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辞下意识看宋招娣一眼，别说，这个宋招娣知道挺多的，人也机灵，是个资质不错的玩家。
就像宋招娣说的，雷击枣木在道教里是被奉为神木的材料。据说，雷击枣木是由天地阴阳之炁交泰而生的精华，枣木在被天雷击打后，会产生灵性，会有神明依附在上面，因此使用雷击枣木也会获得这些神明的庇佑，由它制作的法器当然就威力无穷。
吴辞前阵子还读过一本叫《道法会元》的，里面详细记载古人用雷击枣木制作天蓬印的事情。
三个人来到一棵枣树前，各自折下一枝树枝。
可就在这时，意外陡然发生！
他们拿在手里的枣树枝，忽然就跟活了一样，从他们手里挣脱出去，并且向他们发起攻击！
几人早就料到取雷击木不会顺利，因此当枣树枝抽打向他们时，三个人都朝后跳开，躲过一击。
但枣树枝紧接着就朝他们继续抽过来，又快又急，就像是鞭子一样，十分敏捷。吴辞向左躲，枣树枝就猛地朝左抽过来，她朝右躲，枣树枝又霎时朝右抽，几乎是接近玩家的反应力极限。
没过一会儿黄财发不慎中招。
枣树枝抽到他胳膊上，火辣辣的疼。黄财发赶紧缩胳膊躲避，哪想枣树枝上居然一下子长出六只手来，紧紧箍住他的胳膊！
一看这六只手上皴裂的树皮皮肤，黄财发一惊，连忙用另一只手去扯枣树枝。
可枣树枝就是箍着他不撒手，接着树枝上突然出现一张嘴，猛地一口咬伤黄财发的胳膊。
黄财发发出一声惨叫。
吴辞和宋招娣看见这一幕，都倒吸一口气。
吴辞立刻召唤出【短剑】，一剑劈下追击她的枣树枝。
枣树枝掉地，在地上挣扎几下，仿佛是平静下来，却又下一刻猛地暴起，再度抽向吴辞。吴辞赶紧躲开。
宋招娣也甩出道具！
道具生效，击落追击她的枣树枝。宋招娣松一口气，却没想到这口气刚松一半，掉地的枣树枝又“死而复生”，再次攻击起宋招娣。宋招娣差点被箍住。
那边黄财发胳膊上血流如注，他还在和咬他的枣树枝抗衡，怎么扯也扯不掉。
宋招娣大喊：“怎么办？！”
吴辞也躲得捉襟见肘，但脑子里却在快速思考该怎么办。从自己和宋招娣刚刚使出道具的情况来看，道具对枣树枝是有用的。但枣树枝被消灭后还会“复活”，继续攻击玩家。也就是说枣树枝攻击玩家是被设定好的挑战，玩家必须按照正确的方式破解，否则用道具即使干掉枣树枝，挑战仍不会结束。
眼看宋招娣也快要支持不住，吴辞忽然灵光一闪，想到办法了。
“宋招娣！”吴辞呼道，“你绕着那棵树转圈跑，快！”
宋招娣没时间去想吴辞的用意，立刻按照她说的，向吴辞所指的那棵树绕过去。
宋招娣是从顺时针的方向绕的，同时吴辞跑过去，从逆时针的方向绕。这样两个人绕过一圈后就即将撞在一起——
宋招娣看着要撞过来的吴辞，下意识要转身错开吴辞，不想吴辞却先一步扑过来，揪住她，并按着她的双肩和她一起快速蹲下。
而两人身后都追着一根枣树枝，吴辞算准时间按着宋招娣低身，顿时两根枣树枝撞在了一起！
只听见树枝相撞的声音，接着，枣树枝飞行的破风声消失了。宋招娣抬起身一看，是两根枣树枝在相撞后，双双“死”了过去，掉在地上，变成两根普通的树枝。
宋招娣大松一口气，向吴辞投去感激和崇拜的目光。她下意识想夸吴辞，但立刻朝黄财发看去，黄财发那里的情况更糟糕！
吴辞突然捡起掉地的枣树枝，冲上去，冲着黄财发胳膊上那根枣树枝，狠狠一抽！
随着树枝相撞发出的声音，正撕咬黄财发的枣树枝顿时失去了嘴和六只手，变成一根普通树枝掉地。
黄财发脸色发白，大口大口喘气，捂着流血的胳膊跌坐在地，“呼……呼……”他咬着牙说：“谢……谢谢……”
宋招娣一愣，跑到黄财发身前，低下身急急问他：“你还好吧？”说着就触摸储物空间印记，取出一小瓶药，给黄财发敷上。
黄财发：“谢谢……”
然而宋招娣刚替他敷药，就面色一变，盯着黄财发的伤口惊呼一声。
顺着宋招娣的视线，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黄财发伤口的周围表皮之下，透出一圈青紫色来！
宋招娣惊道：“这、这难道是中毒？”
黄财发面色很不好，脸部肌肉因为紧张而绷得紧紧的。他双腿使力，企图站起身来，可是刚站到一半就感到浑身的力气像是快速蒸发，眼前一阵眩晕发黑，意识好似断片，他又跌坐回地上。
宋招娣见状吓了一跳。
黄财发用没受伤的手摸着额头，喘息道：“不行，站不起来，头晕……”他看向自己的伤口，“应该是有毒……我没有解毒的药品道具……”黄财发眼中不禁露出浓烈的绝望。
吴辞心里也发沉，她压抑住情绪，蹲在黄财发身边，托起他的手臂仔细看了看伤口。
伤口周围那一圈黑紫色现在还很淡，且肉眼看不出扩散，吴辞说：“这个毒看起来完全发作需要一些时间，别放弃，应该还有办法。”
吴辞的话多少安慰到黄财发一点，他眼中的绝望没有那么浓烈了。
既然中毒，那么眼下就该想想怎么解毒。
宋招娣从储物空间取出一个水袋，打开盖子，往黄财发的伤口上倒水冲洗。
黄财发谢过宋招娣，又学着吸蛇毒的方式想吸出自己胳膊上的毒，但是试过好几次也没见伤口周围的青紫色有褪去的迹象。
宋招娣又把水递给黄财发，让他喝一点，一边思考道：“有句话不是叫‘凡有毒物，七步之内必有解药’吗？说不定这附近就有解药，我们找找？”
黄财发喝过水，面色好一点，他不抱希望地说：“这个说法其实不靠谱，只是一种说法而已。”
这句话的确不靠谱，“凡有毒物，七步之内必有解药”，这只是哲学上的一种说法，表明“一物降一物”的道理。但是吴辞也在书中看过，这种说法的起源其实是告诫中毒的人不要乱动，免得消耗生命力。所以……
“黄财发你先坐着休息一下，我和宋招娣到附近找找看。”
先找找看吧，即使可能性微乎其微，也不能放过。
吴辞和宋招娣分头找起来，但寻找的结果就和吴辞预料的一样，没有找到解药。
不过好在找到一点鬼针草。这种草药有微末应对蛇伤、虫咬的作用。
吴辞和宋招娣把鬼针草碾碎，覆盖涂抹在黄财发的伤口上。黄财发本来就对找到解药不抱希望，见两人能找来一点鬼针草，他已经很欣慰，由衷道：“谢谢你们俩……没放弃我。”
宋招娣道：“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什么放不放弃的，我们现在是同一小组的战友不是吗？当然就算你是别的组的，我也不会不管你的。”
吴辞觉得这个宋招娣人真的挺不错，在经历多场冰冷残酷的副本后，还能对同副本玩家抱有善意，始终没摒弃和平社会的原则底线。而且看宋招娣人挺精明，吴辞也不担心她会因为愚善而害己。
吴辞去把掉落的三根枣树枝捡回来，递给宋招娣和黄财发，“我们回去吧，既然这个毒没有立刻置人于死地，那么，我倾向于有解毒的办法，很可能华阴村的大夫就能解。”
黄财发一想，觉得吴辞说得有道理，就在两人的搀扶下慢慢站起来。这次他站住了，他忍着眩晕感，和两人一起往回走。
回程沿原路走，吴辞和宋招娣轮流搀扶黄财发。
黄财发起先还有体力，但随着时间过去，他感觉越来越晕，身体越来越无力，甚至手指和脚趾开始发冷、发麻。他看向自己的伤口，看见伤口周围皮肤的一圈青紫色在加深、扩大，显然毒素在他身体里蔓延。这种一点点丧失气力知觉、一点点走向死亡的感觉，让黄财发的心不断下沉。
怎么还没走到？
忽然宋招娣惊道：“你们有没有觉得不对劲？”她环顾四周，“我们是不是刚刚路过这附近？”
黄财发听了这话一时没反应过来。
吴辞却定定道：“好像是。”她觉得四周的树、石头、景色、山壁好像不久前才看过。
一种不好的感觉升起在心间，吴辞召唤道具：【颜料（三原色）×1，附画笔一支】。
现在颜料只剩红色的，吴辞用笔蘸上颜料，在路边一棵树的树干上画了个十字标记。
然后收回道具，说：“继续走吧。”
黄财发这才明白过来，悚然一惊。
三人继续前行，又走了一会儿，黄财发越发虚弱，突然宋招娣再次惊呼：“啊！”
只见前方，路边的一棵树，树干上正画着一个鲜明的红色十字！
第162章 身无彩凤双飞翼(5)
顿时所有人的心坠落下去，他们走近这棵树，树干上鲜明的红色十字，颜料还是未完全干的状态。这的确是吴辞刚刚画的那个。
再看周围的树、石头、景色、山壁，很明显和之前经过时看见的一模一样！就像是P S复制粘贴。
“鬼打墙……是鬼打墙……！”宋招娣脸色发白地呼出一句。
黄财发霎时只觉得绝望异常，完了，完了，自己已经很虚弱，坚持不了多久，这下完了！
宋招娣想到吴辞在取雷击枣木时的强大表现，下意识问吴辞：“怎么办？”
吴辞抬手按了按鼻尖，摇摇头，“我现在暂时想不出。”
黄财发更加绝望。
宋招娣想了想，抬手从这棵树上折下一根树枝，道：“先继续走吧！”
这次，她边走边吐口水，还一边对着空气破口大骂。这些都是传说中破解鬼打墙的方法，宋招娣寄希望于这样能摧毁鬼打墙。
继续前行，走了这么久，别说黄财发已经两眼冒金星，双手和双脚有半截都发冷发麻，就连吴辞和宋招娣也累得气喘吁吁，双腿沉重。
当他们第三次看见前方出现这棵树，看见树上颜料没干的红色十字，和被折断的某处枝叶时，黄财发垂下眼皮，绝望地叹一口气，忽然失去力气滑落在地。
