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随便听了一耳朵的t事, 顾斟真完全没想到能跟自己扯上关系。
之后的某一天,有个营地修士自称是受人所托,递上一封求救信, 便匆匆离开。
顾斟真回到房间里拆开一看,原来是王鹿叁托人送来的。
信里着重说了求人救命的事,关于事情是如何发生的, 只是简单地带过,或许是在信里不好明说。
想想也是,这东西即便能送出来, 也未必能保密, 倘若顾斟真不打算插手,此事还可以到此为止, 就当她完全没看过。
不过,顾斟真并非那种会袖手旁观的人,她现在算是真切明白一个道理:以前听人说要是在人多的地方遇到危险需要求救,最好指定求救对象, 这样往往旁人就能出手。
王鹿叁指名道姓求到她这儿来,顾斟真当然不好见死不救。
就算是不认得的陌生人求救, 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 顾斟真起码得搞清楚发生了什么。
她先出去打听了一圈。
因为这件事实在闹得不小,所以随便一问就知道了大概情况。
原来是天逯山的新人来了以后, 按照修为分散到各处营地,当然也就打破原有的世家弟子和普通弟子的界限,这样当然是为了防范世家子弟联合起来, 结果还是出了事。
最早闹出这回事是, 还是顾斟真的熟人,徐闻昭。
徐闻昭来到蛮荒边境之后, 一直处于情绪低落的状态,对于营地巡逻等日常事务并不上心,刚好她又被分配到屏障附近的小营地,平日里就琐事繁多。
还有贾家的人跟徐闻昭在同一个营地,而且外出巡逻的时候分到一个小队,结果在一次巡逻当中,贾家的人大概是想效法当初顾斟真发现流石川灵石矿脉的举动,偷懒离开了队伍,这就不知道怎么惹怒徐闻昭。
也许只是找个出气的地方,也许的确有点旧怨,双方就动了手,据说当时贾家人以多欺少居然没占到便宜,后来惊动同一支队伍的老人也就领队,这才暂时罢手。
按照当时领队的意思,回到营地以后大家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这件事就过去了,突出一个息事宁人的态度。
问题是,贾家的人不干了。
贾家人多,低阶弟子也多,分到那个营地的人数不少,还有金丹期坐镇,于是就以势压人,打算在外出巡逻的时候解决徐闻昭,偏偏选的地点又不好,是跟另外一个营地交叉巡逻的区域。
于是,就遇上了徐宗悼,徐宗悼也是金丹期,金丹对金丹,筑基对筑基,打得有来有往,惊动了路过巡视的元婴期执事长老,于是统统拿下。
至于王鹿叁为什么会掺和进这件事,纯粹是因为他属于徐宗悼那个营地,当天跟着一起外出巡逻,于是默认为徐宗悼阵营。
“此事可大可小,往小了说,随便罚一罚便了事,往大了说,那就是聚众闹事外加谋害同门,就得有人掉脑袋,要是往更大处掰扯,就是新来的世家子弟不顾大局,反正想怎么处置都行,所以才一直没下定论,只是把人押回石竹堡营地,关在地牢里。”
安乙弦有了空闲时间,就格外关注这些事,她对顾斟真说道:“看守也不严格,随便怎么传递消息,只是不许跑了,大概是想看看各方面的反应。”
顾斟真皱眉道:“难不成是下马威?”
安乙弦道:“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吧。”
说罢,她又笑道:“再怎么着,也是顶着贾家、徐家的名头,这两家在天逯山人多势大,子孙繁多,就算在同一峰也未必出自同一支系,你有兴趣吗?”
顾斟真思量片刻,便将王鹿叁那封求救信拿出来,“当初我离开天逯山,只有此人来送我,临走前送了他验过的丹方,如今他落了难,我该尽一份力。”
安乙弦看过之后,将求救信还回来,“重情重义,这也不错,不过你能做什么?这事又不是你能说了算的?”
顾斟真道:“我打算去地牢看看情况。”
安乙弦眉头一动,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对了,我听说他们打架的时候是下了死手的,所以伤亡挺重,活下来这几个,说不定身上带伤,说不定他是这个意思。”
顾斟真瞬间明了,倒是她糊涂了,也是她从来没有经过这一类事件,所以没有处理的经验。
从安乙弦那里出来,顾斟真又仔细回忆着收集到的信息,心道王鹿叁上次还说他经历了结丹失败的事,想必身上灵石灵药什么的都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若是求这个,肯定不好直说。
于是,顾斟真重新检查了储物袋,确定大概还有哪一些丹药,就往地牢方向走去。
在石竹堡营地最初的设计当中,地牢是用来关押蛮荒恶种样本的,后来他们显然对这东西失去了兴趣,于是犯了错但罪不至死的天逯山弟子也丢到里面去,但地牢防御的等级并未因此降低。
顾斟真在递出一包灵石又验明身份之后,就在地牢守卫的带领下,沿着狭长的通道来到一个宽阔的房间,房间地面上一共有八个小型传送法阵,守卫森严。
“既然是来看故人,启动传送法阵的灵石,需要你来出。”
听到这话,顾斟真只好又拿出一袋灵石,幸好她这些年攒了不少,没有因为制造“石人二号”就全都用光了。
传送法阵启动,顾斟真与那名地牢守卫一同传送到另外一个房间,又经历了一次传送,这才看到她上辈子在电视剧里看到的地牢模样。
不见天日的地下,只有两侧的火盆静静燃烧着,提供着照明,而厚实的石壁、结实的牢门上无一例外,都刻画着各种符文,如果有人试图用暴力打开,肯定会在第一时间受到符文的攻击。
顾斟真是在一间窄小的牢房里见到的王鹿叁。
仅仅能供人竖着躺平的长度,横着躺就得蜷缩起来,进门需要弯腰,进门以后也无法站立,只能低着头,从地面到墙壁倒是干干净净。
借着狭小窗缝透进来的光,顾斟真勉强看清了王鹿叁的脸,鼻青脸肿是挨过打的样子,浑身上下透着浓重血腥味,可见伤得不轻,而且四肢被锁链束缚,锁链上是带着符文的,也就是说现在的王鹿叁根本无法调用一丝灵力,就跟个凡人一样。
“放心,吃了辟谷丹,总不至于饿死。”那地牢守卫说着,并没有要离开的打算,“有什么话就赶紧说。”
顾斟真收回视线,又辨认了气息,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王鹿叁此时终于无力地睁开眼,瞧见是顾斟真以后,立刻就从背靠着墙壁的姿势,变成贴着墙壁站立,露出一贯的憨笑,“你竟然真的来了。”
挨过打的脸,再笑出来的时候,总不会好看,甚至还有一点滑稽。
顾斟真用神识扫过去,确定此人暂时不会死,便说道:“我曾经欠你一个人情,如今还你,有什么我能做的,你说。”
王鹿叁像是愣了片刻,然后才慢慢说出几种丹药的名称,一部分是疗伤,一部分是固本培元的,又借了一笔灵石。
顾斟真二话没说,就把东西拿出来放在对方手里,旋即又迟疑地说道:“没有灵力,这些东西能用吗?”
王鹿叁苦笑道:“没事,能用。”
送了东西,顾斟真不再停留,转身要出去,结果险些撞上门头,她吓了一跳,原来是忘记弯腰了。
“走吧。”
地牢守卫催促一声,顾斟真赶紧出去,又是通过传送法阵离开。
来到外面,顾斟真深深吸了一口气,突然觉得自己还算是幸运的,试想一下,倘若她当年与贾家结怨的时候,要是落入王鹿叁这般田地,又会有何人来看她?
一股悲凉涌上心头。
在这个修仙世界,顾斟真是个彻彻底底的外人,她没有家人,朋友什么的,现在算是有了,内心的恐惧并未因此减少分毫。
靠自己,最根本的还是要靠自己,这个念头偶尔也会因为各种事情受到怀疑。
直到走回自己的院子,顾斟真都还没有缓过这口气来。
她不是懦弱的人,只是这次的震撼实在太大了。
不要说作为当事人,哪怕是作为旁观者,顾斟真都受不了那样的境遇。
院子里的“石人二号”并不能懂得顾斟真的情绪变化,当然也不会说出安慰的话,它只是站在那里,等候顾斟真的命令。@无限好文t,尽在
它绝对服从顾斟真,却不能与之对话。
顾斟真忽然感到失望。
“石人二号”炼制成型,她一度喜悦非常,如今这喜悦也淡了许多。
这样一具傀儡,跟她手里的剑、炼器用的材料又有什么区别?并非活物啊,并非真正有灵智的活物啊。
烦躁的顾斟真就连打坐修炼也无法静下心,她不得不关注这件事的后续。
幸好,就在第五天,正式的处理结果出来了。
当初对徐闻昭下杀手并且导致失态扩大化的几个贾家人,按照屠杀同门的门规处死。
第42章
“就这么处理了?”
顾斟真感到难以置信, 因此发出这样的感叹,她原本以为这件事还会有更为曲折的后续。
“还要怎么样?杀了挑事的,剩下的全部发配到最危险的营地, 就当是低阶弟子闹事罢了。”
安乙弦轻飘飘地说道,又说:“顾道友,你是不是安稳日子过久了?已经忘了这是什么地方?”
顾斟真哑然。
好像是这么个意思。
不, 是她把上层那些人想得太多,因此总觉得得就着这件事来一个大的,没想到就这么高高拿起、轻轻放下。
低阶弟子的生死, 当真只在那些人一念之间。
顾斟真又觉得唏嘘。
世上的事多半是如此吧。
安乙弦在石竹堡担任炼器师的生活十分潇洒, 她对识别炼器材料有着特殊天赋,如今已得了重用, 不出意外的话,一切都会回到她的“正轨”上去。
顾斟真的“正轨”又是什么呢?
一晃数年时间过去。
顾斟真不是在小院内修炼,就是对着“石人二号”来一番改进,当然了, 所谓的“改进”只是进行细节方面的改造,有成功有失败, 得到最多的东西叫做“经验教训”。
修为方面, 有了之前的事,顾斟真的确对那部剑诀产生了抵触情绪, 因此将更多注意力转向纯粹提高修为,也就是往法修的路子上走。
炼丹的事也能兼顾,现在她本人使用的丹药已经能实现自给自足, 当然材料需要借助身份令牌的交易系统购买。
在王鹿叁那些丹方的基础上, 顾斟真已经有自己的一套炼丹理论。
如果这样平稳的生活继续下去,顾斟真应该会在百年之内达到结婴的条件, 也就是进阶元婴期。
元婴期是这个世界修为境界的分水岭,丹破婴出,体内便会多一个如同自己一般的婴孩,遇到危险的时候,可以使出一招“元婴出窍”,获得一次夺舍求生的机会。
这种机会谁也不希望用上。
有没有,跟能不能用得上,当然又是另外一种情况。
以元婴为基础,功法上可以选择的方向更多,如果想要制造一具真正的身外化身,元婴是重要的工具之一,这其实也是金丹期的顾斟真在功法上没有那么多追求的理由。
此外,进阶元婴期之后还有一个现实的好处,就是按照天逯山在蛮荒边境的权力分配,元婴期可担任一个小营地的管事,真正拥有权力。
这些都是摆在顾斟真面前的现实。
变故,远远比她预料之中来得更快。
这还得从王鹿叁说起。
某日出门,顾斟真竟然迎面遇上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顾道友,别来无恙。”
王鹿叁换上了金丹期执事长老的法袍,看起来干瘦许多,两眼冒着精光,笑起来,就没有那种憨厚的意思了。
显然,此人已经历蜕变。
这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顾斟真见他有话要说,便邀请到自己的小院坐一坐,对方顺势答应了。
“这次,我是特意来道谢的。”王鹿叁说着,就拿出一包灵石,“这些,当然不足以偿还当年的雪中送炭之情,主要是我也不希望彻底跟道友了断因果,就请道友记着,王某欠了你的人情。”
人情是还不清的东西,既然王鹿叁这么说了,顾斟真便不客气地收下那包灵石,顺便问起对方近况。
“托道友的福,我去那地方虽然是穷山恶水,却也因祸得福,突破瓶颈,进阶金丹,这才有了重返石竹堡营地的机会。”王鹿叁停顿片刻,“顾道友可知道,像我这样的身份,跟你可是天然对立。”
顾斟真露出困惑的表情。
王鹿叁接着说道:“来之前听说这边好处多多,到了才知道实际上很有限,就连不那么危险的巡逻任务都得想办法,可是先来的占据了主要位置,后来的就只能受委屈,就如道友,就如王某,可不就是天然对立吗?”
顾斟真瞬间明白了,难怪她最近会反省是不是自己过得太安逸了,原来是预料到有人会出面提醒啊。
“有人的地方,就是这个样子,谁也不能免俗。”
“顾道友说的不错,我这次来,顺便还想告诉道友一个坏消息。”
“请讲。”
“流石川灵石矿脉的采掘,恐怕快到尽头了。”
“这么快?”
“可不是嘛,满打满算,也就是二十年,二十年光阴,一座灵石矿脉就这样采掘殆尽,可见上头对这东西是多么地在意。”
顾斟真沉默了。
她完全理解对方话里的意思,流石川灵石矿脉的发现是顾斟真命运的转折点,这些年的安稳生活均得益于此,一旦这一处灵石矿开采殆尽,等待她的又是什么样的命运呢?
收回现有待遇、比如眼下这座小院,如果讲究情分的,应该还不会那么快发生,而顾斟真继续待在这里,未免有些不知好歹了。
最好,赶紧想一个让双方都能接受的台阶。
“我明白了,多谢道友告知。”
顾斟真这是真心话,要不是王鹿叁这次过来,她应该好要等一段时间才能知道这消息,现在早点知道,也能早点做准备。
“没什么事的话,王某告辞。”
说着,王鹿叁起身离开,顾斟真送他到大门外,知道那个身影消失在视野当中,这才转身回来关门。
连之前为什么要出门都忘了。
刚才,她看着王鹿叁离去的背影,联想到自己的处境,如今环顾四周,莫名五味杂陈。
人很容易就想当然地以为,眼下的生活就是永恒不变的。
租房的人,只要多搬几次家就会明白这个道理,问题是顾斟真在这里待得稍微久了一些。
二十年,可以算是一代人了。
对于追求与天地同寿的修士来说,可能只是一次闭关所需要的时长而已。
灵土上培植的青菜经过这些年,甚至已经出现完全适应灵土、自带灵气的品种,如果给她更多的时间,将白菜变成灵菜也不是不行。
只是恐怕不会有那么多惬意的时间了。
生火,淘米,煮饭,择菜 ,顾斟真按照自己平时的胃口,做了一顿好饭,然后将菜地里剩下的菜收进储物袋里,用灵力保存着。
那一层灵土是顾斟真堆上去的,现在重新挖起来,用袋子装起,放进储物袋的角落里。
正房、厢房,这些年说是没有安全感,但还是攒了许多的东西,一边担心这担心那,一边又过上了那种事实上很安逸的生活,顾斟真收拾东西的时候,暗暗骂自己好了伤疤忘了疼。
真是矫情。
流石川灵石矿脉采掘殆尽的消息正式传开,又是好几天之后的事了。
顾斟真在石竹堡营地的广场上挑选炼器材料,刚好看到过来的安乙弦,后者见了她,立刻相约到了僻静处。
“流石川灵石矿脉的事,你听说了吗?”
“是采掘殆尽了吧。”
“你知道?”
安乙弦一脸吃惊,上下打量着顾斟真,“既然知道,为什么这么平静?”
顾斟真知道对方是真的关心,于是道:“我能怎样?重新发现一处跟流石川差不多规模的灵石矿脉,然后继续这样的生活?”
安乙弦一愣,一张脸垮了下来,“所以,你要离开?”
顾斟真道:“我自己说,要一个好去处,说不定执事长老看在过去的事上,给个面子,要是去晚了,等旁人来说,可不就是等着被发配吗?”
“可是这样?”安乙弦一着急,“卸磨杀驴”几个字就要脱口而出,总算她注意到远处还有人,生生将话咽了回去。
短暂的沉默之后,安乙弦忽然道:“你在炼器方面很有天赋,不如来我这里,我跟管事长老说一说。”
顾斟真道:“你我相识也有二十几年了,你知道我,那不是我的志向。”
炼器只是爱好,至于志向什么的,其实顾斟真自己也说不清楚,但是她知道,如安乙弦那样待在石竹堡营地炼t制法器,不是她想要的。
想要什么也许很难出口,不想要的东西,很快就能有结论。
安乙弦知道挽留是没有用的,末了,只能艰难地问道:“你有什么打算?”
顾斟真喃喃道:“若我继续留在石竹堡营地,干着脏活累活,难免让旁人想起过去的事,说了闲话,所以我打算去外面的营地,不,这个也不好说。”
她停顿片刻,也不是很有主意的样子,不过念头来了,就接着说道:“我听说很多开采过灵石矿的地方,会出现意想不到的问题,这些事情发生在蛮荒边境,也是要人去处理的。”
安乙弦问:“所以,你打算去流石川灵石矿脉?”
顾斟真点点头。
安乙弦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说了句:“保重。”
顾斟真便说:“后会有期。”
人生何处不相逢,她再次见到王鹿叁的时候,就有这种感觉。
小说中重要的工具人总是会在必要的时候出现在主角周围,只是,顾斟真现在不确定自己究竟是工具人,还是主角。
管它呢!人总得是自己的主角吧。
第43章
“顾斟真?这人是谁?”
“就是那个发现流石川灵石矿脉的。”
“难怪, 我说这点小事怎么报到这里来。”
“是有什么事?”
“这个顾斟真自请去流石川灵石矿脉镇守。”
“这不是好事吗?那里的灵石开采完了,没必要留着那么多人驻守,又不能空着, 这人挺识趣的啊。”
“说起来的确之这样,要是咱们主动下令,那就是刻薄寡恩了。罢了罢了, 再赏她一笔灵石,让她去吧。”
顾斟真离开石竹堡营地的时候,天上云很厚, 完全遮住了太阳, 一副要下雨的样子。
安乙弦闭关了,听说是为了给上头炼制一件新法宝, 她和另外好几个金丹期都抽调,不成功就绝不出关。
所以,没有人来送顾斟真。
她乘着一架单人使用的小飞舟飞到高处,回头看向石竹堡营地的时候, 只看到白茫茫一片,那是营地的障眼法。
似乎, 也没什么好留恋的。
安全抵达目的地。
原本驻守在流石川灵石矿脉的天逯山弟子已经撤走了大半, 剩下的也正在准备离开,原本搭建的房屋、帐篷, 设下的法阵禁制,能带走的全部带走,不能带走的, 也拆开把能用部分带走, 总之地面上一片狼藉。
蛮荒边境这地方物资还是比较珍贵的,散落地面的东西, 顾斟真只看了一眼,就知道基本上都是垃圾。
负责灵石矿脉的人已经得了消息,跟顾斟真验明身份后,又交代一番:“这里偶尔会有蛮荒恶种过来闹腾,你既然守在这里,遇上了,就顺手清除。”
顾斟真应了一声“好”,目送余下的人离开。
当初,她是寻了一个山间盆地练剑而已,如今盆地表面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样子,一条宽阔的通道从地面上斜着向下延伸,人走在其中,脚步声都能引起回音。
通道两侧架着火盆,盆上仍然燃烧着火焰,用的是某种妖兽的脂肪,这东西耐烧,一次能烧一两个月,如果顾斟真不往里添加新的燃料,那么它们最终还是会熄灭。
沿着通道往里走,大约一刻钟后,来到一个巨大的坑洞,这里就是顾斟真最初发现灵石矿脉的地方,当初的感觉跟现在很不一样。
那时候,这地方还是未开采之地,如今这里只剩下开采过后的痕迹。
坑洞没有规则地向数个方向延伸着,每一条小型通道,都曾经是一条灵石矿脉的分支,顾斟真想着自己可能要在这里待很长时间,于是放开神识,将坑洞连同那些通道全都扫了一遍。
当初,她是受到了不同空间的影响,对于位置、距离这些的感知变得模糊,现在这些因素因为采掘灵石矿而消除,因此顾斟真很容易就将所有的通道都探索了一遍。
或许,这还是因为她已经是个金丹期,神识探查的范围更为广阔。
没发现危险的东西,至少目前是这样的。
顾斟真又去处理那些人留下的杂物,她本来打算把那些人生活的气息都清楚,转念一想,要是只有自己一个人在这里,未免太过显眼,于是便作罢。
在所有通道中寻了一条比较宽敞的作为临时洞府,这条通道进深大约二十丈,入口在坑洞底部,外来者一般不会第一眼将注意力放在这里。
拿出一套布阵器具,顾斟真立刻开始布置起来。
除了法阵,还有相应的禁制,洞府内部也进行了简单加固,增加了照明之物,她不喜欢黑漆漆的感觉。
临时洞府确定下来,顾斟真飞身出去,在坑洞底部、顶部两个位置留下禁制,不是那种攻击性的禁制,仅仅起到探查作用,如果有什么东西通过这片区域,她就会知道。
另外,在地面上的入口处,顾斟真特意摆了一套法阵,将入口本来面目遮住,并且告知所有经过这里的人:此地有天逯山门人驻守。
算是一种亮明身份的办法。
这片区域都是天逯山的地盘,少有外来者,顾斟真也不希望被当成外来者,而且她当初作为营地修士外出巡逻时就到了这里练剑,也不知道现在那些营地的巡逻范围是否包括这里,万一来了再起冲突,总是一件麻烦事。
先告知规矩,对方便会掂量利害,不是昏了头的人,不会主动向同门出手。
做完这些,顾斟真又在地面上检查一遍,她其实有点担忧那些巡逻的人会过来,毕竟是一座曾经的灵石矿脉,万一就有无人发现的好处呢?
