虽有不适,但也在正常范围,比起天花真正的凶险,已经算是不错了。
病这东西不讲道理,有人平安无事,有人重症垂死。
等所有人都诊完脉,王凝香迫不及待问唐大夫:“唐老,我会每隔五日来一次复诊,半月后我依旧平安无事,是否就可以让诸位同行施行此法种痘?”
唐大夫沉吟:“按照你的例子来说,此法虽有风险,但痊愈把握至少也在六成以上,的确是个好办法,但出于谨慎,老夫还要多跟业界同行商议才行,日后再给你答复。”
王凝香自无不可,她知道唐老的顾忌,大夫治病救人,主动染病终究过不去心里的坎,让他们多考虑考虑,自然明白该怎么取舍。
王凝香收拾好行装,返回家中。
春和医馆内,剩余的大夫都在提出自己的想法,多数人还是赞同的,毕竟风险大减,而一旦成功治愈后,此人终身不会再次感染,风险值得一冒。
唐大夫忍不住感叹一句,“此女将医史留名啊。”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旁边另一位大夫心神一动,确实啊,天花这样的疾病如果能够成功治愈,不不不,仅仅是提高生存几率,也会在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而这样的机会,现在就要眼睁睁拱手让人了,还是个女流。
徒叹奈何,奈何。
*
小院阔别已久,但内里的一草一木还是收拾的干净,东西摆放整齐,等待主人归来。
杜珍娘见她归来,撒丫子就跑过来,见到她脸颊消瘦,狠狠搂着她:“遭了罪了!脸瘦了一大圈!正好我屋里炖着鸡汤,端过来给你补补。”
王凝香笑着看她,缓缓应了一声好。
在内室,杜珍娘不停询问到底是谁家病人耽误这么久,一去就是大半月,可是让人好等!
王凝香见她如此担忧,况且自己已经痊愈,便轻描淡写的把种痘的事说了。
王凝香是低着头说的,见对面没有反应,这才缓缓抬头,发现杜珍娘已经彻底呆住了,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杜珍娘回神第一件事就是捧着王凝香的脸,絮絮念着:“天呐天呐。”
她好像忘了怎么说话,只会不停念叨着天呐,上手检查王凝香的每一处。
王凝香任由她慢慢检查的,一遍遍重复着我没事,我现在好好坐在你面前。
良久杜珍娘才长长舒一口气,“你还好好的,对吧?”
“是的,我还好好的,顶多就是风寒一场,一点异样都没有,瞧,真的没事。”
杜珍娘抚着她的脸,“怎么想到用这样的法子?太凶险了。”稍有不慎就是万劫不复啊。
“因为我学医嘛!这算是继承了老师祖尝百草的精神?”王凝香笑了笑,“要是谁都不敢去试,这医术怎么进步啊?总要有人先迈出这一步嘛。”她完全不觉得自己的选择危险,只要有用就好。
“而且如果这法子真的管用,岂不是能有很多人免于病痛?”
“算了,我说不过你。”杜珍娘憋了一肚子话,最后化为乌有,“还能怎么办啊,最近别去行医了,先养着。”
她要拿出全部厨艺,把王凝香掉的肉养回来。
*
亲近之人都知道王凝香的选择,对此虽有无奈,但却不能干涉,毕竟她想做治病救人的事,尊重她的意志,更在关心身体之
上。
尊重比爱还更难得更珍贵。
经过一段时间的休养,王凝香反过来还长了肉,沈家人这才没继续把她当做易碎瓷器对待。
“要出门?”
“对啊,春和医馆那边有点事,要赴约去商量。”王凝香正收拾东西,杜珍娘犹自不放心,“等等,我去叫马车,陪你一起去。”杜珍娘扭头就跑,等回来时还带了一个小跟班。
沈知澜分外好奇种痘的后续,扭股糖一样缠着要来凑热闹,杜珍娘拗不过他只能带着人来。
王凝香带人一起去春和医馆,这次来了更多大夫,都是想要一睹王凝香脉象的。
眼看为实,王凝香当即让所有大夫挨个检验脉象,挽起袖子露出小臂伤口,“晚辈是把痂末涂到伤口上,从此处来感染,痊愈后面上,手臂上也留下了几点麻点,但并不明显。”
她主动展示着天花特有的麻点,确实不影响面容美观,易于遮盖。
她又恰好提出,可以先寻找更多愿意试药的人,等有足够的病例再上报太医院,算是把每方面都考虑到了。
唐大夫轻轻点头,这的确是个稳妥法子,他正要开口同意时,大夫群里有人越众而出,“我反对!王姑娘忘了一个最关键的点!”
“你说。”唐大夫让他解释。
“我全程围观了王姑娘的治疗过程,也确定她痊愈了,可是王姑娘忘了,天花此病,多发于幼儿中,而十岁以下的幼儿又占了其中八成,成年人感染此病的反而是少数,治疗起来也没那么难。究其根本,就是幼儿身体还没发育成熟,对疾病的抵抗力更低。”
“成年人可以精准描述出自己的症状和* 病患,方便大夫施针下药,成年人的身体也更健壮,更容易痊愈。”
“小儿病难治,相信大伙儿都知道,孩子身体不够好,容易哭闹不肯喝药,都会导致病症难以治愈。”
此人说到此处一顿,“要是治成人病,我不反对此法,要是治幼儿病,谁来担这个责任?”
第125章 第一百二八章
一言既出, 满堂寂静。
就算是王凝香也不得不承认,对方有挑刺的成分,但挑到了点子上, 谁家孩子不是精心养大, 看着跟眼珠子一样宝贝?况且小孩心智不定, 谁舍得让自家孩子来试药?大人就是饿着也会把手里的半块饼留给孩子。
爱惜幼崽,是刻在人类基因繁衍里的天性。
王凝香不由得气馁, 难道费劲费力的筹谋此事, 要被堵在这个地方吗?
秦大夫咬着下唇, 有心提议让育婴堂的小孩儿来试药,那些孩子无人管束, 本身过的也艰辛,没准很高兴能有这样一个机会呢?大不了以后她负责照顾他们就是。但医者父母心, 她如果提出这样的建议势必会影响她在杏林中的声誉,到底要不要
秦大夫还在踌躇中时, 一个清亮的孩童声响了起来,“让我试试。”
有人越众而出, 站在醒目的位置再次重复,“让我试试。”
所有人都盯着声音传的方向, 见到个大约十来岁的孩童站在中间不闪不避, 坚定说让他试试。
站出来的正是沈知澜, 他听到要找个试药志愿者,毫不犹豫站了出去, 任由所有人打量他,并不退缩。
杜珍娘手臂在旁边一揽, 扑了个空,她喃喃喊了一声澜哥儿, 刚才孩子还站在她身边,怎么一眨眼就站在外头?
不等杜珍娘提出反对,王凝香先站出来抗议,“不行,我不同意!”
“为什么?这个人选很合适。”提出幼儿治天花不易的大夫逼近,“人家不是主动站出来么?当然应该一试,还是王姑娘舍不得?别人家的孩子可以拿来练手,就自家的不行?”
“提醒一下,你应该叫我王大夫,邱大夫。”王凝香没管他的激将法,继续说着:“我是个成人,平时身强体健,清醒自主,我想试药,经过整整三个月的考虑后,这才下了决心,此时此刻难道要让一个孩子凭着一腔热血就立刻决定去冒险吗?”
“邱大夫,你的仁心呢?”
此刻自有别的大夫附和,“是啊是啊,就算要找人也不急在一时,王大夫说的有道理。”
唐大夫俯身跟沈知澜对话,“这位小友,你姓甚名谁?家住何方?”
他也担心这是小孩儿一时冲动站出来,害了人家就不好。
沈知澜清晰流畅的把姓名籍贯报出来,逻辑清晰强调自己是自愿想要试药的,他刚说完,杜珍娘从人群里冲了过来,死死搂住了他。
“不行,不行,我不答应。”她一遍又一遍强调着。
“娘,这事我回去慢慢跟你说好么?先别急,我也不会跑的。”沈知澜安抚着母亲。
唐大夫见到对方家长不同意,也没立刻反驳,而是说:“小友,医馆里试药也是有规矩的,需要确认三次,现在老夫全当你先报个名,名字记上,真要开始还早得很,先回去养着。”
沈知澜点头,他肯定要先把身体调整到最佳状态。
唐大夫宣布这次的商议会暂时告一段落,回家后可以各自寻找合适人选。
秦大夫生怕徒弟被迁怒,硬是挤上马车陪着笑脸,杜珍娘悄悄用手帕拭泪,哑声说:“这不干凝香的事,我这孩子一贯的主意大,从来不听爹娘的,且由着他去,看他撞个头破血流才算完!”她恨恨说着。
秦大夫却晓得爹娘嘴上说的越狠,越是舍不得,有心想要说两句,却觉得此刻不是最好时机。
这样上好的人选,错过可就不好找了!她刚要张嘴,却被徒弟扯住衣袖,只好住嘴。
一行人沉默着送到家,把人安顿好后秦大夫这才离开。
外人走了,杜珍娘立刻变脸,让沈知澜去大堂面壁思过,沈知澜也不反驳,麻溜站在墙壁前面。
这事是他做的鲁莽,但他不后悔,人活一世,自然有不可为而为之的事,他也愿意承受此等代价。
沈知汝见一向踩着底线反复横跳却始终没有越线的弟弟被罚,悄悄靠近想打听点什么,却被杜珍娘厉声喝止,她一吐舌头,给了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
弟弟这回惹的事情大啦!娘竟然这么生气!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给爹通风报信,让他来缓解家庭矛盾。
沈齐还没进家门口的巷子,就被女儿通知儿子正在面壁思过,让他赶紧去救场,沈齐抹了抹脸,实在想不出一向乖巧的孩子能犯什么错。
他跨进家门后,跟往常一样放下东西,故作惊讶说:“怎么了,孩子还没下学?今儿不是休息吗?”
杜珍娘白他,再装,再装!
她实在气不过,就把今日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沈齐听得眉头越皱越紧,勃然大怒说:“这混小子,把自个的性命当成什么了!就这么轻易糟践?娘生爹养,十年辛苦,要拿出去平白给不相关的人赔上?”
“给我找棍子,我今儿不打的他屁滚尿流,皮开肉绽不算完!”说着沈齐满屋子的找棍子,找到一根就掂量掂量,自言自语一句不够粗。
杜珍娘看着心惊肉跳的,忍不住辩解说:“他也是好心,这不是为了所有生病的人?只要这条路子可行,以后有很多人能得救,功德无量啊。”
沈齐爆了粗口:“我管那些人去死!就是死的到处都是,我也管不着,我只管我们一家子!别人要是得病死了那是他们的命数,关我孩子屁事!”
他说着从柴火堆里找到一根手臂粗的木棍,觉得足够粗了就拎着朝沈知澜走过去,沈知澜呆了一瞬,瞧见沈知澜借着遮挡朝他眨眼睛,撒腿就开跑,一边跑一边喊,爹我错了不敢啦!
沈齐提着棍子跟人满院子玩捉迷藏,追的气喘吁吁,一边喘粗气一边让混小子别跑,偶尔挥舞两棍子。
沈知澜窜的飞快,一边委屈兮兮说:“爹你不是教我要勇于承担责任吗?我就是在承担责任嘛!您就不能停下来让我说两句?”
“不能!看打!”沈齐抬手一扔棍,棍子擦着边落到沈知澜脚边,他嗷一声跳了起来。
“说话就说话,好好的动手干嘛!”杜珍娘看不过眼,过来数落沈齐,然后又心疼沈知澜,“疼不疼啊!砸到哪儿了?”
沈知澜悄悄换了一个站姿,嘴上还说不疼不疼一点不疼,可明眼人都能瞧出肯定是砸伤哪儿了。
沈齐眨眼,哟,孩子演技不错,装的真真的,可把孩子娘心疼坏了。
沈知澜拦住娘的检查,看似在对爹解释,其实也是在对娘解释,“这事如果从头说起,跟我是有关系的,表姨已经迈出第一步,我怎么能够不接上第二步?”
他把他偶然提起挤奶人生痘,王凝香确定真有其事后走街串巷寻找牛痘,最后毅然拿自己种痘的全过程讲了,这才补充一句,“此法危险大降,跟生一场风寒差不多,现在就差一个“孩童病例”便能顺势铺开推广,我怎么能够眼睁睁看着?”
他不怕风险,更知道种牛痘的安全性提升。
“可是风寒严重了,也会死人的啊!”杜珍娘虽然还这么说,语气已经和缓不少。
“表姨也亲自试过了啊,况且她的医术,加上秦大夫的医术,难道还信不过么?”沈知澜放缓语气,“只要我平安无事,肯定就会有更多人敢来尝试,就能救到更多的孩子啊!”
“那么小的孩子,生了病也不会描述清楚,只会咿咿呀呀的哭,烧的浑身滚烫,扑哧带喘,好不容易痊愈了,还要留一身的麻点,多可怜呐!我就不同了,我聪明又勇敢,机智还健壮,这上天降下来的任务,舍我其谁呢?”
沈知澜声音慢慢放低,眼看杜珍娘就要点头,她猛然清醒,“不行就是不行,别想哄着我答应,所有人的性命都只有一次,
我儿的性命虽然不比旁人高贵,但也不比旁人低贱!总会有人去试的,你别出这个头好不好?”她哀求着。
沈知澜回以沉默。
杜珍娘猛然摇头,一声不吭跑到房间里关起房门,呜咽声传来,他推了推沈齐,“爹快去安慰娘,别让她觉得自己只有一个人。”
沈齐无奈摇头,“你啊你,属驴的,平时看着不声不响,定了主意后也是头倔驴,牵着不走,打着倒退!”
他哪边都劝不住,随便吧,爱咋咋!
见他们都走了,沈知澜这才转身回屋,室内无人他才好脱下鞋袜检查伤口,刚才那棍子可真的砸瓷实了,疼!脱下袜子一瞧,脚背青了老大一块,还肿了。
沈知澜疼的龇牙咧嘴,单腿蹦到处找药膏,沈知汝一进门就看到他的狼狈样儿,忍不住就笑,看到脚背后忙把人按住,“蹦什么蹦,我给你找药膏。”
沈知澜倒退回床边,让姐姐帮忙抹药,沈知汝一边抹一边念着,“爹说你是倔驴,真是没说错你!这伤口你要是拿到娘面前
卖惨,她还不立马松口吗?爹也是,准头不行,给你砸的,疼不疼?”
“有点。”沈知澜见姐姐翻白眼后改口,“疼。”
“疼就对了!该的你!我听见这事也吓了一跳,你说说你胆子怎么这么大啊,那可是天花哎!”沈知汝就没想到他还有这胆子。
沈知澜耐心解释着天花跟牛痘的区别,相比起天花,牛痘的风险真的不值一提,获得免疫力更是终身受益,难道不值得冒冒风险?人总归是生活在社会环境里而不是真空,现在不生病,难道以后一辈子都能不生病?趁着现在准备充足,冒险一试,
又有什么不可以?
“差点被你说服了,简直太有道理。”沈知汝甩甩脑袋,“作为姐姐,我支持你的行为,但是作为娘的女儿,我得反对。”
“没关系,你能口头支持就不错了,等会儿还是去陪陪娘,千万别提我,什么话都顺着她。”沈知澜强调着,他就怕杜珍娘过不去心里这个坎。
而他自己,要准备强身健体,保持最佳状态了。
*
他拿出曾经高三誓师的毅力来,每日早起坚持锻炼,跑路,活动,甚至跟着朗表哥练了一套基础的长拳,以此来强身健体。
周朗头一回教人起初还兴致勃勃呢,连续几次后实话实话,沈知澜实在不是练拳的材料,能把招数练好就很不错啦。
沈知澜比他乐观的多,“没关系,我练拳就为了强身,凡事不是有表哥罩我吗?实在不行潭哥骑马也挺快,攻防一体还带跑路技能,齐活啦。”
“你还挺想得开,没错,我罩你。”周朗哈哈大笑。
家里最近气氛有些古怪,周朗也不傻,最近低调着不去触霉头。
沈知澜主意已定,平时对家人笑脸相迎,但从不肯放弃自己的锻炼行为,甚至王凝香亲自来劝,他也不改主意。
“表姨都有如此胆色,难道我反而不敢吗?”
王凝香节节败退,举手投降,只好转头去杜珍娘面前晃悠,她也不劝,就这么晃悠,时不时干点粗活累活,显示自己完全没被影响。
一场发热而已,能有什么呢?
她日日这么晃悠,确实让杜珍娘态度有所松动。
如果一切进展顺利,潜移默化,沈知澜还是有信心说服娘的,毕竟他一力坚持,最终结果也是拗不过他。
但是风云突变,总会有些意外出现,比如市井内隐隐有流言开始流传,说是目前有了个治疗天花的法子,乃是之前研究出时疫妙方的王大夫所创,王大夫甚至亲自试药来确定药效。
不光王大夫这么伟大,连她的亲友也不遑多让,知道现在没有幼童试药的记录,就有幼童挺身而出。
这不摆明了在说沈知澜嘛?听到流言的杜珍娘气的哇哇乱叫,当场就跟集市上传流言的人吵了起来,犹如发怒母狮,一人独站群雄,把他们个个喷的找不着北,只能低头认怂。
见识到名场面的沈知汝:乖乖,娘喷家里人果然留了手的,连十分之一的功力都没发挥出来!
第129章 第一百二九章
杜珍娘被拖走时, 还兀自生气:“哪有他们那样的,赶鸭子上架还装好人呐!当真是针没扎到自己身上不疼!换成自家人要去试药,看他们还能不能站着说风凉话!”
“就是, 光会说风凉话, 其实啥也不敢干, 别跟他们一般见识,真生气了, 他们不得乐死。”沈知汝附和着娘的话, “走, 咱们先回家去,吃饱再来跟他们干架啊不是, 理论。”
“不急。”杜珍娘肃着脸,“这事来的蹊跷, 咱们自家的人从头到尾都没在外面说过什么,偏偏现在传的沸沸扬扬, 街知巷闻,那自然是医馆那边出了问题。”
沈知汝转念一想, 就明白其中蹊跷,娘怀疑的有道理, 应该找到流言源头的。
杜珍娘憋着一口闷气, 去找了秦大夫和王凝香, 她们也听过市井流言,分头去查过, 但那日在春和医馆的大夫,闲杂人等何止数十?想要找到是谁走漏消息实在艰难, 秦大夫已经动用全部人脉,想要寻到蛛丝马迹。
关于这事, 秦大夫分外惭愧,事情明明是她们跟同行间倾轧,偏把无辜人牵扯进去,试药此事全凭自觉自愿,把人架到高台上下不来算怎么回事呢?