这会儿正是吴辞搀扶黄财发，黄财发一倒，把吴辞也带倒。吴辞摔得有点疼，她也顾不上，赶紧扶好黄财发，对他说：“坚持住！”
黄财发苦笑一下，他看向自己的伤口，现在伤口周围的青紫色已经扩大两圈，颜色很深了。
“完了，完了……”黄财发不由喃喃。
宋招娣气得一跺脚，她手里还拿着之前折下的树枝。她跑到那棵树前，比对一下，此刻树上树枝断裂的部位正是自己刚刚折下的。她明明折下树枝，还能带着树枝离开，为什么这棵树还在这里，为什么他们还被困在鬼打墙中出不去？
这时吴辞出声，让宋招娣冷静下来：“黄财发的伤口不太好，我们先在附近再找点鬼针草。”
宋招娣吸一口气道：“只有先这么办了，正好也找找破解鬼打墙的线索，我们肯定是不能再继续往前傻走，不然只会不断循环！”
吴辞点点头，两人扶黄财发靠着树休息，她们又去找鬼针草。
宋招娣面色不虞，“也不知道现在几点了，我们必须得在天黑前回到华阴村……”
吴辞没说话，她在飞快地思考要怎么破解鬼打墙。
按照民俗传说，破解鬼打墙的方法无非那么几种：边走边骂、一路吐痰吐口水，但宋招娣已经证明这些方法没用。玄乎一点的还有刺破自己的中指，将血弹出去，以及路边撒尿……
嗯？撒尿？
吴辞猛地想到，这附近是不是有……
她忙问宋招娣：“你还记得我们来的路上，黄财发要去上厕所，我们就在一条小溪边休息。”
宋招娣：“是啊，怎么了？”
吴辞：“那条小溪离这里不远，我想起来了，我们不久前还路过。”
宋招娣：“那条小溪……你觉得那是破解鬼打墙的关键？”
“不是，是黄财发上厕所的那个山洞，有两具白骨的那个。”吴辞说道，“为什么好好的路线上会有一个很明显的山洞，山洞里还有白骨。可能和可选任务有关，但也可能有别的线索，我想去看看。”
宋招娣也知道现在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而且吴辞的想法有一定道理，说不定那个山洞里就有控制鬼打墙的机关或者迷阵之类的。
宋招娣同意下来。
过了会儿两个人回到黄财发所在的位置，她们运气还不错，找到一些鬼针草，也有赖于这华阴山里的鬼针草挺多。
黄财发虚弱地喘息，见两人回来，一双无神的眼睛看向她们，眼底满是绝望无力。
吴辞给黄财发重新涂抹鬼针草，宋招娣把自己和吴辞的想法转达给黄财发。
黄财发咬牙扶着树站起来，点头道：“好，我们去找那个山洞吧，我还坚持得住。”
宋招娣宽慰他道：“别放弃！我们三个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天黑前回不去大家都得玩完。都加油！”
吴辞心中好笑，这个宋招娣各方面还真挺不错的。
三人往回走，大概七八分钟后，找到了那条小溪。然后看见不远处的洞口，三人过去。
再次走进山洞，熟悉的阴冷腐朽气息扑面而来，令人汗毛本能地竖起。
洞里飘来的空气里还混着一股奇怪的味道，宋招娣动动鼻子，“这什么味？”怎么有点骚。
黄财发不好意思地小声说：“我之前在那儿撒尿了……”
吴辞和宋招娣看过去，看见某个角落处还有残留的水渍。洞里阴冷、湿气大，水很难干，所以现在还有。
吴辞心中顿时定下五六分，果然没错！这个山洞她来对了！
宋招娣不知道吴辞心里所想，见吴辞突然朝山洞深处走去，赶紧喊道：“吴……翠花，等等我！”
这“翠花”俩字让吴辞觉得莫名出戏，明明在玩恐怖游戏呢，这俩字一出来气氛都没了。
宋招娣扶着黄财发跟上吴辞，宋招娣也觉得叫“吴翠花”挺尴尬，就问吴辞：“你叫什么名字？”
吴辞却文静道：“你就叫我吴翠花吧，我也叫你们宋招娣和黄财发。”
“为什么？”
吴辞解释：“这是副本给我们安的名字，不要换比较好。不然如果我们叫习惯了各自的真名，不小心在村民面前也喊出真名……”
那说不定就会因为违反自己的身份而招来祸事！宋招娣了然，不由在心里感叹，这个吴翠花真的是有勇有谋、心细如发，就是奇怪这么厉害的玩家为什么说自己是疯批？？
三人一起往山洞深处走，周围很快暗下来，阴冷的气息里夹杂着一种说不上是什么感觉的死气，伴随着阴风，刮在三人身上。
洞里安静的掉一根针都能听见。
眼见要看不清东西，忽然一轮火光出现，照出一片昏暗温暖的橘色。
是黄财发拿出道具【煤油灯】点燃，为大家照明。
这一刻吴辞不禁想起她在新手副本时，就得到过【煤油灯】道具奖励，可惜在NO.1副本用掉了。这么一想，才忽然感到不知不觉间，竟然已经到NO.8副本。
突然，宋招娣倒吸一口气。
三人脚步停下，看着前方，煤油灯照出的半明半暗的尽头处，出现了人的骨骸。
交换眼色，往前走，随着深处范围被一点点照亮，一具具骨骸暴露在火光中。
累累白骨，一具挨着一具，一具磊着一具。
坑坑洼洼的地面布满白骨，一具具骷髅散落其中，这场景简直令人头皮发麻。阴风阵阵，一种未知的、寂静的恐惧仿佛从脚底渗上来。
宋招娣语气凝重地喃喃：“原来洞口的那两具骨头只是小儿科……”里面才是这座山洞的真面目。
三个人走向这些白骨，在中间穿行，一边凝重望着。全都是完整的人骨，有大人的、小孩的、男人的、女人的，难以想象这么多人到底是因为什么死在山洞里。
猛地宋招娣想到一种可能，脚步顿时停下，“会不会洞里有机关？他们是来洞里寻宝，被机关弄死了？”
这想象力挺丰富的，不过会不会意识到的有点晚？？吴辞说：“不是机关，这里除了骨头，没有任何利器，我也没发现能腐蚀人体的水银或硫酸的痕迹，并且这些骨头没有受伤痕迹。”
说到这里，吴辞脚步一停，注意到某堆骨头下有一个冒绿光的东西。
吴辞过去翻开骨骸，将那东西拿出来。
是一串由夜光石穿成的手钏，手钏正散发蓝绿色荧光。
宋招娣：“这是……死在这里的人身上的饰品？”
吴辞：“应该是。”
吴辞将这串夜光手钏先放进储物空间。
再往前走了不到十米，发现没路了。
这是一个死山洞，眼下这里只有累累白骨，没像宋招娣期望的那样出现控制鬼打墙的机关或者阵法。
黄财发望着这些白骨，忽然说：“如果我们有法医，就能根据骨头验证他们怎么死的。这个山洞我觉得和可选任务有关系吧，我还有点想做可选任务……”
宋招娣也道：“我也是，毕竟都到NO.8副本，要是只图平安通关，再不为自己打算起来，我怕后面走不了几关就得死……”
黄财发不甘地叹口气：“可惜我中毒了，可能这一关就会死。”
两人正说着，没想到吴辞忽然开口问：“你们有没有觉得变冷了？”
吴辞话音刚落，倏地，黄财发手里的煤油灯无端熄灭！
火苗灭去的那一刻，一阵阴风兜头兜脑地袭来，尤为强烈的降温感觉附着上几个人的身体感官。周围真的在变冷！越来越冷，像是进入到冰窟里！
宋招娣被这陡然的变故惊得尖叫：“啊……”
声音刚出口，就被吴辞一把捂住嘴。吴辞另一手握住宋招娣的胳膊，低声道：“嘘，安静。”
宋招娣直觉觉得，黑暗中有什么东西蠢蠢欲动，就要爆发，她紧张地反握住吴辞的手。两人身后是同样紧张绷直的黄财发。
又一阵阴风袭来，刮起地上的草屑，吴辞松开捂着宋招娣嘴的手，手中召唤出【短剑】，严阵以待。
一片安静中无端响起了声音，从黑暗深处传来。
“华阴！华阴！华阴！”
声音渐渐变大，甚至变得立体环绕，在整个山洞里凄厉的回旋。
“华阴！！”
“华阴！！！”
第163章 身无彩凤双飞翼(6)
这是年轻女人的声音，不断呼喊，一遍又一遍。
她不断重复“华阴”两个字，铮铮切切。洞里的阴风越来越凶，把人的衣服头发全刮起来，带起的泥土和草屑也往身上扑，气温越来越低，冻得人头皮都发麻。而这道女声情绪也越来越激动，凄厉的呼喊中夹杂起哭腔，逐渐发狂一般，仿佛要撕扯开玩家的耳朵！
黄财发试图再点亮【煤油灯】，却怎么点都不点不燃。他本来就虚弱，动作不听使唤，再因恐惧而身体发紧，一个不慎【煤油灯】滚落在地发出梆的一声。
宋招娣被惊得浑身一抖，已经犹豫要不要使用基础技能了！
可谁也没想到，吴辞突然开口，语调居然带着兴奋。
“你说够了吗？”
黄财发和宋招娣一时略懵：这是在和那个女声说话？
吴辞语调一凶：“一个劲儿华阴华阴的叫，能不能换一句？不知道说什么就别说！”
黄财发&宋招娣：“？？？”
吴辞道：“你要是就想告诉我们‘华阴’两个字，已经告诉完了，回去睡觉吧你！”
喊话的女人似乎没想到吴辞是这个反应，一哽，真就住嘴了。
黄财发捡起【煤油灯】，发现能点燃了。灯火一起，眼前根本看不到女人的身影，黄财发和宋招娣就都看向吴辞。
结果被吴辞脸上的状态表情惊到。
跟吴辞行动一路，还从没见过她露出这样兴奋的表情，从目光到嘴角都是又凶又高兴的癫狂，就好像陷入一种很刺激的状态里。
那个女声终于开口问道：“你不害怕我？”
吴辞兴奋笑起来：“怕你？嘿，跟个复读机一样烦死了，要不出来挨打？”
“那你连死也不怕？”
“死？死好啊，你有本事快杀我呀！你知不知道，死亡前的那种绝望、颤栗、恐惧是多么的让人痴迷！浑身骨头都要酥软的绝望，血液分崩离析的痛苦，是会让人上瘾的！”
“啊……我超级喜欢那种感觉！越是恐惧，越是要死，我越觉得无比兴奋，全身的毛孔都在叫嚣着舒适和刺激。”吴辞伸出舌头舔一下嘴唇，明明还是文静的姿态，眼中却满是病态的光。