于是,她又在盆地周围悄悄设了禁制。
刚回到临时洞府,顾斟真就感受到禁制的异动,外头有人来了。
她警惕地出去检查,根据留下来的痕迹判断,对方是在地面上入口处止步,应该是忌惮同门的身份,不好明目张胆地出手。
这样的事发生了几回,都是在地面上徘徊,顾斟真不敢掉以轻心,默默地加强了防御,并且将“石人二号”放出,藏在一个靠近坑洞顶部的通道里。
半个月时间转眼过去,外来的窥探者似乎终于放弃了,顾斟真的生活在表面上恢复了平静。
只是表面上而已。
临时洞府内部并不潮湿,反而给人很干的感觉,石壁冰凉,还有当初开凿的痕迹。
灵石矿脉可不是普通的石头,要将其开凿下来同时又保持其灵性,这是一门学问,有能力开采灵石矿脉的宗门都有自己的一套方法,这些都掌握在少数人手里。
顾斟真当初也是侥幸,她依靠直接吸取灵石矿脉中的灵力突破了瓶颈,顺利结丹,要是换作旁人,恐怕无法阻止灵气的持续涌入,直接灵气爆体而亡。
反正不管怎么说,她都是有一点气运在身上的。
事后,她曾经有一段时间对这件事非常感兴趣,不过没有得出任何有用结论罢了。
体质特殊?自我意志坚定?
不知道。
现在看着石壁上的痕迹,顾斟真猜想着那些人是用什么办法开凿灵石矿的,似乎还是比较原始的方式,不是那种挥一挥袍袖,一座灵石矿就跟着走了。
大概,还是挖煤的样子吧。
想想,顾斟真又觉得好笑,哪怕是修仙了,某些事情还是不能免俗,大约是因为这个修仙世界建立在农业社会的基础上吧。
痕迹上有残存的灵力,通过对这些灵力,还有气息的辨别,顾斟真能在一定程度上还原这里发生过的事,当然,时间跨度太长的可不行,她现在的修为还不够。
经过半天的努力,顾斟真放弃了。
当时负责开采灵石矿的人还用了别的手段,以至于留下的痕迹和气息被抹去很多东西。
难道这是什么保密技术吗?
顾斟真暗暗叹了口气。
她把储物袋里的东西重新检查一遍,部分以前忽视的角落也打开看看,心里大概有了数。
按照目前的情况,她这些身家,包括刚刚从石竹堡营地得到的灵石,可能不足以支撑她进阶元婴期。
保守一点,能用到金丹后期就已经很不错了。
而且,很有可能在金丹后期就耗尽所有灵石和丹药,为了避免发生这种情况,必须早做打算。
现在,顾斟真的身份是执事长老,金丹期的执事长老就是打杂的,每月有一笔灵石和积分入账,原本驻守蛮荒边境的天逯山弟子是按年领取俸禄,后来不知哪一位t长老院的家伙说这样不妥,蛮荒边境伤亡太大,还是按月发放,于是就成了这样。
这点灵石就能买几颗普通丹药而已,又不是实权职务,顾斟真必须另外寻找赚取灵石的方法。
有身份令牌的交易系统在,她仍然在理论上可以跟所有的天逯山弟子进行交易,所以可以淘一点蛮荒边境的土特产,这就意味着要重新回到危险的道路上。
外头那些巡逻弟子已经在四处寻宝了,顾斟真不像他们那么熟悉地形,这个有劣势。
思路卡住了。
顾斟真看了一眼临时洞府内部的情况,想着也住了这些时间,是不是要添置些家具,想到这个,她又想起石竹堡小院里丢弃的物品,想着想着就难受起来,于是晃晃脑袋,略过这个话题。
也不知道会在这里待多久,任何享受生活的东西,都不要拿出来了。
保持随时可以离开的状态。
就这样。
不想打坐修炼,顾斟真再次将目光投向墙壁。
这里有那么多条通道,当初只是用神识扫过去,并没有一个一个通道走进去检查,要不,去看看?
那些外来者之所以徘徊,不就是因为想着这里面还能有什么好东西吗?有没有是一回事,看不看可全在顾斟真一念之间。
于是,顾斟真立刻召回“石人二号”,令其打头阵,先从距离临时洞府最近的通道开始,能进人的她就亲自进去,极少数很小的通道,其实在外头就能看到里面的情况,也不用费那功夫。
就这样检查了大约三分之一的通道,除了当年开采灵石矿留下的痕迹,就是一些沾染了稀薄灵气的石头,聊胜于无。
就在顾斟真失望的时候,忽然听到一个奇怪的声音。
第44章
“沙沙沙——”
“沙沙沙——”
“沙沙沙——”
像有什么东西在摩擦石壁, 声音又尖又细,对人的耳朵绝对是一种折磨。
顾斟真瞬间头皮发麻。
是什么在作怪?
她循着声音找过去,发现声音的来源是坑洞底部的某条通道, 也就是刚才她检查过的地方。
刚才明明什么都没有,是疏忽了?还是后来才冒出来的?无论是哪一种情况,都意味着这坑洞之内不再安全。
“石人二号”在顾斟真的指令下悄悄靠近那条通道, 依靠寄附其上的神识,她确定了那是活物。
顾斟真藏身在附近的通道中,她有一种感觉, 这东西灵智不高, 不过她还是不敢贸然用神识近距离探查,万一打草惊蛇就不好了。
或许是“石人二号”引起了那家伙的注意, 顾斟真听到那声音越来越近,因为她留了一缕神识在“石人二号”身上,这种感觉越发明显。
“砰”地一声,“石人二号”出手了, 拳头打在地面上,打斗的声音随即响起。
从声音判断, 对手并不是一个厉害的家伙。
顾斟真现身之后, 这才看到那东西的样貌。
小鳄鱼的体型,不过不是鳄鱼, 而是拥有十六条腿的蛮荒恶种,因为外貌又有点像蜥蜴,故而得名“十六足地蜥蜴”。
成年的十六足地蜥蜴也就是鳄鱼那么大, 主要靠蛮力攻击, 灵智低下,就是有一个爱刨坑的怀毛病, 总喜欢在地下打洞。
按理说,这东西也不厉害,也犯不着花费大力气去清理,但是每次遇到都会顺手解决,可它始终都还有相当数量,某些建立在地面上的营地如果没有做好防范措施,就有被这家伙钻空的危险。
是像蟑螂一样令人讨厌又生命力顽强的家伙。
顾斟真直接用神识检查了那只十六足地蜥蜴出现的通道,只有一个而已,不用她出手,“石人二号”就已经将之解决。
一股奇怪的味道开始蔓延。
顾斟真弹出一团火球,直接将那只十六足地蜥蜴的尸体烧了,烧灼的味道同样不好闻,她捏着鼻子进了那个通道,重新检查了一遍。
果然,通道尽头多了一个大洞。
刚才这只十六足地蜥蜴应该就是从这里钻出来的。
洞口后面是幽暗的世界,不知延伸到何方,就在顾斟真思考着要不要把这个洞堵上的时候,脑海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把这洞挖开看看?
想到这里,她就莫名兴奋起来,于是一刻也不曾犹豫,就指挥着“石人二号”开始挖掘。
先是将十六足地蜥蜴挖开的洞扩大,到一个人可以站着通过的高度,就继续挖掘扩展,一开始是石壁,没过多久就到了土层,土层松软,速度也更快。
顾斟真注意到,这十六足地蜥蜴挖出来的洞是比较直的那种,没有东拐西拐,这样看起来又像是有目的地挖洞,虽然不知道那家伙是否有这样的智商。
挖出来的泥土,顾斟真直接挥挥手,就用灵力将其送到附近的通道里,太黑,她就拿出照明工具,反正兴趣来了,这件事必须得要一个结果。
像一个指挥手下挖地道的,顾斟真耐心地等待着。
“石人二号”的动作很快,一刻钟后,地道开始向下延伸,神识探查没有发现危险气息,顾斟真命令“石人二号”继续。
挖出来的土壤越来越多,顾斟真不再将它们弄到其他通道,而是就地用灵力揉进两边的土层中,这样还起到了加固的效果。
地道斜斜地向下延伸,空气里多了水汽,顾斟真感觉周围变得潮湿。
扒拉掉一大块土层,出现在顾斟真面前的,是一个篮球场大小的山洞,山洞看起来像是天然形成,石壁上挂着水珠,不过没有长青苔。
踩着柔软的沙子,顾斟真看到山洞里那个小小的湖泊。
为什么说是是湖泊而不是池子?主要是这一汪水周围全是柔软的细沙,像是顾斟真在外头见过的某个湖泊。
明明在这么小的空间里,却给人这种奇怪的感觉,顾斟真有理由怀疑这是一个小型空间。
在周围检查了三圈,没发现其他生物的存在,池水很清,是肉眼可见的干净,最浅的地方刚刚没过人的脚踝,最深处也不过到人的胸口,湖底也非常干净,能看清楚鹅卵石表面的纹路。
最重要的是,这里灵气充沛,堪称灵池。
顾斟真还是觉得改口称之为“灵池”。
她没有找到十六足地蜥蜴挖出的其他洞口,就好像这家伙是突然冒出来似的,这就从另一个层面证实这个灵池所在之地,是一处小型空间。
蛮荒边境地下很多这样的存在,此前也发现了不少,能从中得到好处的案例是少数,大部分人都是被这种小型空间误导,为此耗费大量时间精力。
顾斟真在灵池周围布下禁制,接着就让“石人二号”从灵池边缘下水,随着“石人二号”一步一步迈入池水当中,来自灵池的灵气也将之滋养,“石人二号”表面发出淡淡的灵光。
当“石人二号”从灵池这一边一直走到灵池中部最深处,并且从另一头上岸后,顾斟真就决定亲自试试。
她先是用手触碰了灵池水,是那种偏凉的水温,能受得住,于是缓缓下了水。
这时候,她周身形成了一道防护罩,并不会直接触碰到灵池水,而走到灵池中部最深处的时候,还是能感觉到来自灵池中的灵气缓缓渗入体内,那温和的力量散入四肢百骸,是顾斟真熟悉的感觉。
这里的灵气可以助她修行!
有了这个,顾斟真就不用发愁在这蛮荒之地从哪儿才能弄来足够的灵石,每天在灵池里待着,就能吐纳天地灵气,修炼速度自然就上去了。
真是个好地方。
上天果然知道眷顾她的。
就在顾斟真思量着要不要现在就开始泡灵池,外面的禁制一再示警,她不得不放下这里的事,赶紧沿着来时的路出去。
快到通道和新挖的地道分界线时,她果断留下三道禁制,将后面的情况遮掩,免得有人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突然闯进来。
从坑洞底部飞上去,沿着宽阔的通道来到地面上,顾斟真听到打斗的声音,这个距离完全在肉眼可见的范围之内。
是天逯山的弟子正在跟另外一群人斗法。
“驻守流石川的道友,在下是天逯山徐宗悼,奉命外出巡逻,遇到这群擅自闯入蛮荒边境妄图过界的散修,还望道友出手相助!”
开口说话之人语速又快又急,吐字倒还清晰,不t但顾斟真能听清楚,就是附近有什么人路过,也能听得清清楚楚。
他是不是认为这里有很多帮手啊?
顾斟真心里暗暗翻了个白眼,她打量着交战双方,天逯山这边以徐宗悼为首,就一个金丹期带着一群筑基,而对面一共五人,全都是金丹期,看面相就不是正直忠厚的家伙,倒像是不择手段的邪修,出手也是狠辣,功法方面透着一股子邪气。
然天逯山这边竟然也能勉强支撑,只因那五个金丹期无一例外,身上都带了大小不同的伤,看来这一路走来很是辛苦,正因为彼此知道情况,所以那五人并无死斗的意志,只想着脱身离开,才会被一个金丹期带着一群筑基给挡住了。
这时候,只要天逯山这边来了靠谱的援助,事情便会有结果。
顾斟真思量片刻,看到徐宗悼艰难地应对那五人,便提剑前去帮忙。
徐宗悼不料看到顾斟真,而且只有顾斟真一人前来相助,心中难免失落,转念一想,顾斟真在蛮荒活着的时间比他要长许多,便又冷静下来,待顾斟真抬手将对面一人扫落,他又震撼不已。
金丹期的顾斟真,出手可比当年筑基期的时候利落的多了,而且那剑的威力,带着浓重煞气,这是手上沾了多少蛮荒恶种的血?
来不及细想,一柄飞剑已经到了面前,徐宗悼一个侧身勉强躲过,胳膊上还是被剑气划开一道口子,血珠快速往外冒着。
因为顾斟真的加入,这场战斗并未持续太久,她将那五人活捉了送到徐宗悼面前,然后一脸期待地看着。
也许顾斟真本人并没有意识到她此刻的表情,但是徐宗悼绝对是明白了。
一包灵石从徐宗悼手里飞出,“多谢顾道友出手相助,在下感激不尽。”
顾斟真接过灵石,注意到灵石的数量,面上表情果然好看了许多,眼神示意那五个俘虏,“这些人要怎么处置?”
徐宗悼回答道:“擅闯蛮荒边境,妄图过界,应当押回石竹堡营地,处以极刑。”
以前顾斟真也见过类似的事,不过那时候被抓到的可是合体期,而不是小小的金丹期,于是又问:“难不成这里成了探宝之地,人人都向往?”
徐宗悼苦笑一声,“修士与天争一线生机,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说话间,援兵来了。
第45章
顾斟真也不与他们多说, 转身退回了坑洞之中。
“这五人流窜多地,可算是将他们抓住了,徐兄这次功劳不小。”
“并非在下一人之力, 同行的诸位道友,还有驻守此地的道友也曾出手相助。”
“驻守此地?这里不是流石川灵石矿脉吗?听说是废弃了?”
“完全废弃尚且不至于,石竹堡营地不是派人过来驻守了吗?”
“那也就是做做样子, 这地方能有什么好东西?我也听说了,前段时间甚至有那不安分的悄悄摸过来,想要瞧瞧这里还有没有残羹剩饭呢。哼, 大事不出力, 小事整天想着占便宜。”
“将这些人押回去,路上还要有劳道友相助。”
“那是自然, 能帮上徐兄的忙,求之不得。”
那些人走了以后,顾斟真又出去打扫了一番战场,捡了几把灵性损失大半的飞刀, 稍微处理一下,也还能充作法阵的布阵器具。
地面上原来的禁制因为斗法坏了一部分, 她花了点时间将之修补, 考虑到这一带应该仍然是天逯山弟子巡逻的范围,于是仅仅将禁制布置在盆地范围之内。
做完这些, 顾斟真并没有立刻返回临时洞府,而是在坑洞大厅盘腿坐下,就这么过了三天, 风平浪静, 期间并无一人前来盘问,倒是有一队巡逻的弟子路过附近, 但也没有停留。
心下达定。
顾斟真起身前往发现十六足地蜥蜴的那个通道,看见当日留下的痕迹,她想了想,不动声色地将挖地道弄出来的泥土清理掉。
走到通道尽头,进入地道范围,顾斟真小心翼翼地前行,同时留意着周围的情况。
地道里没有光,她也没有拿出照明工具,就在这黑暗中,依靠五感和神识,依旧能将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一直走到那个灵池所在的洞窟,一切看起来跟她上次离开的时候没什么变化。
“石人二号”站在灵池中,池水淹没了小腿以下的部分,这是顾斟真特意做的安排,她想知道这灵池水到底能到何种程度。
单从外观上来说,没什么,不过用神识探查之后可以发现,“石人二号”的灵性已经有细微的增加,这就跟一件天材地宝受到灵气滋养是一样的道理。
没发现有害的地方。
虽然有点谨慎过头了,顾斟真还是愿意这么试一试,在她能做这些事的时候,尽力去尝试。
不是每一次慎重都能达到想要的结果,顾斟真愿意将之变成某种体验。
有时候,甚至会变成强迫症,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走进灵池中,顾斟真开始修炼。
因为流石川灵石矿脉已经采掘殆尽,这里在执事长老们看来早已失去价值,所谓“驻守”不过是安置顾斟真而已,所以不会有什么实际性的公务,当然也不会有什么例行检查之类的事。
总之,倒也是得了某种程度的清闲。
而十六足地蜥蜴事件之后,这里也没有再出现其他的蛮荒恶种,或许是清理得太干净了,又或者这里本来就有什么特殊的,反正理由不重要,这样的结果对顾斟真来说就是莫大的好处。
时光匆匆流逝,又一个二十年过去。
这一天,顾斟真在灵池中睁开眼,吐出一口浊气,望着仍然清澈的灵池水,轻轻叹了口气。
灵池水还在,灵气却已枯竭。
此地灵气枯竭,却并非完全消失,而是转移到顾斟真身上,在这二十年间,顾斟真一直吸收着灵池中的灵气,因为没有涉及到天地灵气循环,最终成了这副模样。
走出灵池,踩着柔软的沙子,顾斟真久违地感觉自己又到了湖边海边,虽然面前这个地方只是一个不见天日的洞窟而已。
“石人二号”静静地立在一旁,察觉到此地的修行会直接将灵气吸走,顾斟真心中有了算计,便不打算让“石人二号”继续吸收灵池中的灵气。
傀儡是作为工具存在的,顾斟真更多时候还是更在意自身的修行。
现在,她已经触摸到金丹期的天花板,修为到了金丹后期,距离结婴只有一步之遥。
不枉她二十年苦修。
只是,接下来这一步要如何走下去,顾斟真还得再做打算。
此前她没有料到事情会如此顺利,灵石一直是省着用,到了非用不可的时候,这才会拿出来,所以并未提前购买进阶元婴期的丹药,相关的资料倒是收集了一些,不过都是那种稍微打听一下就能知道的。
身份令牌的积分系统有进阶元婴期的参考资料,包括天逯山对于这个阶段的修行指导、前人笔记等,只能用积分兑换。
顾斟真看了一眼余额,心想那些人总算还有一点良心,除了金丹期执事长老的俸禄,驻守此地也算作公务,按照驻守营地的标准给了积分奖励。
要兑换那份资料是够的,但也只是如此而已。
交易系统上还可以用灵石跟其他人交换,这些年随着蛮荒这边的产物越来越多,天逯山身份令牌这个交易系统越发混乱,除了交易诚信大大下降,还有远距离传送也会有很小的概率出现失误,尤其是受到空间干扰的时候。
顾斟真思前想后,还是用积分兑换,并且忍着肉痛的心情不去看余额。
为了避免传送时出现问题,顾斟真特意退出灵池所在的洞窟,回到临时洞府,在那里她有使用过身份令牌的交易系统,是可以正常传送的。
不过,当顾斟真看到那一片薄薄的玉简时,还是忍不住想自己积攒了那么多年的积分,就换了这么一个东西?
她将神识浸入玉简之中,很快便看到相关内容,是她想要的东西,十分详尽,某些之前困扰她的问题,也在这些资料里得到解答。
顾斟真并不是第一个踏上修行之路的人,不需要披荆斩棘开辟新的道路,前人的经验就足够她走很远了。
有时候很多想不明白的事情,不如多多向外界寻求答案,毕竟你如今苦恼的事,前人或许早就苦恼过了,你如今找不到的答案,而前人或许已经有几百上千种解t决办法,甚至还试出了最有效、最便捷的那一种。
以前听到这些话,她并不在意,现在终于有了切身体会。
一切的问题,都会有解决办法。
顾斟真坐在临时洞府的石床上,猛地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整个人因为疼痛清醒了一些,但困扰她的事情仍然还在。
按照那片玉简上的说法,进阶元婴期就是一个“丹破婴出”的过程,从字面意思解释,就是金丹如同鸡蛋壳一般破开,属于顾斟真的小元婴从中飞出,从此作为顾斟真的一部分存在。
当元婴出现,顾斟真就是所谓的“元婴期”了。
这并不是什么很难理解的事。
至于用丹药冲破瓶颈,达成“丹破婴出”的效果,她从前冲击瓶颈期也做过类似的事,举一反三,也不难理解。
最难办的还是另外一件事。
按照前人笔记的说法,丹破婴出之后,新晋元婴期将处于极度虚弱的情况,需要天地灵气灌注体内,方才能够维持元婴不散,之后更是需要徐徐巩固修为,这是一个必须而且不能着急的过程。
这也就意味着,顾斟真冲击元婴期的时候,需要一个绝对安全的环境,还有,至少一个能保护她安危的护法。
“石人二号”现在用来打杂而已,用作这种场合,是远远不够的。
要找护法,得是信得过的人,安乙弦可以,王鹿叁也可以考虑进行利益交换,问题是这两个人都是金丹期,恐怕起不到太大作用。
顾斟真仔细回忆天逯山官方的文书,如果是在天逯山二十四峰之内,像这种情况可以申请传功殿长老的帮助,大家也默许这套规则,问题是在蛮荒边境这里,不存在类似的制度。
由蛮荒边境大大小小营地构成的天逯山领地,某种程度上相当于天逯山第二十五峰,已经产生了自己的规则。
在这里要找护法,只能自己找熟人。
至于安全的环境,必须得是灵气相对充沛的地方,如石竹堡营地那般,不过顾斟真一直没有听说也没见过谁在石竹堡营地突破一个大境界,况且她现在的身份能否动用石竹堡营地的资源,根本就没有把握。
她利用身份令牌的交易系统,悄悄打听着,费了好大功夫,倒是得了些消息。
没有过硬的关系,借用石竹堡营地这样的地方作为冲击元婴期的地方,是要被秋后算账的。
可以尝试去蛮荒边境之中某些灵气稍微好一点的地方,这样就是太危险。
返回天逯山是少数人的特权,最常见的办法,还是以“告假”的方式,暂时离开蛮荒边境,到达最近的人族聚集地,使用那里的天地灵气,然后赶在规定时间之前回来。
蛮荒边境和靠近蛮荒边境的人族聚集地,在某些层面是非常相似的地方,比如说秩序。
这是个难题。
第46章
一个阴天的下午, 顾斟真以“述职”为名,来到石竹堡营地。
多年以后故地重游,只有一种非常陌生的感觉。
见了管事的长老, 双方都是敷衍几句,也没什么要紧的话,反正顾斟真保住了继续驻守流石川的位置。
她其实是想见安乙弦, 打探一下消息,结果没有找到人,听对方的同僚说, 安乙弦现在非常受重用, 如今又闭关了,不久的将来大概是要准备进阶元婴期。
“这位道友, 待安道友出关,要不要我替你说一声?”