秦大夫主动道歉,杜珍娘却也没有迁怒她,她叹着气:“这事哪儿能怪你?全是我家那个冤孽,一门心思想要救人,却没想过自己能不能承担起后果,罢了罢了,随他去吧。”
秦大夫不好继续接话,事情都是从她们这儿引出来的。
杜珍娘了解到没甚线索后,想了想让二人把跟她们不对付的大夫写个名单,她想重点查这些人。
秦大夫提笔写了名字,但也强调未必是这些人干的。
杜珍娘把名单收进怀里,“我心里有数,不会冤枉他们的,只是老虎不发威,真当我们好欺负。”
她也是有杀手锏的。
杜珍娘带着名单,扭头就上了宗令府,请求宗令彻查,到底是谁背后捣乱,散布这样的流言。
宗令同样耳闻了这则流言,就是没想到绕了一圈,锅扣到自家人头上了。
宗令:我远远看见房子被烧,走近一看,原来这房子是自家的。
这能忍?传流言前,也不打听打听他是谁罩的!
这事宗令要管的,他把名单收好,客气把杜珍娘送回家后,又想起事件牵涉到另一个当事人,宗令觉得沈知澜一贯有主意,流言牵涉到他,最好还是问问他的想法。
到底是把幕后主使大卸八块,还是清炖水煮?
“该怎么判就怎么判,按照律法里的处罚来判。”沈知澜说着。
“我就知道等等,你说按律法判?!”宗令差点咬着舌头,这还不让对方吃个教训。
“可是对方从来到尾也没有说过任何谎话,只是夸大事实,不停夸我,却没有捏造任何东西,对吧?”
那确实,律法总不能说夸人也有罪吧?
宗令也从这说辞品出一点其他味道:“所以你还是打算继续试药?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你还打算以身犯险?”
沈知澜奇怪看着宗令:“我哪儿有这么金贵了?别人的命难道不是命?既然是我乐意,当然是我去。”同时他又安慰宗令:
“这事已经在很多养牛人家试过,他们都没事,王表姨也亲自试过,现在活蹦乱跳着呐!那么多例子验证过,状态顶多就有天花的十分之一,跟风寒差不多。一次生病终身免疫,这还不划算吗?”
他一番滔滔不绝的洗脑,有理有据的,把宗令都给忽悠进去。
自来爵位继承规定了,要等到十岁后再进行,但有些人家为了万全,还会拖到十三四,为的什么?就是担心孩子的身体。如果能通过这种法子提前排除风险,想必所有人都会很乐意。
宗令甩甩脑袋,“不行,还是太危险了,你要是有个万一,那怎么办?”
“放心,我有福泽庇佑,百病不侵。”沈知澜还有系统可以托底,万一自个当真这么倒霉,顶多也就是生病几日。
换成旁人未必还有“再来一瓶”的机会。
宗令心中担忧,没有严词拒绝,却将此事禀告皇帝。
皇帝沉默半晌,最终还是说,随他去吧,吉人自有天相。
如果真的下定决心,日月可换,山海可平。
*
杜珍娘将查找幕后推手的事拜托给宗令,宗令出手大材小用,些许流言传播,手到擒来。
原来是那日提出异议的邱大夫,杜珍娘听着他没事逼逼赖赖,果然不是什么好货。律法治了他不算完,杜珍娘还打算上门泼粪,洗洗他的嘴。
沈齐不忍直视,但要杜珍娘真要泼粪,他肯定帮忙挑担子。
入夜,家人正在收拾东西,沈齐在书房写东西,沈知汝本来在跟杜珍娘说悄悄话,在沈知澜悄悄使了眼色后,她不做声的溜了出去。
冷战(?)这么久,娘和弟弟总归要找个机会把话说清楚的,现在这个机会就不坏。
等杜珍娘从针线里抬头,就发现室内只剩她跟孩子,沈知澜悄悄靠近,做在脚踏上,脑袋贴着杜珍娘的大腿,撒着娇说:“娘给我掏耳朵,可舒服了。”
杜珍娘轻轻拍他,“黑灯瞎火的掏什么,等白天再说。”嘴上这么说,见沈知澜没动,她节奏缓慢拍着他的肩膀,室内静谧,沉寂中又带着美好。
按照往常的习惯,杜珍娘开始问起学堂内的生活,有没有碰到什么趣事,沈知澜挑了有趣的说,说起他们在学堂里活蹦乱跳,招猫逗狗,什么都想去碰一下,成功就笑嘻嘻,吃瘪就哭唧唧。
杜珍娘听着有趣,孩子的世界永远新鲜,永远冒险,永远一往无前。
气氛正融洽,杜珍娘终于问了出来,“就不能不去吗?很危险的,大夫说病情有九成的机会治愈,但我的目光永远只会注意到那一成的可能,我承担不起失去的后果。”
“我知道。我就是再长很多年,长到九十九,也是娘的小宝宝,对吧?娘对我心软,不忍心说重话,要是娘真生气即使把我困起来又如何?我就是仗着娘心软,下不了狠心,仗着你爱我,才会梗着脖子不肯服输,对吧?”
“我才是那个坏小孩。”
杜珍娘闭着眼睛,几点晶莹顺着脸颊流淌,她恨恨道:“你还知道啊!就是仗着我舍不得打你,对吧?”
“对啊,娘舍不得我。”沈知澜使劲粘着亲娘,像小时候那样磨蹭撒娇。
杜珍娘有时真想像他说的那样,干脆把人关家里算了!省的他到处乱跑,一不留神就跑到她追不到的地方,或者背在背上,揉进肚子里,她走到哪儿,孩子就只能跟到哪儿。
怎么就这么不听话呢!比犟驴还犟!提到这儿杜珍娘就来气。
可是不行啊,这个孩子从落地开始,一尺来长长到现在的四尺,定了主意就不会改,再难也退缩,她扭的回来一时,还能扭的动一世吗?
杜珍娘咬着牙,恨的要命,偏偏还要挤出声音说,“你要去试药种痘,我不拦你了,只有一样,等你种完痘,我也要去!”
“不行!”沈知澜条件反射的反对,听到杜珍娘嗤笑一声后,“我们两不一样啊”他有系统垫底,只要没噶就有抢救机会,杜珍娘跟他怎么能一样。
“不行,这就是我唯一的条件,你要去,行啊,我也去。”杜珍娘不容反驳,“就这么定了,明儿开始,我也准备学着你练拳跑步,锻炼身体!”
要犟,这就一起犟!
沈知澜连连恳求,改不了杜珍娘定的主意,杜珍娘同样是铁了心的,说干就干,第二日真的开始锻炼起来。
沈知汝还冲他比大拇指,说他有主意,竟然真的把娘劝动了,沈知澜唯有苦笑的份。
这都叫什么事儿啊!
*
等身体调整到最佳状态,沈齐替孩子请假,虽然正好正好有三日假期,但万一三日不够,还是应该提前去跟院长请假的。
院长听到难免讶然,这则流言他也听说过,没想到竟然是自个书院的学生。他很是诧异:“真的没问题吗?要不然还是算了吧?”别一不小心丢了小命。
当着外人,沈齐决计不肯拆自家人台的,把胸膛拍的啪啪响,“真的一点事都没有,早就有很多人试过了,一场风寒而已,痊愈快的,连三天都要不了,能换一辈子的安心,不值吗?”
“只是这事没还有定论前,还请院长一定要保密再保密,免得外人议论纷纷的,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院长郑重点头,“我知道了,在他回来之前,不会有第三双耳朵听闻此事的。”凭着两人的交情和宗令的叮嘱,院长也不会胡乱散播消息。
至此,一切准备就绪。
春和医馆本准备了养病的屋子,还有一众大夫随时候诊,轮流守候,沈齐把人送到时,唐大夫却说,“换个地方。”然后换到太医院旁边的民宅。
沈齐:???
这又是什么说法?
“消息传到太医院了,他们也想知道结果,所以清空了一座民宅,专门用来候诊,安心,有问题还能随时叫他们支援。”
唐大夫这么说,沈齐自然没有不赞同,况且还多了一重保障,谁会不乐意?
王凝香亲自动手,用烈酒涂抹皮肤后,本想在手腕上割个小口,沈知澜麻利脱了外套,指了指上臂,“扎这里,这里不明显。”
王凝香听他的改了位置,在上臂涂抹了痘痂,她叮嘱着:“我一直守在外头,有任何不舒服的地方就叫我。”
“好,我知道。”沈知澜盯着自己右臂上的小伤口,几乎每个国人的手臂上都会有同样的痕迹,跨越无数的空间,他的胳膊上又有同样的痕迹了。
第130章 第一百三十章
王凝香寸步不离守着, 隔一个时辰就要来问一次,沈知澜也不厌其烦的回答。
他觉得没什么反应,该吃吃该喝喝, 中午还多喝了小半碗汤。
候诊的大夫都很紧张, 偏他跟没事人一样, 还劝着沈齐回去休息:“爹,我现在没事, 有大夫守着, 您不如回家休息去。”
沈齐板着脸, “我才不走,大夫再好, 能有爹贴心嘛?我还就在这儿守着了。”
沈知澜拗不过他,只好让他去旁边的院子休息。
他现在待的房间经过改造, 窗户推开后会有一片案几,里外能够隔开, 倘若他当真感染了,能够保证站在屋外的安全性, 大夫还可以用案几来诊脉。
除了有点铁窗泪既视感,没毛病。
沈知澜在屋里呆着无趣, 于是拿出先前秦先生布置的功课, 一笔一画写着, 写完后又练了两篇大字,直到王凝香过来给他送晚饭, 提醒他脸上有些发红。
沈知澜试探着摸额头,确实有点发热, 他不太确定说:“开始发热了?”
“应该是,你这算慢的, 我当时没多久就开始发热了。”王凝香伸手探额头的温度,“今天晚上换一种药吃,要等热毒发出来才好。”
“嗯嗯。”沈知澜反正一切都听她的,她亲身犯险过,更知道该怎么对症下药。
沈知澜挽起袖子看白天的伤口,破皮的位置开始泛红肿起,还有隐约的丘疹,可见病毒已经开始发挥威力了。
王凝香仔仔细细检查过后,沈知澜忙提醒她,“要写个病患观察日记才好,每个人症状不同,越多的案例越能给后来者提供摸索的路径。”
“早准备齐全了。”王凝香拿出怀里装订好的册子,借着窗户边的案几,开始记录病例信息。
“就是这样写,病例年龄,平时的健康状况,种痘方式,每个时辰的症状统统写上,越详细越好。”
王凝香从善如流,把所有信息统统写上,并且打算推广此法,让后来的大夫能参考。
写着写着,用过晚餐的沈齐折返回来,听到孩子有些发热,紧张靠近。
“爹别过来!你没出过花,小心传给你。”虽然危险很小,但家里可不能有两个人同时染病,一这样,沈知澜就会想起去年时疫时的状况,简直是困难模式。
“我,我不过去,但是你得说清楚你现在的情况啊。”沈齐把脖子伸的老长,恨不能钻进屋里亲眼看着。
王凝香把她检查的情况一一说来,沈齐反复念叨着,又无数次追问,“没有危险吧?”
“危险性很小,就跟普通的风寒差不多,会身上酸软,肌肉疼,发热,除此之外没什么的。”王凝香把自己发病的情况说了,以此来安沈齐的心。
有活生生的病例摆着,沈齐心下稍安,王凝香又劝他先回去休息:“明日发热才麻烦,表兄先回去休息,明天还有的熬。”
沈齐一步三回头,走的是依依不舍。
王凝香把人送走,这才说起值夜的安排,上半夜是她守着,下半夜是另外一位也出过花的大夫值夜,沈知澜负责睡觉保持体力,一旦有任何不舒服都要及时叫人。
有金牌大夫值夜,这觉睡的安心极了,连个梦都没做,一觉到天亮。
清晨醒来,沈知澜觉得脑袋稍显晕沉,有种坐过长途汽车的憋闷感,脑袋转速也比不上往常,跟缺油的螺丝一样运转缓慢,好在慢是慢了点,并没影响到他的表达,初步估计,应该烧到38°左右。
沈知澜不合时宜的想起那个经典笑话,免疫系统杀疯了,拼命把人体温度提高到40°,因为今天人和病毒必须死一个!
“单只是发热也算幸运,没有咽喉疼痛和肌肉酸疼以及咳嗽,问题就不大。”另外一位值夜的大夫检查后说,“症状确实很轻,连我往常救治过病人的十分之一都不到。”
“这么说我平时的身体还算不错,问题不大。”沈知澜还有心情跟这位大夫套话,问起他平时治过的病人,这位姓赵的大夫也健谈,说起他平时遇到的有趣病人。
听着听着,沈知澜又开始犯困,赵大夫索性把人扶着送到榻边,“想睡就睡,睡着恢复的更快。”
沈知澜眼皮都快睁不开,还记着不能错过喝药的时辰,“那中午要记得,叫我。”得到肯定答复后脑袋一歪,当即睡着。
赵大夫退出房间,出了小院后脱掉外面的罩衣,又净手三遍,这才走到所有大夫聚集的议事厅。
这里除了春和医馆们的大夫,还有太医院一些擅长小儿科的圣手大夫,都在这儿守着,翘首以盼。
他们得到的命令是,只允许寥寥数人出入小院,除非病情转严重。
赵大夫一进议事厅就被团团围住,巴巴等着他的回复,赵大夫沉吟片刻后说:“我只能这么形容,这是一个奇迹,一个前所未有的奇迹,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同样不敢相信。”
“真有这么厉害?那天花就不再是绝症了!”一个大夫率先欢呼。
“确实有,如果不是我看见接种部位长了红丘疹,我也很难相信,总之,现在先静观其变,等到彻底痊愈再说。”赵大夫出于稳妥起见这么说,但所有大夫心中思绪如何翻滚,就难以控制了。
那可是天花啊,致死率最高能到四成,民间甚至有一句俗话叫做,养儿养一半,出花才算全,可以看出天花的危害性,倘若
种痘当真可行,他们肯定拼了老命也要将此法研究完善,让子孙后代再也不受天花所害。
已经有人坐不住,去找上官申请给病例诊脉,他们要亲自见证。
上官也同样好奇,再向上头请示得到允许后,下午终于多得了两个名额,可以去探视病人。
发烧一上午的沈知澜跟脱水蔬菜一样没精打采,捧着水杯偶尔啜饮两口。
大夫们依次检查了伤口和脉象,在他们眼中,这可是最轻最轻的症状了,跟寻常人无异。
偶尔胳膊发痒,沈知澜忍不住去挠,赵大夫忙阻止他的动作,“别去挠,挠破了以后会留麻子印,特别难看。”赵大夫吓唬着。
“反正长在胳膊上,别人又看不见,长就长了。”
“左脸也有一个。”
沈知澜条件反射的想去摸,被赵大夫拍了下去,“脸上留麻子,丑的是别人,自个又* 看不见,怕什么?”
沈知澜讪讪的,“那还是算了,留麻子不好看。”怪难看的。
被他的孩子气逗笑,赵大夫说:“身上起任何疙瘩都别挠,这样拍打能止痒也不会破皮。”
沈知澜学着他的样子拍打,确实好受许多。
看着他无精打采,赵大夫提问,“有没有什么想吃想喝的,但凡能带的,我都可以托人带进来。”
“我想想吃糖水桃子,桃子被削好放进糖水里,冰冰凉凉又甜滋滋的,味道特别好。”
他想起黄桃罐头了,可惜现在吃不着。
“这个季节上哪儿去找桃子?换一个。”
沈知澜也知道自己无理取闹,想了想换成另外的,“那就糖水桔子,桔皮要剥开放着,我闻闻味。”桔子耐放,存的好甚至能放到第二年,这总不算难找吧?
赵大夫嗯了一声,收起东西跟同行大夫一起出去。
下午,赵大夫托着几个拳头大的桔子过来,摆在托盘里黄澄澄的,格外好看。
“这是南丰蜜桔,味道不错能够止咳化痰,尝尝味道如何?”
沈知澜一愣,没想到赵大夫动作这么快,一会儿功夫桔子都已经买好了,他忙推辞,赵大夫却说,“你能舍身来试药,难道我能连几个水果都舍不得,放心吃,不够明天再给你带。”
“那我就吃啦,明天能换成草莓吗?”沈知澜开始得寸进尺。
*
可惜现在草莓还没传进来,吃不着,车厘子也吃不着,樱桃过季了,荔枝过季了,还有好多水果过季了。
沈知澜做梦时念叨各种水果,把自个馋的够呛。
醒来时王凝香过来检查情况,身上依然发着热,但没有朝着更严重的情况发展,胳膊上的丘疹逐渐从浅红往深红发展,也肿的更明显。
王凝香看着丘疹的样子却说,“这就是在发展的迹象,先从丘疹变成疱疹,再长成脓疱,最后结痂,等结痂脱落就算是彻底好全。”
“那不是还要好几天?好慢啊。”
“慢是慢了点,但这样安全,耐心等着。”
沈知澜盯着胳膊上的丘疹,默默想着要是能快点痊愈就好了,现在这样也挺无奈的。
进入小院的第四天。
喝完药汤,王凝香惊讶发现,沈知澜烧已经退的差不多了!虽然还有些病后无力,但热度已经退去,连那些个丘疹都有结痂的迹象。
王凝香和赵大夫检查再三,确定他的病确实好的比寻常人更快,更利索,原先的治疗过程大大缩短。
“真哒?”沈知澜一个虎跳,“那我不是很快就能走了?”真的比他想象还要更快,难道他生了一场假病?
“慌什么,还要所有大夫一起会诊,确定痊愈才能放你离开,那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赵大夫故作严肃,随后也跟着笑起来,“但想必也快了。”
只是为了稳妥,一定要等确定才能出去。
沈齐得到病情好转的消息喜不自胜,转着圈的走来走去,隔着窗户问孩子想吃什么想喝什么,沈知澜砸吧嘴,他想吃烤串,一定要烤的滋滋冒油,再撒上各种调味料,味一定要足足的才好。
正说的开心,突然听到外面有人通禀,说是宗令来了。
沈知澜忙把桌面清理干净,等着宗令进来。
宗令早早打听着这边的消息,日日都有太医回禀,听说病症好转的出乎意料的快,自然再也忍不住要过来探病。
他刚要靠近,沈知澜阻拦他,“您还是站在窗户外就好,免得传染给您。”
“哈,我早年已经出过花了,并不怕这个。”宗令哂笑,他可是底气十足。
“那还是稍微站远一点好,万一呢?”主要是宗令年纪大了,未必有年轻人的抵抗力,出点意外沈知澜可就成了千古罪人。
宗令不远不近站在窗口,上下仔细看着沈知澜,见他虽然有些萎靡,但精神头还好,言行如常,拿出去说,谁会信这是在生天花?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都会觉得这是误诊,实在太神奇了。”宗令左看右看,都觉得很难相信。
沈知澜把袖子一挽,露出有结痂迹象的伤口,又把左脸伸出去,“看这个,天花特有的疹子,以后会变成麻点,算不算证据?如假包换!”
“贫嘴,这可不兴换啊。”宗令摇摇头,又亲眼确认过,确实是天花的麻点,忍不住心头生出几分庆幸来。
好,这法子当真好!如果早早有这样的治疗办法,也不至于他的二姐早早逝去,还有五姐和九弟一瞬间,宗令想到很多很多人,同样包括少时跟他亲密,最终不幸生病去世的人。
还好,现在也不坏,子孙后辈们能够远离这样的危险,能够安全度过。
宗令将翻涌的情感重新压制到心头,目光落到案几上残留的桔皮,咦了一声,“谁给你带的贡桔?”
