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不喜
骆心词知道明念笙一直撮合她与明于鹤,是为了免于罪责,但?她不懂明念笙为什么一定要她把明于鹤死死压住。
“为什么一定要针对他呢?”骆心词问。
明念笙大惊:“我针对他?你这么快就被情爱蒙蔽双眼,分不清谁才是更重要的人了吗?”
骆心词:“……你不要胡说。”
明念笙之所以想这两人在?一起,主要是因为骆心词对明于鹤的态度。
不说是被迫还是其他原因,反正?就她所见,骆心词与明于鹤相处着,不见拘束,会与明于鹤斗嘴、耍横,触碰时也没有反感,与和周夷在?一起时天差地别。
明于鹤对她,也不必多说。
都这样了,不是喜欢,还能?是什么?
明念笙很了解骆心词。
既然双方都对彼此?有意,还磨蹭什么?直接在?一起得了,正?好还能?免了二人的罪责。
除了这个主要原因,她也有一点私心。
入京后?明念笙才知道自己对侯府的印象还停留在?十多年前,现在?不管武陵侯是否还活着,侯府的权利都已经到了明于鹤手中。
明于鹤与韶安郡主本不会为难她的,可以她已经犯下联合他人、引人入府的罪行?了。
本就是一个对武陵侯府来说可有可无的庶女……得罪了明于鹤母子,她又无法彻底脱离侯府的控制,还不如给?自己找个靠山呢。
最起码骆心词不会眼睁睁看着她落入尘泥。
“你得趁着明于鹤沉迷情爱,支楞起来,哄得他对你言听计从!”明念笙震声劝说,满怀期待,“等你成了侯府说一不二的当家主母,我就不用再担惊受怕了!”
明念笙说的这些?委实太?过遥远,骆心词从来没想过。
她摇摇头,想说这么做不好。明念笙看出来了,抓着她的双肩用力摇了摇,抢先道:“别忘了你最初的想法,你得做个坏女人!坏女人才能?过上?舒心日子!”
骆心词:“这、这……”
没等她“这”出个结果,房门突然被敲响。
因为是瞒着骆颐舟的,两人约见在?一个茶楼的雅间,知晓二人行?踪的,按理说应该只有连星才对。连星不会这样敲门。
二人同时转向房门口,目睹房门再次被叩响。
“小妹。”明于鹤的声音传来。
明念笙立刻打了个哆嗦,迅速转身想找地方躲藏。
骆心词手快拽住她,低声道:“方才是谁口出狂言,要将明于鹤踩在?脚底的?”
“我就是个只敢在?背后?说大话的小人!”明念笙认错飞快,“他想掐死我的!”
那日明于鹤掐着她的咽喉,眼中杀意一点不假,明念笙惶恐地掰着骆心词的手,“你快放手,我得躲起来,等你把明于鹤训得服服帖帖了,我才能?与他见面!”
房门外,明于鹤询问:“小妹,你和谁在?里面?”
明念笙怕得厉害,拽下骆心词的手后?,环视一周,提着裙子爬到了屋中铺着褐色桌布的圆桌下,掀着桌布道:“千万别说我在?这里!”
说完,桌布一放,她整个人躲藏了起来。
外面明于鹤一直在?叩门,骆心词左看右看,没办法,只得先顺应着她。
房门打开,明于鹤的目光向内扫去。
雅间中空旷,一目了然,除了一张歇脚用的小榻,还有几张红木椅和一个圆桌。
他的视线在?圆桌上?停歇一瞬,再飘回到骆心词脸上?,问:“你一个人?”
骆心词眼神闪躲,“……是、不是!先前有个人……”
“瞒着我和别的男人幽会?”
骆心词:“不是!是有人认出了我!”
威胁明念笙的是开米行?的许家二公子,骆心词没见过这人,但?是听说过许家的发?家事?迹。
大约是八年前,林州发?生过一次水患,城外良田摧毁,百姓死伤无数。
那时许家还不算很富贵,不知哪来的主意,这家人趁着水患大肆收购城中粮食,抬高米面价格,抓着时机发?了大财,自此?成为富甲一方的商贾。
官府倒是想与之计较,无奈许家与地方巡抚有姻亲关系,这事?最终被糊弄了过去。
许家的钱财沾了百姓的血水,骆家从不与之有来往。
现在?许二公子窥探出了明念笙与骆心词的秘密,料想明念笙不敢向侯府求助,事?后?也不会胆敢声张,竟然明目张胆地勒取钱财,胆大妄为。
这样的人,合该交给?明于鹤去处置。
“他威胁的是你?”明于鹤问。
“是……”骆心词说了谎。
明于鹤眼神微微转变,道:“这事?简单。”
骆心词觉得的确不算太?难,只要让许二公子知道两人互换身份的事?情是明于鹤应许的就足够了,还能?趁这时候威震一下他,让许家不敢再这么肆意妄为。
她以为明于鹤也是这么想的,明于鹤没说具体?法子,而是道:“这几日太?子情绪不大好,你若得空,帮我问问他有什么想法。帮我做好这件事?,我就帮你解决了许二公子的麻烦。”
“你让我帮你打听太?子的事??”骆心词惊诧,“你不怕太?子从我口中套话吗?”
明于鹤问:“你会将府中秘密告知于他吗?”
侯府中最大的秘密,就是武陵侯的事?。
今日太?子登门,据说是见了武陵侯的,那会儿骆心词未出面,不知他们是怎么见的,反正?太?子后?来没有提过武陵侯,像是相信了。
骆心词入府之后?,与假的武陵侯仅有过一次交谈,那位“武陵侯”很擅长伪装,眼神凌厉,神态冷漠,只是看着她,就让她觉得心慌。
若非她在?侯府这么久,亲眼看见所有事?情都是明于鹤做主裁决的,她也会与明念笙一样,怀疑武陵侯根本就没有死。
这么一想,太?子会被瞒骗过去,也算正?常。
事?关侯府安危,骆心词当然不会将府中秘密透漏给?太?子,但?明于鹤的话让她心里泛起愁思。
她怎么忘了侯府与皇室不和这桩事?了?
骆心词放低嗓音,悄声问:“你想过……篡位吗……”
明于鹤眸光闪动几下,反问:“你觉得我想吗?”
骆心词第一次与他谈论这种事?,喉口发?紧,一时无法给?出回复。
细数起来,她亲眼看见明于鹤与太?子的相处大约三次,表兄弟二人没有多亲近,气氛也不算冷淡,非要形容的话,只能?说是带着疏离感的客气。
明于鹤从不遮掩光芒,每日正?常处理中书令的公务,私下里动作?最大的一是与瞿礼相互算计,再是帮她调查王束的罪行?,与皇室相关的,一件事?也没有做。
是事?实如此?,还是明于鹤暗中有其他计划?
知晓皇室与武陵侯府的恩怨后?,骆心词一度忧心武陵侯府会遭到皇帝的抨击,曾经计划着要远离,现在?她则希望明于鹤安分地继承爵位,与太?子平和相处。
她不想身陷险境,也不想明于鹤与皇帝作?对。
骆心词答不上?明于鹤的反问,明于鹤望着她为难的神色,走到她面前,鞋尖相抵,轻声问:“我若是执意造反,你要如何选择?”
骆心词的眉头紧紧蹙起。这事?牵扯太?多,她无法给?出回复。
明于鹤看了她片刻,忽然笑?了下,道:“我说笑?的。”
不管他是认真或是说笑?,这事?已经在?骆心词心中扎了根,她的心绪无法从这件事?中抽离,神情恍惚,无暇再想别的事?情。
正?出神,被一只大手扶住了脸庞,明于鹤侧着脸弯下腰,道:“张嘴,我瞧瞧伤口好了没?”
骆心词瞧见他的眼神,明白他指的是什么,脸上?倏然一热,紧闭着嘴巴摇了摇头。
她舌尖破了,怕被刺痛,午膳时小心翼翼的。那会儿没人询问她,她以为没被人看出来。
“我看看怎么了?”明于鹤的手开始施力,一副不亲眼看一看不肯罢休的模样。
话到这里,骆心词记起桌子底下藏着的明念笙,心头更觉尴尬。万幸明于鹤只说了她的伤口,没说在?哪儿。
她余光向侧后?方瞟去,模糊能?看见桌布下的阴影。
骆心词不确定明念笙能?看见多少,心里羞耻,抓着明于鹤的手道:“我知道了,这几日只要见了太?子,我就多与他谈心。走我累了,咱们该回府了……”
明于鹤像是脚下扎了根,任她怎么推,纹丝不动,依然不依不饶地要看她舌尖上?的伤口。
骆心词抗争不过他,又推不动他,怕这暧/昧的拉扯被明念笙瞧见了,退而求其次地往后?撤去,想挪到角落里,至少不能?让明念笙亲眼目睹。
可她脚步一抬,明于鹤顺势搂住她的腰大步了一跨,带着她往正?后?方退去。
骆心词重心失衡,不由自己地挪动,怕摔倒,用力抱着明于鹤,直到后?腰被东西抵住,手臂连忙向后?撑住。
等站定了,扭头一看,发?现身后?就是明念笙藏身的圆桌。
骆心词心火猛地一蹿,汗珠立刻就从额头沁了出来。
她惊骇地抓住明于鹤的手臂,急声道:“回府!回去了再让你看!”
“我等不急了。”明于鹤向下压来,鼻尖碰到骆心词的额头,声音喑哑道,“小妹,自从昨晚分开之后?,我一刻没能?静下心来,你呢?你就一点不想我吗?”
骆心词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一点都不敢想!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感觉小腿后?有热感传来,仿若明念笙就趴在?她脚后?跟处。
骆心词怕明于鹤说出更露骨的事?情,慌张妥协,“好、好,你看!”
她仰着脸张开嘴巴,望见明于鹤暗下来的眼眸,逃避地闭上?了眼。
“砰砰砰——”,骆心词听见自己急促的心跳声,紧张得等了片刻,听见明于鹤道:“好了。”
骆心词连忙闭上?嘴巴,刚要再催他离开,陡然被搂住了腰。
腰身一紧,她双脚离了地,慌忙搂住了明于鹤的脖子,而后?被放在?了圆桌上?,两脚悬空,挨着明于鹤的小腿晃来晃去。
明于鹤冲着她低下头来。
骆心词说过,在?与周夷的亲事?解决之前,不会再与他有亲密的行?为,她不想再违背诺言,心头一慌,抬起手捂住了明于鹤的嘴巴,急道:“我说过的话,你究竟有没有记在?心上??”
“记住了。”明于鹤道,“我知道你不肯,是我在?强迫你。”
他拉下骆心词的手,再度亲吻下去。
骆心词很为难,她不抗拒明于鹤的亲近,但?是成亲前不该这样,而且从道德上?来讲,就算她允许,也要在?解除原有的婚约之后?。
以前不论,现在?知道明于鹤喜欢她,在?她能?拒绝的情况下,她不能?顺水推舟地将恶名都推到明于鹤身上?。
骆心词也不想被明念笙听见两人的亲密。
她搂在?明于鹤脖子上?的手用力一抓,深吸气,在?明于鹤耳边悄声道:“不要亲了,你亲得我不舒服……”
明于鹤身躯明显僵了一下,随后?没了动作?。
他的呼吸扑在?骆心词耳垂,热流涌动,过了会儿,垂着的眸子缓缓抬起,明于鹤声音低沉问:“……你再说一遍。”
见这话奏效,骆心词的脸红得宛若天边晚霞,心里有点羞涩,又觉好笑?。
顾忌着桌下的明念笙,也怕明于鹤听出来这是她故意的,骆心词声音几乎轻成气音,羞赧地重复道:“你亲得太?痛,我不舒服,不喜欢那样……”
明于鹤的脸上?刹那间闪过数种情绪,一双眼眸黑沉沉的,看得人不敢有大动作?。
他想与骆心词亲近不假,克制守礼、不会罔顾骆心词的意愿也是真的,那日与骆心词争辩、今日扬言要强迫骆心词的那些?话,都是在?与她逗乐,也是用来吓唬桌子底下躲藏着的明念笙。
就算骆心词不阻拦,他也不会亲下去,只打算与她蹭蹭脸,就像幼年玩闹的兄妹那样。
在?他的预想中,这场景不会被明念笙看见,他只需要在?浅浅的亲昵之后?,状似无意地深情地呢喃一声“念笙”、“好妹妹”,就能?把桌案底下的明念笙吓得魂飞魄散,让她再不敢相信骆心词关于她二人身份暴露的言辞,再不敢乱嚼舌根。
计划不错,可惜将完成时,骆心词这边出了意外。
“你不喜欢那样?”再没比被喜欢的姑娘嫌弃,更让明于鹤感到羞辱的事?情了,他目眦欲裂,哑声与骆心词确认,“……我亲得你不舒服?”
这句话一定被明念笙听见了!
他怎么不小点声!
骆心词耻得无地自容,硬着头皮点头,“……嗯。”
明于鹤承认他没有经验,第一次亲吻时太?过粗鲁,不慎弄伤了骆心词。
那时候他憋着的情绪爆发?,放纵的唇齿相依的滋味让他沉迷、无法自拔,他喜欢的人却只觉得疼痛不适,这个答案让明于鹤如遭雷击。
一瞬间,他联想到许多将来才会发?生的事?情。
他的亲吻,让骆心词不舒服。她不喜欢。
将来更亲密的接触,她是不是也会嫌弃?
这么丢脸的事?情,还被桌子底下的明念笙听个正?着。
明于鹤的脸色黑压压的,阴云密布的眼眸盯着骆心词看了很久很久,一句话不说。
骆心词脸上?发?烫,心里一面惦记着桌案底下的明念笙,怕她之后?乱说话,一面怀疑自己是不是不该这么说。
难道这话伤了明于鹤男人的自尊心?
那会儿她是觉得被啃咬疼了,可明于鹤带给?她的,更多的是激烈的情绪、急促的喘息和心底怒海狂潮般的冲击。
她没有不喜欢。
这只是她想出来的,让明于鹤克制住内心冲动的法子。
雅间中气氛凝固,就在?骆心词犹豫要不要做些?补救措施时,明于鹤的脸从她面前缓慢撤离。
“我要杀了明念笙。”他眼神阴鸷,声音狠戾,“这次,谁也拦不住。”
第62章 偶遇
桌案下,明?念笙一动不动地匍匐着,正好能看?见明?于鹤的?靴面,在他小腿处,骆心词垂着的?脚尖似有若无地挨蹭着。
听见二人?前面的?谈话?,明?念笙还?在窃喜,看?吧,骆心词简单几?句话?,明?于鹤就把事情接手过去了。
看来要骆心词彻底压制住明于鹤,大有希望。
窃喜没多久,听见二人?商谈起是否会造反的事宜,明?念笙被震撼住……她久居林州,从来不?知晓侯府在京城的?处境。
万一明?于鹤选择造反,岂不?是她把骆心词推进深渊里的?吗?
她情绪焦灼起来,二人?忽地又换了话?题,那些关乎伤口、诉衷情之类的?私话?,有些她无需明?了,光是那语气,就足够让她浑身发?毛。
明?念笙意识到不?对,赶紧憋住呼吸,生怕呼吸声惊动了明?于鹤。
然后,那两人?跌跌撞撞地来到她藏身的?圆桌前。
明?于鹤的?步伐很大,最后一下跨来时,革靴险些踏到明?念笙手指上。
她仓皇缩手,在骆心词坐到她背上时,悲愤闭眼,用力捂住了双耳。
耳朵虽捂住,两人?的?声音还?是间断传进耳朵里,让她苦不?堪言。
被明?于鹤知道她躲在暗处偷听,一定会杀了她的?!