“不用了,多谢,原本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
顾斟真转身出来, 或许是炼器师太过安逸,居然隐隐有了当初天逯山岘灵峰那种氛围, 不知道这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她放慢脚步, 走在石竹堡营地的大道上,这里天地灵气运转有序, 如果不是提前知道此地就在蛮荒之中,恐怕要误以为是什么洞天福地。
如果能在这里准备结婴的事,外部环境是绝对够了的。
按刚才那人的说法, 倘若安乙弦能够结婴, 顾斟真应该也可以沾沾光,不过凡事不能总是想着靠旁人, 那样会打乱自己的计划。
顾斟真还是想用自己的办法解决问题。
到底要怎么样呢?
她身上还有什么值得利用的价值?
就这样想着,又来到石竹堡营地的广场上,这里还是像当年一样,摆摊的人不少,闲谈的人也不少,只是熟悉的面孔少了,陌生的面孔大大增加,而且售卖的物资也从单纯的蛮荒产物到兼售正常的丹药、材料等,越发像个小型集市。
顾斟真逛了一圈,发现这里的物价贵得离谱,转身就往人少的地方去。
她既然是回来“述职”的,那就不能待太久,就这么离开又不甘心,于是顾斟真心中暗暗祈祷着:要是这时候给她一根救命稻草就好了。
有时候,真的是心想事成。
“顾斟真?”
听到一个有点熟悉的声音,顾斟真下意识转身,然后就看到一张严肃刻板的脸。
韩临绛,元婴期,曾经帮助过顾斟真。
“韩前辈。”
顾斟真躬身行礼,不知为何,她现在见到此人莫名地高兴,就好像有什么好事要发生。
韩临绛则打量着顾斟真,问:“金丹后期?”
这说的是顾斟真的修为。
基本上只要相差一个大境界,境界高的那一方看透境界低的一方修为,是很正常的事,况且顾斟真也没学到什么隐匿修为的本事。
“是。”
顾斟真应了一声,从对方的面部表情看,这个修为应该是有一点分量的。
但两人算不上有什么交情,而且就之前几次见面来说,更多是韩临绛作为上位者,对下位者的某种施舍而已。
所以,顾斟真心里也没底。
同样的,韩临绛也像是在思考着什么,她环顾四周,忽然问:“你现在可是自由身?”
顾斟真不解,疑惑地望着对方。
韩临绛便说道:“蛮荒边境之中,天逯山领地范围之内,你可有自由行动的权力?”
顾斟真老老实实地回答:“晚辈如今在流石川灵石矿脉旧址驻守,那里只有晚辈一人。”
韩临绛像是松了一口气,“那不是什么要紧的地方,既如此,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元婴期的执事长老当然有自己的住处,顾斟真倒也不怕在这里遇到什么杀人夺宝的事,坐下之后,就静静地等待下文。
从客厅的布置来说,韩临绛应该属于苦修之士,至少,也不是那种爱慕奢华的。
“有几个同门邀请我去探一个秘境,一个元婴期带一个金丹期后辈,我在找一个合适的金丹期,正好看到你,有没有意向?”
这时候,韩临绛说话还是当初第一次在天逯山岘灵峰传功殿那种感觉,像是一个干了很多年的班主任在找学生谈话。
这种邀请通常是小说中配角工具人来找主角,然后主角好处全收的那种,顾斟真一瞬间有点恍惚。
拒绝的话,那恐怕不行。
答应下来,顾斟真没法儿立刻开这个口。
她甚至在想,韩临绛是不是找不到人了,所以才在路边随手抓了一个曾经见过面、算是认识的晚辈?
按照顾斟真有限的信息,她觉得韩临绛第一个属意的肯定是那个徐闻昭,只是现在徐闻昭的修为未必能达到她的要求罢了。
那么,顾斟真的价值是什么?
看到顾斟真的迟疑,韩临绛并没有暴怒什么,而是解释道:“我也是剑修,你也是剑修,虽然上次建议你另寻出路,不过底子应该还在吧?”
顾斟真不答,算是默认了。
韩临绛道:“你应该也是到了瓶颈期,这样吧,只要你跟我走一趟,不但秘境所得宝物分你一部分,而且,结婴的时候,我可以在石竹堡营地给你挑一个安全的地方,如何?”
这是非常诱人的条件,当然也会非常危险,这世上并没有白拿的东西。
顾斟真心动了。
“请问韩前辈,我是要做什么?”
“探索秘境,当然需要帮手,你做我的帮手,需要你出手的时候,不可以退避。”
“好。”
顾斟真答应下来。
关于此次秘境探险的更多信息,韩临绛并未透露,只是约定了出发的时间和集合的地点,再三告诫要保密和守时。
到了那一天,距离石竹堡营地五六百里的土坡上,寸草不生的地方t,站着五个人。
其中两人是顾斟真认识的,一个是韩临绛,一个是徐宗悼。
“我说韩道友,你约的帮手怎么还没到?难道是反悔了不成?”一个体型肥胖的中年人如是问道,徐宗悼恭恭敬敬地站在他身后。
“还没到约定的时间,也不算迟到吧。”韩临绛语气冷淡,心中也是大为不悦,在场几人为了谨慎起见,都是提前到来,没想到一个小小的金丹后期竟然敢踩点过来。
另外一个眼神阴郁的元婴期冷眼瞧着,很有看热闹的意思,只是他这个人实在不像是那种会凑热闹的,倒像是随时准备杀人。
在约定的时间到来时,顾斟真也出现在众人视野当中。
“韩前辈。”
顾斟真径直走到韩临绛面前,心里却有一种不好的感觉,尤其是在看到徐宗悼之后。
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顾斟真,原本是岘灵峰弟子,多年前来到蛮荒边境,对这边也算是了解。”
韩临绛介绍完顾斟真的身份,又给顾斟真介绍在场其他人,顾斟真一一行礼致意。
这次探险的发起人名为徐继宿,元婴期,是徐宗悼的长辈。
另一伙人来自贾家,一个元婴期的贾道岸,眼神阴郁,带着一个金丹期的贾兴屿,应该出自顾斟真所知道的那个贾家。
因为在听到顾斟真名字时,无论是贾道岸还是贾兴屿,看向顾斟真的眼神都有微妙的变化。
顾斟真的压力更大。
韩临绛到底是知道还是不知道,或者她根本不在意顾斟真的感受,就这么把人带过来。
顾斟真心中不悦,脸上仍然作出平静模样,其实她应该清楚的,这只是一场利益丰厚的交易而已,就算捏着鼻子也不得不进行下去。
没办法,谁叫她真的有求于人?
人到齐了,也没什么废话,徐继宿带路,众人各自驾驭着飞行法器,沉默地前行。
顾斟真跟韩临绛保持着一个微妙的距离,这样既能表明她跟韩临绛是同一阵营,又能保持安全距离,可谓若即若离。
韩临绛当然发现了顾斟真的小心思,她并不在意,相差一个大境界的修士之间,若非关系亲密之人,相互之间就只能谈实力。
只是一个临时组合而已。
众人在蛮荒边境的土地上飞行了一千多里,途中也看到巡逻的天逯山弟子,也有上前盘问的,都是徐继宿去应对。
外出巡逻的不仅仅只是各个营地的低阶修士,还有元婴以上,乃至于大乘期那种高阶修士,并不是什么时候都能回避。
这样的巡逻密度,顾斟真都觉得稀奇。
在这种情况下,那些外头来的人是怎么隐匿身形混进来的?又是怎么躲过层层盘查、一直跑到屏障附近?那些能过了屏障到达蛮荒另一边的家伙,也可以说是自带大气运的神人了。
这条路也是顾斟真没走过的,她留着着地面上的情况,天地灵气能够自行运转的小块土地很多,绿色植物也并非罕见,只是终究比不上蛮荒之外的地方。
在这样的地方准备结婴的事,灵气肯定不够,还得是石竹堡营地。
路上几乎没有遇到蛮荒恶种,可见这些年的清理富有成效。
徐继宿带头落在一处裂谷上。
说是裂谷,主要是因为在大地上撕裂的口子太大,从高空看到已经是震撼人心,落在地上,恍惚间以为自己在某个山谷,不曾看过全貌并不会知道自己的真实处境。
裂谷的地面也不是平整的,表面上沟壑纵横,一不小心就有掉下去的危险。
徐继宿双手掐诀,撤去障眼法,一个深坑就出现在众人面前。
第47章
这个大坑是个不规则的形状, 像是在某次交战中被法宝炸开的,周围隐约还有灵力波动,甚至有可能存在此前大战的痕迹, 顾斟真不动声色地观察着。
徐继宿带头飞下去,徐宗悼紧随其后,然后是韩临绛, 作为跟随韩临绛而来的金丹期,顾斟真看了贾家人一眼,默默地跟了上去。
贾道岸是最后一个进入坑洞中的人。
坑底也是不规则的地面, 土壤中夹杂着碎石块, 不小心磕碰一下能见血的那种。
顾斟真站在坑底,这个距离还能看到天上的太阳, 阳光落在眼前,她看到徐继宿抬手施法,仍然用障眼法将上面的洞口遮掩住。
坑洞底部连着一个地下通道,四面都呈现出不规则的形状, 看起来不像是人工修建,顾斟真走的小心翼翼, 时刻留意着各方面的动静。
另外几人同样显得异常警惕。
危险, 应该是从下到这个坑洞就已经开始了,会是什么呢?
顾斟真找不到答案?
在这样的氛围当中, 也不好多问,于是众人皆沉默地沿着地下通道往前走。
通道里没有光,空气从干燥逐渐变得潮湿, 通道的走向也逐渐向下, 最后来到一个天然形成的地下坑洞之中。
顾斟真一眼就看到地面上的符文,那是一个传送法阵, 不过不完整,看起来是因为什么原因被破坏了。
徐继宿在这里停下来,“诸位,这就是在下发现的秘境入口,只需要将这个传送法阵修复,就可以到达秘境。”
显然,在这之前他从未交代过这件事,不知情的人纷纷露出不满的意思。
贾道岸冷声道:“徐道友,我是信任你的为人,这才答应走这一趟,可你这样说,未免太没有诚意了。”
徐继宿笑呵呵地说道:“我的人品就是招牌,从来没有要砸自己招牌的意思,关于这个传送法阵,请大家再仔细看看。”
于是,众人都看过去。
顾斟真对传送法阵了解不多,她只是在很少的情况下用过别人的,乍一看,只觉得这些符文跟以往见过的有些不同,具体是哪里不同,一时半会儿说不上来。
她注意到,徐宗悼脸上也出现了类似的困惑,于是心头一惊:难道同为徐家人,徐宗悼也不知道内情?
这就有点麻烦了。
贾道岸仔细看过之后,不说话,而是望着韩临绛,视线又挪到顾斟真身上,最后还是问韩临绛:“韩道友怎么看?”
韩临绛沉默着,视线转到徐继宿身上,“少打哑谜,有话就说。”
徐继宿嘿嘿一笑,抱拳道:“二位仔细一瞧就该明白,这可不是寻常的手法,这样的传送法阵,可是相当有年头了,刚好,在下得了一个消息,此传送法阵正是通往某个秘境的入口,虽如此,也没有十成把握,这才请各位帮忙。”
韩临绛道:“修补传送法阵,我可不会。”
贾道岸也道:“若要我等在此事上出力,可就不是原先说好的价钱了。”
徐继宿笑笑道:“只要二位不怀疑在下的人品,这事当然由在下来做。”
三个元婴期之间的对话,完全把三个金丹期当成了空气,当然了,顾斟真几个人也老老实实当透明人,前辈没把话问到自己身上,就绝不搭话。
得到同伴的谅解之后,徐继宿便开始修补传送法阵,顾斟真目不转睛地瞧着。
只见徐继宿拿出一张图纸,反复比对之后,就拿出一件类似于匕首的法器在地面上刻画着,随着地上符文变得完整,一道灵光闪过,原本死气沉沉的符文,瞬间就“活”过来了。
那是一种感觉,就像是一件死物,突然有了灵性。
徐继宿擦着额头上的汗珠,补全传送法阵对他的灵力消耗不小,脸色都苍白了一些,不过很快就恢复如常。
顾斟真暗暗感叹:不愧是元婴老怪,这副模样分明是故意露出来的,再看另外两个元婴期脸上那不在意的样子,这些吃过见过的老家伙果然不好惹。
“好了好了,让各位久等了。”
徐继宿用一种略带歉意的语气说道,随即拿出五枚灵石,按照五行属性原则分别放在传送法阵的不同位置,然后招呼大家站在传送法阵之中。
顾斟真跟着韩临绛站了上去,她原以为是这位前辈不肯跟她多说,现在她开始怀疑这位韩前辈知道的也不多。
一个很久没有使用过、不知道是否安全的传送法阵,就让三个元婴期、三个金丹期这么赌上一切,顾斟真恍惚之间,想起一个问题:若是另一边的传送法阵无法正常使用,那么这些人会被传送到哪里去呢?
留在时空t缝隙里吗?
还是随机掉落在某个未知的角落?
又或者直接被传送法阵压缩,成为永不见天日的“饼”状物?
以上这些猜测都没有发生。
短暂的眩晕之后,顾斟真知道那是长距离传送带来的不适,她快速调整状态,重新看清楚周围环境,发现已经身处一个陌生的山洞之中。
山洞给人一种破旧的感觉,阳光照进来,照亮了正在结网的蜘蛛,蜘蛛是很普通的那种,就跟顾斟真上辈子记忆里的一样。
贾道岸皱眉道:“徐道友,若是我们被传送到蛮荒之外,可是要被追究责任的。”
顾斟真心头一惊,难道身份令牌还有定位功能?
是了,既然可以远距离传物,拥有定位功能不也是很合理的事?
大意了。
徐继宿不答,快步走到洞口,其他人立刻跟上。
顾斟真看到外面的世界,整个人都呆住了。
有人见过满是碎片的天吗?
顾斟真现在就见到了。
外面是一个天上支离破碎、露出深邃黑暗,但是大地上生机勃勃的世界,这个世界以这副模样不知维持了多久,反正,继续永久维持下去的可能性是不存在的。
这是一个迟早要塌陷的世界。
顾斟真竟然见到了世界崩溃的样子。
贾道岸的不满已经完全收起来,换上郑重的表情,“这是一个残破的小世界?”
徐继宿兴奋地说道:“不错,据在下得到的可靠消息,这是蛮荒之中的残破世界,有前辈曾经到这里来过,满载而归。”
“满载而归”这个形容,足够勾起人的兴趣。
顾斟真却高兴不起来,倘若真的有那么好,徐继宿为什么不一个人来?独吞不好吗?叫上另外两个元婴期,不就是为了分担分享吗?可为什么还要再叫上三个金丹期?
之前顾斟真想不明白,现在有了更为具体的猜测:炮灰。
探路的炮灰,冒险的炮灰,金丹对上元婴并没有胜算,所以哪怕到时候并不愿意,也得冒险上,就是这么一个简单的道理。
前途突然就变得黯淡起来。
顾斟真默默鼓舞自己:如果她是主角,那么跟着主角去探索秘境的家伙,才是真正的倒霉鬼。
没事的,不要紧。
众人在残破世界中飞了一段路程,很快便看到一个经历过大战的仙门所在,原本建在山间的精美建筑只剩下断壁残垣,随处可见尸骨残骸,地上散落的各种各样的法宝,大部分是已经损毁的那种。
显然,已经有人打扫过战场了。
“各位,请随我来。”徐继宿一句话就阻止众人停下来的心思,他果断地走在前头,就像提前知道路线,带着人穿过一座有一座如同宫殿一般的废弃建筑。
顾斟真一路上悄悄观察着,昏暗的天色下,这里的建筑风格跟她在天逯山上见到的差不多,那些尸体上的服饰也是如此,不可能是不同世界的人们审美一致,只能说是文化的互相影响。
看着徐继宿熟门熟路的样子,顾斟真都怀疑这人跟这个残破世界的人有联系,不过既然没有人提出这个问题,她也就只能把话放在心里。
徐继宿最后停在一座破碎的大殿前面,他挥一挥袍袖,就清理掉地面上的残渣,然后一番搜寻之后,来到大殿东部的地面上,一道法诀打上去,将地基都给掀起来。
于是,一面六尺见方的黑色石板就出现在众人面前,看起来是相当不起眼的存在,却能够隔绝神识,而黑色石板上有三个小凹槽,如同锁孔一般。
徐继宿将三块灵石拿出来,分别放在三个小凹槽上,“贾道友,韩道友,这三处地方,我们一人控制一处,只需要往其中源源不断输入灵力,石门便会打开,石门背后的东西,需要三个金丹期进去拿回来。”
停顿片刻,徐继宿又解释道:“此地特殊,只有元婴期在外面,才能保证石门一直打开,一旦石门关上,进去的人就出不来了。”
顾斟真感觉到不可思议,原来不是探路的炮灰,而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炮灰。
反正不管怎么样,在外面的元婴期都会有保命的办法,真正危险的是进入石门之内的人,一旦外面的人停止输入灵力,那么一切就结束了。
好歹毒的设计。
顾斟真看向另外两个金丹期,那二人都属于自家元婴期的子弟后辈,而她,只是韩临绛拉来的临时工。
第48章
临时工要有临时工的自觉, 再怎么样,韩临绛也是许诺了报酬的,没有搏命的功夫, 哪来的酬劳?顾斟真这样安慰自己。
在徐宗悼作为徐家人第一个跳下去以后,顾斟真便紧随其后。
石门背后,并非什么幽深黑暗的世界, 而是一个灵气升腾的药园,只不过这药园由于种植冰属性的灵药,整个看起来冰天雪地, 连呼出的气都带着冷意。
徐宗悼站在药园前, 沉默的样子,像是在思考该从哪里先下手。
顾斟真默默拉开二人的距离, 并且判断贾兴屿进来以后的位置,果然跟后者也保持着微妙距离。
“这里的灵药年份都在千年以上,是不可多得的冰属性灵药,此物不可以直接接触, 需得使用特制的灵药袋。”说罢,徐宗悼便拿出三个灵药袋, 自己拿着一个, 分别给了顾斟真、贾兴屿各一个。
贾兴屿冷眼瞧着徐宗悼,“还以为徐道友什么都不知道, 原来是早有准备。”
徐宗悼自动忽略这个话题,反而提醒道:“冰属性灵药气息特殊,一旦沾身, 很长时间都不会消散, 二位切记,不要想着藏私。”
贾兴屿脸色一沉, 却对顾斟真道:“顾道友,你听听,这说的是什么话?”