吃完桔子没能及时收拾现场的沈知澜:“什么贡桔?这是赵大夫送我的桔子。”
“没什么,估计是看错了,探病也没带什么礼物,等你彻底痊愈了请你吃席。”
“一言为定!”要不是二人隔窗相望,沈知澜肯定是要握手盖章的。
送别宗令,沈知澜把留着清新空气的桔皮扒拉出来,嗯哼,看看他发现了什么,赵大夫原来也有小秘密啊。
第131章 第一百三一章
傍晚时有微风吹来, 吹散了室内的沉寂。沈知澜把窗户打开,饶有兴趣欣赏着屋外的风景。
这小院是太医院的,平时拿来给求医者们休息和养病, 出于实用, 还种了不少能观赏能入药的植物, 郁郁葱葱,别有一番生机。
他正看得入迷, 赵大夫端着药汤进来, 看他还有心情欣赏风景, 就知道是大好了。
“我看看结痂的状态。”赵大夫仔细检查了伤口处的结疤,发现痂口逐渐变硬, 等到里面的新皮肤长好,就算是彻底痊愈了。
赵大夫忍不住微笑, “你的运气当真是好,我就没见过比你痊愈更快的, 虽然也有痘种不同的因素,但你身体强健也占了五成。”
从头到尾都没受过什么罪, 就是发热和长了丘疹,再轻松不过。
沈知澜自得道:“当然是我运气好, 福泽庇佑, 这多简单。”
赵大夫收拾好药碗, 又从托盘里拿出两个桔子,“诺, 今天的份。”
“这桔子很好吃啊,清甜可口, 赵大夫你是从哪儿买的?下次让我爹买点还你。”
赵大夫哼哼:“你还挺识货,这是从南货行买的, 价格可贵了,不过嘛,几个桔子还吃不穷我,放心吧。”
沈知澜见他没松口,也就没继续追问,说的也对,就是桔子,还担心人情还不上吗?怎么样也不至于。
两人沉默一瞬,赵大夫率先开口,“我能问个问题吗?”
“问啊,只要我知道的都可以回答。”
沈知澜从趴在案几上,右手托腮,等着赵大夫的问题。
“其实以你的家境,就算花钱请人来试药,想来也不是难事,为什么要亲自来?我想如果要试药,只要出银子,会有很多人愿意。”那些育婴堂或者没人养育的孤儿,只要十两就能买到他们的心甘情愿,赵大夫觉得,沈家人肯定乐意出这个钱。
沈知澜想了想,“那我先给赵大夫讲个故事?”
“愿闻其详。”
“很早很早以前,有一种疾病在小儿之中肆虐,生病的多数都是小儿,六岁之下的最为危险,轻的会耳聋,重的会瘫痪,总之是一种非常危险的疾病,这时候,有一队大夫打算研究针对这种疾病的特效药,几经波折,终于找到了特效药方,他们队伍里所有大夫都亲身试过药,证明了药物的效果,但是,成年人的抵抗力就是比小孩强,同样的药物未必不会对孩子造成损伤,赵大夫也明白这个道理?”
赵大夫放在侧面的手不经意扯住衣袖,“对,小儿药,药量要酌情减半。”
“这时候,大夫队伍里有一位姓顾的老大夫主动站了出来,说了一句话,最终解决了此事,您来猜一猜到底说的什么?”
说的什么?赵大夫在心底反复念叨着,如果是他的话,他在这时想要说什么?
“自己研制出来的药物,自家人都不敢用,凭什么让别的孩子用?”
赵大夫喃喃说出了这句话。
沈知澜拍掌,“恭喜你,答对了,可惜没有奖品。当初我看到关于牛痘的记载,随口告诉了王大夫,她一心想要研究出办法,她都敢以身试药,我这个“始作俑者”凭什么缩在后面?我的性命当然很珍贵,但别人的性命同样珍贵。”
赵大夫被这样轻描淡写又理所当然的态度震住了,他发现面前这个少年似乎在贯彻一个理念,身份有贵贱,生命无轻重。
和当初他们学医的第一课医者不拒何其相似。
长久,赵大夫才吐出一口气,“你年纪小小,倒是想的很长远。”
“哈,是有点,我装的像不像?”沈知澜又恢复嬉皮笑脸的样子,好似刚才的对话根本没发生。
但赵大夫明白,他的心里很宽很宽,装下很多东西。
赵大夫故意插科打诨,“心思这么深,小心长不高啊,听说心眼子多的压个子。”
“怎么可能!你是大夫不可以相信各种迷信说法!只要我多吃多晒太阳,肯定能长很高。”
真汉子怎么可能长不高!必须一米九,在身高膨胀的绿文学城,一米八都不够使了!
沈知澜被赵大夫打出暴击,残血退场。
又过了三日,在所有大夫的会诊之下,他的全部症状都已经治愈,可以出院了!
本来以为出院时只有家人来接,谁知道沈知澜一只脚刚迈出去,发现小院门口挤满了人,全是人,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天呐,都是来接我的吗?”这排面,太足了!
沈潭第一个窜出来,“有事情都不跟我们说,太不够意思了,不拿我当兄弟吗?”
“就是,居然瞒着我们!”沈葵紧随其后。
“本来就没拿你当兄弟嘛!”沈知澜专门对着沈葵说,见沈葵气的转头,这才悠悠补充一句,“我难道不是小叔吗?”
辈分,怎么能忘了辈分!
沈葵鼓起的怒气又憋了下来,气成河豚。
韩子期也来了,他做了和事佬,“行了行了,先回家去换衣洗澡,去去晦气,有话慢慢说。”
沈知澜一看这乌央乌央的迎接人群,确实堵门口不好,忙说着先回家。
沈齐平时没留心,现在一见才知道孩子交流有多广阔,只好把原先的庆祝宴从家里改到酒楼,才能安置下这么多人,还有几家没来人,也托人送了礼物。
沈知澜洗刷一新后,被簇拥着进了酒楼,坐了主位,悄声问韩子期,到底有多少人知道他去了太医院?这效果跟拿大喇叭宣传过差不多,不是说了让院长保密吗?
韩子期呃了一声,直接把自家爷爷卖了,“是爷爷从太医院听来的,倒不是书院里泄密,爷爷在家都把你夸出花来,说你智勇双全,要不是我拦住,今天也得来守着,诺,那个是冯爷爷家的孙辈,也是过来贺喜的。”
顺着他指的方向沈知澜看了看,果然看到一个不太熟的面孔,对方点头示意。
“唉,算了。”沈知澜放弃挣扎,也不是什么坏事,知道就知道吧,他也没干啥。
韩子期告完爷爷黑状,还是忍不住好奇,“你真的出过花了吗?我瞧着一点都没变唉!也没变瘦变憔悴什么的。”
“诺,看左脸上这个麻点,这可是战斗过的勋章!”沈知澜故意把脸凑了过去,韩子期还没看清楚,呼啦啦就围了一圈,争着抢着要看个究竟,这个小麻点仔细点才能看到,确实是天花留下的痕迹,它代表此人战胜了病毒,现在活生生的存在着。
韩子期嘴快说:“看的我都想去试试了,真的很轻松。”
“那韩爷爷该来追杀我了,你可别轻易去试。太医院的大夫都说我本来身体强健,所以才这么容易过关,而且他们会根据实际情况调整用药分量,真想试,等太医院出了更合适的方案再说。”
杜珍娘发出一声冷哼。
沈知澜连忙缩小自己的存在感,算了,现在别去触娘的霉头,低调点。
庆祝宴结束后,又休养了一日,沈知澜重新回到学堂上学,他落下不少课程,幸好有沈潭沈葵提供的笔记,还有秦先生课后提供的小灶,每日补上两刻钟,很快就能追上其他同窗的进度。
就是秦先生老是打量他的脸,似乎想要琢磨出点什么东西。
几乎只用了一秒钟沈知澜就想通了,他捂着脸,“连秦先生都知道了?到底有多少人知道?院长不是答应替我保密吗?”
秦先生有些歉意,又不得不替院长辩白几句,“日前有流言散布时我就猜到几分,见你连日没来上学,这猜测就落实了,院长并没有泄露一丝一毫。”
“原来是这样,我也没做什么,大家倒是那我当稀罕看。”
“谁说这不算什么,这是大大的善举,足够名垂青史,来日定然会给你记上重重一笔,够给你供奉牌位的。”
沈知澜无语,他还活着呐,说什么牌位!但他也明白这是开宗立派才有的待遇,连忙辩白,“要供奉也是供奉王大夫,她才是第一个以身试药的人。”
“你们两的情况不一样,每一个有孩子的家长都该感谢你的付出,而王大夫同样居功至伟,要一起供奉的。”
“听这个意思,先生家的孩子年龄差不多?”
秦先生点头,“二子一女,都没超过十五,内人日日都为此忧心。”
“那可真是好事,正好遇上好时机。”沈知澜笑了起来。
以秦先生的阅历自然能瞧出他是发自真心的喜悦,这世上当真有这样的人啊,会为了旁人的欢喜而欢喜,为了旁人的悲伤而悲伤。
秦先生突然想写信给内人,让她带着孩子问清楚,种痘,他也想尽一份自己的力。
过了约莫半月,沈知澜还去太医院复诊过,确定他的的确确拥有免疫力后,太医院就在城门口贴了告示,宣布有新方可以治疗天花,目前已在数十人试过,安全无虞,现在招募试药人,提供适量补贴。
杜珍娘当即宣布她要去,她这些天日日苦练,强身健体,就等着这天。
沈齐也找不到借口阻拦,他跺着脚,“去就去,我们家都去!”怕个鸟,与其以后担心被传染,还不如趁着现在冒个小风险,干脆了结。
“那我也要去!”沈知汝不甘示弱。
沈知澜板着脸,“去也可以,也要一个一个的去,万事俱备,表姨说身体没问题再去。”
“那当然,必须要准备好再去。”沈齐拍板,“而且两人间也要有间隔,必须等好透了第二个才能去。”
这个提议被一致通过。
杜珍娘准备的很好,然后去了太医院候诊的小院,面对给她伤口上吹痂末的王凝香,杜珍娘突然道歉,“凝香,对不起。”
要说自己完全没怨过王凝香,那肯定是假的,只是她没有宣之于口,默默压制住而已。
王凝香一哂,“对不起什么?我可什么都不记得,也不知道。”
这种怨也是人之常情,假如换成自己也是一样的,现在说开了,反而解开了怨念。
两个女子互相对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杜珍娘被种痘后反应也不严重,退烧后丘疹好的慢,但也每日都有改善,拖拉了半月后,她同样安全过关。
她恍惚觉得有什么沉重的包袱从身上丢掉,一身轻松。
跟她同一批的还有十来个自愿试药的人,太医院为了取信于人,在入院前做了一个小小的展示,出院后也有同样的展示,那些病人的亲属们欢呼雀跃,抱着亲人舍不得撒手,又是哭又是笑,泪水肆意流淌。
他们赢了,他们赢了!
亲人们拥抱后,从台下冲过来一个老者,狠狠抱着第一个试药人,哭嚎的声音格外大:“你们都好了,都好了!以后都不会生天花了!”
“呜呜呜,你们怎么不早点来啊!不早点来啊!我的孩子就不会死了!”
他这话一出,勾起台下各家人的伤心事,谁没有亲人病逝于此呢?一时之间,哭声,笑声,庆祝声响成一团,百姓不分彼此不分亲疏,奋力抱着彼此,哭出各自的辛酸。
杜珍娘被人群冲来冲去,鞋都踩掉一只,但她恍惚觉得,自己干的事情确实有意义,改变了这么多人未来!
人群很久才散去,而踊跃报名想要试药的人更多了,如果不是还要筛选,太医院门槛都得被踩破,费了很长时间才选出二十
个,想报名的沈齐还被筛了下来,可把他气的够呛。
这场治疗风暴也开始逐渐从民间蔓延到王公之间。
比如现在宗令办了一场赏菊宴,话题中心就是这次的新式疗法。
天气转寒,霜色越浓秋菊越美,在严寒中凛然不惧,肆意绽放,室内燃着火墙,温暖如春,便有人提起此事。
病毒又没长眼,并不会因为对方是王公大臣就不传染,相反,王公因为衣食富足更害怕疾病的肆虐,所以一听说有这样的事,立刻把原委打听的清楚,想要给自己加一层保险。
只是比起疗效,他们更关心风险,此法,真的有效吗?
“不过是些许小巧,平民做惯了粗活,所以不害怕生病,我们可要想清楚。”
也有人反驳:“平民也是人,照样是两眼两耳一鼻,生病了也吃同样的药,又有什么区别?对他们有效,自然对我们也有效。”
然后两拨人就互相争论起来。
宗令听着对方越吵越来劲,气氛有些僵住,轻轻把手里茶杯放下,室内顿时一静。
宗令指着摆在两侧的插花瓶,“诸位觉得这瓶子的菊花可好看?”
“好看,当然好看,我从前还没见过这样的菊花,竟然是稀有的墨菊,也不知道是哪位花匠种出来的,当真稀罕。”
众人这才将目光落到菊花上,一瞧之后果然是惊为天菊,这颜色确实是世所罕见,一盆千金,宗令府居然舍得拿来插瓶,富贵之意溢于言表。
宗令含笑不语,当初他第一次看到墨菊绿菊也是如此,深觉暴殄天物,等知道背后的小秘诀后,又当场表演一个目瞪口呆。
但是秘密说破就不值钱了,所以宗令只是道:“诸位喜欢就是它最大的用处,散席后可以带一些回家插瓶,装点室内。”
“说起来,这东西还是族中一位小辈孝敬给老夫的,他心思灵巧,这才有墨菊现世。”
原来如此,当真风雅以极,众人又忙不迭的称赞这位小辈孝顺还机智,自家孩子可没这样的。
说着宗令又叹着气,“这孩子啊,是个实心眼,急人所急想人所想。他听说有治疗天花的法子后,第一个报了名说要去试药,说他去了,别的孩子就不用去。幸好太-祖福泽庇佑,毫发无损的回来了,连个疤都没落下,一切都好好的。”
“我又去找太医们打听过此事,都说此法可靠,百者能存九十九,我便琢磨着,等到合适时让家里的小辈都去试一试。”
宗令话音落下,顿时让室内一静,有人小心翼翼问,“大人竟然如此信任此法么?”
“我信太医的医术,还有太医们的仁心,若是能够早点出花,也是幸事啊。”宗令微微摇头,恍惚想起什么。
不得不说,沈知澜大胆试药,成功归来,给宗令增加了信任,虽然太医也说过偶尔会有不救者,至少比四成的死亡率高。
宗令这么说,也打算这么做,现在正督促着晚辈调理身体,到时好种痘。
有人打哈哈:“原来如此,王爷当真是深谋远虑,为子孙后辈计深远,哈哈。”
“那是当然,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啊。”宗令端起酒杯,举杯庆祝。不管外人怎么说怎么想,反正此刻他要为种痘站台,一力推荐。
宴会上气氛重新热烈起来,但宴会后,又多了许多人去太医院打听新法,就不得而知了。
同时王凝香的名字也进入他们的视野,听说是去年研究出时疫法子的大夫,无形中又多加了两分信任。
宗令是说干就干,当真选了两个身强体健的孙辈种痘,二人平安归来,引发一轮宗族内的新轰动,连宗令都敢让孙辈冒险,他们有什么不敢的?
于此同时,沈知澜的事迹在宗学里流传,同窗都知道他“孤身犯险,荣耀归来”的故事。
少年们最喜欢这样跟全世界对抗的传奇,故事里他们无所不能,只要想,全世界都会为他让路,他们只需要一路往前就好。
面对他们的好奇,沈知澜一遍又一遍的解释着,挽袖子秀伤疤一套连招练的格外丝滑,众人配合着发出欢呼,宛如见到了传奇战士的勋章。
下学后他去隔壁准备跟姐姐一起回家,还没踩上女宗学的门槛,就被族姐族妹们团团困住,兴奋等着他讲述传奇故事。
沈知汝都没挤进她们的包围圈,急的在外围大喊,“让让,让个位置啊!”
族姐妹们哄笑着:“汝妹妹,今儿就算你是亲属也没有专属位置,后面排队去吧!”
沈知澜只好认命挽袖子秀伤疤,他就说连招练得好有用吧。
第132章 第一百三二章
好容易才把这些好奇心泛滥的族姐妹们劝走, 沈知汝两条胳膊伸的老长,阻拦任何一个突破她封锁线的好奇人。
“没什么大事,姐姐们喜欢听就听了, 没准听完觉得合适也去种一个, 那我也算是救人一命, 对吧?”沈知澜不觉得有什么,谁都会好奇心泛滥。
“可是她们也太好奇了, 围了我们两半个时辰!”沈知汝嘟囔着, “好吧好吧, 就当是做善事了。”
他们正要离开时,又有人风风火火冲了过来, 说是听闻消息想拿来第一手消息,沈知汝见状高喊:“快走, 我殿后!”奋力的拦住对方。
沈知澜哈哈笑着,一溜烟窜出去, 跑的没影了。
过了好久沈知汝才摆脱姐妹们的防线,跑到巷子口, 两人凑钱买了一串冰糖葫芦分。
他含着山楂酸的口水直流,含含糊糊说:“姐, 你们那边是来了新生么?我看见几个生面孔。”
“是来了几个, 是先生们的亲眷, 你认识?”
喔,怪不得, 他在人群里看到了上次去观察辣椒的姑娘,跟周围人都混熟了, 眼睛亮晶晶的瞧着这边。
他的推理能力果然没出错!
*
秦茂璃凑上了这场热闹,听了全程后若有所思, 绕到后院趴在小秦先生的桌子上,“姑姑,听说天花的事了吗?”
小秦先生从书本里分神,看了侄女一眼,“听说了,怎么,你也有兴趣?”
“对啊,我觉得大夫们好厉害啊,尤其是那位王大夫,听说是半路出家学的医,偏偏天赋高又努力,就学到这个程度,不知道救治了多少人。”秦茂璃突发奇想,“您说,我以后去学医怎么样?”
“可以学啊,学点医术又没有坏处。”小秦先生已经奇怪了侄女的奇思妙想和三分钟热度,一会儿一个主意,前儿说想要当个侠客,昨儿说想要做个诗人,今儿又变成了医者。
拦着她也没准更来劲,放手让她去做,她自己尽兴之后,反而不会再心心念念,反正族里的方针就是各司其职,兴趣广泛又不是供不起。
秦茂璃一听果然更高兴了,念着要去找几本医术,先从基础打起,小秦先生从书柜里翻出自己的珍藏,刚好有几本入门医术,便拿给侄女看。
可见小秦先生嘴上说侄女三分钟热度,其实她也差不离,照样成长成为一代大家。
秦茂璃捧着医书就要跑来,小秦先生不得不叮嘱侄女,“过几天有射箭课,记得让人提前准备好你的射箭服。”
“知道啦!”声音还在,人都跑的没影了。
小秦先生不由得摇头,这孩子!