明?念笙唯一的?庆幸就是她躲藏得够严实,又被迫听了些私话?,一句“我要杀了明?念笙”清晰地传进她耳朵里。
明?念笙倒抽一口凉气,天可怜见,这话?不?是她教的?!
骆心词也慌了。
“关她什么事!”她惊诧辩解,然后惊声提醒,“她可是你妹妹!”
明?于鹤道:“不?是亲的?。”
风水轮流转,曾几?何时,骆心词问?明?念笙为什么这么防备明?于鹤,她也是这样回答的?。
她不?把明?于鹤当做亲哥,对明?于鹤没什么影响,明?于鹤不?把她当做亲妹妹,她将遭受不?尽的?风雨雷霆。
骆心词找不?到合适的?措词应对,心想他就是想杀了明?念笙,现在也找不?到人?,当务之急是先?将人?哄骗出?去,让明?念笙脱身,以后再慢慢劝他。
“杀不?杀的?先?不?说,我累了,咱们回去吧……”
明?于鹤双目如炬,狠狠瞪了骆心词一眼,向?下垂去,视线凝聚着浓烈的?杀意,几?欲刺穿圆桌,凶狠射杀下方躲藏着的?人?。
骆心词随他看?去,大脑空白一个?呼吸的?时间,惊觉明?于鹤早就看?穿了明?念笙的?藏身之地。
心头?一紧,来不?及想明?于鹤是怎么知道的?,她仓促地用双臂环住明?于鹤的?腰,喊道:“我好像起热了,头?晕……哥哥,好哥哥,你能不?能背我下去?”
明?于鹤不?为所动,手腕一翻,一把匕首出?现在手中。
这是要动真格的?了!
“别……”骆心词花容失色,慌张攀住他的?手臂,心绪飞快地运转起来。
明?于鹤一定要杀了明?念笙,极有可能是被她知晓了丢脸事,面子上过不?去,不?然就是迁怒。
想要他停手离开,得有什么比颜面无光更让他在乎的?事情。
求他不?管用,他刚遭受了打击,怒火正盛,主动献吻多半也会被拒绝,还?能怎么做呢?
骆心词很着急,不?论如何,她都不?能让这对兄妹自相残杀,急得厉害了,她甚至真的?开始思考以性命为威胁了。
可转念一想,按明?于鹤的?性子,她若是真的?为了明?念笙与他决裂,他嫉妒心发?作,事情就真的?无法挽回了……
嫉妒心……
骆心词灵光一闪,有了主意。
她死死抓着明?于鹤的?手臂,道:“我要和周夷退婚,得把定亲信物退还?才行,那玉佩还?在林州呢,我没带着!”
明?于鹤顿住,阴鸷的?目光转回到骆心词脸上。
“上回你说他快回来了是不?是?现在让人?回林州取,能及时取回吗?”骆心词道,“不?能也无妨,我是不?介意多拖延几?日的?……”
明?于鹤冷笑勾唇,道:“你想骗我放过明?念笙,立刻回去,着手解决这事?”
骆心词:“……”
她定神?,又说:“随你,反正我不?急。定情信物这种东西,对我来说也没有什么特殊的?意义。”
明?于鹤定定看?了她片刻,收起匕首往后退去,然后抓着骆心词腰将她从圆桌上抱下来,横眉冷眼道:“我再顺应你最后一次,以后再对我耍心眼,我决不?饶你。”
放完狠话?,他转身,牵着骆心词往外走去。
骆心词心底感慨,话?说得绝情,身子倒是很乖顺。
这事足以证实,明?于鹤说过的?千万不?要低估男人?的?嫉妒心,果?然分毫不?错,对他自己也同样适用。
经过由此事,骆心词觉得操控明?于鹤不?算什么难事了,明?念笙大放厥词的?妄想,她切实去做的?话?,说不?准可以成真。
想到这儿,她猜明?念笙该吓傻了,想回头?给她一个?安慰的?眼神?,还?没瞧清桌底下是什么情况,就被明?于鹤斥了一声,“再看?就不?用走了!”
骆心词忙不?迭的?转回,他又停步,在骆心词面前躬下腰,“不?是头?晕吗?上来。”
骆心词噙着笑趴上去,被他托着离了地,走出?几?步,又听见他带着奚落问?:“亲着让你不?舒服,背着总不?会也不?喜欢了吧?”
“……”骆心词咳了下,模棱两可“唔”了一声,没有回答。
回到侯府后,明?于鹤问?清骆心词所谓的?定亲信物放在何处,派了侍卫快马奔去林州,随即将精力全部放在了他与骆心词的?定情信物上。
别人?有的?,他也得有。
次日,连星传话?,说明?念笙那边也算安稳,但为了安稳养伤和避免被更多人?认出?,她与骆颐舟搬去了城北。
“骆公子有事要当面与小姐你谈一谈,念笙小姐推说侯府有事,你不?便外出?……”
骆颐舟想谈的?,一定是她与明?于鹤的?事情。
骆心词好生懊悔,若早知范柠说的?那些都是误会,她何必将心事说与骆颐舟听?
如今回头?看?,对骆颐舟吐露心事、与明?于鹤确定情谊,都太?过突然。
明?于鹤这边暂时安抚住了,骆颐舟……交给明?念笙忽悠吧,也算是她俩互换了麻烦事。
眼下,骆心词得先?看?着明?于鹤处理许二公子的?事情。
明?于鹤还?在生闷气,不?乐意理她,一听她问?及这事,就厉声质问?:“你不?信我?”
不?等骆心词说话?,他嗤笑道:“那就让明?念笙自己解决,左右是她惹来的?麻烦。”
骆心词当即明?了,那日明?于鹤不?仅知道明?念笙躲在桌底,二人?的?对话?,他也听得一清二楚。
回忆了下那日两人?都说了什么,骆心词心有余悸,觉得明?于鹤只是动怒,而非二话?不?说就命侍卫杀了明?念笙,也没有怀疑她的?真心,已?经是天大的?宽宏大量了。
她不?敢再催促,与明?于鹤说了些对两人?定情信物的?期盼,把他哄好了。
没几?日到了端午,街上热闹,骆心词怕撞见骆颐舟,本不?想外出?的?,结果?江黎阳来府中看?望韶安郡主,说太?子在护城河那边看?赛龙舟。
骆心词正想见太?子,与明?于鹤说了一声,带着侍女出?去了。
街上行人?如潮,擦肩接踵,处处笼罩着欢乐祥和的?气息,骆心词被气氛感染,掀着马车帘子看?外面的?风光,还?让侍女买了五彩绳系在腕上。
有说有笑地驶到护城河边的?官道上,侍女道:“小姐,到了。”
骆心词探头?张望,见马车已?驶离人?潮,马车左侧是滔滔江水,右侧矗立着一个?两层高的?小楼,仰脸望去,依稀可见高处半掩在纱帘后的?人?影。
这地方位置有些偏僻,周围没什么商铺、嬉闹的?人?群,但胜在清净、视野佳,正适合太?子的?身份。
马车停下,侍卫先?一步前去请示。
侍女将骆心词扶下马车,见远处热闹,想去买些小玩意,骆心词欣然应许。
这会儿,骆心词身旁只有云袖一人?了,两人?正要登楼入内,身后有人?喊道:“且慢。”
骆心词回头?,见一油头?粉面的?青年男子摇着扇子走近
这人?年岁不?大,锦衣华服,看?着像是富贵人?家的?公子,他身后稍远处,有众多家仆装扮的?人?等候着。
骆心词是乘着侯府马车出?来的?,一路上百姓避让,这人?看?见马车,应当也知道她是武陵侯府的?人?。
骆心词确定自己不?认得他,怕是京中贵胄或太?子的?友人?,停下脚步,客气与之行了一礼。
换来的?,却是一双闪着精光的?眼睛。
这双眼自骆心词行礼抬头?后,倏然一亮,就在她脸上、身上来回扫视起来,颇有品评的?意味。
骆心词深感不?适,云袖也蹙眉挡在骆心词身前,质问?道:“你是何人??”
“在下姓许,来自林州,曾侥幸与二小姐见过一回。”那人?笑问?,“二小姐不?记得了?”
姓许,来自林州。
是那个?威胁明?念笙的?许二公子。
骆心词的?手倏然握紧。
他既然可以威胁明?念笙了,循着侯府马车找到她,趁着她身边人?少靠近,也不?算让人?意外。
骆心词将云袖拉回身旁,尽量友好道:“记得。二公子何事?”
“事关骆家姑娘……”
骆心词以为他口中所指骆家姑娘是明?念笙,也清楚他的?目的?不?外乎是银子,她不?着急。可接下来,许二公子所言,彻底让她震怒。
只见许二公子持着扇子像模像样地作揖,道:“这事关乎骆家姑娘的?私隐,不?便当着他人?的?面说,小姐若是不?介意,咱们另约个?时间细谈?”
太?子就在上面,形势逼人?,骆心词不?得已?应下:“可以,稍后我让人?去找你。”
说完她想带云袖离去,未及转身,许二公子又油腔滑调道:“在下在林州见过小姐,早知小姐貌美如仙,竟不?知骆姑娘也是国色天香,若能有机会与之携手同游,该是何等快活……”
骆心词猝然抬眼,攥紧双手怒视着他。
许二公子眼中不?见丝毫惧怕,笑嘻嘻道:“不?瞒小姐,初见骆姑娘,在下就被迷得神?魂颠倒,小姐与骆姑娘是好友,还?请小姐行个?方便,将在下着一腔深情转告于骆姑娘。”
这话?说得极其无礼,哪怕并非是在针对“明?念笙”,云袖也听不?下去了,怒斥道:“大胆刁民,再敢在我家小姐面前污言秽语,当心你的?脑袋!”
“失礼、失礼!”许二公子连连告罪,诚惶诚恐道,“我等平民,万不?敢得罪侯府千金,还?请小姐息怒。”
他态度卑微,明?着是卑躬屈膝地谢罪,实际却是在威胁骆心词,在提醒她,她是平民百姓,被武陵侯府得知了真实身份,是会没命的?。
骆心词听得懂,也知道他为什么对明?念笙只是索要银钱,对自己却出?口冒犯。
明?念笙再怎么样,也是侯府的?血脉,逼急了,她暴露身份,会被侯府厌恶,可许二公子也难逃侯府的?报复。骆心词一无权无势的?姑娘,身无所依,被捏住了把柄,吃亏也只能往肚子里咽,没什么可怕的?。
青天白日,当着侯府侍女的?面,他都敢出?言调戏,二人?私下细谈,他定不?会轻易放过自己。
骆心词不?曾直面过这么无耻的?人?,气得胸口起伏,恨不?能将他那张脸打烂。
她努力保持镇定,听见身后有脚步声靠近,猜到是去与太?子通传的?侍卫,不?得已?按捺住怒火,与云袖道:“不?必理他,先?上去。”
来的?果?然是前去通传的?侍卫。
侍卫瞥了瞥嬉皮笑脸的?许二公子,退后,请骆心词上楼。
许二公子不?敢招惹侯府侍卫,待骆心词身影不?复得见,遗憾地咋舌,将离去,侍卫问?:“阁下可是我家小姐的?故人??”
“是。”许二公子急切地认了,反正他说什么就是什么,骆心词不?敢反驳。他随口编造道:“我与你家小姐在林州曾见过几?次,还?曾入府探望过老?夫人?呢。”
“我家小姐独自在楼上看?龙舟,阁下既与小姐有旧,不?妨一同上去,也好聊天解闷。”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许二公子志得意满地答应了。
第63章 赌注
小楼上,骆心词带着云袖上去,乍然看见的两个健硕侍卫,都是近身保护江协的,骆心词曾经在侯府中?见过几次。
侍卫身着干练便装,就守在门口,腰间挎着漆黑长刀,气势骇人?。
不过这样反倒让骆心词安心一些,下面有侯府侍卫,上面有太子近卫,许二?公子不敢胡闹的。
她缓缓吐息,收拾起被?冒犯后的怒火与不悦,与侍卫轻轻颔首。府中侍卫已经打过招呼,太子近卫站起,朝骆心词拱了拱手,放人进去了。
绕过屏风,靠窗处,江协正一个人?翘首往窗外?看?,听见脚步声,他?回?头,笑着招手,“快过来?,我一个人?瞧着没?多大意思,正想有人?与我解闷呢。”
骆心词简单行了个礼,走近后,从窗口望见外?面宽阔的河面上,十余条龙舟争先恐后地往对岸驶去,河畔上人?山人?海,拥挤的人?群发出震天呐喊,与鼓乐声交汇成嘈杂的喧嚣。
“好热闹。”
“可不是吗。”江协道,“听说那?边还能下注,看?哪个船队能夺得魁首。”
骆心词往他?所指方向看?了看?,神情向往。
江协看?出她的想法,惊讶问:“你?也?想赌一把?”
“只是想像了一下。”骆心词道,“赌钱不好的,许多人?因为?赌钱倾家荡产,失去理智了,卖儿卖女的事都做的出来?。那?是害人?的东西,我不赌的。”
骆家兄妹是从来?不许赌钱的,骆心词是手头紧,听见来?钱的法子,就多瞄了一眼。
“先生也?是这么说的。”提起宫中?那?群古板的授业大臣,江协就心情沉重?,叹气道,“我倒不是想赢钱,就是没?体验过,总想试一试。”
身为?太子,一言一行都被?人?盯着,贪玩如江黎阳也?怕带坏了他?被?追究责任,从来?不与他?玩闹。
就如同今日,他?好不容易得了空来?看?热闹,江黎阳知?道他?在,宁可不来?江边凑热闹,也?不与他?一起。
骆心词不知?道那?么多,听他?这么一讲,只觉得太子也?挺难做的。
她心中?惦记着侯府的将来?,今日是来?试探太子对侯府是什么想法的,便道:“我倒是能与你?赌一赌,咱们不赌银子,就赌……”
骆心词回?头问云袖:“咱们买的五彩绳还有吗?”
云袖从荷包里掏了掏,递来?一根,低声提醒:“这根收尾的红线被?火燎坏了,是白送的……”
不值钱才好用来?做赌注,正合骆心词的心意。她道:“烧坏了,但辟邪驱病的寓意不变,太子介意吗?”