顾斟真默默退开一步,表示自己并不参与这种争斗。
贾兴屿自讨没趣,不由冷哼一声,“赶紧的吧。”
灵药园不大,不过一亩地,分割成数个小的方块田,每一个方块田里种植着数目不一的灵药,至少有一株主苗,还有主苗衍生出来的幼苗,方块田表面还有禁制灵光作为保护,要想拿到灵药,需得先破坏外头的禁制灵光。
对于金丹期来说,这也得花费不少功夫。
果然不是容易办的差事。
顾斟真挑了一块距离自己最近的方块田,里头的灵药长得挺像多年生的辣椒树,绿油油的,不过不开花结果长辣椒,她一道法诀打在表面的禁制灵光上,由反弹回来的力道,估摸着要多大的力量才能顺利将之破坏,而不至于伤了里头的灵药。
余光一瞥,那边的徐宗悼虽然拿出来灵药袋这种有所准备之物,但进展并不太顺利,法宝未能击碎禁制灵光,所以在不断尝试着。
贾兴屿则是有意跟徐宗悼比试速度,一上来就用火攻,结果直接被寒气反弹,火苗窜到眉毛上,得亏他反应极快,直接侧身躲了过去,饶是如此,身上法袍还是被烧黑了一块。
这寒气果然不可小觑,顾斟真心里暗暗有了主意。
从取第一株灵药开始,三人都受到不同程度的打击,也就没有了一开始的攀比轻视之心,纷纷拿出自己的本事来。
顾斟真最终还是选择用剑术解决问题,她没有什么天材地宝,有的只是用身份令牌交易系统购买的佩剑,即便如此,划破禁制灵光的那一刻,还是引起了旁人注意。
贾兴屿的表情可谓最有趣。
顾斟真默不作声地继续行动,当整个灵药园被清空,徐宗悼领头,顾斟真跟在后面,贾兴屿最后,三人依次出去。
徐继宿看到三个灵药袋,脸上的笑容堆了起来,立刻重新分配比例,自己拿了一份,贾道岸、韩临绛各一份。
顾斟真心中暗暗对比着,猜测宝物的分配应该是徐继宿四,贾道岸、韩临绛各三,金丹期的酬劳,应该是由所追随的那个元婴期决定。
贾道岸掂量着手里的灵药袋,缓缓说道:“这些冰属性的灵药的确珍贵,不过,若是只有这些,未免也太费周章了。”
显然,是对所得并不满意。
韩临绛则默不作声,不过她的表情可以说明是跟贾道岸持有类似的态度。
要说动两个元婴期,仅仅只是有这一点点利益,是不够的。
顾斟真回忆着韩临绛给的条件,暗暗估摸自己能得到的酬劳会不会打折、又会打几折。
“当然不止这些。”徐继宿脸上挂着笑容,“还有几处地方,应该能得不少收获。”
说罢,仍然是t徐继宿在前面引路,这次来到一个像是废弃丹房的地方,碎裂的丹炉滚了一地,还有已经失去灵性的残渣,风一吹就不见了。
如之前一般,徐继宿很轻易就发现了藏在地下的暗门,这次他手里并没有钥匙,“各位,我们同时攻击这扇门,不要留余地。”
于是,在场的六人分别站在不同的位置,随着徐继宿一声令下,同时拿出各自的手段攻击那扇暗门,顾斟真虽然用了剑,却没有使用全力,她暗暗观察其他人,发现果然是各怀鬼胎。
信任,从来都是一件难得的事。
随着暗门表面灵光闪动,“咔嚓”几声细碎响声,暗门表面出现裂纹,裂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大,最终完全碎裂,一个洞穴出现在众人面前。
在徐继宿的示意之下,徐宗悼上前查看,只是他刚刚靠近,那洞穴中便飞出一道红光,其他人见状,纷纷出手抢夺,顾斟真却下意识后退。
最后,那东西落在徐继宿手里,贾道岸失之交臂,大为遗憾,韩临绛仍然是沉默着。
“此物乃地火之灵,看来是此地封闭已久,就连这炼丹用的地火都成了气候,了不得,了不得。”徐继宿面上得意,“二位不必心急,且看看这下面还有什么。”
这次,徐继宿第一个带头跳了下去,贾道岸紧随其后,韩临绛对顾斟真说了一声“你跟我来”,同样跳了下去。
顾斟真看了一眼另外两个金丹期,选择听从韩临绛的吩咐。
说是洞穴,其实更像是一个地窖,不,是地下密室,是那种丹房的构造,不过只有一个丹炉,炉火依然默默燃烧着,哪怕地火之灵已经被收走。
丹炉的盖子是封闭的,三个元婴期见了,脸上都有所动容,不过还是先对周围的环境进行检查。
“看来,好东西都在这丹炉里了。”徐继宿说着,丹房里其它东西他也看不上。
“此物年代久远,恐怕都成精了。”贾道岸目光火热,盯着丹炉反复查看。
“打开之前,该做好万全准备。”韩临绛提着佩剑,语气冷淡地说道。
这三个元婴期一番合议,就有了打算,三个金丹期无事可做,徐宗悼保持着后辈的本分,贾兴屿则静静盯着丹炉方向,顾斟真靠墙站立,这个位置距离出口最近。
三个元婴期同时出手,丹炉打开的瞬间,有丹丸想要趁机飞出来,结果先后落入人手,顾斟真悄悄数着数,一共五粒丹丸,都是已经产生灵性的那种,莫说元婴期,就是修为再高一个境界的化神期来了,也免不了要眼热心动。
顾斟真承认自己开了眼界。
几个元婴期快速商量着宝物的分配,有了结果之后,徐继宿摆摆手道:“这里其他东西,就给三个小辈吧。”
丹药、丹炉、成了精的地火都已经被元婴期拿走,丹房里剩下的,实在不值什么,另外两个元婴期也没有异议。
顾斟真莫名产生了一种跟在大佬身后捡垃圾的感觉。
徐宗悼自觉承担起三个金丹期领头羊的角色,将丹房剩下的东西收集起来,无非是些炼丹剩下的辅料,被收走了地火之灵但是还在燃烧的地火,用来盛放炼丹材料的器具(里头空空如也),总不至于空手而归罢了。
分配也是徐宗悼做的,大概是为了省事,直接分成三份,贾兴屿嘴唇翕动,想说的话终究是没说出来,顾斟真则没什么好说的。
队伍里有一个徐宗悼这样爱出头敢担事的,有时候也不是什么坏事。
不过,这次更多还是因为三个元婴期在场,否则也不会这么顺利。
之后的几天,在徐继宿的带领下,陆续发掘了数个隐藏的秘宝所在,三个元婴期收获满满,贾道岸脸上的表情好多了,三个金丹期也沾了光,手上多了不少人家不要的宝物。
“我看差不多了,就到这里,如何?”韩临绛很少说话,她却是第一个提出返回建议的人。
“会不会太早了?”贾道岸仍然沉浸在收获宝物的兴奋之中,似乎没有要马上离开的打算。
徐继宿正在想着说辞,忽然一阵地动山摇,天上的碎片大块大块砸落下来,一跟地面接触,就引发熊熊燃烧的大火,而天上幽暗深邃的的空间则因此逐渐连接起来,天地间的灵气运转越发紊乱,这是空间崩塌的前兆。
“快走!原路返回!”徐继宿直接袍袖一卷,带着徐宗悼,以元婴期的遁术快速向来时那个山洞移动。
“走!”贾道岸带着贾兴屿,追着徐继宿前行。
“我带你一程。”韩临绛皱着眉头,同样带着顾斟真去追前头的人。
众人先后赶到最初的山洞,结果看到令人震惊的一幕。
山洞顶部的碎石不断掉落,地面上的传送法阵因为山体的震荡出现了裂纹。
传送法阵一旦成型,本身具有灵性,遇到外力攻击会主动开启防御,而被破坏到这种程度,只能说明外力过于强大。
一块半人高的巨石砸落,正好落在顾斟真面前,她下意识跳起来,正好看到山洞顶部的缝隙里落下外界的光。
第49章
顾斟真曾经听人说过, 如果空间崩塌,身处其中的人便会死无葬身之地。
现在,就是这种情况。
随着传送法阵的破坏, 唯一的出路因此断绝,顾斟真从其他人脸上看到了错愕的表情,显然这件事是意料之外。
贾道岸脸色已经难看至极, 他直接抓住徐继宿逼问道:“徐道友,你可别说就只有这一条出路。”
韩临绛同样看向徐继宿,那眼神分明是要杀人。
几个小辈的反应显得平静一些, 又或者只是吓傻了。
“现在修补传送法阵, 来得及来得及。”徐继宿嗫嚅着,挣脱贾道岸的手, 哆哆嗦嗦地开始修补传送法阵。
而随着大地一阵剧烈震动,众人所处的山洞快速崩塌,原有传送法阵碎裂成一块又一块,掉在地上都捡不起来的那种。
数道身影从山洞中飞出, 此时这一方小世界已经遍地都是燃烧的火焰,天上的碎片仍然在不断地掉落, 真就是一副世界末日的模样。
难道就这么死在这里了?
顾斟真不敢置信地仰望着天空, 不是说这是一个小型空间吗?说不定就像蛮荒边境里其他小型空间那样,只要空间内部塌陷, 就可以像碎了的鸡蛋壳一样,回到原来的世界。
难道不是吗?
她当然知道每个小型空间都是不一样的,这只是求生欲之下逼出来的侥幸之想。
人不能总是靠着侥幸。
韩临绛黑着脸提议道:“徐道友, 那个传送法阵我们都见过, 现在重新布置一个,如何?”
这无疑是一个补救的办法。
贾道岸冷声道:“或者, 徐道友还知道别的出口,也不用管外面是什么地方,活着出去就行了。”
后面那句话带着浓浓的讽刺意味。
徐继宿抱拳道:“在下尽力一试,只是如今整个空间都不稳定,需要诸位帮忙护法。”
这样的条件,就算他不说,大家也会同意,只是这么一说反而让气氛变得更加不妙,因为这等于在另一种层面默认了徐继宿不知道别的出口。
对一个仅仅只是见过一次的传送法阵进行复制,这看起来可不是好办的。
眼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徐继宿立刻在附近找到一块还算平整的土地,要求两个元婴期、三个金丹期同时给他护法,支撑起一个防护罩,避免天上掉落的碎片砸到这里,同时还要保证这块地方不要受到外界影响。
听起来就是非常艰难的任务,但又不得不做。
顾斟真提着剑守在防护罩之内,不时挥剑斩向靠近的杂物,这个小世界还有生灵存在,一只飞禽撞上防护光罩,血的味道散开,不时蛮荒恶种那种腥臭,而是正常的血腥味。
就连这种味道,在蛮荒边境也是稀罕。
顾斟真冷眼打量着周遭,天上正在被黑暗侵蚀,看不到太阳月亮星星,四周逐渐变得昏暗,她想这个世界真正坍塌之后,究竟是变成无尽黑暗,还是像地面上堆积的杂物一般堆积在一起?
徐继宿快速绘制着传送法阵,因为他之前有修补过外面那个传送法阵,所以大家都默认他是懂得此道的,这未免有点自欺欺人。
然而徐继宿还是卖力地尝试着,一个模样神似的传送法阵便出现在地面上,至于有没有用,那还得试试。
修仙世界的东西,同样是失之t毫厘差之千里,不是随随便便一个人就能复制出一模一样的传送法阵,但就是这样,也足以令贾道岸眼中流露出希望之光。
希望之光很快熄灭。
大地一阵剧烈抖动,一道巨大的裂缝撕扯着地面,刚好就从那个新做的传送法阵中间裂开,于是这个传送法阵没有得到任何实验的机会就这么没了。
贾道岸红着眼:“换个地方,再试!”
已经没有时间追究谁的责任,顾斟真分明看到,不断裂开的大地,深渊之下,是与天空一样的幽暗深邃,而世界的边缘正在变得模糊,就像这整个世界都在被挤压。
吸取了刚才的教训,脸色苍白的徐继宿直接拿出一张一丈见方的妖兽皮毛,竟然在上面开始绘制传送法阵。
其他人继续在一旁护法。
“成了!”
徐继宿喷出一口鲜血,那妖兽皮毛上的传送法阵也亮起灵光,“上来。”
众人争先恐后地飞到传送法阵之上,这时候,小世界里刮起大风,顾斟真只觉得一股无形之力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就在她难受得不得了的时候,传送法阵启动的白芒在眼前一闪而过。
意识变得恍惚,时间的流逝不再那么明显,顾斟真清醒过来时,看到的不是那个支离破碎的世界,也不是那个进来时的洞窟。
出现在她面前的,是一个幽深黑暗、似乎无边无际的陌生世界。
她整个人没有使用任何灵力,就轻易悬浮在这个世界之中,看到了黑暗的颜色,而当她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整个人开始不受控制地下坠。
无论顾斟真怎么运转体内灵力,都无法阻止这种下坠,于是她便等着,看着这件事的结果最终如何。
黑暗中其实是有光的,如星星般的光亮漂浮着,从顾斟真面前飞过的时候,她伸手想要抓住,结果扑了个空。
这不会是时空乱流吧?她这样想着,往下方看的时候,居然看到了一架飞舟。
顾斟真落在飞舟上。
徐继宿、贾道岸、韩临绛都在飞舟上,之后又接到了徐宗悼、贾兴屿,从那些人的争吵中,顾斟真了解到事情的大概。
那个临时制作的传送法阵在小世界崩溃的最后关头发挥了作用,成功将所有人传送到那个世界之外,但是,或许是徐继宿本事不济,或者是传送过程中受到崩溃小世界的干扰,更有可能是二者兼有,所以众人没有被传送到目的地。
而是,来到这样一个破地方。
没有灵气,没有活物,死气沉沉,无论多么厉害的人在这里,只要无法出去,最终的结果都是变成这里黑暗的一部分。
至于这到底是什么地方,无人知道。
在紧要关头,贾道岸拿出一架飞舟,又在韩临绛的帮助下,组成了这个临时庇护场所,然后接住了灵力损耗过大、险些掉了一个境界的徐继宿。
现在,再追究谁的责任,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飞舟上有小型聚灵阵,还能支撑一段时间,金丹以上修士,灵气在体内自生,又能坚持一段时间,可这时间终究是有尽头的。
顾斟真拿出身份令牌,上面的交易系统已经无法使用,也就意味着这里是天逯山传物法阵无法到达的地方,已经是“世界之外”。
那么,这些人会不会已经死了?顾斟真暗暗掐了一下自己的手腕,很痛。
争吵声逐渐平息,飞舟能够在这个黑暗的世界里行动,只是速度慢极了,像是一个蹒跚学步的孩童。
顾斟真不敢站在飞舟边缘,这架飞舟本身也不大,像是民间那种乌篷船,她怕被人一脚踹下去,于是老老实实坐在船尾,这个时候,她体内的灵力是可以用的。
大概还是因为这架飞舟。
这个破地方的设定比她看过的奇葩小说还要奇葩。
三个元婴期争吵完毕,又开始认真地商议,提出一条一条假设、一条一条解决目前困境的办法,最后列出了三十二条,决定一条一条尝试。
顾斟真在一旁看着,因为是元婴期出力,她自认为一个金丹期也做不到什么,所以负责观察。
当韩临绛连续挥出数剑斩向虚空时,顾斟真心念一动,缓缓站了起来。
剑气纵横之下,冥冥之中,顾斟真只觉得出现了什么她特别在意的东西,具体又说不上来的那种。
贾道岸显然注意到顾斟真的反常举动,“顾小友,看你年纪轻轻就已经是金丹后期修为,可见气运不错,既是天道眷顾,不如说说你刚才想到了什么。”
听到“气运”二字,顾斟真心头猛地一跳,她注意到贾道岸和贾兴屿的目光,说起这个的时候,这两人分明一副要吃人的样子。
韩临绛皱眉道:“能走到这一步的修士,哪个不是天道眷顾?贾道友,你不用恐吓一个后辈。”
贾道岸就盯着顾斟真不说话,分明是不肯罢休的意思。
徐继宿刚刚服下一粒丹药,此刻正在吸收药力,便冷眼瞧着。
徐宗悼见状,出声道:“顾道友,你要是想到了什么就说出来,不管有没有用,试一试,又不至于如何。”
看来这件事是过不去了。
顾斟真思量片刻,组织好了语言,才道:“刚才,韩前辈那几剑,冥冥之中,似乎昭示着某种出路。”
“出路?”贾道岸脸上的笑容变得奇怪。
“我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只能尽力一试。”
说罢,顾斟真手握佩剑,将全身灵力灌注其中,对着韩临绛用剑斩过的地方,猛地挥动。
剑光闪动,在黑暗的世界中划出一道细线,如道路一般,指引着迷途的人们。
第50章
距离那次逃出生天已经过去月余, 寂静无人的时候,贾兴屿脑海中便会浮现那时候的场景,仍然忍不住心悸。
对待顾斟真这个人, 贾兴屿内心是越发复杂。
一方面,是因为当年在天逯山的时候多少听过贾赫和顾斟真的事,传闻真真假假, 当时的贾兴屿是不屑于寻求什么真相的。
不过一个无权无势的筑基期罢了。
现在,此人却成为与他平起平坐的金丹期。
另一方面,那日顾斟真斩出的一剑, 令贾兴屿从神魂深处感到恐惧, 不止是恐惧,还有敬佩, 是那种仰望强者的复杂心情。
若是旁人也就罢了,偏偏是顾斟真。
贾兴屿是不服气的。
可惜没有交手的理由。
从那个幽暗深邃的世界中逃出来之后,顾斟真得了韩临绛的报酬,如今正在石竹堡营地准备闭关进阶元婴期, 不止是韩临绛,就是徐继宿也替她说话。
如无意外, 下次见面, 顾斟真成了元婴期,贾兴屿该对她行晚辈之礼。
不甘心。
贾兴屿迫切地想知道结果, 可人家闭关的事,实在不由他说了算,又因为韩临绛等人帮着护法, 就算想做什么, 也是在是束手无策。
一道传音符飞进来,贾兴屿一把抓住, 哪怕传音符的主人并不在身边,他还是恭恭敬敬地听了传话,然后整理衣袍,快步出门。
“叔祖。”
到了贾道岸书房,贾兴屿毕恭毕敬地行礼。
“坐。”
贾道岸坐在舒适的太师椅上,示意这个他最满意的后辈坐下。
“多谢叔祖。”
贾兴屿常年跟在贾道岸身边,已经摸清楚这位尊长的脾性,当然不会在这个时候客气什么的,于是从容坐下。
贾道岸手指轻轻敲击面前的书桌,慢慢地问:“那个顾斟真,你怎么看?”
贾兴屿微微一愣,思量片刻才道:“是天道眷顾之人。”
贾道岸面上表情一凝,“天道眷顾之人?不错,的确是天道眷顾之人,此人天资算不得好,不,简直可以说差的很,居然在这么短的时间走到这一步,运气也忒好了。”
贾兴屿听出别的意思,试探着说道:“叔祖的意思,难道是要招揽此人?”
贾道岸轻叹一声,“曾经有这个意思,不过因为贾赫的事,后来又闹了那么一通,只怕是不可能了。”
贾兴屿暗暗有了猜测,“难道是担心此人寻仇?”
贾道岸动作一顿,“就算顾斟真进阶元婴期,也不过是区区一个元婴期而已,我贾家家大业大,难道还会怕此人不成?”
贾兴屿大脑飞速运转,忽然有了主意,“晚辈听说世上有一种秘术,可以夺人气运,不知是否为真?”
贾道岸打量眼前的后辈一眼,心想不愧是自己看中的人,“确实有此等秘术,不过还是要看看此人能否顺利结婴,这个年纪要是成了,不知有多少人盯着此事。”
贾兴屿便说道:“若是t此次结婴不成,就说明此人运气不过如此,区区金丹期,晚辈便可以对付,实在不劳家中长辈出手。”
贾道岸道:“这个顾斟真啊,也不是跟贾家所有人都过不去,主要是那个贾道魁,他之前一直揪着这件事不放。”
贾兴屿便问:“是那个擅长傀儡之道的叔祖吗?”
贾道岸颔首道:“不错,那老家伙执拗的很,之前就想看看顾斟真到底有什么际遇,只是无果罢了。算了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不说这个,之前交代你的事办的如何了?”
贾兴屿面色一肃,“遵照叔祖吩咐,一切如常。”
贾道岸道:“我们这些人来这破地方,并不是为了什么历练,你记着这件事,不要弄错了主次。”
贾兴屿赶紧起身道:“是,叔祖教训的是,晚辈记住了。”
在贾家的大业面前,一个顾斟真又算得了什么呢?贾兴屿这样想着,却还是忍不住关注顾斟真是否结婴的消息,哪怕这件事本该是他人生中的一个小插曲。
明确的消息在几日后传来。
那天,石竹堡营地上空雷云聚集,属于结婴的雷劫落下,电闪雷鸣之后,雷云消散,灵云凝聚,点点灵光自天空落下,往某个地方汇集。
“又有一个新的元婴期。”
“不,虽然度过雷劫,但是未能凝结元婴,不算是元婴期。”
“什么?还有这样的事?我活了这么多年,可从没听过这样的奇闻,当真?”
“当然是真的,不止护法的几位元婴期大吃一惊,甚至还惊动了几位合体期的长老,过去看了,也都说是亘古未有。”
“找到什么缘由了?”
“据说是资质太差,只是杂灵根。”
“杂灵根?杂灵根能闹出这动静?”
“千真万确,可不是奇了怪了。”
“哎哟,可惜了,经此一事,那位道友恐怕很难有将来了。”
众人叹息着,围观的人逐渐散去,贾兴屿暗暗思量:杂灵根能走到今天这一步,果然运气太好,该是用光了所有运气,所以才会有今天这个结果吧。
在有记载的历史当中,虽然不乏多次尝试结婴之人,但是在度过雷劫之后依然未能结婴,顾斟真怕是要填补历史的空白,经历这样的事,就算没有道心崩溃,想必以后也不会有什么成就了。
就此终了一生,岁月空耗,将是摆在顾斟真面前的结局。
这样的一个人,贾兴屿完全没有必要去夺她的气运,甚至还觉得有点晦气,便彻底将此事抛在脑后。
在顾斟真完全不知道的情况,一场危机消弭于无形。
又过了数日,流石川的临时洞府之中。
丹破婴出,便是真正的元婴期,顾斟真没想到自己会卡在最后一步,这也是到目前为止,她在修行之路上遭遇的最大挫败。
修为上倒是没有因此掉境界,相反,金丹后期似乎更向前一步,但终究不是她所期待的元婴期。
按照那些人的说法,是因为她资质太差,主要是灵根的问题,这是影响修行之路的根本问题,无法改变。
所以,一切从一开始就注定了。
顾斟真能到金丹后期,已经是令人震惊的成就了。
那些长老们用惊讶的语气冷淡地说道,肯说出这样的话,还是因为顾斟真在某种程度上充当了试验品。
灵根太差的家伙,就算是侥幸到了金丹期,也不可能走太远。
这就是一个结论,一个被反复验证的结论。
成功打击到了顾斟真的自信心。
这种没有自身经验可供参考的事,顾斟真也觉得头大。
她坐在石床上,整整三天的时间,一动不动,将脑海中所有相关信息都过了一遍,甚至已经久远到模糊的记忆也不知从那个犄角旮旯里冒出来。
然后,告诉她一个冰冷的事实:你失败了。
耗费无数资源,新得的人情,可能积攒的人脉资源,在那一瞬间化为乌有。
是要从头再来。
不,或许连从头再来的机会也没有。
此后余生,岁月空耗而已。
呸!都是穿越过来的人,居然为这种事担惊受怕。又不是没死过?死亡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吗?现在不是该没死吗?
顾斟真跳下石床,心情郁闷外加有点暴躁的她不愿意到地面上去,于是沿着当初十六足地蜥蜴挖开的地道,一路走到那个洞窟之中,看着已经丧失灵性的“灵池”,蹲下去洗了个手。
池水冰凉,提醒她这世上还有的温度。
此路不通,便另寻他路。
虽如此,还是难受。
想放声痛哭,又哭不出来,于是一屁股坐在沙子上,丢面子什么的都是其次,重要的还是前面的路。
若是不能走到元婴这一步,难道她就要因此停下来吗?
练气、筑基、金丹、元婴、化神、合体、大乘,最后到真仙,是这个世界的修炼等级,并不是所有世界都是这样规定的。
作为穿越者,顾斟真能够拥有跳出这个世界的视角。
如果不能向前,那可否修炼出更多的金丹呢?不能在质量上取胜,就尝试在数量上突破,争取达到量变引发质变的效果。
又或者,对于顾斟真这个穿越者来说,金丹的下一步并非是什么元婴,她完全有自己的路要走。
一如她当年,居然无缘无故被蛮荒深处所吸引。
我毕竟是与众不同的。
重新意识到这一点,顾斟真的心情已经好了很多。
她开始心疼这次结婴失败消耗的资源。
此前积攒的丹药、灵石,跟随韩临绛探宝获得的酬劳,全都在雷劫中化为灰烬。
现在的顾斟真,储物袋里只剩下一个巴掌都能数得清的灵石。
变成贫穷金丹期这件事显然来的更加刺激,顾斟真再也无法继续发呆发愣。
这令人心寒的现实。
“沙沙沙——”
“沙沙沙——”
“沙沙沙——”
令人头皮发麻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响起,而且是在距离顾斟真非常近的地方,她当即从沙子上跳起来,手上已经多了一柄灵性损耗大半的佩剑。
从来没有出现其他活物的洞窟之中,今日来了客人。
第51章
十六足地蜥蜴, 又是这家伙!