黄财发和宋招娣望着吴辞，眼睛已经瞪大如铜铃。
吴辞内心：看我看我，我要继续发疯！
她手一叉腰，用带一点嗲气的嗓音朝着女人狂笑：“来呀，想杀我就出来呀！只要我开心管它全世界人开不开心！出来打一架呀，看我不把你往死里打！”
女人安静了。
过了一会儿，飞旋的阴风缓缓停歇。山洞的温度恢复正常。
吴辞一怔，一下就变回文静的模样，只笑着舔唇：“好像走了，黄财发、宋招娣，周围温度好像也回来了。”
黄财发、宋招娣沉默。
吴辞不解地问：“你们俩怎么了？”
他们俩怎么了？黄财发和宋招娣此刻的内心还是：卧卧卧槽……
【滴滴~系统提示：「被蒙骗值」达到27%。】
吴辞：胜利，耶！
虽然她演着尬，但是效果好呀！
再接再厉！
吴辞内敛地微笑：“其实你们不用这样啊，你们放心啊，我是善恶分明的。”
黄财发&宋招娣：……总觉得那么瘆得慌是怎么回事。
这时黄财发忽然眩晕了一下，差点没站稳，手里的【煤油灯】也脱落，幸好被宋招娣眼疾手快接住。黄财发似乎这才记起自己正中毒、很虚弱，别说，经过吴辞刚刚那么一操作，把他给震惊得精神都变好了。
宋招娣说：“现在我们该怎么办？鬼打墙还没破解呢！刚才说话的那个人应该和可选任务有关吧，是不是跟破解鬼打墙没关系？”
吴辞又从储物空间里拿出刚刚找到的夜光手钏，对两人道：“我们各自从这个山洞里带走一样东西，最好是这些死人的遗物，我想这样有很大可能性可以通过鬼打墙。”
宋招娣：“为什么？之前我也折过树枝，没用啊。”
吴辞模样乖巧，平心静气地解释：“黄财发之前在山洞里上厕所，我们刚刚进来的时候闻到气味，也看到水渍，说明这个山洞很可能就是原本的状态。如果把鬼打墙比作一个阵法，我倾向于，这里是阵眼的可能性很高。按照阵法常识，破坏阵眼就能使整个阵法瓦解。”
“懂了！所以你让我们从这里带走东西，这样就改变了阵眼本来的样子！”宋招娣说着反应过来什么，“对啊……之前我们被困在鬼打墙的时候，根本闻不到任何气味，直到进这个山洞才终于有气味。哎呀，我怎么才发现区别……”
吴辞笑笑不语。
这样宋招娣和黄财发就赶紧去白骨里翻找能带走的东西。
黄财发捡到一根银质发钗，宋招娣没找到东西，就直接捡一根大腿骨，再加上吴辞的夜光手钏，每个人手里都有东西。
然后三人又给白骨挪动互换一下位置，改变原有的分布。做完这些，快速离开山洞。
之后，三人回到山路上，继续沿路返回。
回到画有红色十字的树边时，宋招娣和黄财发都很紧张。
吴辞定定望着前路。
终于，在走了许久后再也没见到那棵树出现，宋招娣彻底松一口气，抬手擦一下额角的汗，“总算啊，终于走出来了！”
却也就在这时，黄财发已经快要坚持不住，又差点倒在地上，好在被两个女孩扶住。
黄财发伤口处的青紫色已经扩散出很大一圈，颜色又深又浓，他的嘴唇也开始漫上紫色。他只觉得天旋地转，手与脚已经麻的不像是自己的，每往前走一步都是那么艰难。
他硬撑着口气，被吴辞和宋招娣一左一右扶着，才得以继续往前走。
不知过去多久，当华阴村的大门就在眼前时，黄财发跨进华阴村，然后在这一刻再也坚持不住倒地，失去知觉。
宋招娣吓一跳，连忙朝过往的村民喊道：“来人，有人晕倒了！快救人！”
村民们听了连忙围过来，然后扛起黄财发，送到本村的郎中那里。
直到郎中开始给黄财发医治，吴辞和宋招娣在外面看着，宋招娣的心落下去，低声对吴辞说：“你真厉害，和你说的一样，村里的大夫就能解毒，这下黄财发没事了。”
吴辞只谦虚微笑。
这会儿距离天黑还有一段时间，两人就先在医馆里坐着，等黄财发苏醒。
很快黄财发就醒来，他意识到自己没死，顿时激动地红了眼睛。等再看到吴辞和宋招娣掀起帘子，来到他跟前，黄财发几乎哽咽出来。他发自内心道：“谢谢你们。”
宋招娣爽朗笑道：“你别客气，感觉怎么样？是不是好多了？”
郎中还在旁边整理药箱，插了一句嘴说：“放心吧，毒已经解了，阿黄没事了！”
听到这话黄财发的心彻底定下来，就是觉得那“阿黄”喊着怪怪的，完全就是个狗名。
这边黄财发稍作休息、恢复体力，那边十几号村民涌进来探望黄财发。这些村民都是之前帮忙把黄财发扛到医馆的，现在全都过来，挤在小小的房间里。
他们一个劲儿地说，三个年轻人帮忙筹备灵犀娘娘的祭祀大典，肯定吃了很多苦。操劳就算了，关键山里头也不太平，进山容易发生意外，这不？黄财发就中毒了。三个年轻人真不容易，大家都很感谢你们为了本村的祭典这样努力奉献。
看得出，村民们真的很爱戴灵犀娘娘，很重视对她的祭祀，也是发自内心地感谢吴辞他们三个的付出，并且不掩饰对于三人成为祭典帮工的羡慕之情。
过会儿有人问道：“你们这一路上，有遇到什么怪事没有？”
宋招娣说：“就是进去一个山洞，发现里面……”
她还没说完，就被吴辞捏一下手背。宋招娣反应也快，话出口后就发现村民们的脸色变了，就像是早晨村长老婆听到她问灵犀娘娘是谁那样，脸色寒下去，眼中出现阴煞的凶光……
宋招娣为自己的心直口快懊恼，忙闭上嘴。
村民阴恻恻追问：“发现里面有什么？”
宋招娣：“有吗？什么也没有。”
村民们盯着宋招娣看了一会儿，终于都陆续恢复正常。
见状吴辞眼中深了深。灵犀娘娘、山洞、凄厉的女声、鬼猫，还有一声声的“华阴”……
***
黄财发休息好后，给郎中支付一点星币。三人离开医馆，去灵犀娘娘祠找村长交差。
村长就在庙里等他们，三人上交雷击枣木，村长满意地说：“嗯，你们做的不错。”
几人的心弦彻底松开。尤其是黄财发，只觉得今天大起大落的，这会儿说不出的轻松。
没多久后，另外两组玩家也陆续回来。
他们都带回了正确材料。
只是，去找红土的那组里少了一个人，是许小宝，他没回来。
玩家没回来意味着什么，所有人都清楚。和许小宝同组的许大宝和林阿红都脸色不好。
村长就跟没看见少一个人似的，他叹息道：“唉，今年的祭祀真是尤为不顺利啊。都怪那只鬼猫，总是趁夜破坏祭祀的材料，还得辛苦你们这些年轻人……好了，今天就到这里，你们回家去吧，记得明天上午辰时末过来。”
村长说完就晃晃悠悠回去主殿。
吴辞冲着村长的背景恳求道：“您一定要看护好我们找来的材料，别让那只鬼猫再得逞了。”
村长悠悠的：“好……我就是舍去这把老骨头，也一定不能辜负灵犀娘娘。”
第164章 身无彩凤双飞翼(7)
八个玩家走出灵犀娘娘祠。
走远一些，到一个村民很少的小空地，所有人都默契地停下来。
蔡有福率先起了个头：“来交流一下各自的任务经历吧。”
早晨的时候吴辞就注意到这个蔡有福了，虽然副本给他起了一个富态的名字，但其实他长的很精瘦，身高中等，脸部轮廓线条鲜明，一看就是个很精干且严格的人。早先蔡有福的表现也的确如此，对副本很积极，在吴辞提到楹联不对劲时蔡有福展现的领悟能力、分析能力都不错。
吴辞想，蔡有福八成想做可选任务。
果然就听蔡有福又说：“有谁想做可选任务？我希望能互相多交换情报。”
大家先把各自组别的经历讲了一下。每一组都遇到危险和挑战小游戏，死去的许小宝就是栽在小游戏里的。
然后林阿红道：“我不想做可选任务。”她和许小宝是一组的，许小宝的死多少给她带来冲击和压力，林阿红不太想再去自找危险做可选任务。
而和他们同组的许大宝，有些犹豫，没有说话。
和蔡有福同组的李旺丁、郭二妞两个人，明确表示只想活过副本。
蔡有福的视线落到吴辞组三人身上。
吴辞看向宋招娣和黄财发，这两个人齐齐点头。宋招娣回答蔡有福：“我们组三个人都想做可选任务。”
蔡有福不禁露出笑容：“那太好了，我把我今天发现的一些线索分享给你们。我们共享线索，一起完成可选任务。”
吴辞组三人对此都没什么意见。
蔡有福那一组是去找铜矿的，蔡有福说，这一路上倒没发现什么可疑的事，但在铜矿坑那里，他看见一个景象，令他在意。
“我在铜矿坑那儿，正好能看到南面一座山的半面山体。那半面山体，怎么说，就像是……”蔡有福思索着用词，最后说道，“就像是植被从山脚下开始退化，并朝上蔓延，已经蔓延了半边山头。全是黄土和碎叶，寸草不生，和其他地方对比起来就像两个世界的山，那个场面非常磅礴但是也……总之我看着觉得有些不适。”
吴辞将这个线索记下来，宋招娣则分享了山洞和白骨、还有奇怪女声的事情。
许大宝、林阿红、郭二妞、李旺丁他们几个不想做可选任务的玩家，因为见蔡有福、吴辞等人不走，就只好也在旁边先等着。等了一会儿郭二妞就不耐烦道：“你们有什么话不能晚上再说吗？村长让我们先回家，要是回去晚了也不好吧，万一惹怒家里的NPC……”
郭二妞说的也有道理，蔡有福问她：“那你知道我们的家都在哪儿？”
郭二妞顿时语结。
这时吴辞看到不远处有个路过的村民，就喊他道：“大哥！大哥！”
那个村民就走过来问：“怎么了？”
吴辞一副累瘫了的样子，坐到了地上，憔悴地说：“我们几个帮忙筹备祭祀大典，忙了一天了，实在没力气，还请大哥帮帮忙去通知我们家人来接我们。”
众玩家：“……”我去还能这样？好像真能哦……
那个村民立刻答应下来：“好啊，我这就找几个人去喊你们的家人过来，你们在这儿等着。毕竟你们是为祭祀大典操劳嘛，那在咱华阴村就是一等一的重要，大家伙都可着你们来！”