宗学里同样要学君子六艺的,但射箭这门课需要上了些年纪才能学,免得拉不开弓,两边共用一个校场,只是用木架稍作遮挡,但整个学堂里大多是熟人亲戚,拦了跟没拦差不多。
沈潭拉紧弓弦,一箭发出,正中八十步之外的靶子上,只是没中红心,距离红心还差了几毫,箭术师傅遗憾的说,“准头差了一些,再来。”
但挽弓需力,沈潭一连射了几箭手上更没了准头,只好遗憾放弃。
“瞧我的!”沈葵得意挽弓,“都是小爷玩剩下的。”
想当初,他还玩过水上射蜡烛,多好的准头。
果然一箭后箭术师傅通报,正中靶心!
前两个都发挥不错,沈知澜生怕自己拖了后腿,连忙做起了热身运动,默念着师傅教导的口诀,定点,发力,松手,咻!
箭头划破空气,直直穿越八十步,一直扎进箭靶里。
沈知澜睁开半条眼缝,这是射到哪儿了?他是不指望能够进红心的,能有个五六环的成绩就能交差。
左看右看,箭靶上怎么好像没有箭矢?
“遭了,不会射到人了吧?”沈知澜大惊,这可是要出事的!
箭术师傅无语的从旁边冒出来,捡起木桩上的箭矢,“中了,不过没中箭靶,能插进木头里,可见有一把子力气。”一天天用不完的牛劲,怎么不分点在准头上。
沈知澜吐吐舌头,“我知道了先生,下次不会了。”
刚才他没找着感觉,下一箭肯定会吸取教训。
然后又是一箭,扎到靶子木桩上。
“再来!”
又歪。
“还来。”
还歪。
到最后箭术师傅先服软了,“行了,你歇歇,等会儿再来,用力久了手疼。”
就剩下沈知澜满脸不可置信,“怎么可能呢?我怎么可能连一箭都没上过靶子?”准头也不至于差成这样吧?
那
边箭术师傅同样百思不得其解,“我教过这么多学生,就你最离谱,连靶子都没挨上,我今儿还就不信这个邪了!”
他等沈知澜休息好,手把手的教,站姿,握姿包括发力方向,每一个都一一检查过,然后才让沈知澜放箭。
所有学生都过来围观,在这种氛围下摒气静声,等着看师傅的教导成果。
咻,这支众望所归的箭划开空气,越过靶场
又歪了。
箭术师傅忍不住来了一句脏话,气的不行,明明以他刚才的估算,怎么样也该能中红心的。
到底是什么鬼因素?!真是见了鬼。
沈知澜望着两只手陷入沉思,该死,他不会觉醒了什么百分百射不中靶子的天赋技能吧?不然根本解释不了这个问题!自带
这种被动技能,这辈子都指望不上能射中靶子了。
场内迷之沉默。
沈知汝隔着半个场子看到了,奋勇举手,“放着我来!”
她挤过来也想要教一把,结果emmm,还是没中。
完蛋了,他居然真的有这种百分百射不中靶子的天赋!沈知澜心内尖叫,那投壶呢?也不会中吗?明明以前丢沙包挺准的啊啊啊!
箭术师傅勉强安慰了两句,“应该是没找到窍门,多练习就好了,没事的。”
“真的多练习会好转吗?”
箭术师傅蜜汁沉默,“啊,会吧。”至少试着挨中靶子?
一点都没被安慰到,沈知澜想,但也没有更好的法子了,他打算等下学后抽空练习,不然这门功课他会挂零蛋的!
下学后沈知澜独自留下练习箭术,沈知汝托着下巴在旁边守着,不忍直视啊不忍直视。
明明公式和数字都是对的,偏偏结果是错的,这找谁说理去?
沈知汝看了半天,终于发现弟弟的箭术有进步——箭靶木桩的位置越来越高了,距离靶子越来越近。她默念加油,再微小的进步也是进步啊!
沈知澜练了会儿泄了气,坐在旁边休息,估计他这个箭术是没戏了,练习也没用。
“唉~”两姐弟同时叹了好长一口气。
“这么沮丧?要不要再试试?”一个声音突然冒了出来。
沈知汝都没回头就知道是谁,“茂璃,你也不信邪?”
“谁会信啊,实在很难想象么。”秦茂璃从旁边走了出来,“我站着看了好半天,就是没找到哪儿出了问题。”
“那你也来试试?”
沈知澜站好任由这两位摆好姿势,不断调整,确定最佳地点后,松手放* 箭,扎歪。
“看,就是这么神奇。”沈知汝已经见怪不怪了。
“那站近一点试试,站到四十步试试?”秦茂璃今儿跟箭靶杠上了。
调整到四十步,歪了。
“二十步!”
箭这次终于扎上了靶子,但是二十步这距离还不如丢个石子,说不定杀伤力更大。
沈知澜心死了,但是又没有完全死,“就算我射不中,我也不会放弃的!我不允许我的课业上有零蛋的存在!”
“加油。”秦茂璃本来不信,现在也不得不信。
“啊啊啊,那你加油。”沈知汝只能象征性的举手,鼓励弟弟不要放弃。
第133章 第一百三三章
为了不挂科, 沈知澜跟箭术卯上了,只要有了空余时间,定要去靶场练习一番, 连靶场的角角落落都踏满了他的脚印。
他去练习箭术, 已经成了学堂一景。
可惜, 不论姿势有多标准,力气有多大, 调整过多少次, 不中就是不中, 一点水分都没有。
“你们说,澜哥儿到底什么时候能挨上靶子?”
“我猜, 照目前的进度至少还需要半个月吧?”
“那我猜十天,不至于连个靶子都挨不中吧?”
“那我就猜二十天!”
“我押一个月!”
沈玄许在同窗中间走了一圈, 连连招呼着,“来来来, 自己的押注自己写上,等咱们年底考试为限, 到时揭晓答案啊!”
“我压三天内。”沈子讯淡淡说。
沈玄许抬头看沈子讯,这位地位尴尬的安郡王长孙自从到了宗学后, 一贯安分随时, 并没有做出什么奇怪举动, 倒是让沈玄许慢慢放下担忧。
当初在户部欠款案,他们合起来摆了安郡王一道, 生怕安郡王派人过来为难他们,没想到却是他们小人之心了。
“行, 那你押多少银子。”
沈子讯从陈旧的荷包里拿出银稞子,“押二两。”
沈玄许心里嘀咕, 有点多啊,不过别人乐意图个高兴,他拦着也没意思,于是在册子上记了一笔。他抬头时,只见对面的沈谦连连冲他眨眼,演讲都快抽筋了,沈玄许还莫名其妙,“你眼睛不舒服啊?”
沈谦放弃了,这小子看不懂眼色,活该啊!
沈玄许正要再说点什么,就觉得后背一凉,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冒出来,“你们开盘口开的正高兴嘛,要不要加我一个啊?”
“好啊,来嘛,来者不”沈玄许兴高采烈扭头,就看到沈知澜脸色比锅底还黑,牙齿咬的咯咯作响,活像黑面煞神。
“妈呀!”沈玄许吓的一蹦两尺高,手里的册子撒了一地。
沈知澜磨牙,这群小混蛋!哼!别人还算了,沈玄许平时装的跟他的后援会会长似的,跑前跑后的,没想到一点银钱就让他
“叛变”了!反而是平时不声不响的沈子讯,对他支持的很。
沈玄许见正主来了,连忙陪笑,“我们就是玩闹玩闹,没有别的意思。”
“玩,正好加我一个啊。”沈知澜把荷包里的零花一股脑拿出来,“我也押三天内。”
主打一个输人不输阵,哼!
沈玄许跟其他人交换眼神,好吧,把人惹着了,现在还是先低头认怂吧。
浑身上下嘴最硬的沈知澜等他们走后,还是悄悄垂头坐在校场内,唉,零花钱指定是打水漂了,但阵仗不能输。
他也想早点练好,可越是焦虑,越是不能其法,练到手上起水泡,始终不得寸近,他也很困恼。
到底是差到什么地方?
“小时候我去庄子上玩,一不小心就迷了路,走到野树林里,越走面前的林子草木越多,越辨明不了方向,而且天快黑了,
就算碰上野猪,也够小时候的我为难了。”一道悠悠的声音传过来,沈知澜回头一看,发现是沈子讯。
不管是冲着什么,至少刚才沈子讯毫不犹豫站他,沈知澜神情放缓,“那后来你是怎么找到方向的。”
沈子讯微微一笑,“我停了下来,站在原地辨明方向,然后才发现,距离我几步远,就是正确的路。”
沈知澜仔细咀嚼了这几句话,慢慢说,“我知道了。”欲速不达,他被接连的挫败扰乱了心神,连最基本的东西都忘了。调整好方向再前进,这样才能事半功倍啊。
沈子讯见他一点就透,悄无声息的离开了,想必这里暂时用不上他。
休息够了,沈知澜单独站在靶子的起点,虚虚挽弓,模仿着射箭时动作,挽弓,瞄准,放箭,一连试了几次这样的工作,明明他的动作很标准,到底是哪儿出了问题?
他正思考这个问题,肩头突然被人一拍,同时说着:“放轻松。”
沈知澜手一抖,回头看了眼,“吓我一跳,幸好我没拿着弓箭,您这么一出来,万一箭射到别人怎么办?”
皇帝登时一乐,“就你这个箭术,还能射到人呐?”
沈知澜一听这话,脸拉的老长,嘟囔着:“谁这么讨厌,拿着一件小事到处说啊。”丢不丢人丢不丢人,他的黑历史还要到处散布,他不要面子的吗!
皇帝悠悠道:“实在是奇闻轶事嘛,外人好奇也是常理之中。”这箭术再烂也有极限的,只要认真学过,那么大个靶子怎么可能不中,这连靶子都挨不上,实在让人惊讶,哈哈哈!
笑过后,皇帝先认真检查着沈知澜的情况,本想说着瘦了之类的客套话,呃,左看右看没看出来,反而精神气挺足,还活蹦乱跳的。
除了左脸上有个小麻点,完全看不出生过天花。
让皇帝不禁感喟,这世上当真有天命这种事。如今亲眼见过,他也放心了。
“天花的事”皇帝开了个头,沈知澜便回转视线,专心听讲,“影响颇大,如今城内有条件的百姓都愿意去太医院里种痘,以求家中小儿身体安泰。”
沈知澜情不自禁露出笑容,“那表姨肯定很高兴,她为了推动此事耗费心血,如今总算有成效了。”
皇帝从表姨这个称呼里翻出对应的人,喔,是那个女医院的院长,看来两人关系相当不错,他本来是想夸夸沈知澜勇当试药第一人,再顺势奖励他的,没想到他只注意到王凝香了。
皇帝顺势换了个话题,“你也不差,你试药后,又有宗令身先士卒,宗室里有不少人都跟着种了痘,民间才能蔚然成风。”
百姓们见宗室子弟带头种痘,自然会想跟上,纵然有风险,也比病到临头强。
“那是,其实同窗们都很勇敢,不怕疼也不怕苦。”沈知澜点头说,宗学里已经有一小半种过痘,炫耀自己身上的伤疤。剩下的一半不是不想,主要是没赶上太医院的趟,还在排队等号。
假以时日,早晚能全部获得免疫力。
皇帝本来就在思考该奖励点什么,可想来想去都想不到,听他提到同窗,突然灵机一动,想到一个绝妙的主意来,到时绝对会让沈知澜大吃一惊。
因为这可是他自己的主意!用二十年后的他来奖励二十年前的他,妙哉妙哉!
皇帝只要想到那样的名场面,就乐不可支。
为了转移话题,皇帝的目光落到弓箭上,“听说你的箭术不好,到底是个怎么不好法?”
沈知澜再次拉长脸,怎么还哪壶不开提哪壶呢!他本来以为可以不提箭术这茬了。
好气。
他越气皇帝越来劲,想要见识一下现场版,沈知澜只好重新挽弓,顺便挽尊:“我就是没找到窍门,一旦开窍,进度就是一日千里,神射手降临,箭不虚发百步穿杨”
箭只非常给面子的穿过靶场,斜斜插到木架上,得意洋洋看向这边。
“噗!”
沈知澜脸上挂不住了,干脆破罐破摔:“笑吧笑吧,确定挺好笑的。”
皇帝丝毫不给面子的哈哈大笑,笑声越过整片校场,他这样笑了,沈知澜同样气极反笑,这事要是搁外人身上,确实挺好笑的。
就可惜他是当事人,垮脸.jpg
笑够了,皇帝挽袖子,“我是当真不信这个邪,来,我亲自,手把手的教。”
皇帝有全天下最出色的武师傅教,不管学到多少吧,至少架势肯定足足的。沈知澜转念一想就接受了这个提议,他把弓奉上,等着学大佬。
皇帝试了试弓弦,啧了一声,初学者的弓箭拉力不会太强,对他来说跟玩具差不多,还要控制好力度,免得不小心拉断,他随手瞄准,一箭发出,正中红心。
沈知澜还没来得及鼓掌,又是一箭发出,同样正中红心。
厉害!
好厉害。
沈知澜不明觉厉的鼓掌,可让他更惊讶的还在后头,皇帝掂了掂箭只的分量,直接三箭齐发,全部都中了靶心,分毫不差。
卧槽传说中的绝技!沈知澜差点把巴掌拍烂!别拦着他,教练他要学这个!
皇帝获得崇拜目光,他自得回头,“怎么样,想不想学这个?”
学学学,使劲学!多酷啊!沈知澜疯狂点头,就学这个。
皇帝手把手教了知识和瞄准,任何一个细节都没放过,沈知澜也拿出全部注意力来模仿,力求达到百分百复原,不求十环,四环也行啊!
皇帝校准到自己满意的程度,这才松开弓弦,这水平,至少也是八环。
沈知澜期望等着靶子,箭簇划过空气,不负众望的落空了,跟它的前辈并排做伴。
皇帝陷入蜜汁沉默,啊这?不对,怎么还能这样?
令人头秃。
沈知澜望着自己的两手,这两只手肯定自带了“百分百射不中靶子”的buff,连神射手都能被连累!某种意义来说也是绝了!
这回他是真的死心了,因果律武器就是这么无敌,谁也扭不过来。
“再来!”
又一个不信邪的,沈知澜极力配合皇帝的动作,又是七八箭后,终于有一箭挨上靶子的边。
皇帝放下手,皱眉沉思,这,不可能啊!神射手怎么能突然变成臭箭篓子?
第135章 第一百三四章
皇帝记得很清楚, 天书里提过一场战役。
八王之乱中,人可以不识字,但是不能没有防身手段, 弓马娴熟才是保命的本钱。沈知澜虽然没有周朗的身手, 没有沈潭的骑术, 但其一身的箭术同样出类拔萃。
在那场夜战中,沈知澜彻底展露了箭术的精妙, 一箭收割一条性命, 二百箭从不落空, 硬生生靠着箭术和默契替周朗扫空了障碍物,周朗才能取下敌军首级, 挽回了战场的颓势。
这样的神射手,你告诉我突然成了臭箭篓子?还不如说冯相那个守财奴突然变大方, 到处舍财呢!
难道是天书驴他?
皇帝想来想去就是想不通,不至于啊, 到底是哪儿出问题?
沈知澜已经蹲在旁边开始emo,他的成绩啊, 这次真的要挂零蛋,还有刚才信誓旦旦的赌约, 连靶子都挨不上, 当真没脸见人。
“这才几次就放弃了?再来!昔日洗笔成墨池的典故忘了?别人失败了多少次才成功一次?你这才失败几次?”皇帝难得的鼓励着。
沈知澜小小的嘴硬一下, “努力也要先看清方向么,不然岂不是成了南辕北辙?”他起来揉着自己的肩膀, 因果律武器虽然无敌,至少他也要挨着靶子吧?不然真的要得一个“丙等”。
这次皇帝让他自己练习, 自己站在旁观者的角度观察,试图找到几分端倪。
沈知澜一脸射出三箭后, 皇帝突然出声,“等等!保持现在这个姿势,不要移动,任何的微小动作都不需要。”
沈知澜听着他的,完全没动。
“记住靶子的位置没有?”
沈知澜嗯了一声。
“一个口令一个动作,记住没?现在再瞄准一次靶子。”
瞄准。
“闭上眼睛。”
嗯?闭眼?闭眼还怎么射箭?皇帝又催促了一遍,沈知澜只得阖上眼睛,维持不动。
“然后,松开弓弦。”
沈知澜闭着眼睛,松开手指,耳朵辨认着箭簇扎进木头的声音,咚!
这是射中还是没射中啊?
“哈!我就知道。”伴随着声音还有拍掌的声音。
沈知澜又不能动又不能睁眼,只好疑惑唔了一声。
“好了,现在可以睁眼。”
沈知澜这才能睁眼,一入眼的就是正中靶心的箭簇,唯一一只。
蛤?他刚才闭着眼睛的反而射中了?这是什么地狱笑话吗?或者新型的因果律?
皇帝满面复杂看着这小小少年,这种传说中的技能,竟然能亲眼得见,算不算活得久什么都能看到?
眼看对方还巴巴等着答疑解惑,皇帝慢慢组织着语言:“一般人射箭,都是用眼睛瞄准,只要眼睛看得清,基本就能射中,提升精确度全靠大量练习,但是有一种人,用来瞄准的不是眼睛,而是“心眼”,眼睛对他们来说反而只是一种辅助,只要
“心眼”瞄准了,甭管多么模糊都能中箭。”
“啊,那我之前是缺“心眼”吗?”沈知澜结巴着问,说完就呸呸呸,谁缺心眼了!
皇帝被逗乐了,“此“心眼”非彼心眼,“心眼”更多的是一种感觉,一箭必中的感觉,有人能逃过肉眼的瞄准,但逃不了心眼的锁定。”
皇帝说到此处恍然大悟,怪不得!怪不得那场成名战是夜战!敌方的弓箭手都瞄不准,有“心眼”的却能一打一个准,岂不是夜战王者,夜战无敌吗?
试问谁能匹敌?
“之前你一直用肉眼去瞄准,所以每每不中,就是这个原因,闭上眼睛记住靶子的感觉,反而能中,到底怎么运用“心眼”,还需要你自己摸索,这条路前人很少,只能且学且行。”
沈知澜险些被大道理忽悠住,但转念一想,别管什么眼,能射中靶子才是真的,他慎重点头,“我再试试。”
这说辞别是忽悠他的就行。
拉弓马步已经娴熟,每个细节他都记得,沈知澜死死盯着靶子,记住靶子位置后轻轻闭眼,嗖的一箭放出,正中靶子,八环!
这进步不能不算神速,距离挨不上靶子没超过半个时辰。
沈知澜找到一点感觉,长时间盯着目标物,即使闭眼后视网膜还会有残影,模糊中也能感知到靶子的位置,他再次松开弓弦,这次,九环!