顾斟真本来心情不好,这下算是找到出气筒了,提着剑就杀了过去, 只有一头十六足地蜥蜴,成了剑下亡魂。
然后,她开始在沙子里翻找, 想知道这家伙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最后,在一个靠近池水的地方找到了十六足地蜥蜴挖的洞。
难道是因为灵池中的灵气耗尽,所以十六足地蜥蜴才会再次出现?从前检查过很多遍, 一直没找到上次遇到的十六足地蜥蜴到底是从哪里钻出来的。
顾斟真心里憋着气, 于是放出“石人二号”,这具傀儡在她准备渡劫的时候也没有拿出来, 主要是考虑到其本身虽然像是发挥了法宝的作用,但并不是真正的法宝。
“石人二号”按照顾斟真的要求,将原来十六足地蜥蜴挖出的洞穴一点一点刨开,直到变成能容纳一个成年人通过的地道。
顾斟真提着剑跟在后面。
地道蜿蜒向下, 周围的泥土一开始很湿润,渐渐地变得干燥, 顾斟真在“石人二号”头顶上放了一簇火苗, 以灵力催动,借着火光打量地道里的一切。
“石人二号”不知疲倦地劳作着, 傀儡本身也是依靠放在身上的灵石催动,因为它既无法自行吐纳天地灵气,也无法实现灵气体内自生。
大约一个时辰后, 顾斟真面前出现了一条地下暗河, 河水清冽,隐约能看见游鱼, 不是那种形状怪异的蛮荒恶种,而是像极了正常世界才有的鱼儿。
十六足地蜥蜴是在地下暗河河面上的石壁处刨开的口子。
顾斟真看着静静流淌的地下暗河,没有感应到危险的气息,她只是突然想:无论是顺着河流往上、还是往下游,应该都会发现点什么。
只是她现在不打算这么做。
这一段暗河的水刚刚没过人的小腿,宽度不过一丈,两边不规则的石壁都很潮湿,她看到河对面十六足地蜥蜴留下的洞穴。
因为不是很确定是不是同一条十六足地蜥蜴,顾斟真特意走到河对面,检查洞口留下的气息,确定就是她在灵池附近击杀的那一只。
于是,顾斟真命令“石人二号”继续开凿地道。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就想做这种看起来不会有什么结果的事。
就是想找个办法打发时间。
以及,心底还有一丝丝侥幸。
会发现什么呢?
就算是十六足地蜥蜴的巢t穴,她也认了。
怀着这种心思,顾斟真又度过了大半天的时间,看“石人二号”挖洞逐渐变成一件枯燥的事。
她开始反思:一只十六足地蜥蜴而已,至于跑这么远吗?
这种生物并非独狼,也不会为了食物特意跑这么远,因为十六足地蜥蜴饿极了是可以用泥土充饥的,它能消耗泥土里任何活物!
所以,到底是什么东西驱动着这只十六足地蜥蜴不辞辛劳跑这么远?
联系上次击杀的那只十六足地蜥蜴,顾斟真突然想起一个问题,就是她似乎不会分辨十六足地蜥蜴的性别,先后击杀了两只,会不会是一公一母的一对?
轻轻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顾斟真觉得自己是糊涂了。
可是关于十六足地蜥蜴的这个猜测一出来,很多事情像是有了合理的解释。
罢了罢了,不想这事。
不行,这事出现在脑海中就挥之不去,顾斟真认为自己有必要弄清楚这一切,于是她拿出身份令牌,利用上面的交易系统,用剩下的灵石换了关于底层蛮荒恶种的介绍。
对比着上面的信息,又回顾着之前所见到的十六足地蜥蜴模样,结果忽然看到一条:雌雄同体。
好吧,是她想多了。
这灵石花的不值。
不,是见识太少了。
不知不觉中,顾斟真的情绪已经发生很大变化,她不再那么执着于结婴失败的事,所谓转移注意力大概就是这么一回事。
心里莫名涌起强烈的感觉:她一定要搞清楚这十六足地蜥蜴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石人二号”继续沿着十六足地蜥蜴留下来的洞穴拓宽地道,顾斟真则在后面观察着,没有了那种枯燥的感觉。
看得多了,这蛮荒大地之下的土层,比起地面上的部分,似乎更正常一些。
顾斟真又想起她之前那种天马行空的猜测。
上次在徐继宿带领之下去的那个小世界,按照后来的解释,是由某一位前辈探索出来的,徐继宿仅仅只是得到那位前辈留下来的手迹而已。
前辈具体的名字当然不能说出来,事实上,徐继宿肯说到这个程度,还是因为在离开小世界的时候发生了太多意外,不然这些将是永远的秘密。
那么,还是那一个问题:那样的小世界,不如说是秘境一样的地方,为什么会出现在蛮荒之地?
后来坠入那个幽暗深邃的世界之中,顾斟真以为已经不在原来的世界了,但是出来以后并未被带去调查,也就是从通过监管身份令牌查验弟子是否越界的长老看来,那几人并未离开监控范围。
那么蛮荒大陆跟已经开发成适宜修士修行的正常世界之间,分界线又是什么呢?
这些问题,或许只有天逯山的高层才能回答。
顾斟真再度陷入困惑之中。
没有足够的信息,没有足够的证据作为支撑,只有自己的想象,简直是一件无比痛苦的事。
这一只十六足地蜥蜴是经过漫长跋涉才到达顾斟真面前的,现在她沿着它走过的道路反推回去,看到了很多不同的地形地貌,却没有遇到任何其他蛮荒恶种,这多少有点不寻常。
大约经历两天的挖掘,顾斟真猛然发现周围的环境正在发生变化。
是灵气。
土层里面,居然有灵气!
这灵气当然比不得天逯山,也比不得石竹堡营地,属于练气期都不怎么看得上的稀薄,但它是灵气啊。
顾斟真隐约感觉自己快要到出口了。
果然,继续挖掘一段距离后,外头的光照了进来。
是耀眼的阳光。
“石人二号”在前面探路,附着其上的神识并未感觉到危险气息,顾斟真这才谨慎地飞身出去。
太阳高高挂在天上,几朵棉絮一般的白云懒洋洋地缓缓飘动着,蓝天的颜色映入眼帘,而大地上,羊儿低头啃食柔软的青草,一只大兔子看到顾斟真之后立刻钻进洞里。
这是草原。
一片无论朝哪个方向看过去,都看不到边际,也看不到山峦的大草原,遍地都是柔软的青草,和散落其间作为点缀的动物。
风是如此地柔和,吹得顾斟真以为自己在做梦。
她这是被一只名为十六足地蜥蜴的蛮荒恶种引到了正常的世界吗?
还是另外一个独立的空间、一方小世界?
不管怎么样,有一点可以确认的是,这里灵气充沛,是适宜修行之地。
如果是在这里准备结婴之时,顾斟真根本不需要动用人情在石竹堡营地找一个位置。
在那之前,还是先确认一下的好。
顾斟真神识放开,以自己为中心,一寸一寸地向外搜索,天上地下都不放过,神识探索的位置到了极限,并没有发现危险之物,也没有发现草原的边界。
现在,她倾向于这是一个小世界了。
小世界就是一处独立空间,因为不是真正具备天道的世界,所以没有强大的界面之力,也没有坚固的界面壁垒,幸运的话,可能只是随便走几步就会进入另外一个小世界,反之,则是永远见不到小世界才有的风景。
当然了,从小世界出去也是看运气的,有些人进来以后就找不到出路了,有人却能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顾斟真看了一眼地道的出口,刚才她就像兔子一样蹦出来,现在出口仍在。
这大概是老天仍然眷顾她的意思吧?
顾斟真得到了安慰。
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就是现实的版本。
不,顾斟真还要再确认一遍。
她把心一横,将“石人二号”留在草原上,自己则原路返回,以金丹后期的遁术,穿过长长的地道,再次横穿之前的地下暗河,返回那个灵池所在的洞窟,沿着最初挖开的地道,回到流石川那个因为开采灵石矿脉而留下的巨大坑洞,站在临时洞府外面。
将里里外外的禁制法阵都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问题,顾斟真再次出发。
从灵池边缘那个地道入口下去,一直走到地下暗河处,穿过地下暗河到达对面,再次进入地道之中,在心跳不断加快的时候到达出口附近。
顾斟真猛然停住,她稍微平复了一下心绪,神识外放,检查了一遍,感应到“石人二号”的存在,然后如兔子一般一跃而出。
还是那个看不到边界的大草原,因为时间在流逝,所以太阳的位置往西边偏去,白云也在原来的基础上偏移了不少,距离出口很近的地方,“石人二号”脚下,有一坨新鲜的粪便,冒着热气。
顾斟真暗自发力,“石人二号”便快步走到一丈开外。
这会是一个新的开始。
她抬头看着天上的云,忍住了想要躺在柔软草地上的冲动。
第52章
顾斟真估摸着, 这里大概率是一个小世界,不能确定这个小世界是不是只有她一个人,于是先对出入口进行一番伪装, 以障眼法完全遮掩,这样一来,除非是有人破了障眼法, 不然各种小动物都不会发现这里的异常。
做完这些,顾斟真又在小世界巡视一番,如同巡视自己的领地一般。
未必能找到世界的边缘, 至少也得多一些了解。
大约两天一夜之后, 顾斟真返回原地。
这个小世界比她想象中还要大许多,同样也单调许多, 因为从始至终,进入她视野当中的,就只有一望无际的大草原,没有山脉, 没有河流,没有树林, 没有沙漠戈壁, 也没有城池村庄,甚至可以认为没有人活动的痕迹。
天上倒是偶尔会下雨, 在低洼地带形成小型湖泊,附近的小动物像是有先见之明似的立刻过来一阵狂喝,乌云散去, 大雨停歇, 刚刚蓄积的小型湖泊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这片土地简直就像是储蓄水的海棉。
正是如此单调的构成, 才更像是一个小世界。
顾斟真又观察了几天,发现这里下雨很频繁,但没有固定时间,反正想下就下,雨后太阳出来,又是一个晴朗的好天气。
草原上的动物主要是羊、豹子、野兔等,没有成精的动物,也没有妖兽什么的,动物的数量似乎维持着一个微妙的平衡。
太阳照例东升西落,昼夜分明,气候也很温和,不冷不热,昼夜温差不大,适宜人类生存。
可这样的地方,并不生产粮食,也不见其他人类。
顾斟真这几天采到了上百株t灵草灵药,都是外面罕见的那种,在蛮荒这种地方能卖更好的价钱,她那空空的储物袋因此又鼓了起来。
生活重新有了盼头。
顾斟真重新回顾结婴失败的事,把当时的细节从头到尾过了很多遍,能做的她都已经做了,何况不是顺利度过最难熬的雷劫了吗?难道问题还是出在自己身上。
灵根太差导致卡在这关键环节?这是最可能的原因。
可是灵根这种东西是天生的,用其他办法企图改善灵根品质,这个世界的传闻与记载当中,一直有人在尝试,只是结果总是不如人意。
灵根天生好像就不许人动它。
此路不通,顾斟真认为自己只能另外想办法,她准备用丹药、功法之类把金丹后期的修为堆到极致,看看到底是元婴先出来,还是第二颗金丹先出来。
想要做到这些,还是需要天量的资源,她不得不勤奋起来。
这些年各大仙门就以屏障为边界,不再向蛮荒继续开拓,天逯山也是如此,因此对于内部的管理,尤其是对大大小小的营地、各处驻守修士越发严格,琐事也越来越多。
别的不说,就是“述职”一事,就成为半年必须进行一次的新规矩。
顾斟真也不得不记着时间,到点就往石竹堡营地去一趟,她也听到很多抱怨,说那些执事长老们没事干、就知道通过这种方式耍威风等等。
执事长老也可以分为两个群体,一个是以修炼为主,执事长老的头衔不过是权力地位的体现,他们并不屑于干那些琐事;另一个则是在修为方面进步困难,反而以此作为主业,培植亲信,攫取资源。
“述职”的事,就是后者在管。
顾斟真有时候忍不住想:这天逯山当真是一艘大船在海面上久了,面上光鲜,内里却有腐烂的迹象,若不是她早早就经历了那许多事,恐怕至今还以为天逯山是了不起的大宗门。
或许不止是天逯山,任何一个由人构成的利益团体最后都会变成这个模样。
不过,正是因为“述职”一事,顾斟真有了光明正大进出石竹堡营地的理由,因此听到更多消息。
一晃几年时间过去,当初顾斟真在石竹堡营地结婴失败的事,已经成为过去,这几年陆续有新人在石竹堡营地筑基成功,其中就包括安乙弦。
顾斟真这次来的时间正好,安乙弦的结婴大典邀请了很多人,并且还有面向低阶弟子的讲道大会,使用的是石竹堡营地内一间办公事的偏殿。
元婴期在这里,很少有这样的排场。
“看着架势,是想告诉我们,即便是在这蛮荒之地,依然可以拥有体面吗?”
听着路人的议论,顾斟真心里五味杂陈。
从心理上,顾斟真是把安乙弦当成朋友的,朋友过得好,这当然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但是她无法忽略内心那一丝嫉妒之情。
什么平常心对待,那只是用来安慰人的话。
顾斟真在储物袋里翻找着,拿出一株生长年份超过一千年的灵草,用一个送礼用的精致木盒装着,贴上一张保持灵草灵性的符箓,便朝着那处偏殿走去。
“顾道友!”
本来打算放下礼物就离开,没想到安乙弦看到顾斟真以后地喊了一声,“顾道友,我还以为你不会来呢。”
她暂时丢下来客跑过来的,顾斟真很难说不感动,于是说了几句祝贺的话,诚意也是有的,只是心里有事,不愿久留。
“那就告辞了。”
说罢,顾斟真便转身离开,恍惚间,她好像看到韩临绛,那位严肃刻板的女修脸上似乎闪过一丝同情。
顾斟真最讨厌这种眼神。
成为修士之后对周围的一切更为敏锐,那些潜藏在暗处的恶意善意也变得那么明显。
低着头,顾斟真快步离开偏殿,将那些声音抛在脑后。
印象中,石竹堡营地似乎好久没有这样纯粹的热闹了。
结果才到偏殿外面的路上,顾斟真又遇上熟人。
徐家兄妹,徐宗悼和徐闻昭,后者已经进阶金丹,脸上比之前见到的好多了,傲气又增添几分。
“顾道友。”
“徐道友。”
也算是一起经历过生死的,顾斟真不能当做没看见,所以在对方出声打招呼之后,她只好回应了一句,旋即离开。
望着顾斟真离开的背影,徐宗悼轻轻叹了口气。
徐闻昭问:“二哥,你这是怎么了?”
徐宗悼答道:“只是感慨世事无常,想当初我们一起在天逯山历练,顾道友可谓是一个好盟友,她被派往蛮荒边境,着实可惜,结果后来我们也不得不来到此地,而顾道友已经站稳脚跟,处境一下子颠倒过来。”
回忆着往事,徐宗悼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据说,王鹿叁出事的时候,还是托人求到顾斟真面前,这才保住了一条小命。”
徐闻昭目光冷淡,“上次二哥跟随前辈外出,险些把命丢了,最后能出来,也有这位顾道友的功劳吧?”
徐宗悼点头道:“不错,此人当真特别,不过她结婴失败,修为上看不出什么,这道心多半是受了影响,可惜啊。”
徐闻昭冷冷道:“我辈修士与天争一线生机,成也好,败也好,用不着旁人的同情,也不稀罕什么羡慕。”
徐宗悼望着徐闻昭,语气温和许多,“这说的是你自己吧?”
徐闻昭道:“曾经感同身受罢了。”
徐宗悼便不说这个,面向偏殿方向,“听说这位新晋元婴期安乙弦乃是一位炼器师,出身天逯山觅灵峰,是受了排挤才到这里的,没想到被同为炼器师的前辈赏识,以后怕是要平步青云了。”
徐闻昭想了想,“若是二哥能在此地进阶元婴,前途未必在他人之下。”
徐宗悼道:“若是你我二人都是元婴期,在这里也能有一席之地。”
徐闻昭摇摇头,“我这颗金丹来之不易,成色也不好,之后还需要更多时间稳固修为,肯定比不上二哥,只愿二哥早日结婴。”
徐宗悼想起徐闻昭为了凝结金丹付出的代价,眼中闪过一丝心疼,如果还是在天逯山,肯定不至于付出这般代价,于是沉声道:“不要气馁,都说独木难支,我们兄妹一起,才能撑起一片天地。”
徐闻昭心中感动,默然无话。
徐宗悼则迈开步子,走向热闹的偏殿。
徐闻昭紧随其后。
结婴大典开始,偏殿内外都坐得满满的,安乙弦回顾自己到目前为止的修士生涯,将那些心得体会毫无保留地拿出来分享,原本不少只是抱着听听看的念头就过来的低阶修士纷纷收回心思,集中注意力,这样的机会可不容易得到。
王鹿叁知道消息的时候,大典已经开始,等他匆匆赶来,安乙弦已经讲到金丹期的心得了,却也正好,因为王鹿叁现在就是一个金丹期。
心头升起明悟,以前一直困扰着的问题,突然有了豁然开朗的感觉,就连那修为瓶颈都隐隐有松动之意。
大典结束,王鹿叁厚着脸皮从人群中来到安乙弦面前,请教修行上的问题。
安乙弦从顾斟真口中听过此人的名字,纵然此举稍显冒犯,依旧大度地为其答疑解惑,最后还谦虚地说道:“这只是我个人的领悟,并非金科玉律,道友若是觉得可行,便听听吧。”
王鹿叁心下感动,连连拜谢,旁人亦是觉得这位新晋元婴期当真是宽厚。
第53章
受打击这种事, 也是人生常态,顾斟真找了个说辞安慰自己。
心中的郁闷,却并未因此消散。
她颓然回到流石川的临时洞府, 将内外禁制法阵什么的统统检查一遍,确定没有问题后,在石凳上坐了一会儿, 内心久久不能平静下来。
一直以来,热闹都是别人的,而她, 只是远远地旁观。
豁然起身, 疾步前行,顾斟真钻进地道里, 走到地下暗河处,忽然停下脚步。
河水是流动,那么必然会有一个源头,也必然会有一个去路, 是汇入大海,还是一直在这地下打转呢?
顾斟真沿着地下暗河的边缘, 往上游走去。
这里很黑, 没有光源,顾斟真就提着一只灯笼前行, 这灯笼用仙家手段制造,不怕风也不怕水,掉进河里依然能使用, 是非常不错的照明工具。
两边石壁呈现不规则的形状, 表面非常光滑,是流水冲刷过的痕迹, 或许在某个时节,会有河水上涨到与顶部齐平的位t置,不过顾斟真一直没有见到这种情况的出现,或许那已经是很久远之前的事了。
河水和石壁之间还有一层松软的细沙,随着上游河道逐渐变得狭窄,这层细沙消失不见。
行走越发不便,得踩着水才行,顾斟真不愿意沾水,于是从储物袋里找了一块妖兽的硬甲皮丢在水面上,以灵力令其浮起,自己便踩在硬甲皮之上,催动硬甲皮如小舟一般往上游移动。
河道变窄的同时,洞窟也逐渐变得低矮,一开始是任意转身都没有问题,到后来一个人还得低头勉强通过。
在此期间,一直没有出现其他支流汇入此河的情况,也不存在什么岔路。
由于顾斟真并没有学会那种可以将自己变大变小的法术,也不会什么瞬间移动之类的空间神通,体型的限制一时没有办法突破。
她也不打算暴力破坏这里的环境,于是只用神识扫过去,发现前方大约五六里的地方是一个小小的水潭,水潭上方的石壁不断地向下滴水,汇集成一方水源。
这无疑是一件神奇的事。
顾斟真没有了继续探索的兴趣,转身催动着硬甲皮快速返回下游地段,到了地道口附近,没有停留,继续往下游而去。
下游并没有出现那种逼仄空间,相反,洞窟有扩大的趋势,随着数条支流的汇入,河水不断变深,河中游鱼的个头也逐渐变大了。
一条小孩子手臂粗细、脑袋比身子大两三倍的怪鱼突然从水中窜出,试图袭击顾斟真,直接被她身上的护体灵光弹飞,接着是第二条、第三条、第四条……成群的怪物前赴后继、不计生死地冲过来。
顾斟真有点烦了,并指为剑,剑气挥出,河水溅起的同时,空气里也多了血腥味。
到底是什么东西吸引了这些怪鱼?
人的血肉?
还是什么别的?
虽然一次出手可以解决相当一部分怪鱼,但显然也刺激了它们,还有数不清的怪鱼逆流而上,密密麻麻地几乎要把河流截断。
但它们却找不到目标了。
于是,互相撕咬起来,空气里的血腥味越发浓重。
顾斟真掩鼻而去。
她并没有用什么特殊手段,只是暂时隐藏自己的气息罢了,那些怪鱼的眼睛并不发达,似乎是依靠嗅觉行动的,非常残暴的一种动物,这是蛮荒恶种生存的常态。
顾斟真快速通过那片区域,鼻尖还是隐隐闻到那股腥臭,她看了一眼脚下的硬甲皮,思索片刻,打出一团火焰,将其抹去。
接下来的路程,顾斟真直接御空而行,这是她最近才悟出来的本领,无需任何飞行法器,就可以飞起来,可以说是极为方便。
她忽然又想起一件事,如今自己单手提着灯笼,脚不沾地地在这漆黑的洞窟之中飞行,要是让不知情的人看到了,会是什么反应?