“就它了。”江协开心道,“咱们下注,我若赢了,这根五彩绳就归我,你?若赢了……”
他?想了想,道:“随你?提要求,只要不伤天害理、有违律例,我都能满足。”
骆心词瞬间眉开眼笑。
两人?一起往外?看?,一人?选了一艘龙舟,刚定下,门外?就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为?了避嫌,房门未关,内外?室中?有个拐角,其中?又隔着屏风与纱帘,无法直接看?到?外?面的情况,只听得一人?感慨道:“这儿当真是个好去处……”
是许二?公子的声音。
骆心词面色一白,十指用力攥起。
楼下明明有侍卫守着,许二?公子是怎么上来?的?他?上来?必是来?寻找自己的,万一在太子面前?说漏嘴……
“何人?胆敢擅闯此处!”随着一声刀剑出鞘声,太子近卫厉声打断许二?公子。
许二?公子得了侯府侍卫的准许,往楼上走了一般又折返回?去,嘱咐随着的家仆在楼下等候,之后再上来?,才误了些时候。
他?自忖是有侯府侍卫的准许的,瞧着面前?拔刀的威武壮汉,以?为?也?是武陵侯府派来?保护骆心词的。
因此,刀架在脖子上,他?也?只惊慌了一瞬间。
家仆就在楼下,且他?手里有骆心词的把柄,借给骆心词十个胆子,她也?不敢让侍卫杀人?的。
“是你?家主子让我上来?的。”许二?公子怕侍卫,不怕骆心词,“兄台快把刀放下,我知?道的,你?家主子不敢动我……”
太子近卫有两个主子,一个是当今皇帝,一个是储君江协,这天底下就算有人?轻易动不得,也?绝不会是眼前?这个脚步虚浮的男人?。
侍卫看?向内室。
内室中?,太子皱眉,骆心词过于紧张,想不出应对之法,反而是云袖怒道:“是那?个满口胡话的泼皮!”
既知?身份,太子就不再犹豫,道:“撵出去。”
本来?这事能轻易结束,许二?公子却来?了气性。
他?信了侯府侍卫的话,认为?楼上仅有骆心词一人?,且太子年岁不算大,声音听着没?太多威慑力,他?没?当回?事。云袖的声音他?听出来?了,确定骆心词也?在里面,愤怒于骆心词竟然敢戏耍他?,怒喊道:“谁敢!”
许二?公子觉得面前?持刀的魁梧侍卫不敢动伤他?,竟与侍卫动起手来?,打算强行闯入来?恐吓骆心词。
内室中?,面对这种突发状况,骆心词大感棘手,她想快些赶许二?公子走,可这人?是对太子出言不逊……在江协面前?,她没?有理由和身份去命令许二?公子。
无措中?,“噗”的一声锐器刺穿肉/体的声音响起,随后是重?物落地的声音,接着,外?间安静下来?。
骆心词怔了怔,转向江协,见他?已经重?新看?向窗外?,兴致盎然地指着宽阔的河面道:“开始了,念笙你?瞧,我的那?艘跑得更快!”
骆心词脑中?的猜测让她有些恍惚,她端起桌上茶水啜饮一口,将杯盏放回?后,若无其事地与江协一起往外?看?去。
她装得很好,唯有颤抖的指尖泄露了真实情绪。
骆心词终于意识到?,眼前?这人?看?着软弱,可到?底是皇位的继承人?。
她也?记起另一件事,太子曾经落难,险些死无全尸,而他?是皇帝唯一的儿子,是绝对不能再遇到?任何危险的。
所以?,在许二?公子打算强闯的那?一刻,他?就注定要丢了性命的.
自从亲耳听见骆心词的嫌弃后,明于鹤对任何人?都没?了好脸色。
他?一边潜心钻研新事物,一边准备着与骆心词的定情信物,再分神计划着将瞿礼等人?一网打尽。他?是再没?心思与之缠斗了。
这日端午,骆心词要去找太子,明于鹤得知?,借口怕人?多冲撞了她,派了侍卫一明一暗地跟着。
侍卫不负所望,很快将消息送回?。
“许二?公子拦下小姐,自言是小姐在林州的旧识,要约小姐改日细谈。”
明于鹤正在看?书,“嗯”了一声,问:“请上去了吗?”
“上去了。”侍卫答道,“什么都没?说就死了。”
明于鹤是特意让人?将许二?公子请上去的。
他?再不喜欢明念笙这个妹妹,血缘关系也?是不可更改的,许二?公子从明念笙手中?索要钱财,等同于将手伸入侯府库房。
不给点教训,他?这小侯爷就成了摆设。
人?是因为?冲撞太子而丧命的。
兵不血刃,明于鹤很满意。
他?翻过一页书,用心摸着下巴琢磨着上面的内容,余光瞟见侍卫立在原处不动,问:“还有事?”
侍卫犹豫了下,道:“……在楼下时,许二?公子说了些大逆不道的话,诸如骆家姑娘国色天香……”
明于鹤指尖一顿,眸色转重?,搁下书,沉静而缓慢道:“将他?的话一字不漏地重?复一遍。”
侍卫正色,一板一眼地重?复起来?。
在明于鹤看?来?,威胁明念笙,是劫掠侯府钱财,视他?为?无物。冒犯骆心词,更是对他?的蔑视。
明于鹤后悔让许二?公子轻易死去了。
他?心情更差,怎么想都觉得诸事不顺,好像从春日开始,没?有一件能让他?顺心的事情。
哪怕是与骆心词表明心意的那?晚,他?也?因为?意外?着起的火,心里憋着一团气。
“去林州查查许家。”明于鹤吩咐。
能养出许二?公子这德行的儿子,家中?必然有许多见不得光的事情。这人?已死,无法供他?出气,那?就让许家为?他?的罪行负责。
事情安排下去后,明于鹤重?新翻开书册,没?看?两页,又有侍卫来?报:“小侯爷,周夷回?来?了,不出半个时辰就将抵达京城。王凌浩也?已至城郊……”
两人?一个从江北返京,一个由林州回?来?,在同一日抵达京城,倒是巧了。
明于鹤对骆心词与周夷的婚约一刻都不能忍耐,与王凌浩的假婚事是他?亲自应允的,同样让他?如鲠在喉。
他?道:“让两人?都从西城门沿着护城河入城。”
说罢,他?起身,寻骆心词去了。
他?要在今日将骆心词背负着的前?后两桩婚约,全部解除掉。
第64章 碰面
与江协的赌注,是骆心词输了。
江协戴上那根被火燎坏了的五彩绳,转着手腕看了看,道:“我还是头一次戴普通百姓编织的东西,挺有趣。”
骆心词动了动嘴角,没说?什么。
她该为这事?失望的,因为若是她赢了,她就可以绕着圈子打听江协是如何看待侯府的。
失去?大好的机会不见失落,皆因她还在为许二公子的事?心绪不宁。
而今细数过往,骆心词一直以为她入京后接触的人都是直肠子的,比如?江黎阳和范柠,除了这二人,她平常有接触到的只有侯府中人。
韶安郡主?对她不曾有过恶意,至于明于鹤……初见时?,骆心词惧怕他?,随着接触的加深,任凭明于鹤如?何威胁、恐吓,她始终未受到任何伤害,日子久了,那点儿惧怕就烟消云散了。
要说?有心计的,只有瞿家兄妹俩。
骆心词提早就从明于鹤口中得知这两人不怀好意,心中有防备,并不意外他?们的所为。
直至今日看见太子对许二公子的态度,她才明白这些京中权贵看着再赤诚、坦率,与她也并非同一种人。
江黎阳与范柠或许是真正的没心眼,可他?们一个身?后有小宁王,一个站着亲生父母,都不是好招惹的。
骆心词不同,论出身?,她甚至比不上许二公子。
这一路没有遭遇到实质的迫害,全因她借用明念笙的身?份躲在了武陵侯府的庇护下,否则,就算她再狠心、计划再周详,也敌不过权势的,王束、秦椋,谁都能轻易地?灭了她的口。
骆心词不是怜悯许二公子,只是清楚地?感受到了权势的威力?。
难怪当?年王寅桡高中后,一去?不回。
骆心词心底发凉,脸上的笑不自?觉僵了几分,太子察觉到了,问:“念笙,你?怎么了?”
骆心词摇摇头,目光从他?带着少?年气的面容上一掠而过,望见广阔的江面与低压压的天空,转移话题道:“哎?天怎么阴下来了?”
江协转过去?看了看,惋惜道:“瞧着是要下雨了,看来赛不成龙舟了……”
街道上人声鼎沸,乌云好似也想凑一凑热闹,急匆匆地?奔跑过来,遮住烈日,掀起狂风,不消半盏茶的时?间,豆大的雨珠就辟里啪啦砸了下来。
百姓嚷嚷着,仓促地?抱头往回跑,与江水似的快速退回,隐入到街角、巷口与屋檐下,不多时?,江畔就只剩下几个拖着龙舟的船夫了。
街道上清净下来后,向着小楼驶来的马车毫无遮挡地?暴露在两人视野中。
“是侯府的车撵,里面应该是大表哥吧?”江协猜测。
“可能是来接我的。”骆心词道,“下雨了,大哥不放心我。”
江协瞅瞅她,面上露出一丝古怪的神色。
自?从许二公子的事?情?之后,骆心词与江协处着就很不是滋味,她迫切希望明于鹤来将她接走。
看见明于鹤撑着伞走下马车,骆心词扒着窗口将脑袋探出去?,顶着上方打来的雨珠朝他?大声咳了一下。
下方淡青色的油纸伞往后倾斜,露出了明于鹤的面庞。
他?撑着油纸伞仰面望来,隔着濛濛雨幕与骆心词对视,颀长的身?影与俊美?的面容全都雨水被模糊化,衬得人若雨中翠竹,挺拔坚韧。
骆心词暗暗红了脸,从窗口坐了回来。
刚被云袖擦去?发顶落到的水珠,外面就传来声响,明于鹤绕过屏风走了进来。
江协站起,道:“表哥你?来晚了,一下雨,龙舟就全停了,不然我也想与你?赌一赌,看谁押中的龙舟跑得更快……”
他?不需多余的礼节,明于鹤也不多客气,迳直走向二人。
他?的目光先往骆心词沾了雨水的发顶瞥了一眼,骆心词冲他?抿唇一笑,明于鹤再看向江协,瞧见了他?手腕上的五彩绳。
“我没赌银子,赌的是五彩绳,不值钱……”江协像是忽然记起这是恶习,不能沾染,急忙解释,“我与念笙是闹着玩的。”
明于鹤点头,道:“私下玩闹,不碍事?。”
江协松了口气,明于鹤则再次转向骆心词,目光下移,落在她手腕上。
骆心词正给他?倒茶,茶盏递来时?,纤细腕上的五彩绳结晃了晃。
“给,先润润喉。”
明于鹤没接。
骆心词不解,顺着他?的视线一低头,看见了自?己?手腕上的五彩绳。她再看看明于鹤不悦的神色,嘴角一弯,颊上飞起淡淡的绯红。
骆心词放下茶盏,解了腕上的五彩绳递给了云袖,重新将茶盏送至他?面前。
这次明于鹤接了,回赠她一个凶狠的眼刀。
两人的动作只有站在后方的云袖瞧见了,云袖没吭声,而江协已?经转向外面,指着湿淋淋的河畔与明于鹤道:“这雨来得快,估摸着下不多久,等雨停了,一定还有龙舟……”
说?着,他?“咦”了一声,道:“那人怎么有点眼熟……”
城门的方向驶来一群人,看着装与架势,像是风尘仆仆的两行人,其中有一个骑着马的少?年,未披蓑笠,浑身?湿淋淋的骑在马背上。
骆心词眺望了两眼,认出那是王凌浩。
她转向明于鹤,见他?呷着茶水没往外看,立刻明白了,明于鹤是得知王凌浩回京,前来来拦截人,接她只是顺路。
“王凌浩?”江协也看出来,道,“念笙,他?是你?未婚夫婿呢。说?起来许久没见过他?了……他?怎么这么着急往城中赶?”
骆心词又得了个眼刀。
她有点不服气,这个未婚夫婿是她同父弟弟,根本成不了,而且是明于鹤给她应下的,他?有什么资格对她撒气?
骆心词不愿在他?跟前受气,暗暗瞪回去?,答道:“可能是急着见我。”
说?完,瞧见明于鹤的脸又黑了几分。
王凌浩一走就是月余,此时?回京,一定是将王束的事?情?全部查清了。事?情?本就因骆心词而起,弄清真相后,王凌浩自?然是想见她,将真相吐露的。
不算说?谎。
“也是。”江协点头,“你?俩定了亲的。”
明于鹤已?经知晓所有,骆心词是不惧当?着他?的面询问王凌浩的,可事?情?未定前,她不想让太子知晓。
江协这等身?份,是鲜少?看别人的脸色的,瞧见人家“未婚夫婿”都停在楼下了,也不离开。
扒着窗口望了望,他?“咦”了一声,又惊奇道:“周夷也回来了?他?怎么也停下了?”
骆心词神色一变,急忙攀着窗棱往外看。
外面除了王凌浩之外,还有许多随行护卫、小厮,其中一人被伞面遮挡了面容和大部分身?影,从骆心词的角度只能斜着看见那人的衣摆,她辨认不出那是不是周夷。
周夷是新科榜眼,入过宫殿,太子不会认错的。
骆心词心跳得有点快。
看样子周夷也会上来,他?会不会在江协面前喊出她的名字?
她后背发汗,紧张地?看向明于鹤。肯定是明于鹤让人将他?拦住的,也不知他?是怎么与周夷说?的。
明于鹤脸色难看得活像别人卷了侯府金库出逃,声音凉凉地?回答太子,“兴许也是来见小妹的呢。”
江协回头,狐疑地?在明于鹤与骆心词之中来回瞧了瞧,问:“念笙,你?认识周夷?”
“……是……”骆心词只得给出肯定回复。
“哦,对,周夷祖籍在林州。”江协想明白了,见人已?经上楼来了,名外面的近卫放人上来。
明于鹤是江协的表哥,两人自?小相识,没什么储君与臣子的架子。面对王凌浩与周夷这样的纯粹臣民,江协就得拿出皇室的威严了。
他?整理好着装,正襟危坐,等着两人进来。
事?到临头,骆心词已?经无力?阻拦,只能寄希望与明于鹤都将事?情?安排好了。她试图从明于鹤脸上看出他?是否让人通知过了周夷,还没看出什么,脚步声就到了屏风外。
两道人影相继进入,骆心词抬眼,看清后面一人的确是周夷,心差点从胸中跳出。
“臣周夷/草民王凌浩,见过太子。”
趁那二人与江协行礼,骆心词又心慌地?转向明于鹤,用眼神传达着情?绪。
明于鹤就在她身?侧,微微倾着身?子,皮笑肉不笑道:“前未婚夫婿、现未婚夫婿千里回京,第一时?刻就来看望你?,姑娘好艳福。”
骆心词:“……”
是她的担忧和紧张不合时?宜,还是明于鹤成竹在胸,才有心思追究这些有的没的?
骆心词好无奈,都没那么紧张了。她飞快瞅了瞅另外几人,低声道:“不止这两个呢。”
明于鹤眼皮一跳,以为她在林州还有别的能扯上关系的男人,霎时?间沉下了脸。
“……还有一个将来的呢……”骆心词用埋怨的语气小声说?道。
“……”轮到明于鹤沉默了。
他?眉心收紧,认真思量着这句话的含义和骆心词的语气,琢磨着是该生气还是该开心,一时?拿不定主?意。
等到江协让行礼的两人起了身?,他?才勉强舒展开眉头,轻飘飘瞟了骆心词一眼,将眸光对准了与他?相提并论的另外两人。
第65章 书信
王凌浩与周夷先后向江协、明于鹤行礼,站起身,看见了骆心词。
“宫外不必多礼。”江协让人坐下,问,“王凌浩,怎么不先?回府换件衣裳?”