他说完没走，却是凝视起吴辞，渐渐一张脸变红，害羞地问：“翠花，那个……你上回谈的那桩婚事不是告吹了吗？你考虑下我、我怎么样？”
吴辞：“……”
不是，这NPC怎么还搞场外的，真会给自己加戏！
吴辞也羞涩地笑：“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个以后再说好吗？”
“好吧！”村民颇为不甘地吐出一口浊气，赶紧喊玩家们的家人去了，还一步三回头地往吴辞这儿看。
吴辞：“……”
吴辞：垃圾游戏安排得什么玩意儿！
众人：“……”
大概十五分钟后，所有玩家的家人都找过来了。
这会儿吴辞三人已经和蔡有福商量好，大家回家后跟各自的家人套套信息线索，说话都谨慎点，等八点的时候四个人准时到村子中央那棵老槐树下接头，交换情报，共同梳理。
于是大家各回各家。
***
吴辞家住的小楼很不错，砖瓦房，大院子。家里养了三头牛、一群鸡鸭，还有四只猪。
看得出来他们家经济条件不错，或者说，整个华阴村经济条件都不错。
吴辞的便宜爹娘已经做好饭，四菜一汤，大鱼大肉，挺奢侈。
吴辞和爹娘落座，开始吃饭，吴辞想说没想到自己还是个独生女。
再看便宜爹娘的模样，就是很普通的古代农村民众，朴实却不寒酸。
吴辞又想到以前过NO.2河神副本的时候，副本给她安排的爹娘都是诸侯。那对爹娘的模样长相，和面前这对完全不同。
吴辞：过一个副本换一茬爹妈，很行。
她吃着饭，开始向便宜爹娘套话。
“阿爹，阿娘，我今天在去找雷击木的路上，经过一个山洞，里面有……”
便宜爹娘猛地齐刷刷抬起头，像是两个忽然上了发条的木偶，死死盯着吴辞。
吴辞乖巧一笑：“里面有什么你们猜！”
爹娘：“……”
吴老爹：“你猜我们猜不猜？”
吴辞：“……”没看出来啊，这年头的NPC场外技能很六。
吴辞道：“你猜我猜你们猜不猜？”
爹娘似乎被哽到，两个人都吞咽了一下喉咙，他们手里还拿着筷子，筷子上还夹着肉，却就那么一动不动地死死盯着吴辞。
吴辞平静地任由他们盯。
终于吴老爹忍不住了，问道：“洞里面有……白骨？”
吴辞：“这可是你们说的，不是我说的，我什么都没说。”
吴老爹：“……”
吴辞问：“所以你们觉得为什么山洞里会有白骨？”
吴老爹的面皮抽搐一下，眉毛也抽搐一下，最后他吸一口气放下手中筷子，说道：“行了你不用试探了，我直接跟你说。你们是从村子北面出去一路往北走的是吧？你们经过的那个山洞，里面都是从几十年前开始被山怪吃掉的人，一直持续到十年前，灵犀娘娘和山怪同归于尽，山洞里的尸骨才没有再增加。”
吴辞听后连忙把筷子往桌上一扣，怒冲冲道：“杀千刀的山怪！死不足惜！”
吴老娘也放下筷子，双手合十做拜神模样，嘴上念叨：“多亏灵犀娘娘……娘娘保佑，娘娘保佑。”
吴老娘说着说着突然话锋一转：“这灵犀娘娘的爹妈也不知道怎么生的，生出这么好个女儿，虽然她爹妈死的早，但在地底下肯定为女儿骄傲啊。”
她接着就拿一根筷子往吴辞脑门上一戳，数落道：“看看别人家的女儿多好，再看看你！”
吴辞：？？爸爸妈妈我怎么了？？
“把你生出来拉扯大，我跟你爹看你这张脸长得怪好，还挺高兴，可你怎么那么不争气？华阴村的村花啊你，怎么就脑子有大病爱发疯？上个月好不容易给你谈妥的婚事就因为你发疯给人家小子吓着，就吹了，要不然你这会儿早就嫁出去！那可是村首富家的儿子！你个不肖女！”
吴辞：“……”
这个副本里的NPC场外加戏也太多了吧……
村首富的儿子又怎样？比起嫁给你村富二代，当然是选择做一条疯批单身狗啦！
吴辞继续和便宜爹娘吃饭，继续套话。但这之后就套不出什么了。
吴辞想了想，对这对爹娘在副本中的定位有数了。他们是线索类NPC，专门给玩家递可选任务线索的，可能每天说出的线索条数有限制。
再一想，自己刚才哪怕不那么拐着弯套话，而是直截了当地问，爹娘应该也能直接回答她。不过小心一些总是好的。
吃完晚饭后，吴辞搬了个凳子，坐在院子里吹晚风。
计算着时间差不多，她就跟吴老爹说自己约好了要和宋招娣一起走走，然后跑出家门，去村子中央的老槐树。
八点整，吴辞组三人和蔡有福在老槐树下准时碰头。
开始交换情报。
蔡有福先说：“我把在铜矿坑那儿看到的，半面山体植被退化的事和我家里人说了。我爸妈说是因为那里曾经发生过山火，烧毁半面山。但是我觉得不像。我虽然不是搞山林保护的，但失过火没失过火，总不至于分辨不出。”
吴辞问道：“你爸妈有说山火是什么时间发生的吗？”
“说是十几年前，我还小的时候。”
“的确不对。”吴辞屈起食指支着下巴，分析道，“山林失火，用不了多久就能重新长出植被，不说来年，起码几年后就能恢复郁郁葱葱。所以，按照你描述的那半面山体的情形，绝不是失火造成的。”
宋招娣问道：“吴翠花，黄财发，你们有什么线索？我这边问我爸妈山洞里的事了。对了，我们家就我一个孩子，没想到我是独生女。不过看副本给我安的这个名字，我爸妈肯定很想再生个儿子。”
宋招娣也是独生女？吴辞眼中深了深，说：“我也是独生女。”
黄财发：“你们这么一说……我家也就我一个孩子。”
蔡有福：“我也是。”
吴辞眯了眯眼，都是独生的么？这个设定，她有些在意。
宋招娣又接着刚才的话题说：“我爸妈说，山洞里那些白骨都是以前被山怪吃掉的村民。你们呢？你们的爸妈怎么说的？”
吴辞道：“我爸妈也这么说。”
黄财发也点头。
宋招娣喃喃：“不知道是真的假的……”
“假的。”吴辞开口，她说得文静徐缓，却给人一种斩钉截铁的感觉。
她看向宋招娣和黄财发投来的询问目光，说道：“如果那些人真的是被山怪吃掉，这么多年，为什么没有村民将他们的尸骨收走下葬。如果说以前是因为山怪还没死，村民忌惮它，不敢去，情有可原。但山怪已经死十年，这十年里仍旧没去收敛这些死者的尸骨下葬，这明显不合理。”
宋招娣倒吸一口气：“对啊！是这样……唉，我就说觉得哪里不对，原来如此！”
吴辞一锤定音道：“现在可以断言了，这个华阴村一定藏着一个大秘密。”
第165章 身无彩凤双飞翼(8)
目前搜集到的线索就这些，比较杂乱，难以推理出深层次的东西。
副本也才刚开始一个白天，后续肯定还会有新的线索出现。
这时宋招娣神情凝重地提起：“再过一会儿就是晚上9点，猎杀阵要开始了。”
几人沉默一瞬，黄财发沉声道：“还好这次是正位猎杀阵。”
蔡有福道：“这游戏玩到今天，正位猎杀阵和逆位猎杀阵的区别，大家都看得出吧。”
宋招娣有些恹恹地接口：“嗯……正位猎杀阵是PVE模式，玩家对抗NPC/Boss；逆位猎杀阵是PVP模式，玩家之间的对抗……”
吴辞：“概括得很精准。”
蔡有福看看几人，提议道：“这回是正位猎杀阵，玩家之间不用直接对抗。我提议等下猎杀阵开始后，我们几个能合作的就合作，争取最小伤亡。”
吴辞他们三个对此没意见。
几人索性也不回家了，就在这里等着猎杀阵开始。
21:00整。
整个华阴村忽然失去所有声音。
各家各户的响动、牛的哞哞声、鸡鸭的咕咕嘎嘎声，顿时全部消失，仿佛华阴村变成一个死村。
每家的灯火也倏然熄灭，黑漆漆如荒郊野岭。
【已将华阴村全体NPC暂时移除，并熄灯。】
游戏主客服开始讲话，没有感情的声音飘荡在华阴村上空。
【玩家已就位，本次副本采用正位猎杀阵模式，现在公布猎杀信息：】
【狩猎者：鬼猫。】
【参与玩家人数：8人。】
【猎杀规则：】
【1、鬼猫对玩家进行追逐猎食，请玩家注意躲避，追逐及躲避范围为整个华阴村。】
【2、猎杀时长以1小时为上限，期间如有任意一名玩家被鬼猫猎食，则本次猎杀阵终止。】
【信息公布完毕，请鬼猫就位，猎杀阵将在十秒后正式开始。】
主客服话音落下，吴辞眼皮一抬。狩猎者是“鬼猫”？难道就是村长说的那个破坏祭祀筹备的鬼猫。
之前一直处在对话里的神秘角色，终于要现身了。
四个玩家交换眼色，分头向不同方向跑去。
十秒钟转瞬即逝。
不知道鬼猫会从哪里出现，吴辞先找躲藏的地方。
她在吃完晚饭去槐树下和其他人会合之前，就已经做好猎杀阵的准备，往储物空间里携带了水，还偷偷把吴老娘做饭用的面粉和锅也拿走。估计猎杀阵结束回家后会被吴老娘劈头盖脸地骂。
吴辞很快找到一个院子，院子前后都有门，不靠山，不处在死路上。进可攻退可守，她先躲进院子里。
这次的狩猎者不同寻常。猫，动作灵敏，不像之前「神官」上阵那样大开大合动静大，猫行动起来几乎是没有声音的。
再加上现在华阴村漆黑一片，只能借着月光勉强视物。可想而知，躲避鬼猫有多难，或许鬼猫都靠近到玩家身边了，玩家还不一定能看见听见。
吴辞提起十二分的警惕。
她听见有玩家的奔跑声和他们不经意发出的喊叫声。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忽然，吴辞仿佛听见，自己所在院子的院墙外，有树叶作响的声音。
这声音太轻微，几乎就跟幻觉一样。但吴辞当机立断，从储物空间中召唤出她家的大锅，使劲儿朝那个方向一扔，同时转身就跑！