第一眼,恐怕是会被吓到吧。
单单是这么一想,顾斟真又觉得新奇,她不是那种喜欢恶作剧的人,只是小说看多了,这想象能力自然就丰富起来。
还是不要把自己代入旁观者视角。
我飞我的,才不管别人怎么看,反正这里又不是什么禁飞区域。
一个拐弯之后,前方出现大片水域,足足有五六亩地,水面浑浊,看样子像是刚刚被什么东西搅动,就在顾斟真神识外放准备一探究竟的时候,突然快速后退,一直退到拐弯之前的位置。
浑浊的池水陡然炸起,水溅到周围的石壁上,染上猩红的颜色,难闻的恶臭在这片水域散开,须臾之后,一个泛白的东西缓缓浮起来,细看之下,就会发现这其实是一条怪鱼的肚子。
就是之前攻击顾斟真那种怪鱼,不过体型要大上数百倍,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变成了尸体,又这么炸开,脏腑都飘在水面上。
顾斟真本来是乘兴而来,见此情形自然就败兴而归。
她沿着地道去了那个大草原小世界。
空气里是青草的芳香,天上有云,遮住了太阳,就不会那么刺目,顾斟真找到自己盖的房子。
她原本不打算在这片草原留下太明显的生存痕迹,但是待的时间长了,对生活渐渐有了追求,于是盖了这干栏式建筑。
防虫防腐不怕雨的木头作为支撑,在距离地面一丈高的地方铺上木质地板,四周围起来,都留着大大的窗户,顶部盖上遮雨遮阳的茅草,方圆一丈之内布下禁制,小动物并不会靠近,又用了障眼法,除非修为在顾斟真之上,否则不会发现这处木屋的存在。
但是顾斟真坐在木屋之中,吹着风,可以看到外面的情况。
心情渐渐好了起来。
木屋简陋,本来也没什么装饰物,顾斟真在木地板上铺了竹席,就这么坐着领悟天地灵气。
草原上没有春夏秋冬这种分明的四季,永远都是那么一副温暖模样,长高了的青草是草原上的动物啃掉的,是不像真实世界的平衡状态。
顾斟真时常因此怀疑此地的真假。
数日打坐修行,全身心都进入一种舒坦惬意的状态,脑海中的剑诀也蠢蠢欲动地翻开新的一页。
韩临绛曾经告诫过顾斟真,不要继续修炼这套剑诀,要另外找寻出路,顾斟真尝试过听劝,可是刻在脑海中的东西怎么能轻易抹去?
她总不能对自己施展记忆消除之术吧?
更何况,这些年依靠这剑诀,顾斟真才打败那么多蛮荒恶种,度过一次又一次的生死危机,可以说这套剑诀已经融入她的性命血脉之中,就是她本人的一部分。
之前跟随韩临绛外出寻宝,因为传送法阵的问题被困在那个幽暗深邃的世界,顾斟真之所以能够一剑斩出一条通道,还是因为那套剑诀。
而且,当时顾斟真当时会产生那种想法,纯粹是因为韩临绛挥剑时给的启示,那种启示在冥冥之中,还是来自那剑诀。
因为韩临绛突破瓶颈进阶元婴期的关键,其实就是顾斟真将自己从剑诀中的领悟展示给她看。
可以说,不论是否愿意,知道这部剑诀存在、并且都受到影响的两人,已经实实在在得到过剑诀带来的好处。
只是,韩临绛根基深厚,本身受的影响没那么大。
而且经历过那次死里逃生之后,顾斟真已经开始怀疑韩临绛能否如她自己所说的那样彻底摆脱那部剑诀的影响,或许是越陷越深也不一定。
顾斟真并不打算因为别人一句话就强迫自己。
路是她自己选的,就算有什么,她也会承担后果,也会想办法解决。
飞身跃出木屋,顾斟真来到平坦宽阔的草原上,此时没有月亮,天上星星又多又亮,大地呈现出朦胧颜色,她提着佩剑,在星光下起舞。
顾斟真并不懂舞蹈,更不懂舞剑,她只是随着自己的心意而动,因为不是凌厉的杀招,也没有明确的目标,便自负地将其称为“舞”。
仅此而已。
剑光迎着星光闪动,这里没有留影石之类的法器,无法记录顾斟真此时的身姿,只有天知道,地知道,星星知道,草原上的柔风知道。
“刷”地一声,锐利无匹的剑意切开平坦的大草原,一道深深的口子出现在地面上。
这是顾斟真刚刚领悟到的一剑,并没有用尽全力,只是随意斩出。
当时发现流石川灵石矿脉的记忆涌上心头,顾斟真存了心,也想看看这地下到底有什么,于是她接连斩出数剑,将那道大地裂缝不断拓宽、拓深。
忽然,顾斟真停了下来。
隐约听到了水声。
是剑气划破水面、溅起水花、水花又跟土层碰撞的声音。
草原之上并没有湖泊、也没有河流,而经常光顾这片土地的雨水会以一种极快的速度渗入土层之中,难道是雨水被储藏在地面之下?
顾斟真飞到大地裂口的正上方,从这里,极尽目力之限,神识放开,可以看到距离地面大约三百丈的地方,有水。
答案呼之欲出。
第54章
水面下到底有什么?顾斟真可以大概想象一番, 只是想象,可比不上亲眼所见,也不知道危险如何, 她决定派“石人二号”下去看看。
“石人二号”现在有一定的自主意识,能够根据顾斟真的命令做一些基本的事,比如巡逻, 比如伏击潜藏在暗处的敌人等等,顾斟真还是觉得不够稳妥,于是将自己的一缕神识附着其上, 在不干预“石人二号”自主决策的情况下, 观察周围。
就这样,“石人二号”沿着土层, 下到距离地面三百丈的地下,进入水中。
水很干净,这是神识传t回来的第一印象。
之所以首先确认这一点,主要是在蛮荒这块地方, 遇到干净的水源有时候也是需要一点运气的,因为这里的水经常被蛮荒恶种污染, 又经过多次大战, 很多小型空间小世界都受到了影响。
如果水的干净的,这意味着一个好的开始。
“石人二号”依靠自主意识进行探索, 作为一件“法宝”,它本身并不怕水。
水很深,很凉, 这是附着其上的神识传递回来的感受。
那是一个没有光的世界。
经过这么多年的锻炼, 顾斟真已经不怕黑了,但她还是比较介意水里的环境, 这大概是上辈子作为凡人对深海深湖的恐惧与担忧刻进骨子里了。
水里有鱼,倒也不是大众认知中蛮荒恶种恐怖的形态,不过也不是外界常见的鱼类,形貌上多少受到地理位置的影响,大大小小的,有的因为“石人二号”受惊游走,有的则凑上来查看,胆大胆小的都有。
附着在“石人二号”神识受到顾斟真的控制,再加上炼制傀儡时留下的手段,哪怕人在地面上,顾斟真也可以隔着至少三百丈的距离对着“石人二号”下命令。
“石人二号”正在下潜。
一丈、两丈、三丈……
没有看到水底的景象,除了水,就是水中生物,而且从目前所见到的最大鱼类判断,这里的水是真的很深。
好像深不见底。
在顾斟真最初的设想中,她可能只是无意之间打开了一条通向大草原地下暗河的通道,所以对于水底可能的深度并没有做好足够的准备,所以现在感到了压力。
湖也好,海也好,不过是储水之地罢了,不可能是真的无底洞,没有看到水底的景象,只能说是还没有潜到足够深的位置,也就是本事不济的另一种说法罢了。
哪怕是在修仙世界,顾斟真依然认同这种看法。
因为就算在这里,她也没有听到那种真正能改天换地的传说,哪怕是拥有通天彻地本领的真仙,不也是在“天道”之下活着吗?
天道规则之下,众生其实平等。
平等地作为天道搓揉的对象。
仅此而已。
顾斟真一开始是想探索一下水下深度,随着“石人二号”不断下潜,像是漂浮在无尽之海中,没有触碰到任何可以称为“边缘”之物,她便停止了这种做法。
于是,“石人二号”在顾斟真的命令下,开始向周边探查。
第二天的太阳在大草原上升起,暖暖地照耀在顾斟真身上,她放弃了寻找水下世界边缘的打算。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探索,“石人二号”身上灵石正在快速消耗灵力,不赶紧把它带回来的话,恐怕还得顾斟真下去捞起来。
需要外力驱动的家伙,到底比不得真正的“人”。
顾斟真命令“石人二号”回来。
由于已经向周边区域探索了许久,“石人二号”其实距离一开始的草原裂缝已经有了相当远的距离,上浮,然后回来,也是一段不近的旅程。
顾斟真耐心地等着,莫名地有些烦躁。
突然,一阵猛烈的撞击通过附着在“石人二号”身上的神识传递回来,顾斟真一下觉得有些头晕。
撞击不止一下,连续的撞击就是神识也受不住,而且只是一缕神识而已,又不是顾斟真本人在那里。
没过多久,竟然连那一缕神识都散了。
这下子,顾斟真只剩下跟“石人二号”本来的联系,“石人二号”大概率受损,执行她的命令似乎变得力不从心。
该死!
顾斟真变得暴躁起来,这突然窜起的怒火,就连她自己也觉得惊讶。
犹豫再三,顾斟真还是提着剑一跃而下,在草原大地的缝隙中快速坠落,身体接触到水面的时候,那股凉意便传了过来。
周身灵光凝聚,这等于在顾斟真周围形成一个保护罩,在保护罩里面她可以像在陆地上一般呼吸,不用担心呛水什么的,也不用再使用什么避水之术,就可以在水中自由行走,甚至可以不受浮力的影响。
这就是身为修士的好处。
顾斟真在水中快速辨别方向,悄悄留下印记,她对于这种深水世界发自内心地不安,稍作适应,这才寻着“石人二号”而去。
那可是陪伴她相当长时间的傀儡,并不想就此丢弃。
从昨夜至今的探索之中,的确有发现大型鱼类,但是并未发现妖兽,顾斟真心中存着一丝侥幸,虽然她心里知道未必是这么一回事。
在深水中潜行,明知水面上不是天空,而是厚厚的土壤,土层上面是大草原,这种感觉就好像一个人被困在盖上瓶盖的密闭空间里,光是想想就得承受巨大的压力。
而且,刚刚下来的时候顾斟真就注意到了,水面是贴着土层底部的,如果不是她在无意之间斩开那么一条大缝隙,或许这里的水永远不会有见到天日的那一刻。
无数猜想在顾斟真脑海中反复纠缠着。
人真的到了水中,有灵光作为照明工具,亲眼见到水里的情况,跟用神识探查到的,还是有很不同的感觉。
水里也不是全黑的,顾斟真下来以后,这才看到有那种会发光的鱼类,还有漂浮在水中如同丝带一般的物种,可以判断是活物,身上也会发光。
这些观察消灭了部分陌生感,顾斟真快速靠近事发地点。
她能感觉到“石人二号”已经无法再接受命令,应该是损耗程度过大,幸好还能感应到“石人二号”的位置,不妙的是,这家伙正在快速移动。
“石人二号”最初版本当中,修为不过是筑基初期,尽管后续经过无数次改良,也没有改动最根本的东西,修为方面达到筑基中期已经是顾斟真做梦都要笑出声的程度了。
所以,这绝不是“石人二号”的自主行动。
总不能是被深水鱼类给吞进肚子里了吧?
这么一想,倒是很有几分概率,顾斟真也觉得这大概就是答案。
最好就是这个答案。
现在,“石人二号”的速度相当于金丹初期,如果那个潜藏在暗处的危险是金丹初期的话,顾斟真有把握对付。
她提起一口气,心无旁骛,以最快的速度追赶。
距离在不断拉近。
距离事发地已经偏离数千里的地方,顾斟真终于追上那家伙。
并不是那种体型相当巨大如同鲸鱼一般的家伙,相反,倒有点像是成年海豚的个头,鱼的体型,坚硬的脑袋,已经退化的双目,从头部一直蔓延到尾部的厚实黑色鳞片,在水中如同利剑一般一往无前。
丝毫没有因为顾斟真的到来而停下。
似乎,是顾斟真并没有吸引它的兴趣,又或者只是单纯地没发现。
是在赶路吗?
顾斟真不确定,她没有贸然上前,而是保持一段她认为的安全距离,就这么尾随了一段路程。
“石人二号”在怪鱼的肚子里,就体型来说不可能是整个吞下,应该是先咬碎然后吞掉了核心所在部分。
神识扫过去的时候,顾斟真惊讶地发现这家伙似乎仅仅只是凭着本能在行动,并不是那种开启灵智的强大妖兽。
竟然能有相当于金丹期的遁术。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顾斟真作出判断,于是不再尾随,而是快速斩出一剑,剑气在水中并未受到任何影响,划开黑色鳞片的时候,她听到怪鱼发出哀嚎。
整个水底都为之震动。
是那种晚上听了会做噩梦的声音。
顾斟真从怪鱼尸体中取出“石人二号”的核心,在清水的自然冲洗之下,倒也没有显得脏兮兮的,她将之收起来,又看向怪鱼尸体。
刚才剑气扫过的时候,明显感觉在触碰到怪鱼身体某处时发生了拐弯,这家伙身上竟然能有足以承受金丹后期修士一剑的东西吗?
顾斟真快速检查着,发现那东西是一截鱼骨。
大约三尺长,通体雪白,透着玉的光泽,天生就像是作为兵器的材料。
顾斟真刚刚将其收起,就听到水中异动,原来是不知多少跟刚才这条怪鱼类似的家伙正在赶过来,速度极快。
这家伙难不成是群居动物?
不确定是否还有其他危险,顾斟真决定先行离开,结果还是被几条游得极快的怪鱼追上,逼得她再次出手。
然而,令人惊讶的是,这家伙大老远追上来,就好像是为了送命似的,在顾斟真面前根本没有一战之力。
似乎只有游得快这一个优点。
第55t?章
第55t章
如果只是这样的话, 顾斟真很愿意试一试。
当划破最近一条怪鱼的肚子,却没有发现刚才见过的鱼骨。
第二条,第三条, 第四条……没有,都没有,哪怕是顾斟真主动攻击后面追上来的怪鱼, 还是没有看到类似的鱼骨。
那根鱼骨就像是一件孤品。
恐怕是变异而成吧。
怪鱼并不惧怕死亡,它们毫无畏惧地追上来,围住顾斟真的时候, 像是准备用牙齿和强壮的身体将她撕碎。
心念一动, 顾斟真将那根鱼骨拿出来,果然感觉到附近的怪鱼都变得狂躁了一些。
横剑一击, 在血腥味散开之前,顾斟真跳离包围圈,同时将鱼骨向远方掷出,果然, 仍然活着的怪鱼立刻放弃顾斟真这个目标,追着鱼骨而去。
果然是为了鱼骨。
用比怪鱼更快的速度, 顾斟真抢先得到鱼骨, 随即不顾一切地返回入口处。
从水中一跃而出的时候,她听到身后怪鱼同样跃出水面的声音, 就在她担心这怪鱼会不会是两栖动物的时候,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只见水面上多了怪鱼的尸体。
怎么回事?
顾斟真估摸着安全的位置, 在身前建立一道屏障, 沉默地观察着。
又有新的怪鱼跃出水面,当它们重新落入水中时, 则变成了一具尸体。
是不能离开水?还是不能接触外面的空气?亦或是水压不同这种科学的解释?
不知道。
接触外界空气的水面在很短的时间里飘满了怪鱼的尸体,顾斟真不想再看,心中又有一丝隐隐的担忧,于是抬手留在一道禁制,只要有任何水中生物从这里爬上来,她都能在第一时间得知。
做完这些,顾斟真这才返回上方的大草原。
是个景色很美的傍晚。
夕阳、火烧云,柔和的风,再度损失一具傀儡的顾斟真并没有像之前那样难过。
她坐在木屋里,拿出刚刚得到的鱼骨仔细检查,以修士的眼光来看,这绝对不是凡品,再加上炼制傀儡的时候,顾斟真也算是学习了炼器之道,所以从炼器师的角度看,这也是非常不错的材料。
适合做兵器。
从长度来说,做成直刃长刀或者剑都是很合适的,因为顾斟真是剑修,她从心底更希望将这鱼骨做成一柄剑。
虽然成为修士一来,陆陆续续拥有过不下十柄佩剑,基本都是在战斗中损毁,并没有一柄真正的神兵利器,当然,也没有什么本命法器。
经过祭炼的本命法器与主人性命息息相关,同时也能因为主人修为的提高而得到同步提升,原本就是一件非常有利的事。
可惜,在这之前,顾斟真一直没有找到那样的法器。
有些事情就是那么神奇,不需要怎么说清楚,反正一眼就认定的东西,就像是冥冥之中注定了结果。
现在,顾斟真对这根鱼骨产生了类似的感觉。
要把它做成一柄剑,当做本命法器使用。
因为这个念头。顾斟真反而更加慎重起来。
她的确是有炼器的经验,但并不是真正的炼器师,谨慎起见,最好是向精通炼器的人请教。
顾斟真想到了安乙弦。
空着手去不合适,而且,炼器这事,本身就是有材料损耗的,思前想后,顾斟真决定重新下水看看。
如果这跟鱼骨是某种意义上的变异,其实在修仙世界也不难理解,并不是所有的蚌类都能开出珍珠,就是这么简单的道理。
顾斟真打算多找一些水底的鱼类尝试,鱼骨也好,或者类似鱼骨一般的材料也好,反正是能用的东西,这样能解决很多问题,包括灵石不够用,甚至包括下一次炼制傀儡所需要的材料。
她是做好了心理准备才下去的,但是并没有看到怪鱼的尸体,算算时间,也没过多久,最多半天,不,连半天都没有。
不止是怪鱼尸体消失了,怪鱼也消失了,所有的痕迹都不见了。
顾斟真暗自感叹:看来这片水域足够广阔,这自净能力都能赶上大海了。
她检查禁制确定无恙之后,这才提着佩剑小心翼翼地入了水。
有了目标,倒也没有那么不愿意了。
水中鱼类极多,好多长得奇形怪状,顾斟真不断地尝试着,一如她当初在小苑谷追杀妖兽,花费大半个月功夫,终于也得了一堆能用的材料。
这些东西不同于蛮荒里那些没有灵气滋养的蛮荒恶种躯体,因为本身在有灵气的环境里生存,某些方面的特性,甚至远远胜于从前在小苑谷猎杀的妖兽。
就是,水域广阔,猎杀难度不小。
顾斟真首先利用身份令牌的交易系统,以出售蛮荒所得材料为由,放了几片鱼鳞上去,并且将她所知的鱼鳞特性进行了简单描述。
这鱼鳞是从一种游得极慢的怪鱼身上得到,虽然那怪鱼身上鱼鳞很多,这样的鳞片却只有二三片而已,这次准备出售的鱼鳞都来自同一条怪鱼。
这些鱼类不在已知的蛮荒恶种手册上,何况随着对这片区域的不断开发,未知物种是越来越多了,交易系统上也经常有人出售这类物品,正是因为如此,顾斟真才想着用这个办法投石问路。
立刻就有人过来询问价钱,言语之间,似乎很在意产地,大约是怕顾斟真误会,又解释说只是想看看还有没有更多的这种鳞片。
身份令牌自带传物法阵,也可以进行文字传送,甚至可以将交易的另一方以类似于“投影”的方式传过来,在彼此不知道身份的情况下,进行一种“面对面交谈”。
顾斟真只接受文字传递消息。
问价的不止一个人,出价的也不止一个人,在顾斟真稍微露出犹豫之意后,对方给的价钱立刻就到了一个离谱的地步。
至少,从顾斟真的角度来说,是远远超过她的认知了。
难道她是在无意之中变成了身怀异宝的人?
顾斟真不得不担忧自己的处境。
她以一个还算正常的价格出售了那几片鱼鳞,明确地表示这东西虽然奇怪了点,但并不是什么特别值钱的玩意儿,至少她本人是觉得不值,为了避免坑害道友,引起因果方面的心理纠缠,特意用这个价钱卖出去。
顾斟真甚至还将这个理由散布给其他人。
当然是个蠢货的形象。
顾斟真倒是很乐意,面对追问,她表示这是偶尔得到的,也就只有这些,留着没什么用处,这才拿来出售,仅此而已。
经过这件事,她便放弃在身份令牌的交易系统上出售这些水里得到的材料。
而且,有必要去见见安乙弦。
在那之前,顾斟真又在流石川附近转了转,让巡逻的弟子看到她努力寻找蛮荒恶种的努力身姿,也的确找到一些蛮荒特产,只要出手就有人接的那种。
到了述职的时候,顾斟真立刻赶往石竹堡营地,办完公事,原想直接去安乙弦的住处,转念一想,对方已经是元婴期,住处肯定会重新安排,这一路问过去还不知道能不能找到人,不如先去炼器师们炼器的场地。
那是石竹堡营地内一片独立的建筑,近年来因为驻地修士的需求,越发火爆起来,进出的人不少,只要在门口验明身份、登基好事由就行。
顾斟真很快就见到了安乙弦。
“顾道友,你怎么来了?快到这边来。”
安乙弦热情地邀请顾斟真去她休息的房间,那真挚的感情并不是假的,说明友情什么的,到此时仍然生效。
顾斟真打量着房间内部的情况,应该是安乙弦个人的地盘,看来安乙弦进阶元婴期之后的确过得不错。
“我最近得了一些材料,不全是以前见过的,想请你帮看看。”
顾斟真先拿出一袋材料,这里混杂着她从水里得到的类似于内丹的东西,还有几根骨刺。
“这种事,我最有兴趣了——”
安乙弦的话戛然而止,她的注意力已经被那几根骨刺吸引,其他的东西,本来也不是什么破烂货,此时在她眼里几乎等同于垃圾。
“顾道友,这个,我可以拿起来看看吗?”安乙弦眼中的火热,手上的小心,形成了鲜明对比。
“当然可以。”顾斟真点点头。
安乙弦拿起一根骨刺,又是看又是摸,当然也用神识扫过,对着剩下的几根骨刺重复了同样的动作,眼中的火热逐渐转为平静。
“顾道友,这些骨刺卖给我可好?”安乙弦郑重开口,“比市面上高两成的价钱,如果t顾道友不满意的话,还可以再加一点,或者用别的条件交换。”
顾斟真露出茫然之色,“安道友,此物究竟有何妙处,你告诉我,我把它送给你如何?”
不是直接赠送,而是作为交换条件赠送。
“不。”安乙弦摇摇头,“那样顾道友就太吃亏了。”
顾斟真眉头一皱,“莫非你是在可怜我?不过是区区几根骨刺罢了,能值几块灵石?”
她是故意这么说的。
“区区几根骨刺?顾道友,你是故意的吧?”