这种说辞已经算委婉了,实际上,与王凌浩干瘪的双颊,血丝错乱的双眼比起来,身体上的消瘦和湿透的衣裳已经算不得什么了。
被江协过问后,他才发?现似的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着,窘迫道:“草民?失仪……”
江协摆摆手,不计较这个,见他情愿穿着湿衣不愿意换下来,问:“这么着急,是找念笙有?什么要紧事吗?”
王凌浩心性不稳,情绪外露明显,闻言向着骆心词挪了一步,张口便道:“我在林州……”
要说的毕竟关?乎自家不光彩的事情,王凌浩说了开头又生生止住,怕被人看见似的转过脸去。
周夷比他稳重很多,看见骆心词后,神色微微怔住,还没?弄清是怎么回事,就?听见了王凌浩这半句话。他看了眼王凌浩,眼睫下垂,遮住了眼中情绪。
而骆心词确定周夷看见她了,没?有?被当?面道出真实姓名,悬着的心落回原处。
她先?冒充别人的身份,再背着周夷与他人动心,纵已做好坦白一切的准备,也会觉得无颜面对周夷这样品性高洁的人。
此时?此景,骆心词不知该先?解决哪桩事,心中踌躇,也低头沉默。
房间中一时?寂静。
江协觉得气?氛古怪,将几人挨个打量后,发?现只剩下明于?鹤自在如?初,只是眼神锐利,像是遭遇到什么挑衅。
江协更觉得不对劲,他从未见过明于?鹤情绪这样外露。
“怎么了?”他问。
一出声,屋中好像更静了,只听得外面雨滴啪嗒的声响。
人是明于?鹤拦住的,于?是由他来打破沉寂,“退亲。”
一词双意,对王凌浩与周夷全都适用。
听在王凌浩耳中,意指今日要把?那实为报复的婚约作废。
这事用不着犹豫,他干脆地说道:“是,这门亲事是一定不能成?的。正好太子在,我想请太子做个见证,其实那日宫中落水,我与明念笙没?有?任何触碰,更无任何感情,是我娘气?不过才登门提亲的……”
一连串说完,他深呼吸,道:“亲事作罢,别的事,我也都查清了……是、是……”
王凌浩欲言又止,最终收了声。他还是无法在江协面前把?事情说出来。
好在太子总算发?现这是别人的私事,明于?鹤这个做兄长的能参与进去,他不能。
他该离开的,看见周夷,又奇怪既然是私事,周夷为什么能留下,“周大人……”
“也是为了退亲的事。”又是明于?鹤,他道,“听闻周大人在林州订了亲,我想问问大人……”
“那位骆姑娘想要退亲。”骆心词突然开口,声音很响亮,充斥着孤注一掷的果敢,截断了明于?鹤的话。
明于?鹤看向骆心词,骆心词眼神坚毅地冲他点头,而后转向周夷,口齿清晰且郑重说道:“是骆心词,她想退了这门亲事,请问大人能否答应?”
让明于?鹤来问,是权势压迫,骆心词想问的是周夷的真心话,他若答应,皆大欢喜,倘若他不情愿,她会尽量给予补偿。
不论什么结果,两人的亲事都成?不了。
已经?是她对不起周夷了,骆心词不想周夷再受到侯府的压迫。
其次,归根结底,这是她自己的事情。
她不能因为心虚和难堪,就?把?不光彩的事情丢给明于?鹤来做。
直白地说出心底的意图,耗费了骆心词许多勇气?与羞耻心。说出口后,她咬着下唇,双眼眨也不眨地直视着周夷,不论他说出什么答案,她都全然接受。
她对面,周夷纵然对她如?今的身份、眼前的景像有?诸多疑惑,他也能清楚地认出,面前这个用着明念笙的身份的女?子,确实是骆心词,那个与他定亲的姑娘。
骆心词要与他解除婚事。
周夷与骆心词视线交汇,在她眼中看见了坚决与孤勇。
沉默中,他的余光从明于?鹤面庞上扫过,发?现他的目光凝视在骆心词的侧脸上,丝毫未分?给旁人。
停顿许久,周夷目不斜视道:“实不相瞒,我与骆姑娘的婚事是双方长辈做主定下的,两人之间并无任何情谊。”
骆心词紧绷的神色骤然放松,轻轻换了口气?。
周夷的神情也轻快了些,歉然一笑,道:“小姐如?此直白,在下也不绕圈子了,其实我与骆家姑娘性情相差太多,并不适合结为夫妻,很早之前,我就?想过解除这门亲事……只是彼时?科举在即,我怕影响姑娘家的名声,也怕被有?心人捕风捉影传到考核官耳中,一直未能坦然说出,到如?今,其实我已经?骑虎难下了。”
骆心词彻底放下心来。
有?了周夷这番话,解除婚约就?是两人对彼此的成?全了,不存在谁登上金殿就?背信弃义,也没?有?谁嫌贫爱富、水性杨花。
更重要的是,除了明于?鹤,江协与王凌浩都能为两人作证。
她终于?不用再愧疚了。
骆心词心头压着一桩事得以解决,眉眼含笑地去瞧明于?鹤,发?现他已看了自己许久。
她微微歪头,无声对方在看什么,可明于?鹤的嘴巴刚动了一下,骆心词又紧急摇头,不让他开口。
骆心词有?自己的私心,如?果可以的话,她还是想自己来解决家中的麻烦。
瞧着明于?鹤的神色晦暗下来,顺着他的心思想了想,骆心词与周夷道:“她……骆心词亦是如?此。”
明于?鹤的神情有?所缓和,骆心词瞥见,嘴角悄悄弯起。
“那便好。”周夷道,“毫不夸张地说,小姐今日坦言相告,着实让我轻松不少?。”
骆心词与他对视,轻轻笑着点头。
事情说清,周夷又拱手道:“小姐放心,即日在下就?书信回乡,将婚约解除之事告知于?家中长辈……”
说到这里,两人的亲事有?了结果,今日见面的目的已然达成?。
“信物。”明于?鹤提醒。
“对,还有?信物。”周夷道,“骆家的定亲信物被我带到京城来了,劳烦小姐稍等片刻,在下这就?回府取来,以便小姐代替在下将其归还给骆家姑娘。”
说定后,周夷与江协、明于?鹤请辞。
他离京是随着工部侍郎前去检修水利,回京后,尚需面圣回禀,的确不能久留。
周夷的事情告一段落,剩下的就?是骆心词与王凌浩的事了。
江协在一旁看了会儿热闹,觉得明于?鹤两人堂而皇之地插手别人的事情有?些莫名其妙,他有?点糊涂,但与他无关?的私人事情,他无法过问。
看完周夷的热闹后,王凌浩的事情明显不愿意被他听见。
其中一定有?内情。
江协不好强人所难,往窗外看了看,道:“这雨瞧着一时?半会儿是不会停下来了,我就?先?回宫去了。”
明于?鹤把?周夷和王凌浩拦在这儿,就?是为了让江协做见证,目前两桩婚事都解决了,留他无用。
明于?鹤让侍卫送江协回宫。
离去的两人是一起下楼的,周夷目送江协登上车撵,在太子一行人的人影消失之后,对着潇潇雨幕看了半晌,久久没?有?动弹。
“大人?”护送他回京的侍卫唤了一声。
周夷回神,缓缓将手抚上心口,吐出一口悠长的气?息,而后轻声吩咐:“启程回府。”.
算起来,骆心词与周夷定亲已有?近一年时?间了,二人之所以定亲,全因一次外出游玩,周家夫人远远瞧见了骆心词,一眼认定这姑娘适合做她儿媳,于?是暗中打听起来。
得知骆心词没?爹,但舅舅待她如?同亲女?,性情好,家中也不缺钱,就?主动接近,一来二去,亲事就?这样定下了。
这期间,骆心词有?过迷茫和迟疑,因为两人见面少?,这些情绪都未能持续很久,更多时?候,她根本?记不起她有?个未婚夫婿。
在发?现自己对别人动心之后,她才迟钝地想起这事,为此,她有?过许多愁思,最怕的就?是周夷不肯答应退亲……
骆心词理亏,心里就?一直记挂着这事。
今日出行,原本?的目的只是与江协多些了解,没?想到突然见到了周夷,更出乎她意料的是,两人的亲事通过几句话,就?轻易解除了。
简单到草率,导致事情说定后,她还有?些回不过神。
这就?恢复自由身了?
“笃笃——”明于?鹤叩响桌面。
骆心词转过来,发?现明于?鹤又是一张面无表情的脸。
周夷回去取二人的定亲信物去了,他们这边,骆心词的信物还在林州,未能及时?取回京城。不将信物交换回去,两人的婚约就?不算彻底结束,明于?鹤上哪儿能有?好脸色。
骆心词对他的心思一清二楚。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她不管明于?鹤了,转脸一瞧,见另一边的王凌浩衣裳还滴着水,比上一次见面还要颓丧。
骆心词不喜欢他父母,但上一辈的事情与子孙无关?,她有?点不忍心,低声劝道:“去换身衣裳再说其他的吧。”
王凌浩不知怎么回事,神色也有?些怔忪,此时?眸色复杂地看了看骆心词,迟缓地摇头拒绝了。
骆心词没?有?立场去关?心他,尽了情义之后,不再干涉他的选择,问:“你全都查清楚了?知道是谁做的手脚了?”
之前王凌浩还莽撞地不顾他人在场就?要道清自己所知的一切,现在只剩下三人,他却犹豫起来。
又听了会儿雷雨声,王凌浩低声道:“小侯爷……不回避一下吗?”
明于?鹤挑眉。
骆心词道:“不用,你尽管说吧。”
王凌浩的面色白了几分?,犹豫了会儿,重重抹了抹脸,道:“我去了虹桥镇和林州府,骆家的事情……”
他闭眼,面色沉痛,“是我家人做的。”
“谁?”骆心词问,“是不是你爹?”
王束、秦椋、秦尚书每一个人都有?可能是幕后凶手,骆心词要准确地知晓是谁,好为自家讨回公道。
王凌浩不答。
骆心词被他弄得心急,走到他面前问:“你快说,究竟是你爹还是你娘与外祖父!”
“你别问了。”王凌浩也站起来,往后退着避开她的目光,“你只要知道你家遭难的事情我家有?关?就?好,其余的没?必要问,我也不会说。”
骆心词心中有?些失望,幸好她早先?试想过这个可能,没?有?把?所有?期望全部压在王凌浩身上。
那毕竟是王凌浩的血脉亲人与倚仗,无论动手的人是谁,罪名坐实,都会让他家分?崩离析。
人都是自私的。
“没?关?系。”骆心词镇静了下,轻声道,“没?关?系的,我可以自己查……”
是谁下的手都好,只要做了,就?一定会留下痕迹,总会查出来的。
“你不能查!”王凌浩高声道,“你不许查!”
“我……”骆心词欲反驳他,被明于?鹤的声音盖过去,他淡淡说道:“天底下没?有?武陵侯府不许做的事情。”
王凌浩噎住,停了下,他面色灰败地妥协道:“只要你不再追查下去,我答应你,两家的恩怨一笔勾销,我再赔偿你宅邸地契……”
骆心词的脸轰然涨红,耻辱地回绝,“绝无可能!”
她若是妥协,娘亲遭遇的污水、舅舅断了的腿、表哥的伤势,以及她与明念笙冒险互换身份等等,这些事就?全部失去了意义,她有?何颜面面对他们?
“我要追究到底。”骆心词道,“除非我死。”
王凌浩遍布血丝的眼睛与她对视片刻,道:“好、好……”
连说两个好字,他从怀中掏出一个包裹严密的油纸包,三两下打开,露出一张折起的纸张。
将东西递给骆心词,王凌浩话音中带着些许压抑的愤懑,道:“你一定要追究,那就?先?看看这是谁的笔迹!”
骆心词接过,快速打开,发?现那是一封被烧得只剩一半的书信,书信边缘处已经?是焦黑颜色,字迹也所剩无几,但署名十?分?清楚,赫然是“骆裳”二字!
骆心词有?点迷惑。
她对自己娘亲很了解,自从搬离虹桥镇,骆裳就?与过去做了割舍,所识之人只有?林州城内几户交好人家的夫人,不用一刻钟就?能碰面,犯不着写信。
骆心词用指尖摩挲着那两个字,再三确定自己没?有?看错,追问:“你从哪儿得来的?被烧毁的内容是什么?”
王凌浩不答,只厉声逼问道:“我就?问你,这是不是你娘的字迹!”
话音出口,他愣了愣,下意识地朝明于?鹤望去。
见明于?鹤轻撩眼皮,除此之外没?有?任何额外的反应。王凌浩眼神一暗,藏在袖中的手指缓缓握紧。
骆心词稍有?惊讶,很快想明白了,她一直在追究骆家与王束的恩怨,表现得太过急切,太维护骆家,结合先?前与周夷解除亲事的那番对话,已经?被王凌浩看穿了。
她也就?不辩解了,肯定道:“不是,这不是我娘亲的字迹。”
“不是?”王凌浩惊诧,随后否定道,“不是你娘,那就?是你舅舅的,反正一定是骆家人写的!”
“不是!”骆心词再次反驳,“这不是我家里任何一人的字迹!”
“真不是?”
“……”
几番争执下来,王凌浩有?些迟疑,犹疑道:“你不要哄骗我。”
骆心词举起手,“我可以对天起誓。”
王凌浩还是心存怀疑,犹豫着不肯说这封信来自何处,写了什么。
两人发?生信任冲突,僵持时?,明于?鹤在一旁说道:“看来是有?人以骆家人的名义给王束写了封信……”
骆心词瞬间想通了王凌浩会为何提出将所有?恩怨一笔勾销的提议了。
两家人分?别久居京城、林州,多年来互不打扰,王家、秦家之所以派人去杀害骆心词一家,起因就?是这封威胁信。
信中必然是些对王束不利的言论,未免骆家人将见不得光的往事告到致仕归乡的常太傅耳朵里,于?是抢先?一步,痛下杀手。
这么看的话,路家人不全然无辜,所以王凌浩才会提出息事宁人的折中办法。
王凌浩的反应也恰好证实了明于?鹤的猜测。
他满面彷徨,呢喃道:“……这是我娘为劝我回京让人带去林州给我的,她说是骆家人先?威胁我爹……”
父母是被逼无奈的,王凌浩信了,对他们的信任与崇敬有?所回升,并且想出恩怨相抵的主意。
他以为可以借此线索为自家开脱,没?想到遭遇的又是临头一棒。
王凌浩嘴唇颤抖了几下,苦涩问:“不是你家人引起的……那会是谁呢……”
第66章 研读
王凌浩称这封残留的书信是被王束扔在炭盆中的,趁着未燃尽,秦椋将它捡起并细心保存了起来。
“他是什么时候收到这封信的?”
“去年十一月初。”
骆裳被人调换风寒药是在十二月,时?间刚好能衔接上。
也?就是说,倘若王凌浩所言都是真的,那么骆家被人?意图灭口的事情可以确定是王凌浩家人?做的,常太?傅归乡是导火索,而最终的源头?,是那封被冠以骆裳之?名的信函。
对于将信函寄出去的人?,骆心词没有任何思路。
她将那片燃烧一半的书信细致地藏好,问:“你仍是不肯告诉我,究竟是谁派人?去林州灭口的?”