只听砰的一声，夹杂恼怒的一声“喵”——吴辞已经跑出院子，只听见这些声音，没有回头看，但声音无疑告诉她，她的锅砸中了一只猫。
果然她刚刚听见的树叶响动，是鬼猫在树枝上腾挪的声音！
吴辞拼命狂奔起来。
鬼猫本来想从院墙外的树上对吴辞发起偷袭，没想到它刚跃下树，还没落进院子，当面一口大锅飞来，砸到它脸上。
然后它的猎物飞快跑了！
鬼猫一双绿色的眼睛陡然瞪大，怒气令它浑身的毛膨胀，它跳出院子，去追吴辞。
吴辞听不见鬼猫跑步的声音，但身后逼近的风声和对于危险迫近的直觉，都无疑说明鬼猫正在追击她！而且越来越逼近！
突然吴辞前面跑出个人。
吴辞来不及刹车，撞上这人。不知道自己的下巴磕到他哪块骨头，应该是肩膀，磕得吴辞生疼，双眼都因此生理性地产生眼泪了。
她忍着疼眯起眼仔细一看，撞得是黄财发！
黄财发本来也在四处躲藏、换地方，没想到突然被吴辞撞到。接着黄财发就看见吴辞身后追击过来的鬼猫！
这一瞬黄财发露出震惊之色。
吴辞一直没看见鬼猫长什么样，这会儿看见黄财发的表情，心里一沉，扭头朝鬼猫看去。
随即吴辞也瞳孔一张。
漆黑夜下，一只通体漆黑的猫，正一步一步朝他们逼近，一双碧绿色的眼睛在黑暗里瞪得巨大，瞳孔竖直死死盯着两人，就像是黄泉路上两盏鬼皮灯笼。
奇怪的是这只猫头上居然系着一条大红色的头巾，借着月光，能看见头巾鲜红如血。
鬼猫又向前一步，它的阴影落在吴辞和黄财发头顶。
吴辞看着这只比正常猫放大N倍的鬼猫，突然就想说一句这是毛线的猫，这尼玛是黑皮东北虎吧！
就在这时，黄财发忽然把吴辞往身后一挡，抬起手指着鬼猫喊道：“给老子定那儿！”
吴辞：“？？”
啥玩意儿？
她顿时反应过来，这是黄财发的基础技能！他对鬼猫用技能了！
果然就见鬼猫突然浑身定住，就像是石化一样，它恼怒地发出一声凶残的“喵”。
吴辞反应极快，立刻和黄财发两个掉头就跑。
吴辞边跑边说：“谢谢。”
黄财发气喘吁吁道：“要是没有你和宋招娣，我可能已经死了，刚才就当我报答你吧！”又有些不好意思，“其实也算不上什么报答，就算刚才你没碰到我，我觉得你那么厉害，肯定也能脱身。”
吴辞没回答，无论如何黄财发的行为确实帮助到她，她承这个情。
黄财发又道：“我只能定住它20秒，千万别放松！”
接着两个人利用这20秒的时间，迅速远离这里，在华阴村的小路上左窜右窜。
一段时间后，鬼猫仍旧没有追来，可能是去猎捕其他的玩家。吴辞和黄财发就爬到一个小坡上，借着这点高度往下看。
借着月光能模糊地看到有玩家的身影在移动，不知道是谁。
两个人都没有手表，也不知道时间过去多久，只能先戒备着。
不多时，黑暗里响起一声惨叫。随后是跌跌撞撞的脚步声，在朝吴辞他们这边接近。
吴辞和黄财发交换眼色，接着就看见坡下面，许大宝狼狈地逃过来，他身后就跟着鬼猫！
许大宝看起来受伤了，一只手正捂着另一只胳膊。他要死要活地奔跑，却明显可见已经体力不足。
蓦地鬼猫一跃而起，将许大宝按倒在地。这一刻许大宝发出绝望的嘶吼。
吴辞和黄财发就在高处将一切尽收眼底，许大宝还在拼死挣扎，却被猫爪子踩着怎么都挣扎不出去。反倒是鬼猫居然发出奇怪的笑声，像是逗玩具一样，用爪子在许大宝的肚皮上一划。
皮开肉绽！吴辞分明看见从许大宝破裂的衣服里渗出血来。
黄财发忽然低声问：“要救吗？”
猎杀阵的规则里说，如果猎杀期间有任意一名玩家被鬼猫猎食，则本次猎杀阵终止。以往吴辞过类似的猎杀阵，同副本的玩家里总有想把别人推出去死的。这会儿听黄财发想救人，吴辞难免感到一点欣慰，能分配到黄财发这个队友，她还不算非。
吴辞低声反问：“你想吗？”
黄财发咬咬牙，“救吧！我想成为高玩，真正有实力的高玩不必把自己的生存建立在见死不救上！”
眼看黄财发触碰储物空间印记，像是要使出道具，吴辞一把拦住他，“让我来。”
多好的刷「被蒙骗值」机会，她可不能放过！
下一秒吴辞扬声冲下头喊：“许大宝！我可以救你，500枚星币！”
许大宝听到这声音瞬间一怔，紧接着就如同抓住救命稻草那样激烈呼喊：“救我！救我！”他只知道自己马上会死，会被这只怪物生吞活剥、开膛破肚！他什么都不顾了，只要有人能救他……只要能救下他的命！
“好。”吴辞答道。
当鬼猫也被她的声音吸引，抬头看过来时，吴辞微笑着向鬼猫扔去道具。
使用道具：【秩序之拉克西斯】。
【使用说明：命运三女神中齿序第二的拉克西斯赠予玩家的干扰之力，可让最多4个目标陷入对人生与世界的思考中，从而忘记自己本来要做的事。作用目标为不包含指引者在内的所有生命体，持续时间10分钟。可使用次数两次。】
鬼猫一怔，忽然就觉得自己刚刚好像在做梦一样，都不记得做过什么。它一双绿色眼里的嗜血贪婪渐渐变成迷茫不解，它“喵”了一声，突然又一怔，发现自己爪子下面居然按着一个人！
它为啥要把人按在地上呢？鬼猫陷入一种奇特的感知里，懵逼地将爪子挪开。看看四周，月黑、风高，它为什么跑到这里来了？
遥想它的一生……发生了那么多事，为什么它会是一只猫？为什么它长黑色的毛而不是白毛花毛？这个世界为什么有红花绿树，动物是怎么起源的，猫是怎么进化的，宇宙是怎么诞生的，天外有没有外星人……鬼猫满脑子都是数不清的高深问题，一个接一个在它脑子里打转。
啊，人生！
第166章 身无彩凤双飞翼(9)
许大宝震惊看着这一切。
这发展他做梦都没想到！
本来以为自己死定了，绝望间眼泪都把视野全部模糊，没想到突然听到有女玩家说要救他。然后就、就……这只猫就跟突然中邪一样，把他放开，还跑到一边乖巧地坐下来，一会儿用爪子挠脸，一会儿迷惑地眨眼睛。
这、这……
许大宝猛地意识到得救了，忙连滚带爬站起来，捂着流血的肚子狼狈跑开。这时却看见一个女玩家从他旁边经过。
许大宝被这个女玩家脸上兴奋的表情震住，见她居然跑向鬼猫……她要干嘛？
吴辞在道具生效后，就从坡上下来。黄财发见吴辞好像是要去鬼猫那儿，觉得危险，想阻拦她，没想到却在她脸上看见熟悉诡异的神色。
一看吴辞眼中兴冲冲的亮光，和嘴角一丝凶戾的邪气，黄财发心中第一反应：翠花又犯病了？！！
接着就见吴辞冲向鬼猫，一下子跳到猫背上！
黄财发&许大宝：“……！！”
吴辞骑上鬼猫后一把揪住两只耳朵，“终于撸到了！这么大的猫撸起来一定有意思，果然！耳朵毛茸茸的好软，嘻嘻嘻手感真好！”
鬼猫觉得耳朵疼，是谁胆敢扯它耳朵？可是它就是顾不上管，它还在思考人生的波折，反正就是顾不上……
吴辞撸着撸着忽然面色一凶，一把拽下鬼猫的红头巾！
鬼猫：“！”
“这毛巾戴头上难看死了，不会戴就别戴，要不就换个地方！”吴辞笑得又奶又凶，围着鬼猫要给它重新系头巾。
旋即吴辞拿着头巾高高兴兴到猫屁股那里，把头巾系在它腰上，打了个活结。
鬼猫：“！！”
鬼猫：尼玛这不是腰带这是头巾！你就算戴腰上也不要挨着屁股！
鬼猫：啊啊啊好气！大胆的玩家！啊啊啊……宇宙从哪里来，生命从哪里诞生，蛋白质为什么会出现，苯丙酮的分子式是C9H10O……
蓦地一个巴掌抽在脸上，鬼猫痛得嗷一声叫出来。
吴辞两手开弓，往鬼猫脸上狂抽，“让你追我！让你吃人！太恐怖太刺激了，你不知道我心底里最渴望的就是这种被置于死地的极端感！我高兴了就绝不让你舒服，今天非把你的脸打肿，看我不玩死你！”
啪啪的巴掌声响亮极了，本来华阴村一片死寂，这巴掌声顿时传得整个华阴村范围都听得见，还夹杂吴辞张扬奶凶的笑声。
其他还在躲避的玩家，谁也没想到会遇到这种事，都陆陆续续小心翼翼摸过来，然后就看到吴辞放肆抽鬼猫巴掌的一幕。
众玩家：“！！”这是发生了什么？
鬼猫坐在那里怒气冲冲地叫，却就是不站起来。再看本来应该戴在鬼猫脑袋上的红头巾，怎么变成红色小裙裙了？
还有这猫脸已经肿了，吴翠花还在打它！吴翠花看起来简直不要太猛，整个人都沉浸在难以言说的乖戾中。玩家们在四周看着这一切，各个目瞪口呆，卧槽这、这……
“手都打疼了！”吴辞忽然嗤道。
道具10分钟时效到，脸肿的快把眼睛变成两条缝的鬼猫，脑子里那些哲学思考终于停止，它总算能从那种要命的感知氛围里解脱了！
鬼猫气得咆哮，发出怪兽的吼叫声。它身上的毛全都竖起，呈现出即将发怒攻击的态势。
鬼猫死死盯着吴辞，猛地扬起爪子朝她扑来！
吴辞就等着这一刻呢，双手里忽然出现一个脸盆。吴辞扬起脸盆，朝着半空中的鬼猫泼过去！
顿时漫天白粉飘洒，鬼猫始料不及，被糊了一脸的面粉。它本来脸就肿了，再被糊面粉，眼睛完全看不见。面粉进到眼睛里好疼，疼死了！鬼猫疼得在地上打了个滚，又爬起来试图靠嗅觉辨别吴辞在哪里。
可是鼻子也都是面粉！啊啊啊闻不到！鬼猫一阵咳嗽。
再接着，它感到突然屁股上一凉！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鬼猫猛地意识到，它的小裙裙，不是，它的头巾被人扯掉了！
鬼猫使劲眨眼睛想看清周围，终于它看到一抹红色。红色令它感到愤怒和危险，它下意识冲过去。结果眼看要扑到红色，这抹红色又突然移动一个位置。鬼猫再次扑过去。
殊不知这副场面在所有玩家看来有多生草。
吴辞双手拎着展开的红头巾，在、斗、牛!