一点就透,进展神速!皇帝赞道。
“等等,我再试试别的。”沈知澜的视线从左扫到右,挑中了距离他最近的三个靶子。
以前他曾经听过,有人的记忆能够像照片一样,记录下现场的每个细节,连杯碟摆放的位置都不会错,所有细节都很清晰,只是这种记忆不长久,通常十二小时后会消失。
他不会照片记忆,但是记下三个靶子的位置绰绰有余,在心中构建出靶子对应位置后,三箭齐发,纷纷对上了对应的靶子。
皇帝扫了一眼报成绩,“七环,九环,八环,成绩不错啊。”初次学三箭齐发就能有这个数据,说出去能羡慕死一堆人。
沈知澜啧了声,他是右利手,最左侧的靶子难免没顾及到,用的力道不均匀,这点还需要慢慢练。
但是,现在他已经很高兴啦!他笑成了喇叭花,拉着皇帝的袖摆:“您解开了我的困扰,实在不知道怎么谢您。”
要不是皇帝足够见多识广,一眼识破,他还不知道要在歧途上打转多久,怎么能不谢?
“说声谢谢就完事了?也忒简陋了。”皇帝冷哼一声。
沈知澜机智补充,“您富有四海,这天下都是您的,送您什么都是借花献佛,怎么不算简陋呢?”他话锋又一转,“但是谢意总要表达,您挑场子,我一定照办。”
“用你的银子还是你爹的银子?总要用自己的银子才够诚意吧?”皇帝故意为难他。
“当然用我的银子,我的人情当然要自己还。”沈知澜掂量着自己空荡荡的荷包,唔,老师,穷穷,捞捞。
皇帝哪儿缺一顿酒席,但是看小孩为难就是有趣,挑了一家不算很贵,但是小孩零花钱很难支付的酒楼,说着就要朝酒楼而去。
徐海从角落里冒出来,笑容可掬的跟在皇帝身后,又有几个影子出没。
皇帝出门不可能不带侍卫,只是皇帝嫌弃他们碍事,让他们站在不显眼的地方而已。
沈知澜眼神一瞟,又看到熟悉的影子,施初混的不错啊,这才多久,已经混到贴身侍卫。
皇帝的贴身侍卫不仅仅是护卫这么简单,就像领导的秘书不光是秘书,在领导身边历练出来,能够独当一面后,就会升职加薪的机会,贴身侍卫干的好,不论是转文还是转武都有天然优势,现任的九门提督就曾经担任过侍卫一职。
沈知澜收回自己的眼神。
但他的眼神怎么能瞒过皇帝?更何况还是有天书剧透的皇帝,皇帝决定趁机问几句。
在包厢里,皇帝状似不经意的问,“你认识那个御驾卫?”
“呃”沈知澜老实交代,“认识。”
在施初加入御驾卫前,他们一共就见过三面,双喜班,闹事街头扮乞丐,最后施初莫名托付他不要忘记他的真名。
想来御驾卫不至于连施初曾经是双喜班的赛西施也查不到,沈知澜捡了他们的初遇来说,便是当初寿安长公主家长孙去双喜班闹事,施初就是当事人的事说了。
这事皇帝听来过去很久,他更关心另一件事,“花旦的面容都涂了厚厚的细粉,你是怎么认出他来的?”
你的关注点为什么这么歪啊?沈知澜腹诽着,为什么要关心别人的妆容?
皇帝含笑,徐海也竖起耳朵,连施初表面不关心,其实身子也微微侧过来。
在满包厢人的注视下,沈知澜实话实话,“是细节啦,人的脸上涂再多的粉,五官的位置也不会变,变也有规律可循,比如鼻子只能高不能低,两个眼睛又不会移位,还有耳朵也是”
施初暗暗点头,原来如此,他就说他的易容术破绽在哪儿,原来都在这些地方,的确是改动不了的。
“咦,你还懂这个?”
“平时多看书,自己多观察就懂啦。”沈知澜举例子,“像是江湖话本里,不是老写什么易容术么?推动情节必备,悬疑经典桥段。”
“等等,你平时还看话本子?这不得找你爹好好告一状?”
沈知澜大惊,等等你为什么突然翻脸,小孩的事为什么要启动告家长这种大招?
皇帝不讲武德!
*
两日后的箭术课,沈知澜好好装了个大的。
整个学堂都晓得他苦练箭术毫无寸进,还有人开盘口(重音),所以完全没人期待他能稍稍进步。
沈知澜清清嗓子,口若悬河讲述了一个箭神梦中传授机密的故事,凭他的口才自然讲的妙趣横生,引人入胜,语毕,沈知澜装模作样道:“我也不晓得是真是假,但是箭神说我以后闭着眼睛都能射中,我想试试。”
诸位同窗面面相觑,闭着眼睛都能中?这牛皮怕不是吹大了?昨天还不会走路,今天就能参加长跑比赛,太夸张。
有人起哄,“我就说嘛,先前肯定是没开窍,现在开窍就一下子变厉害了,来,给我们展示展示闭眼射箭的神技。”
“好啊。”沈知澜大方说,“来,千万别眨眼。”
他拎起一把弓,找好位置站定,确定好箭靶位置后,当真缓缓闭上眼睛,旁边沈玄许看的真真的,不禁捏一把汗。
难道是他开盘口把人刺激到了?
沈玄许简直不忍心继续看,到时怎么收场。
耳朵补充到咚的一声,箭羽飞射而出,正中靶心!
沈知澜没听到欢呼声,这才缓缓睁开眼睛,“怎么样?”他睁眼看到中了靶子啊?
校场上鸦雀无声,各个都目瞪口呆,一会儿看看沈知澜,一会儿看看靶子。
乖乖,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沈葵第一个扑了上来,“你眼皮上是不是长了眼睛?怎么可能有人闭眼射中?”
“哎呀撒手撒手,眼皮上什么都没有!”沈知澜左闪右避,还是没能逃脱沈葵魔爪,沈葵在他面上一摸,喃喃自语,“什么都没有啊?”
“本来就什么都没有嘛!”沈知澜理不直气也壮,“我都说是箭神梦中传授机密了!”
“你说的这个箭神,他介意多一个徒弟吗?”沈潭也冒了出来,“当徒弟的徒弟也行啊!我不挑的!”
箭术师傅也没见过这场面,在他的见证下,沈知澜又表演一次,再次中靶。
箭术师傅喃喃自语,他见多识广,但是这场面当真没见过。
第135章 第一百三五章
其实闭眼射箭, 箭术师傅一样能够做到,只是精确度会下降,不能准确命中目标, 但对于他这样弓马娴熟的人来说, 也不算天方夜谭。
只是, 那可是之前那个靶子都挨不上的学生唉!教了无数次,校正无数次, 就是挨不上靶的人, 突然一朝顿悟然后觉醒, 确实够让人惊讶的。
或许真跟之前调侃说的一样,开窍吧, 就是这么神奇。
沈知澜炫完,终于扬眉吐气走到沈玄许面前, “赔率是一赔多少?”
沈玄许低眉顺目,“一赔十。”嘤嘤嘤, 他这个庄家输麻了,这下要倒赔二十两。
沈子讯往前一站。
沈玄许眼神开始发直, 错了,是赔四十两, 他一年的零花钱死的好冤枉!
沈知澜拿着赢来的赌注, 请整个班级的同学们吃齐顺斋的点头, 吃的沈玄许暗中咬手帕,嘤嘤嘤, 都是他的零花钱,好心疼。
但是愿赌服输, 说好的事情不能反悔,否则哪儿还有信用可言?
这场盘口, 庄家和闲家都输,只有沈知澜跟沈子讯赢了全场。
沈知澜让沈玄许狠狠心痛了三天,记住这个教训后,又私下把剩下的银子凑个整,悄悄还给了沈玄许。
“私下调侃调侃同窗无所谓,不就是你笑笑我,我笑笑你,谁也没吃亏,但是开盘口就算了,输了赢了都有人不高兴,而且涉及到金钱,总归是算明账来的好。”沈知澜把荷包晃了晃,“诺,还给你了。”
沈玄许眼睛一下子冒小水珠,“我,我真不是个东西啊!”澜哥儿光明正大赢走的赌注,怕他不宽裕还要私下还给他,既考虑到实际还顾及他的面子,跟澜哥儿一比,他算什么人呐?
沈玄许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
“好了好了,下回别赌钱就行了。”沈知澜深深注视了沈玄许一眼,像他们这样的家境,有钱有闲,掉进赌坑的不在少数,沈知澜都不知道见过多少泥潭深陷的,最后落个妻离子散的下场。
吓他一回,没准沈玄许能把这个教训记心里。
沈玄许自此之后,虽然偶尔也会跟人口头赌注,倒是再也没有开什么盘口了,暂为后话。
这个冬天过的格外快,好像眼睛一眨就到了年末,家家户户开始准备过冬,学生们也在准备岁考。
去年岁考沈知澜成绩就不错,这次更是突飞猛进,一下子进到前五,这跟秦先生平时的精心辅导脱不了干系,秦先生从不藏私,耐心细致,且学识渊博,能碰到这样的好先生,是学生的幸事。
得知孩子的成绩,沈齐打算去给秦先生送束脩,以谢谢他对自家孩子的尽力,本来么,两个孩子都在秦氏兄妹手下,不谢怎么能行?
他们过去时正好碰上秦先生在练书法,旁边有个白衣童儿在吹箫,清扬优越的箫声倏尔传出,响彻整个小院,箫声中的潇洒写意,自由烂漫被表现的淋漓尽致,技法虽有不足,但是已经得了笛中三味。
沈知澜停下脚步,静静听着箫曲,等到一曲终了,这才赞了声,“当真好听。”
“谬赞了,小女的技艺还要多练习。”秦先生从笔墨香气里抬头,“还累的你们久候。”
“怎么能算是久候?能听到这样的曲子,应该算是我们的运气。”沈齐说着客套话,同时把礼品往上放,“都是些自家的干货海货,还请先生不要嫌弃。”
秦先生笑笑收下礼物,同时跟沈齐开始商业互吹,一个吹先生教导有方,一个吹学生天赋出众,总之花花轿子人人抬,说说笑笑就过了。
杜珍娘也正带着沈知汝,在小秦先生那边走同样的流程。
沈知澜规矩站在爹身后,眼角的余光却看着旁边的小童,这不是老熟人吗?现在仔细一看,跟秦先生也有几分相似,眉目很
像。
秦茂璃看似老实的站在亲爹身后,却借着视线死角,悄悄冲着沈知澜使眼色。
沈知澜任由对方使什么眼色,就是不动如山,秦茂璃自觉没趣,又重新挺直脊背。
这时秦先生突然提高声音,“我家这个冤孽啊,前些日子听说了种痘的事情,便闹着想要学医术,我是劝不动她的,当爹娘的,始终拗不过孩子。”
沈齐顺着他的话说,“啊对对对”突然提这个干嘛?他也不会医术啊。
谁料秦先生立刻转了话题,说起了王凝香来,沈齐这才回过味来,原来是冲着王凝香来的!不得不说时疫跟种痘,跟她带来巨大的声望值,尤其是在女孩中,明年的乞巧节,王凝香该能包揽小像市场。
沈齐正愣神时,已经听到秦先生说出他的目的,说是希望能让自家孩子跟着王凝香转悠几天,打打下手,“省的她整日好高骛远。”秦先生语,最后拜托道:“还请你代为说合,居中调解。”
秦先生说的这么客气,沈齐自然不会推辞,再说只是代为说合,决定权还在王凝香手里。
两方人说好后,沈齐起身告辞,秦先生点了点小女儿的鼻尖。
“心愿得偿,现在可高兴了?到时候吃苦受累了,可别回来叫苦连天,想要半路退出也不行的。”
秦茂璃高高兴兴道,“怎么会!就是再辛苦我也会坚持下去的,这可是爹好不容易求来的。”
她不至于这么傻。
秦先生说完正事后,突然一顿,“刚才你挤眉弄眼的,在干嘛呢?”
秦茂璃怪叫着,“爹你背后长眼睛了?”不然怎么会知道她在使眼色。
秦先生冷哼,这点小把戏他难道看不穿?那不是白当爹了?
秦茂璃老实交代,“我跟沈知澜认识,刚才故意逗他呢,谁晓得他没反应。”
“你们认识?”秦先生心想,两边学堂很近,还都是亲戚,认识也不足为怪,只是
“他很特殊,没事别去作弄人。”秦先生含糊说着,没有把所有经过交代清楚,毕竟此事绝密,秦先生拿捏不好其中的度量,只能这么提醒女儿。
秦先生就是受人之托,专门到宗学里教学的,不然凭着他的名头,只要放话,想请他的父母够从城东排到城西,还不带拐弯的。
“知道了知道了,我有分寸的,我跟他姐姐更熟悉,顶多就是在校场碰过几回。”说着秦茂璃就想笑,实在可乐。
秦先生也止不住笑意,实在是沈知澜的箭术都快成梗了,最后的结局更是让谁都想不到。
他也撞见过几次,不禁感叹假如是自己,可能早就放弃了。坚持和努力也是对方的长处啊。
略过这个梗,秦先生又忍不住叮嘱小女要注意的地方,秦茂璃一直乖乖听着。
只要能让她去学医术,她什么都肯干。
*
对于有人想要来找她学医,王凝香已经习惯了,稍稍考虑就答应下来,毕竟也不止一个女孩来过。
但王凝香知道她们都是在玩票,凑凑热闹而已,并不需要她额外照顾,只当是多个助手。
秦茂璃没过多久就到了王凝香的小院里,对着满院子的药草惊叹着,“好多药材啊,王先生,我需要做点什么?”
“先帮忙切药材,切成半指长的碎条,我需要炮制的。”王凝香吩咐她做点简单的,顺便讲解这样药材到底有什么药效,会运用到什么方子里。秦茂璃举一反三,还能背出经典药方的配比。
看起来是提前学过,用心的,王凝香很欣慰,更是上心的教导。
然后她就遭遇了教学生涯的第一次滑铁卢。
方子秦茂璃背的井井有条,分毫不差,但她有个致命缺点,根本分不清药材的区别。
“这是柴胡,这是甘草,两样药材长的不一样,叶片和根茎都有区别。”
秦茂璃心虚举手,“区别在哪?”
王凝香一噎,她不是已经把两样东西摆在一起了吗?肉眼可见的区别啊,就跟猫狗一样,难道会有人分不出?
事实上,还真有人分不出,觉得这都是毛茸茸会叫唤,哪儿有什么区别?看着就一毛一样好罢?
王凝香只得让秦茂璃先打下手,并且安慰她,“多熟悉熟悉就好了,刚开始都这样,像汝姐儿跟澜哥儿,刚开始连稻子和麦子都分不清。”
正好走到门口的沈* 知汝抗议道:“谁说的,它们长地里时我分不清,等它们结成果实我就认识了!”稻壳和麦穗区别这么大!
王凝香就笑,这不还是五谷不分么?有什么区别?
沈知汝是过来看望同窗的,没想到还会被告黑状,气咻咻的蹦起来,秦茂璃捂嘴偷笑。
“澜哥儿人呢?”
“在后院练习投壶呐,他练准头练的起劲,我没去打扰他。”沈知汝感慨着,“谁晓得他还能有这番奇遇。”她又转过来安慰秦茂璃,“不管怎么样,先努力了再说,天赋和坚持都是必不可少的。”
秦茂璃被激励到,开始认真投入辨认药材的大业中,她想着,总不能白背一次汤头歌吧?
沈家,沈知澜停下投壶的手,揉着酸疼的胳膊。
这“心眼”当真玄妙,只要能够顺着视野里勾勒的抛物线,十投九中,经过多次练习后,他逐渐掌握了其中感觉,愈发的得心应手。
接下来就是不断锻炼臂力,逐步增加射程,他得意的举起胳膊。
不过联系之余他也不忘休息,偷偷摸到汝姐姐的房间,轻轻拨弄古琴的琴弦。
学堂里的课程包含学琴和学谱,学的半懂不懂的沈知澜正一边哼着调子,一边轻轻弹起曲调。
“沧海一声笑,滔滔两岸潮”
前世的经典曲子逐渐在他手下逐渐成型,从晦涩到逐渐圆润,也不过几刻钟,后面更是倾泻而出,曲中的江湖豪情,少年纵意全被表现出来。
沈知汝本来想捂耳朵,听着听着倒是觉察出几分趣味,她轻声说:“这曲子,该是大家之作啊。”
“确实,连我这样不懂琴曲的人,听着也是豪气顿生。”王凝香侧耳,“到底是谁在弹曲?”
沈知汝点头,对了,这琴声还有点耳熟
“这是我的琴音啊。”沈知澜以手击掌,恍然大悟,“我就说吧,这调子这么耳熟。”
她兴冲冲往家走,秦茂璃想要跟上,又顾及到自己正在处理药材,正进退两难时,王凝香拍拍她,“我也好奇,我们一起去看。”
秦茂璃高兴放下药材,几步路就走到沈家,果然曲调越来越清晰,但调子越来越慢,归于寂静。
沈知澜拨弄琴弦时,总觉得好像记错了音符,他反复尝试着,想要找到原先的曲谱,就是摸不到门槛。
“这里不如试一试降低调子?然后下一串再抬高?”沈知汝伸手拨弄琴弦,试图猜测接下来的曲调。
沈知澜顺着她的提示弹了一遍。
“不不不,这样应该是抬高调子,平滑过度,最后才升高才对。”秦茂璃忍不住出声指点。
沈知澜又重新弹了一遍。
“有七八成的相似了。”一串顺滑的音符从他手下滑出来,跟原曲一模一样。
沈知澜又从头开始弹了一遍,激昂的曲调更显得珍贵。
秦茂璃偏头听着,“这么好的曲子,但总觉得差了点味道,应该是合奏曲吧?是不是差了一样乐器?”
沈知澜不由得佩服人家的音乐天赋,连这个都能听出来,他可只会照搬原曲。
“猜的真准,这首曲子确实是合奏曲。”沈知澜立刻编出一个他曾经在郊外听见两位琴曲大手在湖心演奏,他站在原地听的如痴如醉,顺便记下曲子的故事来。
这编故事的日常,他已经能够顺口胡说了。
秦茂璃听的遗憾极了,“这样的曲调大家,我怎么从前没听过啊。”
“能写出这样曲子的人,想来不拘世俗,流连山水间,这样才能灵感妙生。”王凝香道,“能够偶然听闻一曲,已经是无上运气。”
沈知澜心虚点头。
“这么好的曲子,我能留个谱子吗?”秦茂璃不禁恳求道,她实在太想留下曲子。
“没问题,本来也不是我的曲子,想来两位大手也不拘小节。”
秦茂璃借了纸张,一笔一笔写下音谱,见状,沈知澜悄然退出房间,跟着表姨一起站在门外。
“秦姑娘这就来找表姨学医术了?执行力真强。”说干就干,毫不含糊。
提到这个王凝香忍不住扶额,“算了,快别提这茬。”她脑袋疼。
“借用你平时爱说的一句话,她对我在医术界毫无威胁,但是足以让我在教育界声名扫地。”
沈知澜:呃他想他懂了。
人都是各有所长,也各有所短,对吧?