王凌浩侧着脸躲避着她的视线,沙哑道:“我要再想想、再想想……”
骆心词心中有许多激愤的话想说,那些词汇聚集到嘴边又被她咽下,看着狼狈的王凌浩,最终她道:“你走吧。”
王凌浩呆呆地立了会儿,缓缓转身,走了两步停住,又转回来看向骆心词,迟疑着问:“这么多年?,你、你在林州,过的还好吗?”
最早,王凌浩觉得?这个没见识的庶女就是藉着侯府的势力污蔑王束,后来发现端倪,认为“明念笙”是单纯地在为好友鸣不平,直到今日听见她与?周夷退亲的那些话,再联想过去,恍然惊悟她就是骆心词,是他十多年?前被亲生?父亲抛弃的姐姐。
他懦弱地不敢说自己查出的结果,也?不敢直视骆心词,这么问,只是因为心底愧疚。
倘若没有他娘和外祖父,骆心词不至于在那偏远地方长?大、遭遇杀身之?祸,她父母俱在,该是京城里长?大的千金小姐……
“我过的很好。”骆心词平静道,“留在王束身边,我与?我娘未必能过的比现在好,那样?的人?,我也?不屑认他做爹,所以你不用同情我。”
王凌浩满面通红。
骆心词接着道:“这么多年?来,我娘也?从来没想过再与?他有任何来往,若非突然遭人?谋害,骆家人?这一辈子都不会主动?提起他的名字。从前是,事情了结后也?是,你大可放心。”
这番话不算毒辣,却说得?王凌浩掩面转身,仓皇地想要逃离,被明于鹤喊住。
“慢着。”
明于鹤原打算今日所有事情都由他出面解决,奈何骆心词一定要自己做,他已静默许久,见这两人?的谈话结束,才开口说话。
姐弟俩的事情他暂不插手,他要说的是那封信的来源。
“信件的来源有三种可能。”明于鹤道,“第?一,这封信是编造出来的。”
王凌浩愣了下,高声辩解道:“不可能!按我娘的性子,这封信她若是编造的,她一定会把?完整的信件给我,里面会有许多无耻的要求和威胁。信不完整,她也?没有添油加醋,这个可能性不高的!”
他急于与?人?证明不是秦椋说谎,焦急地在明于鹤与?骆心词两人?脸上扫视,祈求两人?相?信他。
明于鹤没有表态,骆心词则是静静思量后,缓缓点了头?。
他说的有道理,同理,若信是王束伪造的,他也?会这么做。
信件被烧得?只余下几?个零散字迹,说明这封信极有可能是真的。
“这封信确切存在的话,写信的人?一定知道王束、骆裳当年?往事,不外乎是与?王家或者骆家相?熟的人?。”
这便是另外两种可能了。
骆心词与?王凌浩双双怔住。
显然,两人?都没想过这事的源头?会是两家以外的人?引发的。
明于鹤微微侧目,淡淡道:“另外,王凌浩,你查出的派人?去林州行凶的人?,是秦尚书,对不对?”
王凌浩面色骤然一变,身形晃动?了一下,仓皇扶住了椅背。急促喘了喘,他语焉不详道:“我、我去查我家这边的熟人?,骆家,就交给你了……”
言毕,他转过身,跌跌撞撞地跑出去了。
骆心词来到窗口旁等了会儿,看见下面的家仆匆忙举伞,被王凌浩推开,他翻上马背,不等家仆跟上就狼狈地策马驶离。
萧条的背景在雨幕中渐远,缓缓融入,化作朦胧黑影。
骆心词转回身,问:“你怎么猜到是秦尚书的?”
“王凌浩不肯说,说明行凶者的身份暴露,会产生?很大影响。”
骆心词已经表态,绝对不会妥协,王束与?骆裳的事一定会暴露。
金榜题名后被抛弃的糟糠妻一家遭人?谋害,哪怕不是王束做的,也?是因他而起,王束的仕途会受到很大影响。
王束断送前途,至少还有秦尚书这个外祖父,秦椋与?王凌浩的生?活不会有太?大变故。而且王凌浩早有心理准备,凶手若是王束,他不至于失魂落魄成那样?。
说明事情追究起来,他要付出的代价很大。
最有可能的就是秦尚书为了维护女儿与?外孙平静的生?活,让人?去将骆家灭门的。
为隐瞒秘密而犯下意图屠杀满门的大罪,秦尚书一定会落入牢狱,届时?秦家一众姻亲都将受到牵连,影响比王束获罪大的多。
官职越高,树敌越多,追究起来罪名就越严重,就怕政敌火上浇油,将一些可有可无的罪责放大,让王家一众从此在京城消失。
后果太?严重,所以王凌浩不肯说。
“将所有的可能都列出来,就很容易猜到了。”明于鹤说道。
骆心词认可了他的猜测。
本以为王凌浩回来后,王束的事情就能彻底解决,哪知道会冒出来一个新的疑团。
骆心词所受震惊不少,与?明于鹤说了几?句话后,捏着那张写有娘亲署名的纸张,坐下来静静思索起写信挑拨两家仇恨的人?会是谁。
从平日来往的友人?想到与?舅舅有恩怨的,人?物太?多,她有点入神,不知过了多久,天边传来一声闷雷,骆心词惊醒。
窗外的雨水已经小了许多,有停下来的迹象了。
骆心词摇摇脑袋让自己清醒一些,转身看见明于鹤单手支着下颌,另一手中拿着一册巴掌大的书,浓眉紧蹙,神情庄重,仿佛是在钻研什?么晦涩难懂的题目,认真到根本没发现她的动?静。
骆心词奇怪他在看什?么,踮着脚小心地往他身边挪动?。
她竭力避免发出声音了,可是靠近时?,身躯带动?的阴影仍是被明于鹤察觉。
明于鹤手一松,将书册合上,骆心词连封页都没来得?及看见,书就被他藏入了怀中。
“你在看什?么?怎么偷偷摸摸的?”
明于鹤面不改色道:“朝廷机密。”
骆心词狐疑,一本书能是什?么朝廷机密?
她没接触过朝廷的事,浅浅疑惑后就将其抛之?脑后,转而问:“你觉得?写信的人?是谁?”
“那要先说说你家都有什?么熟人?。”
骆心词掰着手指说道:“舅舅人?缘好,平常来往的友人?很多,与?几?位武师父、城里的镖师、守城的将士都有几?分情谊。娘亲与?舅母的话,只与?几?个熟络的夫人?来往,我哥的朋友倒是很多……”
骆心词把?能道出姓名的人?全部说了一遍,“舅舅他们平时?在家就很少提虹桥镇的往事,对外人?就更不会提了,这些人?不该知道那些事的。”
她越说越觉得?问题出在秦家,一定是王束得?罪过的人?在暗中做手脚,这个猜疑冒头?,又犹豫不决道:“话是这么说,可舅舅每年?清明都回虹桥镇,有心人?暗地里跟去打听,想知道前因后果,也?不算难事……”
这么一想,有可能的人?太?多了!
骆心词想得?心乱如麻,问明于鹤:“你说呢?”
“可疑的人?物太?多,那就从利害关系入手分析,比如……”
解决了骆心词的婚事,明于鹤心情不错,正要接着说下去,外面侍卫通报:“小侯爷,周夷周大人?让府中管家送来了一个盒子。”
盒子里一定是他与?骆心词的定亲信物。
明于鹤立刻让人?送进来,打开后,率先入眼的是写着两行字的纸张。骆心词伸手去拿,被他抓住手腕扔开,“你不许碰。”
“……”
骆心词忍住,看见他取走了那张纸,想去拿定亲的玉佩,这次明于鹤直接将玉佩也?拿在手中,完全不让她接触。
骆心词因为从王凌浩口中得?知的消息略微有点消沉,一见他这模样?,有点想生?气,心里却又暖烘烘的。
抿了抿嘴唇,她攀着明于鹤的手臂凑过去,与?他一起看纸上内容。
是周夷写的,大概意思是他急着去工部述职,不能亲自过来,所以遣管家跑了一趟。
两行字扫罢,明于鹤将纸张折起,细细端详了下玉佩,道:“比如周夷。”
“什?么?”骆心词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明于鹤道:“你若是问我怀疑谁是写信人?,我的回答是周夷。”
骆心词大惊失色,赶忙去拿他手中的纸张,着急问:“为什?么?是字迹一样?吗?他应当不是那样?的人?啊!”
“因为我看他不顺眼。”
骆心词险些岔了气。
抚了抚心口,她将周夷的字迹与?那张焦黄的书信仔细做了对比后,撇撇嘴,把?那张纸扔回给明于鹤。
“你不要无理取闹,那根本就不是周夷的字迹。”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明于鹤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低眼又看看周夷的字迹,把?东西全部收回到盒中。
东西安置好,他道:“我已让人?去接你娘亲、舅舅,等他们到了,由你舅舅出面将王束与?秦尚书的事解决,然后就商量咱们的婚事。至于那封信……等朝廷开始调查,他自会坐不住的。”
其余的骆心词都不反对,除了一件事。
“舅舅一生?要强,而今断了双腿,当堂对峙的话需要人?将他抬到堂前,我不想他在人?前难堪。”骆心词问,“由我出面不可以吗?”
“不可以。”明于鹤回答她,“状告生?父,你已经理亏了。”
除了这一点,秦尚书、王束每一个都浸淫官场多年?,话术、心机,全都胜过骆心词,她应付不来。
明于鹤也?不想让她直面流言蜚语的伤害。
骆心词皱眉。
这时?,窗外传来嘈杂声,明于鹤往外看去,见外面已经放晴,百姓重新出来活动?。今日要做的事情已经全部结束,他问:“再玩一会儿,还是现在回府?”
骆心词道:“回去吧。”
跟着明于鹤走出几?步,她气息一沉,道:“王束的事只有娘亲、舅舅和我可以出面状告,我想了想,还是由我出面吧。没关系的,我不怕被别人?说。”
她仰头?,问:“你呢?你怕吗?”
明于鹤回头?,眉梢微扬,“我连亲爹都杀了,你觉得?我会介意别人?怎么说我妻子吗?”
骆心词的脸快速转红,她感?知到了,双手捂住了脸。
方才说商议成亲的事,她假装没听见,谁知道明于鹤又说了一回……
骆心词感?觉脸上的红晕很难消下去,一定会被明于鹤看见,说不定还会被他藉机调笑。
她换了口气,干脆羞耻地喊出来:“你不要总是这么直白,我会害臊的!”
明于鹤笑了起来。
他走到骆心词面前,想拉下她捂脸的手,试了两下没能成功,浅一思量,决定还是算了。
没成亲呢,不好与?她试……还是再多钻研钻研吧,省得?成亲后她又说不喜欢。
第67章 当初
就在王凌浩回京的第二日,王束借假,未去国子监任职,次日,秦尚书称病暂歇于府,第三日,王凌浩亲自登门,郑重解除与骆心词的婚约。
接下来几日,接连数个官员被打入狱中,其中有官职高至二品的议事大夫,低至七品的?普通校尉,罪名都是参与多年前那桩谋害太子的旧案。
是明于鹤做的?。他?拿出的?证据足以将这些人处以极刑,并坦言当?年事仍有漏网之鱼。
皇帝对那件事耿耿于怀,命令明于鹤务必将所有牵扯进去的人全部抓捕归案。
骆心词很疑惑,“都说那件事的?主谋就是武陵侯,皇帝没追究是因为证据不足,那他?怎么能信任明于鹤呢?就算那件事让明于鹤同样险些丧命……他?就不怕那也是武陵侯计划的?一环吗?”
明念笙道:“我哪知道,你去问明于鹤呗!”
“他?这几日忙着呢,我都没见着几回……”
骆心词来找明念笙了,交流完所有消息,两人闲聊起来。
聊及朝中事,明念笙记起之前的?担忧,胳膊肘捣捣骆心词,犹豫着问:“你怕不怕哪天侯府覆灭……”
一下把骆心词问住了。
“要不你与明于鹤……算了吧?”明念笙声音很低,很忧伤,“我还能有机会回林州去,到时候说不定能保住性命,可你若是与明于鹤成亲了,就得与侯府共同承担灭族风险……哎,先前我没想过这茬……”
两人若真成亲,明于鹤造反了,骆家人会被连累。
骆心词不想家里被连累,可要她与明于鹤分?开,她也不愿意……
她为难起来,思?量之后,道:“我问过你哥的?……”
“他?怎么说?”明念笙与侯府也在同一条船上,急迫追问。
“他?让我猜。”
明念笙满脸失望。
骆心词道:“我觉得他?是不会造反的?。”
“他?不造反,等着皇帝发难啊?”明念笙沮丧反驳。
“不是……”骆心词找不到措词来将心中感受精准道明,“我感觉不是。”
很久以?前,明于鹤说不将武陵侯的?死讯公布,是因为武陵侯一死,皇帝就会对侯府发难,下面依附于武陵侯的?官员为了保命,也会相继反噬,侯府将迅速消亡。
骆心词信了,并为此忐忑不安。
现在她怀疑明于鹤这么说是在恐吓她。
可这说法听着又很有道理……
她猜明于鹤不会造反,却只是从他?的?性情推断出来的?。
明于鹤爱吓唬人,有很多不好?的?地方,明知侯府的?处境,也不对太子示好?。
他?与太子的?关系,就像清晨空气中的?水汽,似远还近,碰见了也是凉凉的?。
可他?没有为难过太子,只是与太子不亲近。
再有,骆心词也没在明于鹤身上看到太多的?野心。
事实?上,府中所有事情都是明于鹤在解决,包括假死的?武陵侯,他?从不让韶安郡主为府邸发愁。
骆心词想,假若她是明于鹤,在没有危机的?时候,哪怕是为了娘亲能够安稳生?活,她也不会去造反……
可皇帝与太子是什么心思?,愿不愿意让侯府继续存在,谁能知道呢?
江协还曾经试图从她这里打听武陵侯的?消息呢!
骆心词又把自己弄糊涂了。
“光凭感觉?”明念笙没好?气地反问,“你就这么了解他?啊?”
骆心词点?头:“嗯。”
明念笙白了她一眼?,又开始发散思?绪,“要我说,不如等京城的?事情都解决了,趁明于鹤不备,咱们?全都跑了。回到林州立刻找人成亲,他?总不能强抢别人的?妻子吧?”
骆心词听得头大,双手合十道:“我求求你,你要是想不出好?主意,就不要动脑筋了!”
明念笙:“……行吧!”
这个话题得不出结论,两人愁思?了会儿,明念笙又道:“对了,你哥一直在问你和?明于鹤的?事情,烦死了,要不你去与他?说清楚?”
骆心词一直没和?骆颐舟解释,今日与明念笙见面也是避着他?的?,闻言摇头,“明于鹤说我爹娘这两日就该到了,等他?们?到了再说,省得一遍又一遍解释。”
正说着,随骆心词出来的?侍卫传话:“小姐,骆家四口人已至城郊……”
话没说完,骆心词就蹭地站了起来,匆忙道:“备马车,我现在就去接他?们?。连星,你留下看着我哥,念笙,我有点?害怕,你与我一起。”
明念笙没意见,两人携手上了马车。
骆心词害怕被家里责骂,害怕与他?们?解释不了自己与周夷、明于鹤的?关系,哪怕有明念笙作陪,也紧张得坐立不安,不断地掀开帘子往外看,一会儿嫌马车太慢,一会儿觉得走得太快。
走着走着,在繁华的?街道上瞧见一个熟悉的?人影。
是范柠,挽着一个衣衫华贵的?妇人,看起来像是范夫人,两人身后跟着许多侍卫。
骆心词扭头与明念笙介绍:“那是范柠,对我很友好?,事情了结后,我得想办法报答她。”
与范柠错开后,她又忧愁:“哎,怎么说呢?”