「被蒙骗值」33%、45%、57%、68%……
“看这儿啊，怪物！”吴辞像耍猴子一样拿红头巾逗鬼猫，脸上神采飞扬，毫不掩饰报复心。
“让你想吃人，让你抓我，垃圾怪物通通别给我好过！！”
“啊，好刺激！我就喜欢这种生死时速的感觉！有本事来杀我啊，看我先砍得你嗷嗷叫！”
吴辞将红头巾一把糊到鬼猫脸上，反手一个【短剑】砍进它爪子。
鬼猫：“嗷嗷嗷啊！”痛苦捂着爪子，庞大的身躯轰然跌倒，又气鼓鼓再爬起来。
可该死的玩家已经跑没影了！没影了！！
【嗡——】
【猎杀时间到，结束猎杀阵。】
主客服的声音忽然响起。
鬼猫在这一刻浑身颤抖，是气的。它不甘心到极点，往前上一步，还想去抓吴辞，但最终只能怏怏而去，顶着高高肿起的猫脸和满脸白面粉，跃入黑暗中。
【滴滴~系统提示：「被蒙骗值」达到79%！】
吴辞收起【短剑】，非常文静地站在那里，有点失落地说：“这就结束了啊……”
所有玩家：“￥#%@&#……”
刚刚和鬼猫斗那么半天，这会儿滚滚疲惫席卷上吴辞的身体，她觉得自己快瘫了。肺部缺氧，连带喉咙都跟火烧一样的难受，上气不接下气，像是吸不进氧气。身上出一身汗，把衣服都打湿了，两条腿停下奔跑后沉的像是两根石柱子。
吴辞简直想跌在地直接躺倒休息。
抬头一看，发现所有玩家都来了，黄财发还在原地张着一张嘴看她，黄财发旁边宋招娣和蔡有福也来了，三个脑袋伸成一排，每个人脸上都是“卧了个大槽”的表情。
还有林阿红、郭二妞和李旺丁也躲在墙后看，这会儿三个人走出来，像看怪物一样看吴辞。
被所有人盯着，吴辞乖巧地笑道：“我……对不起我又没控制住自己，我这个人就这样的，但我真的善恶分明，是个可以信赖的好人！”
所有人：“……”
许大宝正靠在一个猪栏前休息，他撕开自己的衣服包扎自己的伤口。
吴辞走向许大宝，非常和气地询问：“我救了你，说好了给我500枚星币。”
许大宝脸色颓唐，苦笑道：“我知道了。”他开始从储物空间往外倒星币。
金灿灿的星币啪啦啪啦落在吴辞面前，远处的林阿红等人看得都露出嫉妒的眼神。
最后许大宝倒完星币，吴辞一边往自己的储物空间装一边点数：“400、450、490……”
星币个数定格在490枚。
吴辞不由静静望着许大宝。
许大宝愣了愣，低下头，笑容更加苦涩：“对不起，这是我全部的星币了，原来还差10枚，我以为够500的……”
吴辞没抱怨什么，许大宝是不是在撒谎骗她已经不重要了。人，她都已经救完了，没必要为了10枚星币再掰扯。
吴辞淡淡道：“就这样吧。”
她转身离开。
这时黄财发、宋招娣和蔡有福三人从高坡上跑下来，跑向吴辞。宋招娣一边喊她：“吴翠花，你要干什么去？”
吴辞和这三个人会合，说道：“主客服没通知要回家睡觉，我想在村里走走。”
宋招娣想了想，说：“我和你一起去。”
吴辞摇了摇头，“你受伤了，还有蔡有福身上也有血迹，你们两个还是回去处理伤口吧，万一这个鬼猫也带毒……”说得宋招娣和蔡有福面色微变。
两个人只好答应下来，嘱咐吴辞在村里散步小心点。
黄财发倒是没受伤，他提议想和吴辞一起走走，找找线索。
吴辞把黄财发也劝退：“你回去休息吧，我这会儿需要一个人冷静一下。”接下来她自己在村里转转完全没问题，反倒是其他小伙伴应该分头去做别的事……“黄财发，我们分开行动，我在村里走走，你回家再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宋招娣和蔡有福，你们先以处理伤口为重，我们这样分工效率也高一些。”
黄财发思索一番，同意下来：“有道理，那就这么办。”
四人分道扬镳。
从猎杀阵结束那一刻起，华阴村的NPC就都回来了。家家户户重新亮起灯火，有了人声。牛开始低低地叫，鸡鸭咕咕嘎嘎的声音此起彼伏。还有猪圈里的猪因为饥饿而发出的叫唤，以及某些人家里打牌、搓麻将的声音。
吴辞一个人走在村里的泥土路上。
她在想刚刚猎杀阵的事。
这次的猎杀阵和以前的感觉不大一样。
以前的猎杀阵，狩猎者多是由「神官」担任，即使是像福利院副本，那个教皇自己不来当狩猎者，由系统安排了福利院的神父修女集团狩猎玩家，但至少这些神父修女也是和副本剧情息息相关的反派角色。
但这次猎杀阵不一样。
狩猎者鬼猫既不是指引者，此前也没在副本剧情中起什么作用，就是个村长口中的破坏者。目前副本所呈现的所有剧情，似乎都和鬼猫关系不大。
这么个背景板角色居然一下子跑出来担任狩猎者，有些突兀。
或者说，这只鬼猫本身就很突兀。
如村长所说，它为什么要破坏祭祀灵犀娘娘的法器材料？还有它戴的红头巾……这不可能只是个单纯的装饰品，一定有什么涵义在。
吴辞正想到这里，突然余光里看见一道黑影掠过。
她忙望去，那黑影掠得太快，眼花缭乱，但似乎是从高处跳入前方的院墙里。
吴辞突然发现，那方院子竟然是灵犀娘娘祠！原来她走到了娘娘祠的后方。
吴辞眼中沉了沉，那道黑影看着块头不小，速度又快，她心中第一个浮现出的就是鬼猫。
会是执行完猎杀的鬼猫跑进灵犀娘娘祠吗？
它去那里干什么，是又要破坏祭祀材料？
吴辞手中出现【短剑】，她持剑，走到灵犀娘娘祠正门，踏入院子里。
第167章 身无彩凤双飞翼(10)
夜里，娘娘祠没有人在。
吴辞环视院子，这里什么都没有。
前面主殿的门虚掩着，隐约透出昏暗的火光。烛火将庙里的神像影子淡淡映在窗纸上，有种神秘而幽冷的感觉。
吴辞更加绷紧心弦，走到主殿前轻轻推开殿门，无声跨过门槛。
她快速将主殿扫视一遍，依旧没有看见任何可疑的东西。主殿里能藏下东西的也只有供桌下，她将剑伸到桌布下，一挑开。
供桌下空无一物。
刚才那个庞然大物好像凭空消失了一般。
吴辞抬眼，灵犀娘娘的塑像安然立在眼前。穿着粉色衣裙的少女，眉目灵动而温柔，一手托腮，一手捧着一只雪白的鸽子。
她侧身坐在一头金毛犼背上，带着微笑望着每一个踏入主殿的人。供桌上的香炉里，还有刚刚燃尽的线香，大概是不久前有村民来上香。
吴辞又在主殿转一圈，依旧毫无发现。她只好离开主殿，在踏出门槛前，想到什么，回头对灵犀娘娘微微鞠躬，说道：“惊扰。”
她踏出主殿。
掩上门，打算离开灵犀娘娘祠，却在转过身之际，忍不住倒吸一口气。
只见一只戴着红头巾的、和普通猫一样大小的黑猫，就站在院子中央，一双惨绿色的眼睛死死望着她。
这片刻空气好似被冻结，寒月光芒闪了闪，那瞬间的惊吓和窒息十分瘆人。
吴辞很快稳住情绪，脸上的清冷和头顶月光别无二致，她静静望着鬼猫，敌不动，我不动。
看来自己刚刚果然没看错，鬼猫的确跳进灵犀娘娘祠，现在还变成正常猫的大小了。
她倒要看看鬼猫接下来要做什么。
鬼猫忽然动了，却有点超出吴辞的预料，它转身跑出院子。
吴辞讶然，鬼猫跑到院外又停下来，回头盯着吴辞，然后又转身继续跑几步，再回头看吴辞。
吴辞一怔，这是想让她跟上？
吴辞想了想，决定跟上去看看。
她跑出灵犀娘娘祠，见鬼猫拐向某条小路，吴辞也跟过去。
鬼猫见吴辞追上自己，就继续往前走，走一走停一停，明显是在给吴辞引路。
吴辞跟着鬼猫拐过几条路，心里渐渐产生一种怪异违和的感觉。
终于，鬼猫在一座废弃的房屋前停住。它回头看吴辞，似乎是确认吴辞追上来，它一跃跳到房屋院墙上，落进去。
吴辞紧跟着走进废院，却发现鬼猫不见踪影。
只有她一个人，立在这个死寂的废院中。
吴辞目光如炬，环视废院。既然鬼猫刻意引她过来，她就仔细查查这里有什么。
这方院子看起来已经荒废多年，借着月光，能看见墙头墙角上一个又一个破损的蜘蛛网，蜘蛛网上不知积了多少灰尘。
院子里有一架织布机，上面没有线，落满灰尘和残叶。
吴辞走近房屋，看到每一面窗纸上都贴着“囍”字。但大约时隔太久，已经褪成白色，有两个“囍”字还是残缺的。
她感觉到脚底踩着的地面触感有些异常，俯身一看，地上有一层放鞭炮留下的皮子。鞭炮皮子也已经褪色，积年风吹雨打，和泥土掺在一起。如果不是数量多，再加上靠近屋檐下的鞭炮皮子还留着红色，吴辞想自己大概都认不出这是什么。
吴辞推开门，走进屋中。
屋里也落着厚重的灰，开门时一股冰冷灰败的气息扑面而来，倒让吴辞想到她走进空置十年的蔺家，那一刻也有这种感觉。
房屋不大，只有一间客厅加卧室。屋里实在太黑，看不清陈设。只有一面铜镜反射了一些窗外照进来的月光，将铜镜周围的一小块照出微末的亮度。
吴辞发现，铜镜旁有一个火折子。
过去扣动火折子，还能点燃。点燃火光后，吴辞发现铜镜前是一面梳妆台，梳妆台旁边有一根红色的蜡烛。
她用火折子点燃蜡烛，照亮这间房屋。
屋中陈设终于清楚起来，家具用品都还整齐摆放。房间里同样贴满“囍”字，床架上装饰了红色绸缎。
很明显，这个房屋在荒废之前，房主人在办婚礼。考虑到这是华国古代背景，这里可能是男方的婚房，也可能是女方出嫁的闺房。
吴辞四处看了看，拉开梳妆台的抽屉，看见抽屉里有一张手帕。
手帕因为在抽屉中没怎么落灰，上面纹样很清晰。是一张浅黄色的手帕，手帕一角绣着一支白色的栀子花。
手帕旁还有一个抹布。
吴辞想了想，拿起抹布，把面前的铜镜上的灰擦去。
铜镜里一点一点清晰地映出吴辞。
这面铜镜……看起来也没什么异常。
就在这时，突然，吴辞怎么觉得镜子里的自己动了一下。
她定睛看，没错！镜子里的自己低着头，而她此刻并没有低头！
吴辞头皮猛地一凉。
再接着，镜子里的“吴辞”抬起头，望着吴辞，目光痴痴，却又像是在看别的什么东西。她眼中缓缓流出两行眼泪，静静哭着又笑着，悲喜交加。
吴辞冷冷看着镜子里的人。
镜子里的她开始变化，身上的衣服渐渐变成红色的嫁衣，头发渐渐变成堆叠繁复的发髻和金色的头面钗环。她的五官也渐渐定格为一个陌生的女人。
一个非常美的女人。
女人画着浓烈的妆容，张开唇。霎时整个房间里响彻她又悲又喜的呼喊声：
“华阴！”
“华阴！”
吴辞心中陡惊，这个声音，正是她之前在堆满白骨的那个山洞里听见的凄厉女声！
镜子里的女人一遍遍喊着“华阴”，神情越发痴缠。她好像在盯着遥远的某处，眼底的光晕也越来越明亮执着。
突然，镜子里的女人消失了。
吴辞一怔，下一刻，周围的环境急速发生变化。落满灰尘的家具快速恢复整洁光亮，褪色的一个个“囍”字飞快地重新变成艳红，烛火明亮，照亮整个房间。
吴辞扭头，看向铺着红色绣栀子花褥子的床榻。一个女人虚弱无力地靠在床上，她看上去像是饿了好几天，整个人衰弱的似乎一阵风就能吹散。可她的眼神却明亮如珍珠，无比有神。这种反差甚至有些病态。
这个女人，正是刚刚镜子里的那个！吴辞再看向铜镜，铜镜里的女人消失了，但也没有照出吴辞的样子。