*
放寒假后,去种痘的孩童也越来越多,经过不断摸索和改良,逐渐降低了危险性,也找到了更有效的药材。
作为身先士卒的那个人,王凝香居功至伟,谁也掩盖不了她的光彩,曾经的京城医馆联盟都知道,以后想给王凝香使绊子前,还要掂量掂量自己的脑袋够不够硬。
王凝香成了太医院里,开天辟地头一个女太医,领着从五品的俸禄,也算是吃上编制的人。
晋升令到达时,王凝香欢喜的不行,她的师父更是暗中垂泪,哭泣不止。
秦大夫从小学医,最后圄于没有女太医的先例,只能止步于此,她也暗中遗憾过,辗转反侧后,却不曾想徒弟最后实现了她的愿望。
面对垂泪的师父,王凝香慢慢说着,“女人也会生病,也需要治病,女大夫早晚会多起来的,师父不也教出我这么个人才吗?”她俏皮一笑,“可见医术的要点还是在传承上,师父,咱们不如建一个专门的女医学堂吧!”
秦大夫迟疑,“可行吗?”
“怎么不可行,当然可以,我们师徒两教出二十个学生,这二十个学生再教就是二百个,几代人下去,就是无数学生,女大夫多了,自然就有人能进太医院,我就不是独个啦。”
“独一份的女太医虽然荣耀,但比不上到处都有女大夫,让我来的高兴。”
秦大夫想想这这样的场面,登时就决定好了,办,她们就要办一个女医学堂。
沈知澜偶然听王凝香提出女医学堂的事,不禁感叹即使有所误差,王凝香还是逐渐走上原本的人生之路,以后更会成为青史留名的大夫吧?
刚想到这里,突然听到宗令说要见他,想必也是为了种痘的事。
嘉奖完王凝香,下个就该轮到他了。
宗令府是熟门熟路,宗令的书房更是出入很多次,只是这次,从宗令嘴上冒出的说辞,让沈知澜怀疑人生。
“我好像没听清,您能再说一次吗?”
宗令白他,“我说,想要在宗学里组建一个少年先锋队,你担任队长,怎么样?”
第135章 第一百三六章
宗令就看到沈知澜一会儿站起来, 一会儿坐下,反复横跳坐立不安,像个峨眉山的猴儿初次化成人形, 没个安静。
晃的人眼晕, 宗令摆手示意他坐下不要学猴子, 然后娓娓道来,“这事虽然是皇上的主意, 我倒也觉得不差。”
沈知澜心头的惊涛骇浪都要从喉咙里翻滚出来, 他勉强控制住自己不要咆哮, 洗耳恭听宗令想说什么。
宗令慢慢说着,“我从前就觉得你这孩子人缘好, 什么人都能相处的来,脑子好用, 急公好义,能为人所不能为。上次户部欠款的事, 这次种痘的事,你都在其中起了大用, 同时让我想到,有些事, 年轻孩子的奇思妙想, 没准能够起到大作用。”
“这世界啊, 总归还是要交到年轻人手上的。”
“所以这次皇上一提,我立刻赞同, 他说可以把这些孩子都组织起来,或许在意想不到的地方, 发挥出巨大的作用。”
沈知澜犹豫道:“学堂同窗们年龄都不大,未必能派上用场, 先前的事也是偶然为之,并不值得大肆夸奖。”
“你这孩子,还谦虚上了,再小的孩子也是会长大的,长到十六,二十岁还不行吗?”宗令说着不免感叹:“宗室里这么多人,有爵位有祖产的终究是少数,多数还是有多少吃多少,如果能管个文书,盘盘账的,至少没有浪费。”
沈知澜没有吱声,说起来他们这些宗室也是混的差,白担个好姓,读书认字习武学艺,连个科举的资格都没有。
不过他从宗令的遗憾语气里感知到,或许这个口子被放开的时间,不远了。
宗令感叹完又说:“但是总归你们能发挥作用,管管闲事还是没问题的,这个小队伍组织起来,平时你们随意,偶尔听候皇上差遣,可以吧?”
“那个,为什么要选我领头呢?”沈知澜试探着问。
“这孩子,除了你还能选谁?选谁别人也不服气啊。”宗令畅快的笑,又冲着沈知澜眨眼,“管这么多孩子,也让你过一过当官的瘾,如何?”
“另外,我私人赞助你们一笔银子当做你们的活动经费,如何?”
沈知澜勉强笑了笑,“我想想,再想想,”
“没事,你可以慢慢考虑。”宗令道,“反正不会坑你的。”
沈知澜懂宗令的意思,用小孩做事颇有几分进可攻退可守的含义,做成了就是少年英才,没做好就是小孩胡闹,怎么样都有说辞,“大人别跟小孩计较”,对吧?
这个小队伍还不是关键,最关键的是
“这个名字到底是谁取的?”
“皇上取的,少年意气,神采风扬,还不错吧?”
“确实挺不错的,听上去很好。”
“总之,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要是有人为难你,直接报我的名字,我给你撑腰。”宗令暗示,不对,这已经是明示了。
沈知澜明白这承诺的分量,这可不是小大小大,而是实打实站在他这边,他出事宗令也要跟着背锅的地步,凭什么宗令能做到如此地步?
要不是两边关系实在太远,沈知澜都要怀疑宗令是他亲爷爷了。
他跟宗令插科打诨说了几句,起身告辞。
宗令捧着茶杯暖手,一边目送沈知澜的背影,心里想着。
组建少年先锋队,是个不错的主意啊,宗人府不能光管成年人,也要管管孩子啊,而管孩子轻不得重不得,实在是个难事,像现在这样,组个兴趣社,找个可靠的孩子管,恰如其分。
大队长,就等同于宗学内的“小宗令”。
宗令年纪摆在这里,以后终究是年轻人的天下,顺利的话,沈岩能接手宗令的位置,会空出一个副手位置,那时长大的沈知澜刚好安排上,一切都很完美。
幻想着这副美好画面,宗令觉得毕生所求,已经圆满。
*
沈知澜走出宗令府,面带微笑不紧不慢,只有他自己知道,背上出了多少冷汗。回到自己房间后,四处无人,他终于发出尖锐爆鸣。
天呐,救命救命救命!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快要疯了!
到底是巧合还是试探!
巧合根本说服不了他啊!
这算不算贴脸开大啊!
他在房间里发了一阵疯,终于冷静下来,咬着大拇指思考怎么回事。
这绝不可能是什么巧合,说到少年先锋队一些人可能不熟悉,但如果换成“少先队”,是不是立刻回过味来?因为少年先锋队就是少先队的前称,怎么可能在这个架空时代,突然听到他熟悉的名词!
难道还有别的穿越者!这是在发出相认的信号?
不不不,不太可能,宗令说过,这个名称是皇帝提出的,有谁能够影响到皇帝的决策?
沈知澜提出过很多不属于这个朝代的建议,这么长时间,如果想要相认,哪怕身在皇宫,也能找到空子来跟他相认,不至于要绕这么大弯子来搞事,岂不是舍近求远?
而且以沈知澜对皇帝浅薄的认知,皇帝可不是能够随意说服的性格,要使出十倍能耐才行。
所以,问题出在皇帝身上?
沈知澜浅浅眯着眼睛,确实,皇帝偶尔态度古怪的很,对他有一种超出寻常的亲近,沈知澜一直觉得,对方看待他跟看待孙辈差不多,还觉得怕不是对方没养过聪明机智的小孩,捡了一个养得开心,跟养旅行青蛙差不多。
刨除一切因素后,沈知澜径直把最可疑的皇帝锁定了,可恨的是,皇帝想要接触他可以随时来,他想要接触皇帝却只能耐心等候,和撞运气。
没关系,山不来就他,他可以去就山。
*
“举办一个汇报演出?”沈葵听着沈知澜的建议,摸下巴,“听着有意思,但是办这个干嘛?”
“是啊,能演出什么?”沈潭提出质疑。
“我也觉得,能干嘛?”沈玄许跟着附和。
“汇报我们一年的学习成果啊!”沈知澜冠冕堂皇的说,“学堂的功课只会写我们得了甲等,排名多少位,却不会了解我们一年里到底学到什么东西,或者有什么能耐。”
“比如玄许,你的名次不佳,但是今年书法进步很大,对吧?”
沈玄许直起腰,郑重点头。
“还有沈谦,其实你的嗓音也不错,曲子唱得好,是吧?”
沈谦脸上笑开了花。
沈知澜连珠炮一样点了几个成绩不佳,但是也学到东西的同窗,除了四书五经,学到别的记忆也值得鼓励啊。
“所以啊,长辈们不问,我们也要努力展示给他们看么!所以我想着,就办这么一个汇报演出,能唱曲弹琴的就唱,能书会画的就挑一副得意作品摆出来,总之要展示出自己的长处啊!不光长辈们脸上有光,我们这个年关也好过么,难道还想被教训?”
别人家孩子,每个孩子成长路上最大的敌手。
剩下的孩子瞬间get到沈知澜的意图,那还犹豫什么,赶紧开整啊!说不定压岁钱都能多要一点,少挨好几顿骂呢。
“来来来,赶紧动起来,有擅长的项目马上报给我,我负责汇总调整,选出合适的项目。有作品的赶紧选好,我去找先生们协调怎么展览,离过年也没几天了,争取一切都在年前办完。”沈知澜催促着,“一天之内想好,快!”
有几个可怜巴巴的学渣问到,“我们什么都不会,能选什么做?”
“小孩子们,一片真心最重要,你们排练个小节目,供大人一笑,彩衣娱亲也是美谈不是么?”沈知澜脑子里一个个主意往外冒,把事情安排的妥妥帖帖。
他还抓了几个壮丁,一起写请帖,邀请所有家长们到时莅临宗学,欣赏孩子们排练的节目。
他知道每个人有什么能力,擅长做什么事情,硬是在短短时间内,把每个人的位置都安排好,让所有人快速运转起来,齐心协力为了这次汇报演出而努力。
不过几日后,所有学生的家长都收到这样一张请帖。
“宗学学子,静待光临。”
宗令阖上帖子,“怪有意思的,又是澜哥儿的主意?”
沈岩道:“是啊,现在所有宗室都等着看到底要闹什么妖呢,他这孩子啊,真是一个主意一个主意的冒,根本停不下来。”
“孩子们,都是这样的,我就等看咯。”宗令在心里想,这才短短几日,能够办出一个像模像样的宴会,其实已经能看出沈知澜的能耐,哪怕不尽善尽美,也足够夸耀了。
他拭目以待。
*
时间短暂,沈知澜确实绞尽脑汁,幸好有几个小伙伴帮忙,这才勉强把架子撑起来,至于大家伙参差不齐的水平,他也无能为力,只好尽力扬长避短。
索性这只是一场演出,并不需要维持多长时间,院长也通情达理,让先生们帮忙,包揽了一部分工作。
沈知澜借着给宗令递请帖,还“顺便”给皇帝递了一张,美其名曰皇帝是所有人的长辈,该来欣赏小辈的孝心。
宗令答应帮忙转交,但皇帝是否愿意来,他就爱莫能助。
但沈知澜觉得,如果皇帝真的有什么想说的话,看在汇报演出的份儿上,也该来一趟。
腊月二十五。
临近年关,天气寒冷,人都是不愿意受冻出门的,偏生这天,整个黄铜巷子的家长们穿戴一新,簇拥出门,齐齐挤到宗学门口,一拥而入,争着欣赏里面的变化。
两颗相隔不远的树木拉起了麻绳,上面挂着一幅幅先生们挑出来的学生作业,或是书法,或是画作,上面还有先生们的批注。
“上佳。”
“大有进益。”
“独具特色。”
每个评语都不错,还有红色纸条写了学生姓名,一清二楚。
自家孩子被点到的家长乐开花,偏还要谦虚道,“一般一般,这孩子打小认真。”
“勤能补拙,笨鸟先飞,哈哈哈!”
现场洋溢着欢乐气氛,家长们都觉得孩子给自个长脸。
躲在墙角的学生们齐齐松了一口,心头大石放下不少。
沈知澜趁机给他们鼓劲,“看嘛,叔叔伯伯们还是很欣赏我们的,只要我们真的尽力了,接下来的演出,不求效果多好,只要不乱套,不出岔子,我们就算赢了,懂吧?”
“记住要点,不出错就是胜利,加油!”
沈知澜的赛前演讲说的他们信心倍增,加上演的也是自己拿手的项目,齐齐做好准备登台。
第一个节目就是沈谦准备的词曲,词牌名《浪淘沙》,沈谦唱的四平八稳,偶尔出彩发挥,当真是把开堂唱出彩了。
第137章 第一百三七章
沈谦唱完后, 又有别的节目陆续登台,因为时间短暂,勉强有个样子而已。
可台下的家长们哪儿见过这样的阵仗?只觉得自家孩子站在台前分外有趣, 自矜中又有几分得意, 指着自家孩子炫耀, “这孩子,还藏着一点小惊喜呐。”
“哈哈, 先生们平日教导有方, 居功至伟啊。”
所有人都觉得有趣。
宗令虽然没到场, 但是派了沈岩来,沈岩瞧着有趣, 又低声问沈齐,“汝姐儿他们准备了什么节目?”
沈齐有些遗憾, “汝姐儿有一曲琴箫合奏,在家练了许久, 正憋着气准备一鸣惊人,澜哥儿没这个运气, 他负责调配,实在脱不开身。”
他指了指站在侧面的沈知澜, 他正盯着台上, 同时还要负责所有人, 每个登台的人都会被鼓励一番,替他们鼓劲。
可惜了, 这种场合没有出风头的机会。
沈知澜目前可管不了这么多,他把精力一分为二, 一半放在舞台上,一半留着观察周围环境, 这个舞台是临时搭建的,旁边还有一座小楼,如果不想露面又能纵观全场,那座小楼自然是不二之选,盯着这里自然知道有些人,有没有来。
沈知汝在后台手忙脚乱的整理衣裳,调试琴弦,她平时的琴艺也不差,但当着这么多人表演还是头一回,心头难免紧张。
况且还是合奏!合奏可是最考验水平的,自个差就算了,可别把茂璃也拖下水了
秦茂璃反而自信一点,“怕什么,如果调子谈错了,我可以随你的调子,别担心。”她对自己的箫艺很有信心。
“就是,姐别怕,之前你们练习不是练的很好么?”
“练习是练习,上台是上台么。”
“台下的人也不会突然冲上来,说你的调子弹错了啊,你啊,只当他们都是蔬菜,这个是黄瓜,那个是白菜,最后那个是地瓜他们只会鼓掌而已。”
沈知汝伸出半个脑袋看台下,噗嗤笑了:“说的对,我就当他们是蔬菜了。”
反正她就这么弹了,还能咋地?
沈知汝心里冒出勇气来,跟秦茂璃携手上台,在小几上坐好,抬手,起调,悠扬的音符就从二人手下流淌而出,飘满了整个会场。
后台的人早就听过无数人,可这样潇洒肆意的曲调还是让人沉醉,随着调子开始哼唱起来。
沈知澜耳里听着调子,秦茂璃的箫艺果真出众,一管洞箫吹的如痴如醉,分外出色。如果是她独奏的话,想必更能发挥她的长处,可惜曲子偏要两种音色合奏才好听。秦茂璃也没有只顾着独舞,反而极力跟沈知汝共舞,让两人都能发挥出来。沈知汝在她的协作下,逐渐放开,越发的熟练,到曲调高潮处,两人并行,彻底开始出色。
箫声的肆意和琴声的悠长久久回荡在整个会场。
“再听多少遍我也觉得这曲子写的精妙,该是什么样的山野志士,人间仙人才能写出来啊。”沈葵忍不住评价着,“还是你运气好,竟然能够听到这样的两位演奏。”
沈知澜忍不住心虚,哈哈干笑,转而提醒沈葵,“等会儿你的双手同书就要上台,准备好了?”
沈葵大拇指和食指一圈,“没问题!”
沈葵的课业样样出彩,发展均衡,非要找个节目表演还不好挑,思来想去,沈知澜就替他选了这个有噱头还有实力,还好看的节目,双手同书,也算雅俗共赏了,沈潭替他伴奏,弹一首高山流水。
台下还有一点小惊喜。
沈葵自然不会怯场,面对悬挂的白布屏风,两手同时书写,一首五言小诗出现在他笔下,用词或许稍嫌稚嫩,但也灵气十足,配合音乐,别有一番趣味。
台下不管是识货还是不识货,都是掌声如潮水,称赞沈葵的书法。
面对高昂的掌声,沈葵志得意满,挥手致意。这样的风光时刻,本来应该跟家人共享的可惜他的家人都在封地,无诏不能赴京。沈葵努力想要抹平心头遗憾,只是难免失落。
一串跟众人不同的掌声,从人群里冒了出来,有人站了起来,使劲鼓掌助威:“葵哥儿写的好!”沈葵转过来一看,眼珠差点瞪出来,失声喊到,二表哥?
没错,台下站着的就是谈家的二公子,还有三公子和大姑娘,现在正在使劲给沈葵助威,阵仗一点不输旁边的亲友团。
谈二一边鼓掌一边扯自己亲爹的衣摆,“爹,来都来了,也给葵哥儿助阵嘛!”
谈尚书瞪着自家老二,他堂堂尚书不要面子吗?无奈谈二一直坚持,谈尚书只好认命站起来,也跟着鼓掌。
就算是这么轻轻的几下,也足够沈葵开心了,他乐开了花,一个劲点头。
沈葵明白,肯定是澜哥儿,他管着请柬发放,不知道费了多少唇舌才把谈尚书请来,就为了让他欢喜时刻能有家人相伴。
这份情,他会一直记在心里。
葵哥儿高兴就好,也不枉费他费了老大劲才把谈尚书请来。
沈知澜又瞄了一眼小楼,运气不错,他想钓的鱼也钓到了。
演出进入尾声,全部师生站在台前,接受观众的掌声,沈知澜本来站在角落,硬是被他们一个接一个的推到整中央,每个人都对他说,应该的,你应该站在正中间,接受所有的荣光。
院长兴奋的脸通红,大概当院长这么久,还没今天接受的赞扬多,他简单说了几句,就示意提出这个汇报演出的创意人站出来,也说两句。
为了统一规划,沈知澜没准备自己的节目,但他忙前忙后的所有辛劳都被看在眼里,最后时刻当然也要一起分享。
借此搞事的沈知澜难免愧疚,清了清嗓子,说起心底话来,平时长辈和孩子各忙各的,一年到头难得有相聚闲聊时,借此机会,希望大伙能够好好聊上几句,增进了解。
说完沈知澜深深鞠躬,再次谢幕。
台下沈齐的嗓门格外响亮,嚷嚷着这是他家孩子,语气充满自豪。
散场了,同窗们归置好自己的物品,就跟着长辈们各自归家。
沈知澜特意留下,就是为了给旁人创造机会,当仁不让捡了收拾东西的任务,跟先生们一起收拾着。
书画类的需要小心放好,一些能够重复使用的道具也要收好
沈岩走了过来,开口就是赞扬,“办的不错,挺有意思的。”
“小打小闹,凑个热闹而已,主要是大伙都欢喜。”
沈岩突发奇想,“以后每年都办一场怎么样?就设在年末,也好热闹热闹。”
“那岩叔叔可要赞助一笔银子?巧妇难为无米炊,这些家伙事全是院长想尽法子借来的,荷包空空喔。”
沈岩答的爽快极了,况且这笔银子确实应该宗人府出,名正言顺,他当了赞助,又咳嗽一声,“有长辈想要见你。”
“是宗令爷爷吧?我就说他怎么会不来呢,等等,我马上就来。”沈知澜心脏直跳,面上不动声色,仍然是往常模样,手上飞快把东西归拢到一起,然后才跟着沈岩一起走动。
沈岩也不提示,两人绕了一圈走到校场里,皇帝早就候在此处,徐海恭谨候着。
沈知澜知道自己能不能解开疑惑,就看这回,需要调动全部精力应对,他拿出毕生演技,脚步和神态丝毫不差的走过去,怎么看都跟以前一模一样,脸上堆起一个讨喜酒窝,欢欢喜喜过去:“您还是来了,瞧,我们准备的节目还不错吧?”