说不出口。
忧愁半路,到了城门附近,有几个少年人骑着马吆喝着让人避让,经过马车旁时,有人勒马停下。
骆心词听见了江黎阳的?声音:“是我表哥吗?”
侍卫答道:“是小姐。”
“哦,明念笙啊——”江黎阳的?语气变得奇怪,哼了一声,嘟囔道,“管她什么明念笙还是骆念笙,马上就要完蛋了。”
距离城门很远时,骆心词想快些见到亲人。
距离亲人很近了,她又不敢去见。
正好?她对江黎阳的?话有些不解,掀开帘子问:“你什么意思??”
自从因为误会在骆心词手上吃过亏后,江黎阳看见骆心词就躲得远远的?,这次不躲了。
见骆心词与他?说话,江黎阳挥挥手让同伴先行,转向骆心词道:“你自己做了什么,你不知道吗?你真以?为我表哥那么好?骗啊?”
“你指什么?”
骆心词的?身份没有彻底暴露,但知道的?人已经不在少数了。
江黎阳以?为她有恃无恐,有点?生?气,说道:“我说,等你全家都到了京城,就是你们?的?死期了!我表哥那是在骗你,他?才不会护着你呢!”
骆心词心底一沉,道:“你把话说清楚!”
“说就说。”江黎阳不经激,道,“我大哥都与我说了,表哥才不是真心帮你,他?明着帮你,实?际上是在纵容你把事情闹大。你也不想想你都得罪多少人了?等失去侯府庇护,你就等死吧!”
骆心词咬紧牙关没说话,车厢中的?明念笙也被江黎阳所言吓得不轻,挤开骆心词替她质问:“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吗?我还说他?是心甘情愿维护小妹的?呢!”
“是你了解我表哥,还是我大哥了解我表哥?”
江黎阳道,“大哥说了,表哥不喜欢亲自动手,那回让你教训我是等着事情闹大,让所有人都知道‘明念笙’这个庶女。”
“让你与王凌浩动手,是让你的?名字传到皇叔耳朵里,也让你名声更加恶劣。你还敢用假身份欺骗范柠,你等着吧,范都护也饶不了你!”
明念笙还想与他?争辩,被骆心词打断:“别说了。”
“可是……”
“他?说的?对。”骆心词脸色煞白。
江飞镜才是最了解明于鹤的?人。
没错的?,最早明于鹤就向她展示过如何?借刀杀人——利用江黎阳与范柠不和?。
这么久以?来,明于鹤帮她解决麻烦同时,也是在借刀杀她。
这种事情发生?过很多次,比如明于鹤将事情透漏给王凌浩,让王凌浩去调查真相、计划用她引诱瞿礼上钩、利用太子将许二公子灭口,全部都是。
骆心词原计划是不惊动任何?人,自己暗中调查的?,事与愿违,在明于鹤的?推动下,现在的?她已经得罪了秦家、范家、宁王府,欺骗了太子、皇帝、太后以?及京中众多权贵,这些人中,只要有一个想与她计较,她就活不成了。
只等她的?身份彻底暴露了。
“我就说么,我表哥才不会为了你欺负我呢!”江黎阳还在嘀咕。
“你闭嘴!”明念笙声音颤抖。
倘若江黎阳说的?都是真的?,骆心词的?性命还有可能保住,已经交付给明于鹤的?感情却无法收回了,她该怎么面对这残忍的?局面?
明念笙很懊恼,她能想到利用明于鹤来脱罪,明于鹤怎么会想不到将计就计呢?
将骆心词与明于鹤凑到一起,是明念笙最后悔的?事情。
她悔得肠子都青了,假装镇定地安慰骆心词:“你别慌,不会的?,他?都是胡说……”
骆心词嘴唇发白,闭眼?冷静后,道:“你帮我把娘亲他?们?接去我哥那里,我回去与明于鹤问清楚。”
说完,她不顾明念笙的?阻拦,迳直下了马车.
侯府中,得知骆家几口人将要入城,明于鹤暂停手中的?审讯事务,回到府中,洗漱后一琢磨,猜测骆心词肯定要先一家团聚将事情从头到尾说清楚,是没空回来找他?的?。
回都回了,他?索性不出去了。
明于鹤对镜检查了下自己的?外在,粗浅评估了下,自认相貌、身段、门户、前途,全都挑不出毛病,骆家人是没有理由反对的?。
之后,他?换上身洒脱宽袍,去摘星阁查看命人备好?的?信物去了。
这信物说是给骆心词的?,实?际上是两家人相互交换,要得体、贵重?。
摘星阁中,除了备好?的?信物,还有明于鹤苦心钻研的?图册。
骆心词回来时,明于鹤正在翻看,看见她,合起书,往椅背上靠去,笑问:“这么快?我还以?为你今晚都不会回来了。”
骆心词双唇紧抿,站在桌案前不说话。
明于鹤终于看见她苍白的?面颊和?额头的?汗珠,眉头一锁,起身走到她面前,捧起她的?脸问:“发生?什么事了?”
骆心词挣脱他?的?手,牙齿用力咬着下唇,在痛觉与血腥味的?刺激下,保持住理智,用平静而战栗的?声音问:“你之前说过,想用我引出瞿礼与他?的?同党,之后为什么没有继续这个计划?”
一阵沉默后,明于鹤反问道:“你说我为什么不那么做了?”
这件事,在骆心词与他?确定心意前有想过,两心想通之后,她猜是因为明于鹤喜欢她,不愿意让她去冒险,也不愿意让她与别的?男人走太近。
本来很肯定的?事情,在听了江黎阳那番话后,骆心词不确定了。
她用牙齿磨着唇面伤口,用痛感让自己维持冷静,郑重?其事地问:“你对我的?感情,当?真不是作假?”
听清她的?话后,明于鹤脸色一变,声音陡然阴沉下来,“你怀疑我?”
“你回答我。”骆心词只想与他?确定这一个问题,“不要说谎。”
明于鹤气得呼吸加重?,冷笑道:“你怀疑我是在作假,好?,我问你,我假装什么了?”
得到的?只有骆心词倔强的?神?情与水雾濛濛的?潮湿眼?眸。
明于鹤被她看得心烦,闭上眼?,她那强忍悲痛的?模样依旧出现在他?脑海。
是他?被质疑,骆心词难过什么?
明于鹤忍了很久,实?在按耐不住心中的?火气,猛地睁眼?,一把抓住骆心词的?肩膀,将她往怀中一拽,冲着她的?嘴唇狠狠亲了下去。
动作很粗鲁,双唇磕碰时,两人均感到疼痛。
短暂亲吻后,抬起头后,明于鹤眼?眸中充斥着滔天怒火,怒声质问道:“假装这样吗?在你眼?里,我就是这么轻浮的?人?”
真心被践踏,明于鹤心中的?怒火恨不得将面前干扰他?情绪的?人焚烧殆尽。
“你以?为我是谁都能亲的??”不待骆心词回复,他?又毫不留情地嘲讽道,“或许你不知道,以?前你亲我那次,回去后我洗了八次脸。”
放完冷话,他?仍是不解气,继续怒不可遏道:“你竟然这样怀疑我!”
明于鹤控制住了怒火,没控制住声音,骆心词被他?的?声声逼问震得耳朵嗡嗡,静了会儿,用沉闷的?鼻音不可思?议地重?复:“我亲了你一下,你洗八次脸?”
“不可以?吗?”明于鹤冷冷道,“那时候我又不喜欢你。”
骆心词:“……”
她一下子没那么气了,眼?眶中转了许久的?泪水也憋了回去。
骆心词神?情缓和?下来,抹抹眼?角,闷声问:“那你说,你以?前是不是想着让我把事情闹大了,借别人的?手除了我?”
明于鹤微微怔住。
……是有这事,他?给忘了。
骆心词把他?的?反应看得很清楚,高声道:“果?然是真的?!”
明于鹤没有了声音。
可其实?骆心词只是在初得知这事时太过震撼与后怕,那种被喜欢的?人欺骗感情的?钻心痛感折磨着她,让她急切地想要问个清楚。
听明于鹤解释后,就能明白他?的?想法了。
她的?确是假冒明念笙的?身份入府的?,任谁都会怀疑她对侯府不怀好?意,甚至可以?怀疑她是杀了明念笙之后取而代之的?。
侯府中藏有不能为外人所知的?秘密,对用假身份潜入的?敌人,用什么手段对付,都不过分?的?。
就像明于鹤说的?那样,最初他?不喜欢她,立场不同,才会计划除掉她,动心后,就转变了对她的?态度。
骆心词又不是只听得懂坏话,看不见别人的?转变和?对她好?坏的?傻子。
事情说开后,她不怪明于鹤,觉得在这件事上纠缠没有意义,想与明于鹤和?好?。
转而一想,明于鹤之前是想算计她,乃至骆家所有人的?,这么简单就和?好?,太容易了,很没有骨气,她要让明于鹤知道她对两人感情的?严谨态度。
再者说,三言两语就和?好?如初,看起来有急着利用明于鹤洗脱罪行的?嫌疑。
骆心词内心转着纠缠的?心思?,明于鹤心里也不好?受。
最早,他?的?确想那样对付骆心词,让她将事情闹大,得罪人、犯下欺君之罪,再处处维护她,等解决了王束等人之后,她的?罪行已经数不胜数,用不着他?出手了。
不管这事是怎么泄露出去的?,是他?的?原计划没错。
可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这是自己催生?出来的?矛盾,兜兜转转,到如今回到他?手中,须得他?动手来解决。
这算什么?自己给自己找麻烦吗?
更让他?无法忍受的?,还是骆心词对他?的?怀疑。
她怀疑他?玩弄她的?感情,认为他?是一个轻浮、浪荡的?人!
三个想法争先恐后地在明于鹤脑中反覆浮现,最终是被质疑感情这一条占据了上风,让明于鹤心底暂时消减的?火苗再度蹿起,转眼?就烧成弥天大火。
夏日炎热,阁楼中却一片冷寂。
气氛僵冷了许久,久到骆心词的?脚底传来麻木感,她知道不能再这样下去了,犹豫再三,弱弱说道:“我不想与你生?气……你、你再亲我一次,亲完后,不许漱口、洗脸,我就信……唔!”
随着“唔”的?一声痛呼声,明于鹤满足了她的?要求。
只不过对自己与骆心词的?双重?怒火交织,将他?的?理智盖了过去,这段日子以?来,明于鹤从书上、图册上学来的?技巧全部被骨髓里与生?俱来的?野性掩盖,动作中毫无温柔可言。
粗重?的?呼吸声与饥渴的?吞咽声弥漫在阁楼中,骆心词呜咽着销了声,抓着明于鹤的?肩膀与他?一起沉沦。
直到骆心词快喘不过气了,有侍卫靠近,在外面通传:“小侯爷,那位‘骆姑娘’登门求见。”
骆心词倏然惊醒,明念笙最怕侯府了,登门一定是怕她与明于鹤决裂,闹到不可挽回的?地步,才会克服恐惧跑过来的?。
她想起由明念笙去接的?骆裳等人,心里一急,用力推了推明于鹤。
随即下唇被狠狠咬了一下,与骆心词自己咬出的?伤口重?合,痛得她差点?掉眼?泪。
明于鹤略微放开她,灼热的?气息扑在她鼻尖,头也不抬地冷冽命令:“送去云上居!”
说完这几个字,他?再次低下来,继续发泄被心中的?怒火。
两人的?身高差距让明于鹤一直低着头,这样不舒服,亲得也无法尽兴,于是他?抓着骆心词的?腰将她往桌案上放。
桌案上堆着几本书,骆心词因身子悬空有些紧张,坐下时用右手扶了一下,恰好?将那几本书推落了下去。
书册落地声让她想起上次亲吻时无意中打翻的?灯笼,骆心词心有余悸,承受着明于鹤的?粗鲁动作,分?心向下方扫了一眼?,这一看,她呆住了。
骆心词奋力推着明于鹤,好?不容易可以?开口,急急换了口气,气喘吁吁问:“……那、那就是你所谓的?朝廷、朝廷机密?”
明于鹤低头,看见地上散落了四本书,其中两本大咧咧地展开着,露出精致的?、让人面红耳赤的?图案。
第68章 和好
时间仿佛在在这一刻静止。
明于?鹤默然在心中思索着如何应对。
他现在有两种选择,一是停下来,与骆心词解释为什么看这些书。二是无视那些东西,继续亲吻。
为什么要看那些东西呢?
解释起?来太过愚蠢。
“原来朝廷机密长这样?”骆心词脸很红,故作无事地重复,“我真是长见识了……”
其?实她也觉得窘迫,这样说是用来缓解尴尬的?。
心灰意冷地过来质问,闹得那么僵硬,下不来台了,就找借口亲吻……亲是亲过了,又意外撞破明于?鹤丢脸的?秘密……早知?道不乱看了。
骆心词又瞟了眼画上缠绵的?小人,其?中一页是拥吻,就像之前的?她与明于?鹤,另一页里面的?人已经褪了一半的?衣裳……
她脑中不受控制地浮出一些不该有的?画面,顷刻间,整个人仿若被放置于?蒸笼中,浑身涨红。
“行了,不与你?生气了……”骆心词不敢再?提那几?本书,转移话?题道,“只要你?能?忍着睡前都不漱口……”
明于?鹤还站在她面前,手放在她单薄的?后背上,身躯紧贴着她垂着的?双腿。
贴太近了。
骆心词想推开他跳下去,没推动,仰着水波粼粼的?眼眸,羞涩地瞧了明于?鹤一眼。
她因为后仰着躲避,肩膀微耸,脊背略微凹出一道流畅的?柔美?弧线,隔着单薄的?衣裳,明于?鹤能?够清晰地感受到。
这时,明于?鹤做出了选择,他选后者。
他低着眼,看着骆心词被新渗出的?血水染得嫣红的?唇,覆在她后背上的?手指尖一颤,沿着那道脊沟往下轻轻划动。
抚动的?指尖隔着衣裳在骆心词脊骨深处带起?阵阵酥麻,她被从未体验过的?异样感觉刺激得浑身震颤,腰肢一扭,身子撞到了明于?鹤,同?时口中发出一声绵长的?吟声。
明于?鹤的?手已移到她腰间,呼吸音沉重,手臂勒着骆心词的?腰将她往上提了提,整个人重重迎合了上去。
耳鬓厮磨,体热相传。
这次的?亲吻是骆心词要求的?,明于?鹤理应满足,既已开始,没道理轻易停下,这也正?是弥补上次遗憾的?机会。
因为被翻开的?图案,那些被遗忘的?研习过的?知?识,重回脑海,明于?鹤的?动作渐渐有了章法?。
之前那样激烈的?触碰能?够快速让骆心词知?晓他的?情绪与怒火,此时刻意逗弄与讨好的?亲密,则更容易掀起?骆心词的?心潮。
她意识逐渐迷糊,按在明于?鹤肩膀上的?手缓缓往他后颈攀爬,无意识地用力扣紧。
明于?鹤宽大的?衣袍被拽骆至肩膀,骆心词鲜艳的?衣裙变得皱如水上波纹,两人的?心跳声激烈追逐……
意乱情迷中,侍卫的?声音再?次传来:“小侯爷,骆姑娘在云上居放了把火!”