吴辞稍一定神就明白了，现在自己看到的应该是这座房屋还未荒废时的场景重现。
门外有人敲门。听见敲门声的虚弱女人，应了一声“请进”。
外面的人推门进来，是一个老妪牵着一个七八岁大的女孩。
这个老妪似乎是瞎了一只眼睛，她的左眼睛始终以一种奇怪的姿势闭着，只有右眼睛能视物。
老妪牵着女孩来到床前，坐在床边。老妪扶起虚弱的美貌女人，温柔地说：“快到吉时了，我来为你梳妆，为你送嫁。”
美貌女人就着老妪的搀扶，在床边坐直，虚弱的气色掩不住她堪称国色天香的容貌。她依着老妪的肩膀，一手摸摸小女孩的头，“谢谢您，婆婆，还有小七，谢谢你们能来为我送嫁，我真的很感动。”
老妪任由美貌女人靠着自己，一手环着她，慢慢抚过她的头发，“我相信你，相信你的选择……”
老妪是笑着的，笑容里却又含满心酸：“我相信你以后会过得好的，阿织……”
被称为“阿织”的美貌女人，眉眼间爬上一丝落寞，“他不爱我，是我一厢情愿非要嫁给他。也许他都不会来接亲，任由我在送亲路上自生自灭。”
“不会的，他怎么会不来接亲呢？”老妪柔声说，“他到底是给你送来聘书了，便是已经认下你是他的新娘。”
阿织缓缓摇头，“他不过是慈悲心肠，不愿看着我死，才接受我，估计他很讨厌我……”她咬咬唇，“但我还是想要去到他身边！”
“去吧，相信你的选择，我也相信你。”老妪扶着阿织缓缓站起，扶着她到梳妆台前坐下，“你看你，不吃不喝好几天，人都饿瘦了一圈。来，坐这儿，婆婆来给你上妆，让你用最美的样子嫁过去。”又对那个小女孩道：“小七，去厨房给阿织姐姐弄一杯糖水来，让你阿织姐姐好歹进些食物。”
小女孩答好，转身跑去厨房。
吴辞安静看着一切，看到这里时，整个画面开始褪色、黯淡，就像是浓艳的烟雾消散那样，整个房间渐渐回到荒废的状态。
老妪、美貌女人和小女孩都消失了，整个屋里只有吴辞一人。她点亮的蜡烛火苗微弱地摇晃，将吴辞的影子投在昏黄的墙上。
见房屋中一切归于平静，再没出现什么可疑的，吴辞走出房屋。
废院里，那架落满灰尘残叶的织布机静静伫立，一片枯叶被夜风吹下，悠悠飘到吴辞脚边。
吴辞仔细环顾废院，依旧没有鬼猫的影子。
所以那只猫把玩家带到这里后就跑路不管了？
这会儿已经很晚，吴辞索性回自己家。她一边往回走，一边想刚刚看到的幻象。
那个美貌女人叫阿织，看她的状态很像是独居的孤女。那座房屋就是她家，而她出嫁后，这座房屋彻底荒废。
吴辞想到这里觉得有点奇怪。就算阿织是独居，出嫁后也不至于就不管自己家了，任由它成为废宅。更让吴辞在意的是，听阿织和独眼老妪的对话，总觉得阿织嫁的对象很奇怪。
对了，老妪说阿织不吃不喝好几天，吴辞灵光一闪，这难道是……
第168章 身无彩凤双飞翼(11)
十分钟后，吴辞回到自己家。
她刚推门进去，迎面一个大笤帚过来！
吴辞赶紧躲开，看见吴老娘一脸怒容，挥着笤帚朝她招呼，一边叱骂：“吴翠花！这么晚才回来，你死外面去啦？！不知道大晚上一个姑娘家在外面乱转很危险吗？”
劈头盖脸一顿骂：“还有家里的锅哪儿去啦？面粉哪儿去啦？盆架上为什么少了一个脸盘？啊？？”
吴辞：“……”
就知道一回家就是修罗场。
吴辞绝不示弱，腰板挺起来，理直气壮道：“您问这么多干什么？少点东西又怎么了？你跟阿爹就我一个女儿，娇惯一点不好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行吗？”
吴辞委屈道：“我会发疯就是被你总这么一惊一乍刺激到的！”
吴老娘：啊这……
吴老娘大概是没想到吴辞这么刚，关键她说的好像还挺有道理？吴老娘一时愣住。
吴辞蒙混过关，伸手卸掉吴老娘的武器笤帚。呵，场外加戏，谁不会啊。
吴老娘这才反应过来笤帚没了，她狠狠瞪一眼吴辞，“不肖女！”
吴辞随便她说，她想了想，向便宜娘套了句话：“阿娘，咱们村里有叫阿织的人吗？”
吴老娘一愣：“阿织？什么阿织？”
吴辞：“没有吗？您再好好想想？”
吴老娘一巴掌打在吴辞肩膀上，“想什么想？不知道，没有就是没有！你赶紧睡觉去！”
吴辞：“哦。”
总觉得吴老娘的反应有点过了，有一股欲盖弥彰的味道。
吴辞回到房间睡觉。
躺到农村木板床上，见还没有强制睡眠机制降临，吴辞就正好利用睡前时间，理一下副本进行到现在为止她搜集到的信息，来梳理一下思路。
首先，她在副本刚开始时曾疑惑的，关于副本背景简介里化用《新安吏》的诗句：莫自使眼枯，收吾泪纵横。眼枯即见骨，天地终无情……因为《新安吏》是写朝廷抓壮丁去打仗的诗歌，所以起初吴辞想，这次副本有没有可能和打仗抓壮丁有关。
但现在看来，这一想法可以排除了。副本背后的故事和《新安吏》并没有关系，只是借用几句诗句。这样的话，关于这几句背景介绍的理解就可以单纯看诗句的翻译：
——收起我纵横的眼泪，别把眼睛哭坏了。即使哭干眼睛露出骨头，天地也终究无情。
这句话的主语，“吾”，是谁，目前倾向于两个可能。
灵犀娘娘，或者，阿织。
其次，灵犀娘娘和阿织是否有什么关系？
按照村民的说法，灵犀娘娘父母双亡，是孤女；而阿织在幻象中看起来也是独居状态，不然不会连送嫁都是外人来。
有没有可能这两者是同一人？
还有，阿织为什么要呼喊“华阴”？
在山洞里听见阿织的呼喊时，那种铮铮切切的激动和凄厉，还有铜镜里身着嫁衣的阿织呼喊华阴时的悲喜交加……
吴辞皱了皱眉，怎么觉得那声声“华阴”不像是在喊这座村子，倒像是在喊某个人。
第三，就是这个华阴村的奇怪之处。
目前搜集到的，华阴村不寻常的现象有：华阴山出现大面积山体退化，山中草木非常凋零稀疏，相反农田里的庄稼却长得比正常的要好。再就是山洞里几十具没人认领下葬的白骨。
关于山体退化、洞中白骨的真相，吴辞的便宜爸妈以及其他玩家的便宜爸妈所做出的解释，显然都是在撒谎。
最后一项线索及疑点，就是那个鬼猫。
刚刚鬼猫在引着吴辞去废院的路上，吴辞就觉得违和了。这鬼猫在猎杀阵中的表现，和猎杀阵结束后的表现，反差太大。前脚到处追着玩家想吃人，后脚就成了一只小猫咪还给玩家送副本背景线索，这也太可疑了。
正想到这里，忽然，强制睡眠机制降临。
吴辞顿时觉得脑中意识断片，一股莫大的昏沉袭来。
在陷入沉睡前一秒，她脑中昏昏沉沉地想着：感觉这次的副本里还是不会有「伪神」出现，她的项链还是回不来……
***
次日，吴辞在唤醒机制的作用下准时醒来。
看一眼更漏，距离村长说的集合时间还有挺久。
吴辞洗漱完毕，穿上昨天那套衣服，去和爹娘吃饭。
在饭桌上吴辞继续套话问：“阿爹、阿娘，你们今天有要告诉我的吗？”
吴老爹：“没有。”
吴辞心思，看来这次副本的线索NPC并不是每天都会给玩家提供新线索？
她再问：“阿娘，您来说，今天有什么新的东西要告诉我吗？”
吴老娘一筷子戳到吴辞额头上，“一桌菜都堵不住你的嘴？问什么问，赶紧吃饭，吃完了滚去村长那儿帮忙！”
吴辞：哦……
看来真问不出新线索了。
早饭吃完，吴辞出发来到村子中央的老槐树下。昨晚她和黄财发他们约好，今天早晨起来后如果时间有富余，几个玩家先在这里碰头。
吴辞是最后一个到的，她一到，宋招娣就招呼：“就等你来了，我们几个昨天晚上在家里又套出一些信息！”
吴辞加入进来。宋招娣一张口来一句：“我爸妈昨晚一直在……那个！我贴在门板上偷听完全过程，我妈抱怨到底什么时候能再生一个，说十来年都怀不上急死人！”
其他三人：“……”
这姑娘挺行的，居然听完全过程。
然后黄财发不好意思地说：“我这边……我昨晚翻家里的东西，找到族谱了，发现我这一辈的只有我和一个表弟，表弟是我大姨家的。我爸有三个兄弟，我妈有四个姐妹，他们都没有孩子。”
蔡有福：“我这两天观察过，这个村子里的小孩很少，不知道你们发现没有。”
吴辞点头，她也发现了。几个玩家都是独生子女，村里路上也没见几个小孩跑，这说明什么？
“只怕他们是都生不出来吧。”吴辞道。
宋招娣附和：“对，我也认为是生不出来！华国古代不都讲究多子多福，再说我的名字还有那个李旺丁的名字都是铁证，明显这是提示玩家，村里人绝不是不想生孩子。”
宋招娣又苦恼道：“华阴村背后肯定是藏着什么秘密没错，只是我们现在还看不出头绪，也就不知道怎么关联到可选任务……”
蔡有福看向吴辞，“你昨晚在村里有发现什么吗？”
吴辞道：“我正要和你们说，我昨天晚上有不小的发现。”
吴辞接着就把昨晚猎杀阵结束后，她遇到的一切，包括她睡前理的思路，都告诉三人。
三人没想到吴辞昨晚的经历这么丰富多彩。宋招娣的想法倒是和吴辞不谋而合：“我也怀疑灵犀娘娘和阿织是同一个人，我是这么想的，村里关于灵犀娘娘的说法就是她学艺归来后去和山怪同归于尽，你们说，她自小在外面学艺，跟村里人肯定没什么感情，为什么一回来就要豁出性命去杀山怪？所以有没有可能其实她和山怪有私仇？山怪不是每年要吃一个活人吗？我想有没有可能山怪吃了她老公，她要报仇。”
黄财发：“有道理。”
蔡有福沉吟：“我倒是更在意鬼猫。”
宋招娣：“怎么说？”
蔡有福看看大家，“猎杀阵的狩猎者从立场上说，就是站在玩家对立面的。但这次副本，鬼猫作为狩猎者既站在玩家的对立面，又给玩家提供线索，这不合理。”
这也是吴辞认为最矛盾的地方。
***
辰时末刻。
八名玩家准时来到灵犀娘娘祠。
村长从主殿中走出来，满是皱纹的脸上堆满欣慰的笑：“你们来了。太好了，昨晚上祭祀的材料没有遭到损失破坏，这样我们今天就能顺利举办祭祀大典了。”
郭二妞立刻问道：“祭祀大典就在今天？”她一时激动，忘记自己是华阴村的村民，不该问这种村民都知道的问题。
眼看村长的脸色顿时寒下去，眼中开始出现毒蛇一样的杀气，黄财发连忙道：“郭二妞这几天太累，都忙得忘记日子了。”
郭二妞连忙忍着恐惧狂点头，“啊，是是，我这个记性，唉！”
村长死死盯着郭二妞，仿佛随时会变成一头吃人的怪物般叫人瘆得慌。终于在郭二妞背后衣服都被冷汗打湿时，村长恢复脸色。
“来说一下今天你们的任务吧。”
“现在祭祀的令旗还差几面，你们去康婆婆家，帮助她织造令旗，天黑前要把令旗拿回来，不懂的你们可以问康婆婆。”
村长说完就进主殿去忙，玩家们也就退出灵犀娘娘祠。
郭二妞这会儿双腿还发软，她白着一张脸问大家：“那个康婆婆家在哪儿呢？又不能随便问NPC……”
她话音才落，就见吴辞呼喊不远处的一个村民：“大哥！大哥你过来一下！”
那个村民听言走过来，“翠花！”
几个玩家看这个村民怎么觉得有点眼熟，随即相继反应过来，这不就是昨天那个去喊他们的便宜爸妈来接他们、还红着脸说想娶吴翠花的村民吗？