皇帝转过身来,“小儿观戏,看着热闹而已,其实尔尔。”
“您不能这么说啊,演出是结果而不是目的,重要的是让所有家长增加对孩子们的了解么,只要演了,就行了。”沈知澜据理力争,“况且时间这么紧凑,能够排出一台像模像样的节目,已经很不错了。”
前前后后没超过十天!沈知澜两辈子都没这么劳心劳力过。
皇帝哼了一声,嘴角却轻轻勾起,可见他心里并没有表面这么不欣赏。
沈知澜牢记自己平时的人设,一贯有话直说,要是太过拐弯抹角显得刻意,他终于叹息一声,“所以啊,您让宗令爷爷说的小队伍,我这样做,能算合格了吗?”
他终于提到少年先锋队的事,屏气静神等着皇帝回复,心脏跳的飞快,快要溢出喉咙。
他这样问进可攻退可守,既没有承认什么也没有否认什么,如果皇帝是被人提示后取这样的名字,就没有异样,如果是他本人了解的词汇,他也该有所提示。
沈知澜还给自己留下装糊涂的空间,只说是宗令提起。
“合格?”皇帝转念一想明白了,“你办这次演出,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能耐?”
沈知澜低头碾着小石子,承认了,“对。”
皇帝哑然失笑,“还用证明什么?”天书记载,他亲眼目睹,屡屡应验,数次天命,让皇帝深信他没有找错人。
第138章 第一百三八章
沈知澜没能抬头, 耳中听到这样的回答,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语气, 好笃定, 比他自己还要相信, 他一定能够成功。
一缕灵光从脑海里飞过,还没等他抓到就溜走了。
沈知澜甩甩头, 继续刚才的话题, “就是证明, 我至少还有点能耐么,也不算一无是处。这天下这么多的英年才俊, 各有个的长处,各有各的热情, 远的不说,就是在学堂里也有不少能耐人, 我在其中着实算不上出众,为什么要选我呢?”
他自我剖白, 全然真诚,他也是真的好奇, 不论从各方面来说, 他都排不上号啊, 假如宗令放出风声去,说要安排人领队所有远支子弟, 排队的人能排到东门去。
他可以吗?他凭什么可以?
原来多运筹帷幄的人,在少年时也会迷茫, 皇帝想,该安抚安抚他, 找个说得过去的借口。
几乎不用深想,皇帝就有现成借口,他清清嗓子,“这事说来话长,你如果有闲,可以从头说起。”
“有,我是说当然可以。”沈知澜找到合适时机,立刻眼都不错盯着对方,好随时观察他的表情。
“从太-祖时来,他定下的规矩就是优待宗室,令宗室们不必辛苦操劳,可以有优渥的的生活,当时来看着很好,只是时移世易,再好的政策也会出现问题。宗室越来越多,消耗的钱粮也更多,令朝廷财政不堪重负。另一边,远支宗室白担着虚名,
只能困守一地,守着一亩三分地过活,混吃等死。”
沈知澜心想,混吃等死这评价虽然难听,但有些宗室做的更难看,已然是五毒俱全了。
他继续听着,就听到皇帝说,“前头给远支宗室们评等级的政策很有效果,哪怕是为了糊弄他们也要学□□能从* 里面扒拉
出几个能用的人,别管是算账还是整理文书,至少不会闲着生事,朕有意逐渐松开这个口子,给他们一条出路。”
这可是大大的好事!放自己身上,不出去扑腾一番始终不甘心,沈知澜觉得广阔天下,总有他可为之地。
皇帝又道:“可话又说回来,壮年人的思维早已定性,扳也扳不动,他们能用,但是不好用,全当个过度,真正想要改进这项政策,还是要靠你们这些年轻宗室呐!身患重疾的病人,靠老大夫的文火药治不好,只有敢下猛药的年轻大夫才有几分指望。”
“所以,您选中了我?”
“是啊,你年龄不大脑子倒灵活,常有惊人之语,且思维不同于其他人,朕就是想用一用你的“活”,没准偏方治大病呢?”
沈知澜笑笑,“我这医术学徒,没准越治越差呢!”
“差怕什么,可以慢慢学么!最重要的是有这个心,那就足够了。”皇帝轻轻把手掌放在沈知澜肩头,“年轻人如同初升照样,不够灿烂不够热烈,但早晚会有大放异彩的一天,天下大势浩荡席卷,不可阻挡,至少应该先去试试。”
皇帝说完这些,面对着夕阳,面上生出一点迷惘,人命有时尽,再如何高瞻远瞩算无遗策,终于也挡不住寿命的限制,唯有思想,只有思想可以流传下去,等待着被人继承。师父和弟子就是这样的关系,弟子继承了师父的理想,高举薪火代代相传,生生不息。
肉-体会泯灭,而理想永存。
沈知澜顺着皇帝的话想到晃晃荡荡的历史长河,不知道多少人观察过这条河,游过这条河,最终成为这条河的一部分,再流到下个位置。
现在他正站在河边,观察着河里的水势。
“我可以吗?”
“你当然可以!”皇帝答的斩钉截铁,还是那么笃定。
沈知澜狐疑抬头,这比他还有信心呐?
“第一个人不行,那就第二个第三个嘛,只要一直走,错了就调整路线,总能找到正确的路。”皇帝笑眯眯的说。
好么,原来他就是个探路淌河的!可皇帝这么一说,沈知澜反而放心,刚才的气氛活脱脱让他觉得重任在肩,沉的甩不掉。
天塌了有高个顶,他个头又不高!
沈知澜甩甩脑袋,把满脑子胡思乱想甩出去,借着气氛正好,终于把试探之语说出来,“少年意气风发,先锋锐意前行,原来是这个意思,名字倒是贴切,那我就算是大军第一波先锋了?”
“当然。”
“这两个词语兆头好,那这个“队”,又有什么含义?”
这话还把皇帝给问住了,皇帝心想那他上哪儿知道去?天书上就提了一嘴,沈知澜把六到十四岁的勋贵子弟们聚集到一起组成小团队,用少年先锋队称呼之,当做奇兵使用,办过几个出其不意的案子,含义?什么含义?
皇帝含糊说,“就是小队伍,仅此而已。”
“喔。”沈知澜这么应声,不错眼观察皇帝的表情,也不知到底是自己道行太浅,还是皇帝的道行太深,竟然什么都没看出来,皇帝毫无异样。
他话都说到这份儿上,如果皇帝是穿越的,至少给个提示吧?难道还要走经典路线,烟锁池塘柳,深圳铁板烧?
沈知澜只能把小本本上的“疑似穿越者”划掉,换成“疑似身边有穿越者”,继续想下一个主意试探。
话题告一段落,皇帝饶有兴趣的问起这个汇报演出到底怎么想的,沈知澜就把先前的一套说辞拿了出来,尺有所长寸有所短,光看纸面数据不能说明什么,应该给一个机会让所有人展示展示一年的进步。
皇帝若有所思,“是个好主意,朝臣们忙活一年,账目不增不减,看不出个什么东西,应该有一场这样的汇报。”皇帝越说越觉得有道理,哪怕是不增加的账目,也应该分月分季度的总结一下,才能知道税银有没有花到刀刃上。
沈知澜大惊,他就是随口胡说,这可不兴学啊!万一被人知道,他是会被暗中套麻袋的!试问哪个员工喜欢写年终总结?要命么这不是?
奈何皇帝一意实施,挡也挡不住,沈知澜只好祈祷自己运气够好,不要被套麻袋。
皇帝待了会儿离开后,沈知澜折返时,发现现场道具已经被清理干净,院长正搓着手等他回来。
“明年继续办这个演出吧!”院长眉飞色舞的,“这次筹备仓促,其实很多东西没备好,效果不算好,等到明年,想必还能再上一个台阶。”
“啊对对对,您说的对。”沈知澜跟着糊弄,他的目的已经完成,院长如果有心操办,他也不会反对,反正不坏。
院长得到应允,兴高采烈的记下,自觉这个宗学院长当的越来越有滋味,本来落了同窗一筹,现在一样接一样的新花样出现,新鲜还有去,学生虽不能科考称雄,但是各展所长,成名成家还是没问题的。
真好。
*
今日的沈齐有些控不住的兴奋,原来吾家有子初长成是这种感觉!汝姐儿在台上挥洒自如,澜哥儿镇定把控全场,沈齐在台下指点江山,挺胸说这是我家孩子!接受所有家长们羡慕的眼神,跟他一起讨教孩子的教育问题,都令他倍感有关。
他一兴奋话就直往外冒,“我早就说过,生的多不如养的好!看看别家十个八个,都赶不上我家一个,况且我家还有三个,个顶个的成才!”
周朗今天作为外援出现了,表演了一套拳法,打的虎虎生风,掷地有声,理所当然赢了满堂彩。
他笑的再舒心不过。
“啊,对对对。”杜珍娘见他乐的喉咙眼都能看到,故意糗他,“孩子们这么卖力,是不是该奖励他们?今晚,酒楼见?”
“去,必须吃顿好的!多点几个肉菜,朗哥儿今天当了外援,辛劳一番,该好生奖励的。”
周朗饭量一贯大,每旬休息回家时总要提前备好食材,今天沈齐肯松口去酒楼,肯定是做好荷包出血的准备了。
“今天朗表哥没有白忙活么!”沈知澜冲周朗挤眉弄眼。
沈知汝去厨房看一眼,“那之前买的野菜呢?白放着坏了。”
“没事,天气冷,多放一天坏不了的,明天再吃。”兜里有银胆气壮,沈齐也就不在乎这点损耗。
他们说着正好,回房间换上厚外套,沈知澜回忆着之前的对话,脑中一直回旋着一丝灵光,在他拼命想要抓住时又飞快溜
走,滑不留手。他一边穿斗篷一边继续思考着,终于在提到野菜时,终于想起了问题的关键。
野菜,就是野菜,这么关键又明显的问题,他怎么会忽略掉呢!
沈知澜冲进厨房里去翻看野菜,激动地直拍大腿,惊的沈知汝连忙进来看他,还以为他犯病了。
“没有没有,我只是突然想清楚一个问题!”沈知澜面目扭曲,一手拍大腿,一手捏野菜,模样确实很吓人,但让他扭曲的原因是,他突然发现被他遗漏的问题。
犹记当初在茂州,皇帝化名沈大,做出普通人模样,在生气家中吃过好几餐便饭。家常小菜日常餐饭,少不了野菜,当时沈大还夸过野菜新鲜味美,别具风味。从前听着是客套话,现在想想,御膳里能有野菜的存在?还没送到御膳房,就要被内侍们嫌弃扔出去。
皇帝一直生活在皇城,会在什么地方吃过野菜?
沈知澜眯着眼睛,提起野菜这么真情实感,但是又没有听过少年先锋这个称呼抛除一切的不可能,剩下的再离谱的也最接近真实,那就是皇帝本人重生了!
别说不可能,他都能穿越,为什么皇帝不能重生?
揭开掩盖的迷纱后,一切都豁然开朗。皇帝重生了,所以才有各种不同举动,不同举措。
沈知澜一下子想明白了,居然如此,原来如此!
那他呐?重生的皇帝是怎么看待他的?
至少他觉得,皇帝对他的感情,有几分长辈对小辈的爱护,亲近,还夹杂了几分期待,只要没一上来就喊打喊杀,说明在皇帝重生前,他还能称得上一句正面人物,不是什么坏蛋?
皇帝如果想,就算突然发癫要把沈知澜一家一网打尽,想来也没人拦得住,他没有做,说明沈知澜不用操心自家小命。
没有十分把握,这个猜测也有五分,沈知澜捂住嘴,打算把这个秘密死死捂住,就算说梦话也不能透露出去。
同时他很庆幸,如果不是少年先锋这个专有名词,他就是猜到下辈子也猜不到谜底。
现在重新思考,皇帝会知道这个词语,莫非是未来的他提过一嘴?就是没解释含义,所以皇帝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未来的他,无形中帮了一把现在的他。
沈知澜还要继续深想下去,沈知汝已经忍不住,“脚蹲麻了?扶一把你,爹娘都在外面等着,别看这些野菜了。”
是了,现在不是深思的场合,他把野菜放好站起来,冲着姐姐一笑,收拾好思路准备先赴宴。
虽发现了秘密,但没有危机,现在能做的就是,走一步看一步。
第139章 第一百三九章
怀揣着秘密的感觉, 就跟兜里放着一块黄金,沉甸甸的,总是忍不住想要拿出来看看, 又担心被其他人瞧见。
沈知澜忐忑了好几日, 瞧着有些心不在焉。
沈知汝自从上次表演过琴艺后, 对演奏上了心,常常在家里弹奏新曲, 看到弟弟走神的模样, 最终还是打算安慰他, “有事
情可以跟我说,就算我帮不上忙, 还有爹撑着呐,实在不行去找岩叔叔或者别的长辈都行。”
沈知澜心想, 这事他可不敢往外说,容易被拉去烤火, 他换了一个沈知汝能理解的话题,“姐, 假如这时有个特准的算命先生,能够算出你后半辈子的劫难和坎, 知道你以后有什么成就, 你愿意去听这位先生的批语么?”
“有多准?”
“八-九不离十的准, 而且一点误差都没有。”
“那我也不听,多没意思呐!后半辈子岂不是一点惊喜都没有了?”
“没有惊喜, 也会避开很多坑啊,像是亏钱, 受伤,生病之类的事情, 也会避开,这样不好么?”
沈知汝沉思了,“那还是不好,我宁愿什么都不知道的活着,这样会比较开心。”她突然想到什么,猛的拍了沈知澜一巴掌,“还说我呐!你自己说过的话都忘了?”
“什么话?”
“上次我们两去戏园子看戏,我已经看了一遍,你没看过,我想跟你说戏文里有什么波折,你捂着耳朵说不听,这叫,这叫剧透!提前知道后面的剧情,戏文都没意思了。我还记得呐,你就忘了?”
“剧透?”沈知澜想着这两字,心思豁然开朗,对啊,干什么要剧透?别管未来时空的自己什么样,现在的他还要一天天的过,知道了干嘛?
“姐,还是你聪明,不对,有大智慧!”沈知澜狠狠抱着姐转了两圈,“我想明白了!哈哈哈!”他呜呜嚎嚎的跑了出去,脚步轻松。
沈知汝使劲整理衣裳,“一惊一乍的,活脱脱的发癫。”不过发癫也比之前闷闷的样子强,对比之下还是发癫吧。
*
沈知澜被点醒后,不再纠结未来会怎么样,重新开始振奋起来,他这才注意到,一场简陋的汇报演出,造成的余波还在持续中。
宗学里的学生多是旁支远宗,这才会把孩子送来,近支爵位有银子去请西席先生,让子嗣享受私家教育,独享先生的引导。
不过金字塔结构注定了位于下方的人数最多,在演出上互相夸夸的家长,走亲访友时难免把此事当话题说出来,津津有味介绍自家孩子的表演,炫耀孩子的能力,令家长们觉得脸上倍有光。
说的多了,让那些亲王郡王们不爽了。
安郡王皱着眉头:“夸大其词,哗众取宠,不过是办了一个小小的展会,就夸耀到如此地步,当真是找不到话题了。”
“就是!难等大雅之堂,不过是小巧而已。”平郡王跟着附和。
提起这个话头的人缩缩脑袋,陪着笑,“是啊是啊。”还有些摸不着头脑,这话是怎么得罪这几位了?
平郡王继续说,“要是我们来办,肯定是一场难得的盛会,诗书雅艺,应有尽有。”
“这话我不同意啊,民间也有能人志士么,我听到一首曲子很有意境,专门命人把谱子记了下来,正要演奏给各位听听。”
沈岩插入他们的话题,迫不及待的卖自己喜欢曲子的安利。
得了一首心爱的曲子,如同得了宝贝,不炫耀他浑身都难受。
由专业人士演奏的《笑傲江湖曲》,果然是情长娓娓,徐徐道来,让所有人都为之惊艳。
沈岩这下满足了,好曲子就是要共赏么,而且澜哥儿还答应了,下回再想起什么曲子,还给他写下来,现在这首都如此惊艳,旁的该是什么样儿啊?
就算看不懂曲谱,也能听的懂曲子,众人讶然之余追问,这是哪位大家写的?
沈岩就把沈知澜瞎扯的借口搬出来,又惊讶道:“我记得安郡王家的孙辈不是还上台表演过么?郡王没听过?”
他对那孩子的节目还有些印象呢,写的小诗清新隽永,颇有几分诗才。
“什么?”安郡王失声,在脑里转了好几圈才想起来,他当时把庶长孙这个烫手山芋扔了出去,好给嫡孙排除障碍。
他瞬间的惊讶没能瞒过沈岩的眼睛,沈岩对各家人口和关系了然于胸,打着哈哈把话题略了过去,“想必是节目太多,郡王没留心。”来给安郡王台阶下。
安郡王尴尬一笑,不甘心的说:“既然如此,我们也该办个节目热闹热闹,让孩子们互相交流。”
“好啊!正该如此,就定在元宵吧,人多才热闹。”平郡王立刻补充。
“我觉得立春好,时间才够。”
“要不然还是年前吧,这样才有意思。”
沈岩就听着他们七嘴八舌的议论,话题越来越远,规模越来越大,准备把这次演出变成难得的盛会。
要是真能办成,也是一件好事,可惜谁也不服输,光是谁承办谁出场地就争论了半个时辰,等他们商量出结果,只怕都是第二年了。
沈岩心想,果然三个和尚没水吃。
*
反正一直等到出了正月,沈岩也没等到勋贵们办的演出,反而是琴箫合奏曲,传播的范围越来越广,越来越多人传唱,还没找到原作者,甚至有人重金悬赏,想要找到原作者。
一曲千金,谁不动心?