阁楼内没有回应。
骆心词与明念笙的?身份已经为许多人知?晓,府中诸如云袖等人都了然于?心,只是不知?主子的?用意,都在配合地假装不知?。
且单凭明念笙是骆心词的?好友这一点,侍卫就不能?将她如何。
可明念笙是在恶意纵火,不能?不管。
侍卫等了片刻,声音提高,再?次道:“小侯爷,那位骆姑娘在云上居放火,小姐的?寝屋已经烧了起?来……”
屋中,明于?鹤强忍着喷薄欲出的?欲念离开骆心词,直起?身,对着骆心词发出忍无可忍的?低吼——
“她究竟有什么疯病!一定要死在我手里才肯安分下来吗!”
骆心词尚未从情动中走出,面颊潮红,眼神迷离,被吼了之后,张着水盈盈的?唇茫然看着明于?鹤,微微松动的?衣襟下,胸口随着呼吸不断起?伏。
明于?鹤被她的?反应弄得又气又恨,捧着她的?脸狠狠亲了两下,朝外下令:“把她给我绑过来!”.
明念笙急得好似热锅蚂蚁,被绑了起?来依然不老实,押送去摘星阁的?路上,一个劲地给连星使眼色,示意她快逃。
明于?鹤怎么对骆心词的?,连星看得最清楚,她不信明于?鹤会杀了骆心词,自从明念笙要放火就一直在劝说,劝不动,很累。
这会儿她没有被绑,口干心累道:“真不用着急,小侯爷不会为难小姐的?,你?先顾着你?自己,再?闹下去,小侯爷要拿你?撒气了!”
“怎么会没事?”明念笙着急道,“明于?鹤会杀了她的?!”
连星怎么劝都没用,被念得头?疼,捂着双耳尖叫一声,先侍卫与被绑着的?明念笙一步跑去了摘星阁。
连星在下面候着,明念笙被押了上去。
“小侯爷,人带来了。”
明于?鹤的?呼吸已经近乎平复,将骆心词从桌案上抱下来,把她的?裙子抚平,道:“其?他地方自己整理。”
骆心词也回了理智,满脸通红地将衣襟拢紧,因为没好意思抬头?,又看见了地上散落的?书。
她伸出脚踩了上去。
两人紧挨着,她一有动作,明于?鹤就察觉了。
明于?鹤瞥了一眼就转回头?,轻柔地抚了抚骆心词的?脸,将她拦腰抱起?,这一次,把人放在了书案旁的?椅子上,而后倒了盏茶水,塞进骆心词手中。
做完这些之后,他捡起?地上的?书堆放在桌案内侧,再?将身上被抓得凌乱的?外衫脱下,随手抛到屏风上。
最后,他坐到桌案后,厉声道:“进来!”
明念笙被推了进来,第一个看见的?就是满眼杀气的?明于?鹤,吓得退缩了一步,然后看见低着头?的?骆心词,赶忙往她身边跑。
听?见脚步声,骆心词拍拍热气腾腾的?脸抬头?,明念笙看清后,登时失声大喊:“他打你?了!”
骆心词:“没、没有……”
她嗓音宛若含着沙砾,很是沙哑,喉咙也干得厉害。
骆心词忙饮了口茶水润喉。
“没有你?的?脸怎么这么红?是不是肿了!”
“不是……吵架了,气得……”
骆心词不敢由着她继续盘问自己的?异样,放下茶盏为她松绑,藉机悄声问:“你?干嘛要放火?”
明念笙偷偷瞄了眼明于?鹤,被他饱含杀意的?目光吓了一跳,仓惶收回视线,做贼似的?小声道:“放把火制造混乱,咱们好趁机逃跑啊!”
骆心词被她离奇的?想法?震惊得一时失语,不知?该夸她机灵,还是直接表明这法?子是痴人说梦。
“他若是真的?抱有那种想法?,咱们得快点逃跑,你?放心,我根本就没把你?娘和舅舅接到城里……”
明念笙按住急于?追问的?骆心词,道,“他们都在城外呢,安然无恙。等咱们接上你?哥,与他们汇合,立刻就能?逃出去!”
“咱们想多了。”骆心词听?不下去了,道,“那是误会,他没有欺骗我……”
明念笙愣了一下。
她身上的?绳子被骆心词彻底解开,明于?鹤就在一旁看着,全程没说一句制止或者训斥骆心词的?话?,也未阻拦她们低语密谋。
这可不像是要杀人。
明念笙注意到骆心词异常殷红的?唇,心头?一动,大胆猜测:“你?俩和好了?”
与别人讲述明于?鹤的?事情,总是让骆心词感到难为情,多年好友亦然。但不与明念笙说,谁知?道她会不会吓得再?做出别的?惹怒明于?鹤的?事情。
被催问了两次,骆心词羞涩点了头?。
“是误会?和好了?”明念笙喜悦道,“太好……”
惊喜的?感叹没说完,明于?鹤冷声刺来,“谁与你?和好了?”
“啊?”
结束亲吻之后,骆心词第一次正?面看他,声音中参杂着疑惑、震惊和情动后的?余韵。
亲的?时候那么沉醉,抱着时候那么紧密,也体贴地为她整理衣裙维护脸面了,现在说没与她和好?
“你?想怀疑我就怀疑,想和好就和好,你?把我当什么了?”明于?鹤嗤笑一声,道,“想与我和好?没那么容易!”
第69章 意外
骆心词被明于鹤说得哑口无言,嘴巴张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竟然还?能?这?样?
早知道她也不原谅明于鹤了,就该借题发挥,假装与他恩断义绝,让他一个人憋屈难过。
骆心词对明于鹤的矫情深有体会,这?会儿气闷是气闷,但?没把他的话当真。
明念笙不同,闻言大惊,紧张地扯着骆心词的衣袖,急得声音走了音调,“我就说他会杀人的!快逃命啊!”
说完她拉着骆心词就要跑,骆心词没有防备,趔趄着被她拽出好几步。等稳住身形,已经到?了屏风处。
刚一冒头,正对外面的强壮侍卫,明念笙又急忙倒退回来,仓促间,还?踩了骆心词一脚。
“我就说这?侯府不能?进,不能?进的!”明念笙抓着骆心词的袖子悲痛哭嚎,“这?回咱俩都要死在这?里了!”
目睹一切的明于鹤气得脸发黑。
回首这?么多年?,他受过的气,一大半来自于骆心词,余下的,全要感谢这?个妹妹。
“明——念——笙——”
咬牙切齿的三个字不足以?彰显明于鹤的怒火,若非先?前的情动未完全沉寂,他定要亲自教训下这?个不知死活的妹妹!
明念笙吓得身子一抖,拽着骆心词躲到?她身后去了。
骆心词被迫直面明于鹤,见?他怒目瞪来,眼中凶意没有半分收敛。
在明念笙到?来之前,两人你侬我侬地拥吻,才一转眼,明于鹤就变了态度。
骆心词觉得,对错先?不论,她不计前嫌,大方地不与明于鹤计较,明于鹤怎么能?反过来不原谅她?还?用这?样狠辣的眼神看她。
不能?惯着这?臭脾气,于是她侧过身子,不高兴地应道:“做什么?”
“你是明念笙吗?”明于鹤厉声反问。
骆心词噎了下,更加气恼。先?前是谁死皮赖脸地非说她是明念笙的?
她转过脸,气愤道:“不和好就不和好,你以?后都不要与我说话了!”
明于鹤道:“我非要说,你还?能?把我的嘴封上?”
骆心词道:“那你一个人说去吧,反正我不会再理你。”
“不理我,那你现在是和谁说话?”
骆心词气急,大声道:“我在和小狗小猫说话!”
明于鹤面色沉下,严厉呵斥道:“不许在别人面前骂我!”
这?厢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吵起来,旁边眼看出逃无望,悲伤的明念笙渐渐听出味了,两人是没和好,不过没她想?的那么严重,只是无伤大雅的较劲而已……
明念笙心里踏实?下来。
待两人互不搭理了,她从骆心词身后绕出来,小心翼翼地讨好:“哥哥,你方才喊我了吗?我在呢……”
她甚至掐起嗓音,装得柔情小意。
“谁是你哥?”明于鹤的矛头有了新指向,森冷威胁,“再乱喊,当心我拔了你的舌头!”
明念笙缩着脖子闭上了嘴。
明于鹤越看面前这?俩人火气越旺盛,他觉着,再这?么下去,自己早晚会被气得自焚。
手边放着早先?倒好的茶水,明于鹤端起茶盏,想?饮一盏凉茶压压火气,杯盏才送到?嘴边,见?原本侧对着他、与他摆脸色的骆心词机警地转了过来,双目圆睁,黑多白少的水灵眼眸中,满是错愕与受伤。
明于鹤记起来了,按骆心词的要求,直到?睡前,他都是不能?漱口的。
得,现在是连茶水也不能?喝了。
“砰”的一声,杯盏被他重重搁回去!
何止漱口,这?一整天的进食进水全都能?免了,气都气饱了。
明于鹤现在没法与这?两人说话,支着额头冷静了会儿,没等怒火平息,听见?骆心词道:“不肯和好就算了,我不管你,我要出城接我娘去了。”
“我和你一起!”明念笙紧接着提要求。
明于鹤会让她跟去就怪了。
这?个明念笙,骆心词让她去接骆家?人,她把人安置在城外,一心拐着骆心词逃离京城。
除了一肚子荒谬的鬼主意,没半点用处。
不能?让她再跟着骆心词了。
明于鹤传来侍卫,指着明念笙道:“把她给我押回云上居,她纵火烧毁的若是纱帘,就让她给我织出来,若是桌椅,就让她亲手劈柴制造出来,没完成前,不准踏出云上居半步。”
“我不……”
明念笙惊恐的拒绝还?没出口,明于鹤又添了一句,“任何人不准帮忙。”
侍卫得令,上前来抓明念笙。
明念笙入府是为了救骆心词,如何也不肯留下,尖叫着搂住骆心词,誓要与她一同离府。
明于鹤被吵得心烦,就要命人将她封住嘴巴强行抗走,另一侍卫匆匆来报:“小侯爷,宫中有急事!”
所?有人静下。
就见?侍卫在明于鹤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明于鹤面色大变。
他没心情处理明念笙了,三步并作两步来到?骆心词跟前,道:“我入宫一趟,你老实?待在府中,哪都不许去。”
事情似乎很急,明于鹤说完就往外走,骆心词顾不得前一刻与他互放狠话的事,连忙拉住他,“我得出城,我娘还?在城外……”
明于鹤皱眉,但?没说不许,“我得入宫,不能?陪你。你可以?出城,但?要带上侍卫,速去速回……”
他突然停顿了下,之后接着道,“回来后,立刻去找你哥,一家?人待在一起,如非必要,别再外出。”
骆心词不解他的叮嘱,但?还?是点了头。
等明于鹤离开,明念笙小声嘀咕:“什么事能?让他这?么着急?”
骆心词也好奇,她从没见?过明于鹤这?样严肃……料想?是与朝廷有关的事情。
这?些她与明念笙帮不上忙,知道也没用,便不去多想?,只道:“先?顾着你自己吧,你哥让你留在府中修缮云上居,你怎么办?”
明念笙不肯,可惜骆心词想?带也带不走她,只能?安慰她横竖修缮府邸要不了命,然后带着几个侍卫出城去了。
通过明于鹤的神色,骆心词猜测是朝廷里出了什么事,比如当年?密谋杀害太子的凶手全部落入法网,或是什么贪官污吏伏法了,到?了大街上,看见?满街的银甲侍卫,她才惊诧地恍悟,事情可能?比她想?象得更加严重。
银甲侍卫腰挎大刀,满街穿寻,所?有行人与马车全部被拦停,就连拉泔水的板车与马车底部没放过。
骆心词遭到?了同样的待遇。
她自忖没做什么歹事,喊住随行侍卫,主动让人搜查,被放行后,到?了城门口,发现出城的百姓已经排成长列。
骆心词遮目眺望,见?城门外同样侍卫林立,呼啸的杀意似有若无。
不对,是发生了比她想?象的,更严重的事情。
入京以?来,骆心词头一回见?京城形势这?么严峻,心里想?着明于鹤的叮嘱与城外的家?人,心慌得跳个不停。
安危更重要。这?回骆心词没有近乡情怯的感受了,只想?快些将家?人接到?身旁。
然而再次检查后,守城将士不肯放行了。
交涉无果?,骆心词正犹豫是否要报上明于鹤的大名,忽有一道清脆声音道:“念笙,你要出城?”
骆心词转身,看见?了范柠。
范柠利落地从马背跃下,健步来到?马车旁,问:“你出城做什么?”
“去接人。”骆心词道,“接我娘和舅舅。”
“你娘和舅舅?”范柠惊诧。
这?会儿不是解释的时候,骆心词急道:“这?事说来话长,我急着出去……”
范柠仔细打量,见?她急得鼻尖沁出汗珠,犹豫了下,与守城将士道:“这?位小姐是我朋友,出城是为了接人,并非离去,请大人通融一二?。”
守城将领看起来是与范柠相识的,谨慎地斟酌后,仍是拒绝:“眼下形势严峻,小的奉命看守城门,不敢私自放人出去。”
范柠为难地转回头,瞧了骆心词一眼,又转回去,道:“我与她一起出去可以?吗?若是出了事,我来负责。”
范都护是皇帝最?得用的衷心名将,范柠必不会有什么别样的心思。
守城将士听罢,与同伴低声商议片刻,命人放行。
骆心词对范柠的感激已经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顺利出城,马车向着西面疾驰,车厢中,她简单地将自己与明念笙的事情讲述给范柠听,并再三保证不论是对侯府还?是范家?,两人都没有丁点恶意。
范柠听完呆愣许久,之后蹙起眉,犹疑片刻,不对她与明念笙的事情做出反应,只问:“你当真会与我回城?”
骆心词郑重道:“回的,接上我家?人,我立刻与你回去,绝不为你添加任何麻烦。”
范柠没接话,表情有些沉重地掀帘,看看外面的侍卫,问:“那些人都是侯府的?”
“是。”骆心词有问必答,“你不信我,难道还?不信明于鹤吗?我若是一去不回,他定会派人追我到?天涯海角的。”
不管是追她回来质问,还?是追杀,骆心词相信,以?明于鹤的性子,这?事他绝对做得出来。
范柠仍是举棋不定。
两人的关系因为骆心词突然表明的身份变得疏远,没怎么交谈了。
颠簸的马车驶出城大约两刻钟的时间里,范柠狐疑地打量了骆心词好几次,得到?的始终只有她一成不变的真诚回应。
已经驶出很远,后悔无用,范柠只好先?放下对她的怀疑,问出一个新的疑问:“你知道宫里出了什么事吗?”