第56章
安乙弦不是个爱开玩笑的, 从她认真的表情就可以知道,这次是有点生气了。
顾斟真便说道:“我这次过来,就是因为拿不准, 请你帮看看,没想到你还要取笑我,既然这样, 这东西送你算了。”
安乙弦张了张嘴,似乎没料到顾斟真会是这样的反应,也意识到对方生气了, 连忙道:“这几根骨刺当真不寻常。”
停顿片刻后, 安乙弦又道:“前段时间,因为在炼器方面的有异表现, 我成了一位大乘期长老的门人,虽然连记名弟子都不是,但也算是得了他老人家的庇护。那位前辈沉迷收集炼器材料,之前吩咐下来, 要大家把清单上的物品找来,还有额外的赏赐。”
安乙弦定睛道:“如果我没看错的话, 这骨刺也在清单之上。”
所以, 安乙弦并不知道骨刺的真正用处,能让仅次于真仙的大乘期看上之物, 想来也不凡,也不是现在的顾斟真可以知道的。
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啊。
顾斟真暗暗阻止自己去想那些没用的东西,“多谢信任, 既如此, 这东西就送给你,其他的, 你帮我估个价。”
因为顾斟真态度坚决,安乙弦便不再坚持,因此在估价的时候给得格外详细,甚至明确告知坊市和黑市之间的价格差异。
“已经形成黑市了吗?”
面对顾斟真的诧异,安乙弦只是笑道:“有些东西来历不明,上不得台面,就只能私下交易,这时间长了,不就成了黑市?”
是这个道理。
原本打算将鱼骨拿出来请安乙弦帮看看,现在顾斟真已经放弃这个打算,只是说自己最近对炼制兵器比较感兴趣,想问问有什么需要注意的。
“顾道友平时也用剑,莫非是打算炼制本命飞剑?”
“差不多吧。”
“我倒是炼过几次剑,并不算精通此道,这里是个人简介,顾道友你可以拿去参考。”
安乙弦拿出一份玉简,这东西比纸张好多了,耐磨损,而且小小的面积可以容纳诸多信息,唯一的缺点大概就是昂贵了。
顾斟真便谢过。
离开石竹堡营地的时候,顾斟真放弃进入黑市交易的打算,因此没有打探有关黑市的消息。
几根骨刺而已,却在大乘期修士的收集清单之中,仅仅只是金丹期的顾斟真要是带着这些东西进入黑市交易,恐怕没法活着出来。
不过,按照安乙弦给的估价,同样是从水里捞出来的,那个内丹一样的珠子就不值得那么多。
这样一想,顾斟真心里又安稳一些。
就在顾斟真离开后不久,安乙弦对着几个金丹期交代一番,便急匆匆离开了炼器之地,沿着石竹堡营地东拐西拐,来到人烟稀少但是禁制格外强大的一条街道外。
从这里进去,就是石竹堡营地里那些大人物的住处。
安乙弦从未来过这里,要是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一般也不会来这里,但是这次,她心里有了倚仗,昂首挺胸地走到守卫面前,说明了来意。
石竹堡营地不同于天逯山,这里土地有限,依托于地面建成的法阵和建筑相对安全,虽然这些年总有人提议在天上加盖建筑,但无一例外都被驳回去了。
又因为要加强守卫,所以大人物的住处外都会安排人,虽然在强敌面前这些完全不够看的,但它是身份地位的体现,本身就是一种威慑。
就像安乙弦现在,她就没办法在没有获得允许的情况下,进入这片区域。
在守卫的带领下,安乙弦来到一座气派的宅院前,那里另外还有仙仆,这些人不属于营地,而是属于高阶修士本人。
经过层层通传,安乙弦终于来到一间书房,双手递上早已准备好的骨刺,也就是顾斟真带来的那一份。
她知道,这就是自己说话的底气。
已经在心里反复练过的话语一个字接着一个字地说出来,安乙弦并不感到害怕,微微颤抖,是因为大乘期强大的气息,单单只是靠近就令人难受。
“很好!很好!”那人连着说好,又问:“此物,你是从何处得来?还有没有?”
安乙弦回答道:“回前辈的话,自从得了那份清单,晚辈一直留意各处送来的材料,偶尔也会外出逛逛,这份骨刺得来实在偶然,晚辈再三问过,对方就只有这一份,而且也是在机缘巧合之下得到,实在没有更多的线索。”
这不是安乙弦要独吞这份功劳,只是她不确定眼前这位大乘期的态度,况且,她是真的以为顾斟真也只是偶尔得到那份骨刺而已。
“难为你如此有心。”那人很满意,“叫安乙弦是吧?我记得你是出身天逯山觅灵峰的炼器师吧?”
“是。”
“可有拜师?”
“回前辈的话,不曾。”
“既如此,我们也是有缘,这样吧,从今日起,你就是我的记名弟子,这是令牌,以后来这里,也方便些。”
“多谢前辈!”
安乙弦难掩心中激动,虽然只是一个记名弟子,这同样意味着她获得了一位大乘期的保护,更何况,在这石竹堡营地之内,这位大乘期可是实权管事之一,并不是那种低阶打杂的执事长老。
“去吧。”
安乙弦退出去以后,一直在书房内侍立的青年这才说道:“师尊,这也是清单上的物品?”
“不错,没有名字,只是描绘了基本形态、特征,没想到竟然能得到这样的蛮荒特产。上次见到这样的宝物,还是越过屏障去那边追击一个叛逃的家伙,没想到,这年头走狗屎运的人也真多。”
这话是在说那个得到骨刺并且送到此地的人,这位大乘期丝毫不怀疑安乙弦的话,对于一个大乘期来说,很多事情早就看透了。
说着,这人又高兴起来,在桌面上摆出几片鱼鳞,招呼那青年过来,“你看,此物也是蛮荒特产,此前在身份令牌的交易系统上,有人出售此物,看起来是完全不识货的样子,我都打算查一查此人的真实身份,没想到她竟然说什么怕看走眼担因果,竟然是个胆小鬼。”
如果顾斟真在场,肯定会大吃一惊,因为那桌面上的几片鱼鳞,正是她之前用身份令牌交易系统卖出去的那一份。
那青年看过来,“此物如何神奇,弟子当真是看不出来,不过师尊打算如何处置那人呢?”
这位大乘期摆摆手道:“胆小怕事,不是能在蛮荒立足之人,定是机缘巧合之偶尔得知,我又何必再费那个心思,倒是你,难道有兴趣?”
青年垂首道:“师尊说笑了,这世上不识货的人不知有多少,偶然得见,也是弟子长了见识,倒是替那个人惋惜。”
“惋惜?”
“不错,倘若那人将此物亲手奉上,定会得到丰厚的赏赐,从此鱼跃龙门,就如今日的安乙弦一般。”
“那个安乙弦呐,你可不要看轻了她,是个天赋不错的苗子,就是不懂人际关系,才发配到这边,以后好好培养,定能成为一大助力。”
“区区元婴期而已,要变成助力,还得等上好长时间。”
“不要小瞧了这些人,没有低阶修士,那些杂事谁去做?这记名弟子的令牌,可买不到大乘期的忠心。”
“师尊教训的是。”
“你呀,这世家子弟的毛病,什么时候才能改改?”
……
后续那些话,安乙弦当然是听不到的,记名弟子的身份对她来说更多的身份上便利,因为记名弟子可以在一定程度上代表“师尊”行事,比如恐吓一下旁人,但记名弟子得不到直接传授功法的好处,某种程度上依然是外人。
就算是这种程度的外人,多少人削尖了脑袋依旧求之不得。
炼器房的杂事很多,在某些人看来的确很无聊,安乙弦却很喜欢,忙里偷闲的时间,她拿出一粒像是妖兽内丹一样珠子,那是顾斟真上次带过来的,就放在那堆骨刺中间。
安乙弦当时仿佛看t过,至少在她的认知里,这并不是跟骨刺同样等级的物品。
“咦?安道友,你这是黄骨鳞鱼的内珠?”
一位同样是元婴期的炼器师、但是年龄远远比安乙弦大许多的前辈惊讶地开了口,大约是为了避免旁人的注意,特意压低了声音。
尽管如此,那声音里的惊讶与惊喜还是非常明显。
“黄骨鳞鱼的内珠?”
安乙弦一脸困惑,重复着这句话,大脑快速运转,寻找着相关信息,没有任何发现,她将目光投向那人,“还请前辈赐教。”
“这东西你不知道也正常。”那位前辈近前来,悄悄布下一个隔音禁制,“同为炼器师,你应该知道,这蛮荒恶种的手册,是有两个版本吧?”
安乙弦点头,这个她是知道的。
蛮荒恶种手册的两个版本,一份是公开发行,所有人都能看到,另一份只有一定身份或者有一定机缘(关系)的人才能拿到,据说后者记录了许多产自蛮荒的珍贵宝物。
那位前辈接着道:“这黄骨鳞鱼的内珠,便是另外一本手册上的记载,说是内珠,是因为跟内丹大大不同,不过入药的话,那效果不是一般的好。不止是入药,咱们这些炼器师也用得着此物。你手上这个,成色当真不错,不知能否割爱?”
安乙弦想了想,借着这颗珠子的由头打探了不少消息,然后,她决定亲自去找一趟顾斟真。
其实可以用传音的,安乙弦觉得这种手段无法保密且不安全,她现在有了那位大乘期记名弟子的身份,要出去一趟还是很容易的。
第57章
顾斟真回去以后, 重新审视从水中获取宝物这件事,觉得就算不能出售换成灵石,这件事还是不能停下来, 毕竟她还是很需要这些东西。
比如,“石人二号”已经损坏,如果要重新制作傀儡, 沿用旧的技术,材料方面的支出是肉眼可见的多,倒不如试一试新材料, 说不定会取得意想不到的效果。
这么一想, 顾斟真又想开了。
遇事不决,不妨换个思路想想, 很多事情会变得简单。
安乙弦找过来的时候,顾斟真正从地道里出去,准备检查周围的禁制法阵,所以是刚刚好。
“安道友, 你怎么来了?”
顾斟真的惊讶是真的,她记得安乙弦作为炼器师的确享受了一定程度的优待, 但这并不代表可以自由出入石竹堡营地, 难道是被派到外面营地充任管事长老了?
须臾之间,无数个念头从顾斟真脑海中飘过, 并非她对安乙弦有什么意见,只是习惯使然。
“路过这里,顺便过来看看, 不请我进去坐坐?”
安乙弦语气平和, 听起来跟平时差不多,但这么客气, 应该是有什么问题。
“请。”
顾斟真作出请的姿态,面不改色地将人带进了洞窟之中。
当年流石川灵石矿脉开采之后留下的壮观遗迹,安乙弦看了也颇为动容。
临时洞府虽然简陋,想到来的人是安乙弦,说不定有什么话要说,顾斟真便将她请入其中。
烛火之下,简陋的临时洞府显出清苦的意思,没有太多生活气息,其实就算换成了旁人住在这里,大概也是差不多的情况。
直接用仙法烧水泡茶,茶叶是很久之前得到的,此时也能嗅到茶香。
“这里说话方便吗?”
安乙弦向顾斟真确认,看起来格外严肃认真。
“我的手段已经用到极致。”
顾斟真如是说道,毕竟她只是金丹后期,在一个货真价实的元婴期面前,有些话当然要先说明白。
于是,安乙弦抬手加了一重隔音禁制,才道:“我这个元婴期,若是跟你打一架,胜负还未可知。”
顾斟真把“你高看我了”的表情放在脸上。
越级挑战这种事,存在于各种修仙小说当中,主要目的是是为了突出主角强大的实力,而真正身在其中的顾斟真对此却慎重的很。
好好的,谁没事越级挑战呢?境界之间的差距,并不是那么容易抵消的,不然,做那么详细的境界划分是想干什么?
“你也太谦虚了。”安乙弦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灵茶,“在这个地方能活下来的人,每一个都不容小觑。”
尤其是从筑基期一路走过来的。
顾斟真觉得安乙弦有自夸的嫌疑,只是笑笑不说话。
放下茶杯,安乙弦的面容变得严肃起来,她简要地说明自己送上骨刺之后得到大乘期管事记名弟子的好处,又说了那黄骨鳞鱼内珠的厉害之处,接着递给顾斟真一片玉简。
“这是另一份手册,为了它费了不少心思,还是没有得到完整的版本,送给你。”
此言一出,这片玉简的分量就格外地重了,顾斟真沉浸进去,快速看了一遍,立刻惊讶地发现某些名目的天材地宝已经在她的储物袋里。
“这些东西,还是用蛮荒特产来称呼比较好。”安乙弦说着,又郑重道:“我这个人是有点好奇心,却不是什么都想知道,你不用告诉我那些东西是从哪里来的,若是需要,我可以跟你交易,也可以出手一部分,只是不能太多。”
太多了就会引起高阶修士的注意,现在顾斟真随便从水里捞出一件还能看的材料,放在外面就能让大乘期眼红,幸好草原上长出来的灵草灵药不是这种情况。
不过,这确实是给顾斟真提了个醒。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她再次陷入这般处境当中。
流石川灵石矿脉,是她认为无法吞下这么巨大的利益,因此将之让出去,在那之后个人所得虽然也不少,但是跟天逯山从这处灵石矿脉中所得作为对比,实在是不值一提。
而且,在天逯山内部各个派系接二连三涌入蛮荒边境之后,像流石川灵石矿脉这种主动上交宗门的大贡献再也没有出现过。
“一个金丹期而已,给多了她受不住。”
这样的话,的确曾经传入顾斟真耳中。
在力量不够的时候,优先的事当然是自保,一旦实力上升,追求的东西多了,一切就不一样了。
顾斟真当然知道自己内心的变化,她将草原上和水里所得的一切,当做是对自己的补偿。
思绪翻转之间,顾斟真也大概明白安乙弦这次的来意。
“好了,言尽于此,我还得出去转转,毕竟这次出来,理由可是寻找炼器材料。”
“多谢。”
顾斟真送安乙弦出去,她知道大恩不言谢的道理,可是不说一声谢,又不知道该说什么,虽然很想简单粗暴地拿出一堆材料还了这个人情,又觉得这违背了安乙弦过来的本意。
“就到这里吧。”
站在曾经流石川灵石矿脉最外面的入口处,安乙弦深深看了顾斟真一眼,对方身后就是那仿佛能吞噬一切的入口,而自己站在阳光下。
人与人本来就同,能够相遇是一种难得的缘分,回顾初次见面时的场景,简直是恍如隔世。
发现自己居然开始感伤起来,安乙弦脸上露出一丝苦笑,随即又释然起来。
目送安乙弦离去,顾斟真也觉得感慨的很。
这世上没有人能陪你一辈子。
谁都不能。
制作出一个合适的身外化身或者说是替身一类的傀儡,这个念头在顾斟真脑海中变得无比强烈。
时间不允许她停下来。
隐藏在明处暗处的危机不允许她停下来。
这种朝不保夕的生活究竟何时才能结束?
没有答案。
或许这就是活着吧。
顾斟真转身回了临时洞府,略作收拾,又叹了口气。
有时候见面会让人变得软弱,有时候又会令人变得坚强,这取决于当事人的决心和谈话的内容。
哪怕再危险,顾斟真都无法停下手头上的事。
她重新掂量着。
上次结婴失败的原因一直没找到具体的说法,顾斟真心里隐隐有些担忧。
外道什么的,多修几颗金丹那种事,暂时也办不到。
以金丹后期的修为,顾斟真还能做的,可能会有超过预期收获的,就是炼制新的傀儡。
内心有一个强烈的念头告诉她必须这么做,就好像有什么危机正在赶来。
不能再耽搁任何时间。
顾斟真转身沿着地道回了大草原,路上她就思索着如果这里的秘密被发现,如果有人要以此作为理由害她的性命,她情愿钻进那没有边际又深不见底的水中。
依靠水中的灵气,顾斟真是可以活下去的。
心里拿定主意,顾斟真坐在大草原的木屋里,对照着《傀儡术》和这些年炼制傀儡总结t出来的经验心得,在脑海中做了一个整体规划。
傀儡本身的外形并不是那么重要,满足自己的审美就可以了,至于会不会吓到外人,那不是顾斟真打算考虑的事。
傀儡内部最要紧的是核心,类似于人类的大脑,“石人二号”的核心还在,如果在这个基础上加以改进,顾斟真觉得进步空间不大。
另外,傀儡需要灵石提供灵力作为动力,这东西是消耗品,从本质上限制了傀儡的使用。
在以上这些基础上制作的傀儡,就只是傀儡,它不会是顾斟真的身外化身。
草原上的太阳落下又升起,雨也下了好几次,顾斟真靠在木屋传遍,眉眼之间满是疲惫。
一直以来,她一直在回避一件事,就是让傀儡变得跟真人相似。
因为顾斟真从心底抵触一个跟人类长得过于相似、甚至外观上看不出区别的家伙。
上次在天逯山,贾道魁派出的傀儡给了顾斟真内心沉重打击。
她不做,不代表别人不做。
而且,别人做出来的傀儡,可以让她在短时间内辨不出真假。
某些时候,顾斟真甚至觉得自己在傀儡术方面的行为,像是背离了主流方案,而选择剑走偏锋。
必须作出某种妥协。
顾斟真并没有无限次的试错机会。
事实上只要一次的错误,就可能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这一点她是早就知道的,不能因为一次又一次的幸运而心怀侥幸。
要做一个可以被外人误以为是顾斟真的傀儡。
这样一来,真正的顾斟真就可以躲在暗处,伺机而动。
顾斟真做了这样的决定。
她长长出了一口气,并不觉得轻松,反而像是有一块大石头压在心口,令人喘不过气来。
没有选择休息,顾斟真给自己列了一份清单,如果要制作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傀儡作为替身存在,那么“点睛”就是必须做的事,因此要准备的材料也会发生细微的变化。
在已经掌握的傀儡制作技术之上,顾斟真还要做更为大胆的尝试。
这是不得已的事。
通过打坐休息,让自己身心进入最佳状态,顾斟真又一次顺着草原上的裂口,进入地下三百丈的水中。
第58章
最初的探索, 当然是以出入口附近为核心,只是这片水域深不见底,水中生物又是可以游动的那种, 哪怕顾斟真昨天已经将相关区域探查一边,今日再去,说不定又会有新的发现。
水中的世界就是这样奇妙无穷。
在水与土层接触的地方, 长着一种贝类,体型都快赶上水桶了,这种贝类有概率遇到寻常法宝也无法切开的那种, 作为替身傀儡的身躯表面是再合适不过了, 就是做一套护身甲也是不错的。
上次得了一只,算起来不够用, 至少还得一只。
这就是顾斟真的目标。
它们通常是吸附着土层,以一种类似于倒挂的姿势在水里生存,颜色很艳丽,一看就是漂亮又不好惹的那种, 不过没什么攻击性。
水里这样没有攻击性却又可能身怀异宝的生物着实不少,这似乎并不符合蛮荒生物的生存法则, 顾斟真当然觉得奇怪。
她没有空去探究背后的原因, 反正这世上不能解释的事又不止这一件。
之前她清理了入口处附近数里之内的贝类,这回就只能往更远的距离去寻找, 这种贝类的分布没有太多规律可言,有时候就是看运气。
忙活半天之后,顾斟真发现一片贝类生活的区域, 这是好消息。
坏消息是, 经过查验,没有她想要的东西, 等于白费功夫。
只好继续寻找。
水下幽深漆黑,并没有任何同伴,偶尔遇到会发光的鱼儿,也能稍稍解闷。
顾斟真其实认真考虑过要不要告知安乙弦,这是在得知对方成为那位大乘期管事记名弟子之后的想法,那样的身份,拥有自由行动的特权。
但是,从安乙弦的态度来看,她似乎并不愿意卷入这些事情。
拥有了更高的身份地位之后,安乙弦正在变得谨慎。
的确,有人庇护,又是元婴期的炼器师,好好熬时间提升修为,以后有的是是求到安乙弦面前,反正炼器师是一份旱涝保收的职业,一个强大且有实力的炼器师更是不可多得。
顾斟真能够理解安乙弦的选择,她若是告诉对方这里的情况,等于将之强行带入不可知的危险之中,将来一旦这边有事,安乙弦肯定是要被牵连的。
现在这种距离,刚刚好。
独自一人吞下天大的秘密,顾斟真可以偶尔觉得疲惫,但不能真正疲惫,她必须打起十二分精神。
在半个月的时间内,顾斟真发现了三十七处聚居的贝类,无一例外,都没有她想要的那种坚硬外壳,倒是遇到一些其他水中生物,得了几件零碎物品。
有点难受。
现在,顾斟真已经到达一片陌生的水域,这是她没来过的地方。
因为不知道水域底部在哪里,她通常将水面与土层交接的地方作为辨别方向区域的重要依据,在水里迷路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
一条通体银白色、头上长着触须的鱼类贴着土层游动,一副十分难受想要浮出水面的样子,可惜水面并不是空的,而是大草原的底部。
顾斟真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鱼类,因为它长得实在太正常了,就像她穿越前见过的那种鱼,还漂亮。
从安乙弦那里得到的另一份蛮荒物种手册上也没有这种鱼的名字。
看起来没有攻击性。
顾斟真本来打算就这么过去了,谁知道那条鱼忽然在她面前发起狂来,鱼尾疯狂摆动,连多年的土层都被刮下来。
水因此变得浑浊。
顾斟真抬手一剑,没有用多少力,就是平平无奇地一击,那条鱼便停止了疯狂的举动,而顾斟真的目光却被吸引过去。
那条鱼的腹中似乎有什么东西。
过去一看,原来就是顾斟真一直在寻找的那种贝类,可巧的是,它刚刚承受住了顾斟真的一剑,贝壳表面上的光泽令人忍不住挪开目光。
实在是太漂亮了。
就是顾斟真要找的东西。
真是应了那句“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将东西带回草原,顾斟真直接坐在草地上,开始琢磨着怎么将这东西分解,然后她才发现一个问题。
这东西的确坚硬,寻常法宝动不了它,就是一剑斩下,连条划痕都没有。
所以,要这么拆解使用?
顾斟真不可能直接顶着这个壳,她又不是贝类。
只能再想想办法。
顾斟真想起那根鱼骨。
她本来是有打算用鱼骨炼制兵器的,只是出去一趟收到的信息太多,暂时将此事抛下。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老祖宗的话有道理啊。
顾斟真取出那根鱼骨。
长约三尺,通体雪白,透着玉的光泽,不知此物跟眼前的贝壳比起来,谁更加坚硬?