沈知澜心想,这要是能找到原作者就怪了,他甚至有点想看(bushi)。
春假很快放完,又到了开学日。
经过上次的演出,越来越多同窗信服他,毕竟他们这次春节确实过的轻松,爹娘少有的轻言细语。
他们巴望着沈知澜再出点什么主意,让他们出出风头呐。
沈知澜被跟进跟出的弄烦了,只好给精力旺盛的孩子们一个新的发泄精力渠道。
“马球联赛?”
“对啊,马球联赛,一个学堂里的再厉害又有什么意思?倒不如出去跟外人比去,这样也知道自己的水平么。”沈知澜道,“要是你们觉得有趣,就先把自己的水平练练,我找院长去,让他说服别的学堂参加比赛,这比赛不光有彩头还有荣誉,你们觉得呢?”
沈潭第一个响应,“那感情好,我还不知道我是什么水平呐!”他的马术飞速进步,现在打遍学堂无敌手,他正打算试试水。
“我也想去,要不然,就试试?”众人踊跃参与,都想要了解自己的水平。
那沈知澜立刻就去找了院长,院长一口答应,他可以找几个相熟的书院来比赛,也算是互相交流,互相进步。
“不过,不能光比马球么,别的琴棋书画都可以比一比,赛一赛,赛过之后才知道水平如何。”院长想要更多,也要占进风头,铆足了劲打算夺个头名。
既然如此,这场运动会就轰轰烈烈的办了起来,马球,骑术,箭术和投壶等等,都是比赛项目。
沈知澜自然去报了箭术这一项,打算好好磨练自己的技术。
宗令看着一项项的项目被筹办起来,恍惚发现,根本不需要什么名头,沈知澜照样能够安排所有人动起来,心甘情愿的做事。
*
所有家长都隐隐发现这种变化,孩子总是澜哥儿长澜哥儿短的挂在嘴边,念叨着沈知澜做出的种种事迹,典型的别人家孩子,他们试探提出让孩子学习,孩子还不会反感,只会认同点头。
这才是真能耐啊。
不过不等他们细细琢磨此事,又有另一件事情吸引走了他们的目光。
朝廷发布了一纸招贤令,广招能人异士,有一技之长,身家清白者都可以尝试,还有一行小字备注,远支宗亲也可。
这才是他们最关心的,他们也可以去当官了?
别管是多小的品级,多地的俸禄,那也是官啊!松了这个口,希望还远么?
“是啊,有能者居之么。”面对朝臣的质疑,皇帝两手一摊,“任人唯贤和内举不避亲么,都是同样的考题,一样的流程,倘若有宗亲靠自己考上了,难道还要把他拉下去?那又成什么样子了?他难道活该倒霉?”
“当然,近支不行,必须是跟皇室出了五服的才行。”皇帝又补充一条限制。
出了五服的关系,论罪都论不到人身上,这个条件很正常,朝臣也无从反驳。
况且招贤令只是招纳贤才,该怎么安置还没有定论,且先观察吧。
*
沈齐听到此令后,难免心中一动,觉得是个机会,他在宗人府里当文书,但升迁机会不大,一个萝卜一个坑,只有前面的萝卜走了他才能入坑,但是何其艰难?倒不如想法子去搏一搏,反正不吃亏么!
跟他抱着同样想法的人还很多,反正去考一场,考不过再说。
一时间,宗室里学习气氛浓厚,多少人把落灰的书籍翻出来,挑灯夜读,准备一战。
招贤令里除了招识文断字的,也招本身擅长铁匠木艺的,赏银千两,重赏之下,果然有了勇夫,有做煤球的工匠,说自己能够让煤球产量翻几倍。
煤球是个长久生意,冬天取暖夏日烧水,现在已经成了百姓们家中必备,不能缺少。事关民生,当初定价时,冯相就把利润压到最低,勉强维持煤炭司的运转而已。
就有工匠发现手搓煤球的效率很低,试着想要增加效率,正好被他发现了粗略的流水线作业法。
把一个人搓一个煤球的方式,变成一人负责一部分,竟然把效率提高了两倍不止。冯相检查过后,发现工匠所言属实,立刻奖励了千两赏银。
千金买马骨的故事永远有效,工匠的例子一出,立刻有不少人献上自己的独门技艺,提高生产效率。
连沈岩负责的立体养鱼技术,都有人靠着土法子摸索清楚了,以后可以挖一个池塘,养好几种鱼。
技艺能够变成实打实的收入,工匠们自然会更留心生活中的方方面面,再一点点的形成良性循环。
*
沈知澜从窗户上冒头,“爹呢?人影都看不到。”
“嘘,正忙着看书呐,还有三天就要考试了,爹看书看得快疯魔了。”沈知汝竖起手指,碎碎念着,“大家都好忙,爹忙着准备考试,娘跟在表姨身后学医,你天天练箭术,我都不知道干嘛。”
沈知澜抿唇笑着,“姐,你别光看着我们玩,你也跟同窗们练起来啊!那些书院里也有女学生,去找她们一起参加联赛啊!那多好玩!”
“女孩能参加的比赛少么,力气不够,比不出什么花样。”沈知汝托着下巴,又似反驳,又似思考。
“比不出花样,就选你们擅长的花样不就得了?以子之长,攻彼之短啊。”沈知澜恨铁不成钢的说,这点小花招都想不通么!射箭气力不够大就投壶比精准度啊!
沈知汝被他说通了,“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这个!就这么干!”
她老早就眼馋着这边的比赛,现在得了主意,立刻马不停蹄的回去鼓动同窗了。
谁还没点争胜之心了?第一名谁都想当。
本来就是一个简单的马球比赛,变成个完整的比赛,样样都来。
沈知澜除了箭术还报了马球战,沈葵也报了,他两的马术不算出众,但是跟沈潭默契十足,只要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彼此的意思,所以也加入马球战。
一场预赛后,正式选出了六个正式队员,六个预备队员。
沈知澜在预备队员脸上一扫,疑惑对着沈玄许说,“有几个面生的很。”
沈玄许掩饰着,“哪儿面生的?他们年龄大些,平时不跟我们一起上课,所以你没认出来。”
“不可能,你当我傻啊!”沈知澜白他一眼,把眼生的点了出来,“这个,这个,还有这个,是你们请来的外援吧?肯定是外学堂的。请外援又不是什么坏事,我还请了我表兄来,请就请呗。”
都是常规操作。
沈玄许扭扭捏捏,吭吭哧哧,最后才附耳小声说,“他们是其他亲王郡王家的世子世孙,听说有联赛也想来,所以”
“抹不开面子?”沈知澜懂了,贵族学校觉得上公立学校来玩很跌份?怪不得这么别别扭扭的。
“只要实力过关,别的不要紧,千万别输给其他学堂。”这才是沈知澜关心的地方,外援就外援,输了才叫真丢人。
“那放心,他们都是有一把子能耐,才敢自荐的。”沈玄许巴巴保证着。
沈知澜在校场绕了一圈,确认他们确实有几分能力,这才点头。
他正看着旁边的投壶比赛挑选对手,按理说应该是两个正式,两个备选,以防突发。参加预选的每人握着十只箭,比完准确度就比距离,务必要挑出最好的。
“等等!这名单不对,怎么沈子讯落选了?”沈知澜眉头一拧,就过去质问登记的学生,“他的成绩排在前五吧?怎么会落选了?是不是刚才没看清?”
沈玄许打眼一看就明白了,暗中叫苦,这两冤家怎么碰上了,要命?
他悄悄拉了拉沈知澜的袖子,沈知澜感知到力道,语气放缓,“是不是角度问题?”
登记的学生说,“没看错,刚才沈子讯的箭磕到壶沿上,撞了一下才侥幸掉进去,成绩没有别人好。”
撞了一下?他怎么没看到?沈知澜再看沈子讯,沈子讯平时就沉默寡言,现在更沉默,嘴角抿成一条线。
沈知澜没作声,等着登记学生写完名字,注意力转移到别处,这才跟沈玄许说话,“有事瞒我?刚才的成绩明明不公平。”
“成绩排在沈子讯后面的,是他二弟,这场比赛,他赢不了,也赢不得。”沈玄许无奈道,“后果不是他能承担的。”
沈知澜想起沈子讯的尴尬身份,沉默了,原来那个小胖墩是他二弟,怪不得沈子讯沉默。
争一时意气,只怕回去有的是小鞋穿。
“怎么还有这样贴着脸,欺负人的,避开还不成么?”
“对方是打听好了沈子讯参加什么项目,故意报一样的。”沈玄许也没奈何,“实力在伯仲间,压的沈子讯出不了头。”
真是讨厌的小孩,幼稚又有效的招数,他们还是一家子,说一句家事,没人能去插手。
沈知澜无声叹气,他得想个法子才行。
第140章 第一百四十章
等到所有正式队员和预备队员选好了, 沈知澜去找院长提了一句,应该尽量让学生集中精力准备自己擅长的项目。
“贪多嚼不烂,准备七八个项目, 最后哪个都没发挥好, 那不是一场空?”
院长一想有理, 况且比赛当天时间紧凑,也腾挪不开, 故而规定了连同预备队员在内, 每人限制三个项目, 不能多报。
其他人也觉有理,没有提出异议。
立好规则后, 沈知澜这才装做不经意提议,比试体力的项目很多, 不如加两个比试脑力的,比如数独和下棋, 让旁的书院也有发挥余地。
普通书院没有那么大的地方,这两项也算他们的优势项目。
院长欣然同意, 把数独和下棋加了上去。
沈知澜立刻把消息漏了出去,让没能报上项目的学生再去试一次。几经周折, 沈子讯靠着自己的脑力报上了数独这项。
他很开心, 一惯沉默的脸上透出几分浅笑。
这事本来沈知澜没打算说, 谁知道沈玄许嘴快就透露出去,倒是让沈子讯怔怔了许久。
趁着下学时, 沈子讯足足跟了沈知澜两条巷子,也不说靠近, 也不说问个清楚。
沈知澜把同行的沈潭支走,站在原地等着沈子讯开口问, 结果沈子讯面对着他,还是开不了口。
“你去参加比赛项目,最后得了什么成绩,是你的事。可是你因为场外因素参加不了比赛,那就是我的事了。”
看他实在说不出什么,沈知澜主动开口,“不谢,回去好好准备,争取拿个好名次。”
沈子讯伸手欲喊,沈知澜已经扭头跑远了。
*
“他怎么了?”沈潭疑惑的往后看。
“家庭纠纷,来找我道谢的。”沈知澜感叹着,“有时候想想,家贫有家贫的烦恼,家富也有家富的愤懑啊。”
以沈子讯的位置,真是怎么做都为难,好在他再过几年就成年,借着成家立业搬出来,没准能有一片天地呢。
什么宅斗啊争产啊,还是远远丢开吧。
*
第一届校际运动会正式拉开了帷幕,院长使出全部人脉,拉了五所学堂的学生来比赛,人越多越热闹么。
幸好宗学后面的校场够大,能够装下这么多人。
项目分为团体和个人,所有参数选手都要经过几轮比拼,最后以积分制度来决出胜负。
因为马球占据的场地最大,所以马球最先比赛。
沈知澜穿好护具,给队友鼓气,“同心协力,共同胜利!”
“同心协力!”六人齐声道。
沈潭是义不容辞的主力,而沈葵和沈知澜要充当左右护法,借机传球,剩余三人负责中场,伺机而动。
一声铜锣响,比赛开始后,沈潭立刻展示出高超的技术,在马上如履平地,丝毫不影响他的发挥,他抢到球后估算了位置,一杆支到沈葵身侧,机不可失,沈葵立刻一杆进洞,率先抢到一分。
台下观众高声呼喊着:“漂亮!”
主攻手攻的漂亮,传递也漂亮,没有任何花里胡哨的动作,只有势在必得的强劲!
对手队伍互相对视着,都知道遇上了难得的对手,如果不拿出全部能耐,不光会输,还会输的很难看。
他们拿出全力以赴的姿态,打的有声有色,沈潭也不甘示弱,拿出全部的骑术来,比赛越来越精彩。时间流逝,比分逐渐胶着,沈潭得一分,对方一定会更努力的得分,或者阻止沈潭队得分。
沈知澜在休息时间示意,保持现在这个状态刚好,全力以赴固然能赢,但是接下来比赛,这时用了全力,接下来的场次就会气力不继,划不来。
决策一直通过。
接下来就保持着这个领先一分的节奏,准备到比赛结束。
保持目前的节奏也不是什么省力的活,沈潭一直盯着对手的动作,任由汗水顺着滑下额角。
眼看球朝着他滚来,沈潭正要纵马上前,眼前闪过一个五彩斑斓的色块。
马球上,哪儿来的五彩斑斓?沈潭立刻意识到事出有异,来不及深思,立刻死死勒住马匹的缰绳。马匹受惊抬起前蹄,唏律律的叫着,挣扎的想要踩下去。人的力气想要跟马匹抗衡,定是要使出全部力量来的,他也顾不上看清刚才地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隔得最近的沈葵却看得分明,分明有个小子趁着没人留意,翻过栏杆跑到了校场中间,正跟沈潭的前行路线冲撞了,幸亏沈潭反应够快制住了马,不然就是人马相撞,血流遍地的下场。
但保持现在这个状态也* 是沈潭的极限了,他全力跟马匹对抗着,沈葵来不及多想,飞身下马,滚到马匹身下,抱着呆住的小孩又是几个翻滚,脱离了马蹄的踩踏。
整个过程说起来很漫长,其实总共也才十几秒,一起一落,观众再看时,已经结束了。
这时裁判缓缓敲了一声铜锣,代表对手又进一分,比分扳平。
晚到一步的沈知澜跳下马,先看小孩,确定他没事又看沈潭,沈潭扶着右臂,两手还是微微颤抖。
刚才使力太大,肌肉怕是拉伤了吧?沈知澜摸着他的胳膊,“走,让替补上吧。”
沈潭摇摇头,“马上要结束了,替补上来也没用,还是我们打完这场再说。”
“可是你的手”
沈潭努力挥舞两手,“没事,还能忍住,换成替补上,他们更打不过。”
“让我们有始有终的打完一场么。”
裁判这时才看清这边发生的事,小孩的长辈正搂住哭泣的孩子不停道歉,沈葵把孩子还给家长走了过来。
对手的队长也跑了过来,一下子明白发生了什么。
说自己得分,那也是实打实的,如果说自己得分无效,这场就离输不远了,毕竟对手强劲,到底要怎么说才好。
对手的队长在沈潭捂着的手臂一扫,狠狠心说:“裁判,我申请刚好的得分无效,对手有场外干扰!”
“得了就是得了,没得就是没得,那也是我们自己没专心!”沈潭连忙摇头拒绝,刚才控马是他自己的选择,对方赢了也是能力。
“不,我们胜之不武。”
“不,你们赢的应该。”
裁判扶额,“等等,你们就别争了,我心里有数好么!”两方都让来让去,尽显风度,难道他是什么不近人情的老顽固么?
“刚才的比分不作数,双方休息一刻钟后再比完剩下的时间。”裁判宣布后,两边都没有异议,各自休息。
沈潭抓紧时间揉搓手臂,想要恢复力气,沈知澜在旁边宽他的心,“一场胜负不算什么,我们是积分取胜制,下一场赢回来就好。”
沈潭笑笑,“输了也没什么的,不是你说友谊第一,比赛第二么?今天能够结交这么一群朋友,也算是不枉。”
挺有趣的,不是么?
一刻钟继续比赛,即使沈潭们拼尽全力,还是没挡住对手攻势,比分扳平,这次是平局。
但是对手的对手特别有风度的说,“这场其实是我们输了,你们未尽全力。等到你的胳膊养好了,咱们再来比过。”
双方定下了未来之约。
沈潭肌肉拉伤,但还是参加了单独的马术比赛,夺到了第二名。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的马术是全场最佳,名副其实。
沈知澜去参加射箭比赛,也是理所当然的夺魁。
来不及赶制奖牌,但是每个选手也拿到了奖状,鼓励他们再接再厉。
沈知澜参加完自己的比赛,正在台下围观别人的比赛,眼神一扫就看到数独比试。
数独比赛很安静,只需要选手不停计算,在九乘九的格子填好规定的数字,因为不能涂改,所以选手犹疑不定,不清楚到底该填写什么。
但是这中间有个人填的飞快,提笔就写,毫不犹豫,很快就交了卷。
“手好快!这样保准能拿第一吧?”
“你懂什么,数独又不是看谁手快,而是要看准确度的,万一写错了呢?”
背后有两人议论着。
沈潭听了一半,用胳膊肘撞沈知澜,努嘴示意他看台上,沈知澜回了个眼神。
就跟他之前说的一样,沈子讯参加比赛能拿到什么名次,全看自己的努力,可他不能参加比赛,就是自己这个总策划不尽责。
不过现在看着不坏。
数独比试是实打实的脑力和计算,不存在提前准备好的可能,在比赛结束时,自有一片掌声响起。
沈子讯拿到了第一。他兴奋的脸蛋红红,眼睛在台下不停扫视,在撞上沈知澜时,悄悄举起手里的奖状晃了晃。
沈知澜回以热烈的掌声,竖起两个大拇指,你超棒!
比赛持续两天才算是比完,各所学堂都有斩获,更重要的是,发现同龄人里,原来还有这么多了不起的对手!也算是开拓了眼界吧。
表现出色的人还收到不少的邀请,或者想互相交流技艺,或者想收个徒弟什么的。
还有人向沈潭递出了橄榄枝,打算收他为徒,教导骑术,沈潭一律婉拒了。
“我已经有师父,最近她正事缠身,无瑕教导,所以我暂时自己学着,也没有另寻名师的打算。”
沈潭实话实说,让那些人高呼到底是谁慧眼识珠,早早把这块璞玉捡走了。
还有别的种种,不一而足。
沈潭面前又站了一个少年,邀请他参加马球队,沈潭刚要拒绝,对方先道:“听我说完。”
“我们这支马球队都是勋贵子弟组成的,平时就是打打球,练练手,遇上有比赛去打上几场,有彩头拿,你出去打听打听路氏马球队,大家都知道我们的口碑。”
“路氏球队难得吸收新人,机会难得,别忙着拒绝,过几日再答复。”
沈知澜听到他们活动的地址插了一句,“路氏,那你们认识五城兵马司的路行止大人么?”
“那是我堂叔,当然知道。”对方的眼神一边,说辞更客气。
如果是路行止的宗亲,那至少能放一半的心,路行止的品行自是有口皆碑的。
沈潭同样听的心头一动,说来说去还有点拐弯抹角的亲戚关系。他(自认)的师父是姜晟,而姜晟跟路行止又是表亲,四舍五入也是亲戚。
所以沈潭答应认真考虑要不要加入马球队。
“当个马球明星挺好的,有多少人在场下替你欢呼雀跃呢!想想那画面,你难道不开心么?”沈知澜描绘着这样的前景。
沈潭点头,确实,他在场上挥洒汗水,享受荣耀时,确实很开心。
“那就试试再说,人生得意须尽欢,把天赋用在自己喜欢的地方,多快乐。”
沈潭翻来覆去想了三天,最终加入路氏马球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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