骆心词摇头。
范柠道:“我爹收到?消息就急匆匆入宫去了,然后城门就被将士守住,我方才瞧了瞧,城内城外都有将士在大肆搜寻,看样子像是宫里丢了重要的东西。你说,什么东西能?闹出这?么大阵仗?”
骆心词哪里知道,再次摇头。
“难道是玉玺?”范柠摸着下巴大胆猜测,“不然还?能?是什么?”
骆心词也好奇这?事,不过她更担心的还?是家?人与明于鹤,没心思猜测那些她无法干涉的事情。
她很急,见?范柠暂时打消了对她的怀疑,掀开车帘查看起外面的情况。
外面的树木郁郁葱葱,斑驳树影快速地从骆心词脸上闪过,偶尔会漏下一缕阳光刺痛她的双眼。
在经过一条狭窄岔路时,骆心词眼前一花,在通向另一方向的小路旁的草丛中,瞥见?一抹鲜艳颜色。
有点眼熟。
她想?细看,可马车飞驰而过,让她错失良机。
第70章 线索
马车在一处农舍前停下。
开门的?是一个家?仆,看见骆心词,怔愣之后,惊喜大喊:“小姐……小姐来了!”
屋中很快匆匆走出一个妇人,瞧见骆心词,眼圈一红呆在了原地。
“娘!”骆心词快步过?去,张开双臂抱住骆裳。
回应她的?,是一个巴掌。巴掌打在骆心词后背上,有点重,但没有多疼。
骆裳就这么一个孩子,多年来,母女二?人从未分开过?,乍然得知骆心词用明念笙的?身份去京城调查家?中难事时?,骆裳直接晕厥了过?去。
好不容易再见到骆心词,骆裳想狠狠打她一顿,让她再也不敢肆意?妄为。
手?高高举起来,却不忍心落下去。
说到底,家?中灾祸是冲她俩去的?,本来就该由?她或者?骆心词这个做女儿的?来解决。
骆裳举起的?手?最终落在骆心词后脑,轻轻抚了几下。
“以后再也不许了。”她道。
骆心词本以为要挨一顿训斥,听娘亲的?意?思是要轻松揭过?,心中一喜,忙从她怀中脱身,保证道:“不会了,再也不会了。”
以后也不会再有什么难事需要她这么做了。
骆心词保证后,搂着骆裳的?胳膊小声问?:“舅舅呢?”
骆裳还没回答,身后传来责问?:“你?还知道你?有个舅舅!”
骆心词转身,看见舅舅被舅母扶着,走得很是艰难,连忙过?去帮着搀扶。
骆裳性情温婉,骆心词是不怎么怕的?,她最怕的?是舅舅,因为舅舅会给她讲道理和利害关系,每每将她说得哑口无言。
她害怕被责骂,抢先问?:“心韵呢?怎么不见心韵?”
得知表妹赶路累了还在睡,骆心词继续打岔:“得把她喊醒了,京城里出了点事,正在严查,咱们得赶紧入城……”
简单说了京城里的?事情,骆心词给几人介绍起范柠,完全不给骆家?舅舅责备她的?机会。
所幸骆家?舅舅在外人面前给了她面子,没有当场说什么训斥的?话。
“等安顿好了,我再仔细教训你?!”
骆心词不敢吭声。
喊醒最小的?妹妹,一家?人立刻动身入城,毕竟是范柠帮忙才能出城的?,骆心词没有与家?人同乘,而是依旧与范柠在一辆马车中,只不过?身边多了个表妹。
表妹刚被喊醒,偎着骆心词打哈欠,走出一段路才清醒几分,揉着眼睛问?她要去哪里。
“去找大哥。”骆心词搂着她道,“没事儿,睡吧,等你?睡醒咱们就到了。”
“哦……”骆心韵已经不困了,靠在骆心词怀中坐了会儿,忽然抠起手?腕,像是不舒服。
骆心词抓着她的?手?一看,发现她白胖的?手?腕上戴着两条编得歪歪扭扭的?五彩绳,绳结系得有点紧,在她手?腕上勒出了红痕。
她给表妹松了松,听见骆心韵道:“姐姐,这是端午的?时?候,我自己编的?,一个是你?的?,一个是我的?,不够大哥的?了。”
骆心词道:“那就明年再补给他?,明年可以给他?两个。”
帮表妹解决了让她发愁的?事情,高兴地点头。
骆心词为表妹还记得自己欢喜,由?着她为自己戴上五彩绳。
戴好后,骆心词转着手?腕瞧着,正好马车驶出树荫,夏日热烈的?日光从窗口扑洒进来,照得五彩绳光滑的?绸线折射出缤纷刺目的?光彩。
骆心词愣了一下。
来时?路过?的?杂草丛生岔路上,她不经意?瞥见的?,似乎就是一条五彩绳。
端午已经过?去了,兴许是谁人经过?的?时?候随手?将戴着的?五彩绳扔掉了?这是常有的?,京城的?街道上也偶尔能看见被扔掉的?五彩绳。
“好看吗?”
骆心词回神,道:“好看,心韵的?手?真巧。”
因为表妹给的?五彩绳的?缘故,途径那个岔路口时?,骆心词特意?又?往岔路上瞧了瞧,这一回,她没看见什么绚烂的?颜色。
骆心词猜想或许是她错将日光折射的?光芒看错了,便?不再想那事,转而从表妹口中试探起舅舅有多生气了。
斜对面,范柠正观察两人。
自以为是好友,对方却是假冒的?身份,她当然会不高兴。
初始,范柠无法肯定骆心词所言是真是假,不确定自己帮她出城是对是错,直到亲眼看见骆家?四口人。
一个伤了腿无法独自行走的?舅舅,两个柔弱妇人,外加一个四五岁大的?小女娃。——太容易被人盯上了。
随行的?几个家?仆瞧着还算健壮,可有时?候,家?仆并不是那么可靠的?。
若是家?仆生了歹意?,或是遇上别有用心的?歹人,别说千里入京了,这几人能不能顺利走出林州都很难说。
在一家?人上了马车,踏上返程后,范柠才真正相信了骆心词不是利用她出城。
她心里稍微放松,道:“先前我还在奇怪,假使?你?说的?都是真的?,你?家?里人早该到京城找你?来了……”
“他?们要来的?。”骆心词忙为家?人说话,“一直就要来的?,你?也看见了,舅舅与心韵离不了人照顾,舅母与娘亲都是女眷,要来找我,得全家?人一起。原本是计划跟着林州熟识的?商队来的?,人家?还得十日才出发……”
舅舅怕途中出事,拟定再等几日的?,哪知明于鹤派去的?人先一步到了,提出骆心词的?名字,一家?人不得不跟着上路。
范柠又?道:“你?都不是明念笙了,小侯爷还待你?这么好?”
骆心词:“……嗯。”
范柠觉得不对,她从旁人口中听说过?明于鹤的?事情,他?可不像是什么宽宏大量的?人。
她想再问?骆心词几句,听两人说话的?骆心韵忽然指着窗口喊道:“甜瓜!”
两人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看见一个赶着驴车的?老伯与他?们擦肩而过?,驴车上的?竹筐里,堆着数个金黄色、圆滚滚的?甜瓜,隔着老远,就好似闻见了香甜味道。
骆心词见表妹嘴馋,叫停了马车,带着她亲自去挑了几个。
正要付银子,表妹忽然指着竹筐边缘问?:“爷爷,这个可以买吗?我想送给大哥。”
骆心词低头一看,顿时?笑了,原来是竹筐边缘系着一条五彩绳。
“这是老头子在路边捡的?,不值钱,小姐想要尽管拿去。”老伯说着将五彩绳解了下来。
骆心词仍是花钱买了下来,弯下腰要帮表妹将那条五彩绳戴在腕上,可是这么一细看,诧然发现这条五彩绳她似曾相识。
是那条被火燎坏了,被她用来与太子打赌的?那条。
因为是第一次与人下注赢来的?战利品,太子将这东西戴在手?腕上的?时?候,还说了一句,他?要把这条五彩绳留作纪念。
太子从不轻易出城,他?身上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在城外?
是太子厌烦了这廉价的?玩意?,随手?扔掉,被百姓捡起带到这里,还是她认错了?前些?日子里,这种东西,京城百姓几乎人手?一条,总有相似的?。
骆心词觉得这两个猜测都很合理,可是下一刻,她想起京城里的?异动。
宫中丢了贵重东西,明于鹤、范都护都被紧急召入宫中,无数将士在城内城外严查,不论百姓还是权贵,轻易都出不得城门……
“戴上呀。”表妹捋着袖子等骆心词给她戴上,见她不动了,出声催促。
骆心词心中有些?后怕,抓住表妹的?手?,问?:“老人家?,你?在哪儿捡到这条五彩绳的?啊?”
老伯回头一指,道:“就在那边岔路上。”
骆心词知道是哪里了,原来她没看错。
与老人家?道过?谢,骆心词找了个借口将表妹送到舅舅等人的?马车上,自己则犹豫不决,拿不定主意?是前去查探,还是尽快回城将事情告知明于鹤。
仅凭一条被火燎坏了的?、一文不值的?五彩绳,就判定太子的?方位,是否太过?潦草?
明于鹤亲眼见过?太子戴着那条五彩绳,或许会信她,可倘若是她认错了,将明于鹤往错误的?调查方向?引导了,该怎么办?
那是太子,耽误了营救他?的?时?机,是会杀头的?。
再有,骆心词不确定京城大乱的?缘由?是否是太子失踪,不知他?是何时?、在何处失踪的?,更不知道皇帝有没有怀疑明于鹤。
万一是她认错了,导致明于鹤空手?而回,皇帝会不会误以为明于鹤是故意?误导将士?
将这事说出去,要么能找到太子的?线索,要么,武陵侯府与皇室的?关系会加剧恶化。
反之,若是她对这条五彩绳视若无睹……
看见五彩绳的?几人都不知道这东西可能是太子掉落的?,没人会将这事与太子关联起来。
不管太子是死是活,都与骆家?无关,武陵侯府的?处境也不会变得更糟。
骆心词踌躇不决,骆家?几口人、随行侍卫都在等她,范柠更是直接开口:“你?怎么啦?”
骆心词嘴唇动了动,却没出声。
最了解她的?莫过?于骆裳,当即就要下马车,骆心词见状赶忙露了笑,道:“没事,我忽然想起,来之前忘记和大哥说一声了,回去他?该与我生气了。”
随即骆心词抓着那条五彩绳上了后面一辆马车,嘱咐侍卫快马加鞭,尽快将骆家?人送至城中。
她则与范柠道:“我有些?事情要让侍卫去查一查,可能会耽误些?时?间……”
这么会儿时?间,骆心词想到一个办法来印证她的?猜测。
若那条五彩绳当真是太子的?,极大可能是他?故意?扔下做线索的?,若真如此?,沿途一定还有别的?线索,诸如玉佩等饰物。
可以先让侍卫顺着那条荒蛮岔路搜寻,等查到别的?有力线索,再告知明于鹤不迟。
这法子可行,但是她仍是怕出意?外,所以让侍卫先将家?人送回城中。
骆心词也想让范柠先行回去,可她未与范柠一起回城,恐怕会害她被守城将士状告到皇帝耳中,只得将她一起留下。
“什么事啊?”范柠问?。
捕风捉影的?事情,骆心词没法说,只是道:“我感觉那边不太对劲儿……你?就当我在做梦吧……”
搪塞过?范柠,骆心词派侍卫去那条岔路搜寻,特意?让人谨慎些?。
她自知没多少用处,便?与范柠待在车厢里,慢吞吞往城门方向?去。
这样过?了约两刻钟,日头已经沉下一半,小路上偶尔的?行人也渐渐看不见了,范柠着急起来,“你?到底在搞什么鬼?”
她再相信骆心词,看见她明显拖时?间的?行为,也会对她生出怀疑。
骆心词有口难言。
侍卫去查线索未归,她只有继续等待这一条选择,面对范柠的?质疑,她给不出合理的?解释。
二?人气氛僵硬时?,马车后方突然传来急促而杂乱的?马蹄声。
骆心词以为是派去的?侍卫回来了,连忙道:“好了好了,这就能回去了。”
说着她探头往后看了一眼,然后飞速转回车厢中,朝着赶车侍卫道:“快走!”
侍卫不明所以,范柠也彻底懵住,想与她一样往后看去,还没探出脑袋,就被骆心词拽了回来。
范柠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能听出马蹄声的?紧促,道:“至少有十余人朝咱们的?这边疾驰,是来追你?的??你?究竟让侍卫做了什么?”
事到如今,事情已经很清楚了,太子遭人劫持,侍卫前去查探线索,惊动了对方,现在对方追来了!
骆心词是能与范柠明说了,可马车跑不过?马匹,只几句话的?功夫,马蹄声已经逼近许多。
骆心词意?识到,在这样的?平坦小路上,她们是逃不过?去的?。
“你?说话啊!”范柠急出火气。
马蹄声已经近在身侧,就隔着车壁,骆心词慌张地咬了咬下唇,倏然抬头问?:“倘若我真的?不回城了,你?会怎么办?”
范柠震惊,道:“你?怎么可以不回去?你?不回去我怎么办?被告去宫中,我爹就惨了!”
她的?嗓音很大,说话时?马车前方传来兵戈交接声,几乎是同时?间,拉车的?马儿发出一道凄厉的?嘶鸣,马车骤然停住,里面争执的?二?人身子一晃,双双往前跌去。
骆心词的?额头撞到车壁,疼得她发不出声音。
但这种情况下,她没有时?间查探伤势,快速稳住身子,抄起手?边的?香炉朝着范柠高高举起。
范柠磕得比骆心词更严重,正捂着肩膀抽着凉气,感受到头上阴影,仰起脸,恰见骆心词要对她行凶,登时?失望又?难以置信:“你?要对我动手??”
骆心词没有回答,范柠当她默认,悲痛道:“那些?人是来救你?的??你?就是将士们搜寻的?那个人?是你?……我当初不该信你?的?……”
说到这儿,车厢门被一柄大刀劈开,闪着锋芒的?利刃挟着夕阳余光刺进来,晃地范柠眯着眼转了下脸。
骆心词却是侧对着车厢门的?,未受影响,她在车厢门被劈开的?这一瞬间,将手?中香炉冲着范柠砸了下去。
“咚”的?一声,范柠身子摇晃了几下,倒了下去。
骆心词丢开手?中香炉,摊着双手?与外面的?人示意?自己没有任何武器,再飞速说道:“范柠是被我骗出城的?,她不知道我在查什么,以为我才是绑了太子的?贼人,你?们听见了的?。”
“她什么都不知道,也没看见你?们的?相貌。”
骆心词没有任何停歇,强调过?这事,又?道,“范柠天?黑之前不归,范都护就会知道她遇险了。是我骗她出城、打晕了她,她若是平安回去,会将一切罪名归到我头上,太子失踪这事,也会是我的?罪行。”
车厢外落日的?最后一丝余晖消失,有人缓慢到了骆心词面前。
骆心词与他?对视,道:“我说的?都是真的?。”
“你?放心,我也不想杀她。”对方说道,“但我也不能冒险。我会亲自守着范柠,倘若她苏醒后真是你?所说的?这种反应,我会送她平安回城。可假若她有任何不该有的?怀疑,我将亲手?解决了她。”
【请收藏【魔蝎小说】moxiexs.com 为你分享更多更好看的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