这个念头冒出来的时候,顾斟真手上也有了动作。
她举起鱼骨,没有使用任何灵力,单单是用自身的力气,将鱼骨砍向贝壳的边缘。
没有听到任何声音,但是贝壳的边缘少了一块,那一小块贝壳掉在草地上,这才有声音传出。
所谓削铁如泥,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
果然还是得先解决兵器的问题,顾斟真感叹自己一时头脑发热,竟然忘了主次分明,果然是人一忙起来就容易出错。
她将贝壳收起来,优先炼制兵器的事。
有之前炼制傀儡处理材料的经验,有安乙弦提供的经验,起码有八成把握。
结果还是大大出乎顾斟真预料。
因为从鱼骨到鱼骨剑这个过程,转化得太过顺利,倒显得顾斟真此前的担忧与谋划是多么地多余。
手握鱼骨剑,便如同有了神兵利器,处理贝壳也就顺利了不知多少。
最后算了一下,这些贝壳大概只能做替身傀儡一部分,不过没关系,用在关键部位就好了,顾斟真也想试试其他材料能否顶用。
接下来的时间,顾斟真都在水里搜寻炼制替身傀儡的材料,中间去了一趟石竹堡营地,半年一次述职这件事引发了许多怨言,最终管事的作出决定,将述职时间从半年一次改为一年一次。
顾斟真这个不要紧的位置,也无人惦记,也无人在意,她送点灵石过去,很多事情就解决了。
她原本打算去见安乙弦的,结果到了地方,听说安乙弦作为那位大乘期管事的记名弟子,被派到外头办事,听起来辛苦又忙碌,炼器也不再是全部。
从旁人的语气中,顾斟真听出安乙弦t现在是很受重用,旁人也极为羡慕,她原本还担心后续事宜,现在看起来没有必要了。
仍然继续寻找炼制替身傀儡的材料。
因为不肯放低要求,所以顾斟真足足忙碌了两年多时间,终于收集齐了大部分的材料。
现在,还差关键的两样。
替身傀儡的核心。
替身傀儡的眼睛。
前者是一贯的考虑,后者,顾斟真也不知在顾虑什么,她只是想在这件事上做得完美一些,因此不肯轻易随随便便用什么东西替代。
而炼制替身傀儡最好是一气呵成,这材料不齐,那就只能拖延时间。
顾斟真感到莫大压力。
解决的办法就是继续深入水下搜寻,随着范围的不断扩大,顾斟真探索的水域面积,论起广阔程度已经超过她所指的地上大草原面积。
地面上的草原未曾见到边界,地底下的水域亦未曾见到见到边界。
这个世界的辽阔远远超过顾斟真的想象。
终于在这一天,顾斟真做了一个决定:她要往水底深处探索。
这些年一直在水中探索,从未到达水底,既然决定这么做,顾斟真还是回到入口附近,就以此地作为开始之地,一直往水底深处而去,这样一来也会有比较好的参照物。
在水里待久了,顾斟真以为自己对深水的恐惧已经淡了,没想到在下潜的过程中,还是忍不住心跳加速。
现在的深度,换算成穿越之前的,已经超过马里亚纳海沟了。
依靠灵力护体,除了心灵上的一丝丝恐惧,并没有其他不适,另外,她并不孤独。
这样的水下,依然有数目众多、种类也多的生灵存活着,顾斟真甚至还发现了纯粹的水中之精,就是那种因为水中灵气而成了精怪的小家伙。
可见,水底更深处的活力,远胜于距离地面比较近的那片水域。
这给顾斟真一种错觉,就好像越往水底,灵气反而越充沛,而距离地面越近,灵气则越稀薄。
这有点超出她的认知了。
作为一种新奇的体验,又莫名令人兴奋。
也许,真有什么好东西在下面等着她。
在某个瞬间,顾斟真甚至想起她穿越前见过的某种设定,就是人在岛上,以为自己是“正向”的,其实是颠倒过来,因为跳进水里从水底出来才发现这一点。
难道她也处于某个颠倒的世界吗?
这种猜测令人兴奋。
回应顾斟真的,是海底山脉的轮廓。
在漫长的下潜之后,顾斟真看到了海底山脉的顶部,那连绵起伏的海底山脉,像极了顾斟真曾经见过的场景。
她来不及欣赏,就被某个地方吸引了注意力。
第59章
海底山脉的形状跟陆地上的没什么区别, 表面覆盖着一层厚厚的淤泥,这样漆黑的地方没有生长绿叶植物,却也有类似于树木的东西。
从土壤中生长出来, 就如同地面上的树木,一根主干,无数分叉, 只是没有叶子,光秃秃的,表面呈现出浅灰色, 一番探查下来, 并非活物,但是跟这海里的灵气产生了微妙的联系。
一如地面上的生物。
不知道是不是没有阳光生长艰难的缘故, 普遍长得非常矮小,目之所及,最高的也不过丈许,小的要多小都有, 就这么稀稀疏疏地长在海底深处的山上。
顾斟真小心翼翼地斩下一截手指粗细的枝干,发现此物异常坚韧, 截面木质纹理清晰, 能看到年轮,由于太过细密, 对于肉眼来说是一种折磨,借助神识探查,可以确定这一截起码在海底生长了六百年以上。
六百年以上的树木, 就这么一点点, 不用说都知道并非凡品了。
于是,顾斟真忍不住皱起眉头。
那丈许高的深海树木, 又该经历了多少岁月?
这里并不是像是有人类活动的痕迹,就是水中生灵也少了许多,要不要砍些木材回去做一架飞舟什么的?
心念一动,虽然替身傀儡的制作同样很着急,但思路打开一些,也不是什么坏事嘛。
顾斟真按住自己蠢蠢欲动的心,继续下潜。
如今所谓的“下潜”,同样也是沿着海底山脉的边缘一路探查,目之所及,除了山就是树,可谓枯燥。
就在顾斟真想着要不要干脆砍些木材回去时,忽然看到一个藏在山间的洞窟,隐隐发着光。
黑暗中,那一缕光格外耀眼,就像是幻觉一般,莫名增添了恐怖氛围。
顾斟真决定过去一探究竟。
洞窟是斜斜向上开着,站在边缘上,只能看到光源来自洞窟深处,并没有刚刚远远瞧见时那么明亮。
像极了诱饵。
顾斟真拿出一张御火符丢下去,火光亮起的瞬间,洞窟四壁也清晰出现在她眼中,是灰色发白的石头,随着御火符不断下坠,越来越多的灰白色四壁映入眼帘。
最后,御火符的光变成小小一点,似乎跟那洞窟中原有的光源合二为一,短暂一闪之后,便彻底分不清了。
还是没能看清洞窟底下那光源到底是什么。
顾斟真想了想,提着鱼骨剑跳了下去。
下落的过程并未受到任何阻力,顾斟真在水中的行动也不受限制,就是下落时间稍微有点长了,长到连时间的流逝都在变得模糊,而那唯一的光源仍然亮着,还是那个大小,不曾改变。
是幻术?禁制?别的空间?还是什么别的手段?
在答案出来之前,顾斟真恍惚间像是穿过了一层特殊的水帘,下一瞬,一个潮湿但没有水的小型洞窟出现在她面前。
这个洞窟整体呈现出灰白色,除了上方是水,其他方位都是灰白色的石壁,两颗龙眼大小的珠子静静地悬浮着,发着微弱的白光,正是顾斟真之前见到的那种光。
珠子底部伸出细丝,像蜘蛛网丝线那般大小,连在地面一截老树身上,老树根须没入地下,树干长到距离地面不到一尺的位置,被人无端截断,露出上面密密麻麻的年轮,那细丝便嵌入其中,源源不断地借此吸收来自地下的养分。
不像是自然生长之物。
顾斟真在这个洞窟里细细查找一番,没有找到任何阵法禁制的痕迹,终于忍不住出手。
就在她拿到那两个珠子的瞬间,距离此地极为遥远的某处密室中,盘腿打坐的人感应到了什么。
下一瞬,那人猛地睁开眼:“好大的胆子!竟然有人敢动了本座养在浮原深海之中的乌木流珠!”
那一丝联系在瞬间被斩断,此人气得险些要夺门而出,却被一旁的人叫住。
“关键时刻,你要去哪里?”
“乌木流珠……”
“乌木流珠有眼下这件事重要?”
“可是……”
“跑到浮原深海去养乌木流珠本来就是够胡闹的了,快坐下!”
“……”
那人脸上表情几度变化,终于还是咬着牙重新坐好。
乌木流珠那种等级的宝物,生长过程中不能有任何外力干扰,所以当时并未留下任何手段,反正浮原深海那种地方也不是谁都能去的,只是不曾想真的会便宜了旁人。
算起来,前段时间乌木流珠就已经成熟了,只是为着眼前之事,不得脱身,又不能委托旁人走这一趟,于是拖延至今。
或许是天意吧。
……
顾斟真打起十二分精神,将乌木流珠用灵力包裹拿在手上,她认得这东西,还是因为安乙弦给她的那一份蛮荒生物手册,上面有一页描述了此物的形貌,末了又加了一句“无稽之谈”。
手册上说的不清不楚也是常事,因为很多所谓的“宝物”也是在极小范围内出现,或者是道听途说,而她一眼就看上这两颗珠子,还是因为它们实在是太符合替身傀儡制作需求了。
眼睛,那是替身傀儡的眼睛。
地上那一截木头也被顾斟真连个根须一起挖起来,做完这些,她感觉上面那一层水帘不见了,旋即上方的水灌入,迅速填充整个洞窟。
顾斟真抹去自己来过的痕迹,原路返回,离开洞窟后,看到海底山脉上长着的那些树木,心情大好之下,便顺手砍了几捆回去。
本着可持续发展的原则,顾斟真放过了那些小树,专门挑丈许左右高的大树,如此满载而归,从水面跃出的时候,正好看到上方的一缕光。
是个大晴天。
材料齐了,就开始准备炼制替身傀儡的事。
有了前几次的经验,顾斟真也不算新手了,就是这新材料还是大大出乎她的意料,因此格外耗费了一些时间。
数月后的某一天。
王鹿叁出现在流石川灵石矿脉遗迹范围内,他能感觉到那些禁制t的存在,也知道这些禁制更多起到防御性作用,还有就是警告。
一道传音符从王鹿叁手中飞出,之后他便落在地面上,在那个宽阔的入口之外耐心地等着。
见与不见,他相信都会有一个明确答案。
其实他心底是希望见到顾斟真,毕竟这次真的是有求而来。
半刻钟后,顾斟真出现在王鹿叁面前。
“顾道友。”
“王道友。”
顾斟真看起来更稳重了,看起来这些年糟糕的经历并未令她变得忧郁暴躁,甚至连眼睛都亮了一些。
“这次来,是想顾道友帮一个忙。”
王鹿叁偶然间得知一处遗迹,他一个人拿不下,又不愿意随便找几个盟友过去,于是想到了顾斟真。
“如今,各处营地管理越发松懈,营地修士趁着外出巡逻的时间探索秘境寻宝什么的,已经是平常事,再加上那些世家子弟推波助澜,管事的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不止是天逯山,据我所知,其他九大仙门也陷入同样的乱象。”
这样的消息特意说出来,像是要顾斟真放心。
顾斟真打量着王鹿叁,眼里透着一丝新鲜,“两个人,拿下一处遗迹?”
显然,这是不信任的意思。
王鹿叁道:“是,到手的宝物,五五分。”
五五分当然代表诚意。
“好。”
顾斟真答应下来。
随着那道屏障的建立,屏障这边,十大仙门的领地,仍然由修士驻守、并未引入凡人生活的地方,都可称为“蛮荒边境”,因为这块地方已经不属于蛮荒,但又没有完全改造。
刚刚从天逯山过来的人若是将这里称作蛮荒之地,是要挨一记白眼的。
顾斟真从不区分这些,都是怎么顺口怎么说,由于身份低微,她去过的地方也很有限,所以跟着王鹿叁穿过好几个营地的管辖范围后,左顾右盼的眼中出现一闪而过的好奇与茫然,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王鹿叁单纯地以为顾斟真是害怕了,又道:“不要紧的,就算被人发现了,不过送点好处出去,顾道友放心,这事交给在下便好。”
顾斟真露出安心的模样。
到了目的地,也的确是一个遗迹,不过规模太小了,强行破除外围的法阵之后,才发现这件事,好在东西不少,应该是从前某个邪修的洞府。
从里头的痕迹可以判断,那个邪修是重伤之后逃到这里,试图自救,也待了一段时间,最终还是失败了,随身的物品也留在这洞府之中。
可以判断出大致的时间,至少也是五六百年前的事了。
这个邪修是个元婴期,身家不算丰厚,又或许是他在自救的时候将那些东西用完了,反正不算白跑一趟就是了。
像这种探索秘境啊洞府啊之类的事,也不是每次都能有好处拿,满载而归全身而退那是上上等的实力加运气,因此谁也没有抱怨什么。
王鹿叁按照约定,将一半的战利品分给顾斟真,同时一把火将遗迹存在的痕迹毁去。
离开之时,王鹿叁终于忍不住问道:“顾道友,你怎么用起了木剑?”
顾斟真诧异地抬头,旋即恢复镇定,反问道:“木剑不行吗?”
王鹿叁连忙道:“不是那个意思,就是觉得奇怪,这柄剑的材质,当真是见所未见。”
顾斟真默然道:“偶然所得,觉得顺手而已。”
追问别人功法宝物这一类事情,很容易被误解成不怀好意,王鹿叁也不再多说,只是心里始终忘不了那柄木剑的厉害。
当真是神兵利器。
第60章
出去时内心颇为忐忑, 回来后内心依旧忐忑,顾斟真握着身份令牌,又跟一队路过的巡逻修士打了个招呼。
对方没有发现问题。
王鹿叁是熟人, 熟人有熟人的敏锐;这一队修士是陌生人,陌生人有陌生人的警惕。
两种不同的实验对象,都给了顾斟真满意的结果。
高兴吗?
当然。
怎么能不高兴呢?
替身傀儡第一次出门就取得了这样的成就, 顾斟真要夸自己是个天才。
她在丹道、剑道、炼器等等方面,只能说是拥有入门水准,学习速度比较快且足够刻苦, 但是在傀儡术方面, 的确可以说是天赋异禀。
当然,也是那些材料的功劳。
乌木流珠做了替身傀儡的眼睛, 那根供乌木流珠吸收养分的树桩跟别的材料融合做了替身傀儡的核心,再加上其他妙术,这具替身傀儡从表面上看起来就是顾斟真本人。
因为炼制过程中融入顾斟真的血和气息,还有神识, 使用身份令牌也没有问题。
不过,替身傀儡本身并不等于一个完全拥有自主意识的人类, 只是相当于一副躯壳, 能够让顾斟真远程操纵而已。
一下子拥有了两具身躯,就是这种感觉。
能做到这种程度, 顾斟真已经很满意了,在草原里修炼的时候,完全可以将替身傀儡留在外头处理各种事情, 也就不用那么手忙脚乱。
总之是很满意的。
替身傀儡沿着地道一路来到草原上, 两个“顾斟真”面面相觑,当事人产生了非常奇怪的感觉。
这算是两个“我”在对视吗?
两具身躯都是“顾斟真”在操纵, 可以说她的灵魂在某种程度上已经摆脱束缚了吗?
后者,只是有这种感觉而已,本体当然是最强大的,这具替身傀儡并不曾拥有“顾斟真”的全部,为了保险起见,当事人还特意留了后手。
一旦替身傀儡失控,将进入销毁程序。
这么说不大符合这个时代的习惯用语,反正大概是这个意思。
相对于这些,顾斟真最在意的一点,还是替身傀儡居然可以拥有单独的功法,也就是使用木剑。
木剑是用海底山脉上的木材做的,本体拿着也能用,但是给替身傀儡使用,就格外地顺手。
相对的,鱼骨剑在替身傀儡手里,总像是差点意思。
当顾斟真的意识占据替身傀儡并且操纵其行动时,可以使用自身的功法,记忆也是共通的,甚至隐约觉得这具替身傀儡还有什么玄妙的地方未曾发现。
不管怎么样,本体和替身傀儡终究是两个物件。
顾斟真可以同时操纵本体和替身傀儡行动,就是稍微累了一点。
她此前已经尝试过同时操纵本体和替身傀儡进行采摘草原上的灵药、潜入水中寻找可用的材料等,就好像突然之间多了一个同伴。
这个“同伴”完全能理解你的想法,执行你的意志,“它”是另一个“你”,又不完全等同于另一个“你”。
顾斟真认为自己已经触碰到了哲学层面的问题。
她想起《傀儡术》上所说的身外化身,大概也是差不多的意思,不过这就有点奇怪了。
这本《傀儡术》是在天逯山小苑谷西廊坡古修洞府中所得,按照后面得到的信息,那位是剑修,一个剑修怎么会拥有这种几乎完全不相干的功法?
顾斟真可以断定那位古修是认真研习过这部《傀儡术》的,甚至有可能就是那位自己编纂的,因为其中某些理论并不是外界主流的那种,她也是接触过多种傀儡相关典籍才注意到这件事。
当时既后悔又后怕,最终还是走到今天了。
以书中描绘的傀儡术之精妙,制作出足以蒙蔽高阶修士的替身傀儡也不在话下,顾斟真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那位古修不会没死吧?
顾斟真立刻又想到一个本该已经死去的修士,操纵着另外一副完全不同的肉身(替身傀儡到了身外化身的等级,可以跟本体长得一样,也可以不一样),继续行走世间的模样。
要是再恶劣一点,说不定那位就躲在暗处,或者公然以另外的身份待在明处,冷眼看着世人为自己的洞府发生种种争执,以此为乐。
光是想想就觉得头皮发麻。
顾斟真不许自己再想下去。
这样子简直是要走火入魔。
还是利用现在有两副身躯干点正经事。
比如,建造飞舟。
如果只是一架普通的飞舟,能飞得起来的那种,当然不会有太高的技术含量,但是要加上防御、攻击、速度等等属性,那就需要专业的人了。
这种事,顾斟真没有熟悉的道友可以拜托,就是安乙弦也不合适,主要安乙弦主攻的方向也不是这个,炼器师也是分很多种t类的,而且,安乙弦是越发忙碌了。
顾斟真脑海中有个大概的想法,具体的细节还是需要技术解决。
利用身份令牌的交易系统,顾斟真买到了飞舟制造相关书籍,这些属于宗门内部的公开资料,很贵,是外界求之不得的典籍。
只是在顾斟真看来,都太过理论化了,至于为什么不买那种可操作性强的,理由也很简单,因为更贵。
炼器师里有一个专门制造飞舟的职业,因为飞舟制造涉及炼器、符箓等等诸多派系,并非一人之力可以完成,尤其是那种功能齐全的大型飞舟,基本上依靠宗门之力完成,比如在天逯山之内,觅灵峰就可以制造飞舟。
有了这样的经验,当然就会有制造手册、笔记什么的东西流传下来,不到一定的级别根本见不到,稍微相关的,都不是顾斟真能承受的价格。
她手头上的材料,能充足供应的,也就是那种海底山脉长出来的小木头,实在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天材地宝。
就这么将就着拼凑出一架飞舟,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顾斟真并不是一个完美主义者,她只是并不甘心就这么开始而已,想起之前听说过的黑市,她决定去瞧瞧。
说起来,顾斟真现在的信息来源也算封闭,她作为流石川灵石矿脉遗迹的驻守之人,轻易不能离开,常去的地方,能公开说的也只有石竹堡营地了,去那里找安乙弦是个不错的选择,只是不一定能见到人。
思来想去,顾斟真想到了王鹿叁,这人一贯爱收集各种消息,上次见面,他就故意说了不少话,真存在黑市这种地方,他不会不知道。
顾斟真决定去找王鹿叁。
现在的王鹿叁是屏障边上某个营地的管事,行动相对自由许多,他得了消息,立刻到营地外面相见。
“稀客稀客呀,顾道友,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王鹿叁笑嘻嘻的,还是憨笑,不过比从前的笑油腻了些,他打量着顾斟真,心想自己上次果然没看错,眼前的顾斟真眼睛真的不大一样了,说不定是修了什么特殊功法。
“有件事想要请教。”顾斟真尽量说的客气些,调整着语气,“王道友,你知道黑市在哪里吗?我想去一趟。”
这并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去处,相反,修仙之人在黑市进行交易,本身也是一件寻常事,当然也就会因此产生一套规则。
“这个啊,可巧了。”王鹿叁将顾斟真上下打量着,“要是早一天晚一天都得错过,可是顾道友刚好今天过来,顾道友可知道今天是什么意思吗?”
顾斟真隐约猜到了答案,但还是很配合地反问:“难道是黑市开市的日子?”
王鹿叁点头道:“不错,有一个专门面向金丹期的黑市,正好今天有一场交易会,不过嘛,得有熟人带进去。”
对方说到这里就停下来了,顾斟真并不言语,她知道肯定还有后文。
王鹿叁只好接着说道:“我刚好经常去,就给顾道友带一回路,顾道友手头上要是有什么好东西,可不要忘了王某。”
顾斟真点头道:“有劳了。”
王鹿叁道:“顾道友稍候片刻,我回去交代几句。”
说罢,王鹿叁转身回了营地,不一会儿又折返回来,脸上喜气洋洋的,作出请的姿势,“顾道友,这边请。”
路上,顾斟真困惑地问:“如今营地里行动这般自由了?”
王鹿叁道:“时间长了,不就松懈了。”
旋即,他压低声音说道:“还有一件事,不知顾道友是否知道,就是上头准备加强屏障的防御,着重严查那些试图逃过去的修士,而且,要是真过去了,便不再不管了,反倒是要防着从那边过来的家伙。”
顾斟真立刻想到多种可能,不动声色地问:“难不成从那边过来的家伙是瘟疫?”
因为王鹿叁说的是“那边过来的家伙”,而不是“蛮荒恶种”,顾斟真也用了同样的说法,听起来像是指代不同的对象。
“瘟疫”只是一种引出话题的夸张手法罢了。
王鹿叁眼神一松,“虽不是瘟疫,倒也差不多了。”
说话间,两人各自御着飞行法器,飞过一座又一座山头,眼前的景物变得越发陌生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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