这村民殷勤地望着吴辞。吴辞朝着他娇羞地笑了笑，柔声细语说：“大哥，我们正好要去康婆婆家，要是你这会儿没旁的什么事，就和我们同行一路吧，我想和你说说话。”
玩家们：“……”不得不说吴翠花真有一手。
村民顿时眼睛都亮了，红晕从双颊一直爬到耳根，点头像是捣蒜，“好，好，我、我陪你去，翠、翠花。”
这还高兴得结巴了。
玩家们：“……”
大家忍不住向吴辞投去一言难尽的目光，跟着这个村民一起，成功混到康婆婆家。村民完全不知道自己被玩家利用了，离去的时候还特别激动，一步三回头看吴辞，就差把满脑子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幻想场景贴脸上。
吴辞：“……”
大家走进康婆婆家的院子。
一进去就看到院子里有一架织布机，一个老妪正坐在织布机前，熟稔地织丝拉线。
她旁边一个板凳上，坐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姑娘看见玩家们，就忙起身迎过来，笑道：“你们来啦！我和奶奶等你们呢！”
看见这祖孙二人，吴辞瞳孔一缩。
尽管岁月的流逝给她们造成不小的改变，但吴辞还是一眼认出，她们就是昨天晚上出现在幻象里的那个老妪和小女孩！
那个老妪坏了左眼睛，只有右眼睛是好的，就和现在坐在织布机前的人一样。而那个小女孩，在幻象里只有七八岁大，眼下却是十七八岁的姑娘，只是五官还和小时候差不多，很明显是同一个人。
这么看来，阿织到底是多久前嫁人的也基本能够确定。
——差不多十年前。
十年前，正是灵犀娘娘和山怪同归于尽的时间点。
吴辞想到这里，走上前文静地同祖孙二人打招呼：“康婆婆，小七。”
第169章 身无彩凤双飞翼(12)
吴辞通过跟两个NPC打招呼，告诉黄财发他们，这俩人就是昨晚她看见的那对祖孙。黄财发他们三个一听那个“小七”就明白了，一时都更注意观察祖孙两个。
接着就发现，这个小七绾得是妇人髻。
康婆婆站起身，小七连忙过去扶她，把康婆婆扶到玩家面前。
康婆婆道：“令旗的绣花我这边很快就要打好了，需要你们帮忙织一下底布。你们都围到织布机这里来，我给你们演示怎么使用织布机，你们要好好学。”
康婆婆说完，回到织布机前重新坐下，开始演示，一边给玩家讲解。
她先讲解令旗的规格标准，令旗都是三角形的，玩家们必须织出三角形的底布。然后康婆婆开始教玩家怎么上手织布机，一步一步地演示教学。
吴辞始终保持高度注意力，学得很认真。余光里看见随着时间流逝郭二妞有些不耐烦，吴辞没管她，继续听讲。
康婆婆这一教就教到下午。
玩家们站着这么久，说实话腿都麻了，脚掌也酸疼不已。
终于康婆婆说：“好了，你们应该都学会了。进屋去吧，里面准备好了织布机和丝线，你们去织令旗。等你们都织完再出来找我，我要把最后一些绣花弄完。”
小七过来给大家引路，“几位请随我进屋。”
八个人走进屋子里，小七撩起一张布帘，示意大家进里间。就在第一个玩家要走进去时，小七加重语气，一字字说：“记住，一旦拉起织布机开始织，就不能停下。”
大家全都走进里间。
就在最后一个玩家进来后，身后的门忽然消失，整个里间变成一个完全封闭的密室空间。
所有家具陈设都一下子消失，而墙上则出现八扇门。
众人交换眼色，很明显这意思是一个玩家进一扇门。
蔡有福对吴辞他们三人道：“大家都小心，待会儿见。”
宋招娣一咬嘴唇，道：“待会儿见！”
四个人率先拉开四扇门走进去，剩下的许大宝、林阿红、郭二妞、李旺丁四人犹疑片刻，也都陆续紧张地拉开门。
吴辞进到门内后，身后的门就消失了。现在她所处的这个门内空间，也是完全密闭，只在房间的四角点起四根蜡烛，以保持照明。
房间正中央有一架织布机，款式规格就和康婆婆使用的那架是一样的。
织布机旁边已经摆好丝线，吴辞检查了一下，是青色的丝线，可能别的玩家会分配到其他颜色。
在脑海中迅速复盘一遍康婆婆教的织布步骤，吴辞来到织布机前坐下，开始织布。
死寂的密闭空间里响起织布机运行的声音。
一段时间后，吴辞成功织出一缕布。
再接再厉。
在这种密闭空间里全神贯注做一件事，会难以感觉到时间的流失。突然，吴辞看到织布机上渗出红色的液体，猛地红色液体像是泄洪一样，从织布机的各个关节上渗出。
是血！
不知道有多少血流出来，一下子就把织布机染得全是血。这些血还在往吴辞的双手方向流动，很快就流到她面前。
吴辞始终保有一丝戒备，猜也知道织布过程不顺利。她面不改色继续织布，就跟看不见血一样。
血越流越多，最后从织布机上落下，在地上汇聚成血泊，还流到吴辞脚下。吴辞连躲都不躲，任由鞋子边缘被血染红。
忽然，房间里响起凄厉的哭声。
地面传来响动，一具又一具白骨破土而出，以扭曲机械的姿态挣扎着爬出来。它们空洞的颅腔里发出刺耳的哭喊，无数不同的声音交叠着一股脑冲进吴辞耳朵里，这瞬间震得她双耳轰鸣。
吴辞面无表情织布，仿佛没听见。
“还我命来……还我命来……”
这些白骨凄厉的叫着，一个接一个朝吴辞缓缓爬过来。爬在最前的白骨伸出手，一把握住吴辞的脚踝，嘴里发出阴森森的低沉笑声。后面的白骨爬到前面白骨的背上，伸出爪子，勾住吴辞的裤腿。
渐渐地吴辞的小腿被抓住，大腿被抓住，堆叠而来的白骨渐渐磊到到她胸口的高度，有白骨试图来抓吴辞的头。
吴辞理都没理它们，认真织布。
置身于一片鬼哭狼嚎中，吴辞忽的唇角轻轻翘起。织好了！
最后一根丝线被织进布里，一面青色的三角形令旗成型！
这瞬间，织布机上的血、周围拽扯她身体衣服的白骨和它们发出的恐怖声音，全部消失，就仿佛根本不曾存在过。
织布机自己停下来，吴辞站起身，拿起自己织好的令旗，出门。刚刚就在她织好令旗的一刻，这间房屋的墙上就长出一扇门。
吴辞走出门，回到那间有八扇门的里屋。
现在只有她一个人走出来，属于她的那扇门在她走出来后就消失了，墙上还有并排七扇门。
吴辞长长呼出一口气，身心上的疲惫终于后知后觉地涌上来，她抬手按了按鼻尖，闭目养神片刻，再睁开眼。
不知道黄财发他们几个怎么样，他们资质都不错，应该能顺利通过吧。吴辞耐心等待他们。
大概十分钟后，一扇门被打开，宋招娣走出来。
宋招娣全须全尾，但脸色很差，她看见吴辞时就像是找到组织般，眼中瞬间露出安心下来的神色。
宋招娣将手中的黄色令旗展示给吴辞，说：“妈呀，真够吓人的，还好我时刻记得小七的话，不能停下织布。”她又问：“黄财发和蔡有福还没出来吗？他们没问题吧……”
吴辞道：“相信他们吧。”
又过一会儿，又有门打开。先是蔡有福，再是黄财发，两人一前一后顺利出来。蔡有福织的令旗是红色的，黄财发的和吴辞一样是青色。
至此四个人松一口气。
黄财发还由衷地对吴辞和宋招娣说：“果然织布这种事，还是你们女孩更擅长。”
蔡有福眼神肃然，盯着最后三扇门，“那三个不想做可选任务的玩家还没出来……”
二十分钟后，终于，有一扇门被推开。出来的人是许大宝，他看起来已经虚脱，面无血色，就跟生了一场大病才痊愈一样。
他捧着白色令旗跌坐在地上，没有和任何一个玩家说话。
吴辞几人也就没喊他。
再接着林阿红推门走出来，整个人状态比许大宝还糟糕。
忽然宋招娣指着一扇门呼道：“快看！”
只见墙面上，仅存两扇门的其中一扇渐渐淡化，而后消失了。
门消失，里面的玩家却没有走出来……几个人的心都沉了下去，这意味着什么每个人都知道。
半晌后还是宋招娣喃喃问道：“是郭二妞还是李旺丁……”
很快大家就知道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最后的一扇门淡化、消失。
郭二妞和李旺丁都没有出来，就这么随着逝去的门一并消失。
好不容易调整好心态站起身的许大宝，看见最后这一幕时，又整个人打了个寒颤，虚脱地滑坐回地上。
就在这时，突然周围场景变幻！
空荡的密闭空间逐渐出现门窗、梳妆台、铜镜、春凳、木床……吴辞忽然觉得这些家具的样子和布局很眼熟……再接着，门窗上慢慢出现一个个大红色的“囍”字，木床上的被褥变成同样的大红色，上头绣着栀子花的纹样。
铜镜前，有两个人的轮廓渐渐浮现，身影渐渐清晰，正是坐在铜镜前的阿织，和正在为她绾发梳妆的康婆婆。
宋招娣忍不住呢喃出声：“这是……”
吴辞已经明白过来，她对几人说：“这就是昨晚我看见的幻象场景，当时幻象到这里就消失了，现在看来是要播放后半段。”
玩家们眼前，康婆婆拿起梳子，缓缓替阿织梳理开头发，然后替她在脸上推开面脂，抹上香粉，一点点替她上妆。
七八岁的小七从厨房过来，双手端着一杯泡好的糖水，放在梳妆台上让阿织喝。
阿织喝下糖水，露出感激的笑容。她笑起来时真的非常美，就像是装着明珠的木盒被打开那一瞬，光彩绽放令人赞叹。
慢慢的，妆成。康婆婆和小七又为阿织换上嫁衣。
大红色的嫁衣上同样绣着栀子花的纹样。
康婆婆不舍地握住阿织的手，“吉时到了，我和小七送你。”
阿织含着泪点头，“好。”
院子里，小七在放鞭炮。小七从给阿织端了糖水之后，就一直在院子里放鞭炮。
几十挂鞭炮炸完，直到院子里满地铺上一层厚厚的鞭炮皮子，康婆婆扶着阿织走出房间，踩过一地鲜红喜庆，朝院外走。
玩家们交换眼色，都跟上去。
阿织好似很多天没出门见光，黄昏下她眯起眼睛痴痴凝望远方，在康婆婆和小七的搀扶下虚弱地走到村口。
到村口阿织说：“婆婆、小七，你们回去吧。”
“阿织……”
“谢谢你们能为我送嫁，我已经别无所求。”夕阳下阿织身着嫁衣妆容艳丽、虚弱易碎的模样，美得惊心动魄，“剩下的路我自己走，后会有期。”
康婆婆满眼湿漉，“后会有期，你一定会幸福的，阿织。”
阿织转过身，一个人走出村子。
玩家们跟上阿织。
第170章 身无彩凤双飞翼(13)
阿织走得很慢、很艰难，她太虚弱，几乎是摇摇晃晃地踏上山道，金银色的钗环因为她的颠簸而不断摇晃碰撞，发出玎玲的声音。
斜阳的余晖把阿织的影子拉长，穿着红嫁衣的女人独自行走在山道上。
就在阿织走过一段悬崖时，忽然，山里飞出无数鸟雀。
各式各样的鸟雀，大大小小，从整片群山的四面八方各个角落飞来，遮天蔽日，这场景是难以描述的壮观。
阿织有些吃惊地看着这些鸟雀朝着她飞来，再接着，鸟雀们用自己的身躯在悬崖前搭起一座长长的桥，一直延伸到深山之中。
宋招娣吃惊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
阿织犹豫一下，鼓起勇气提起嫁衣裙摆，走上这座桥。
黄财发用眼神询问几人：要不要跟上去？
这看起来真的非常危险。
吴辞想了想，一点头，率先跟过去，也踏上鸟雀桥。这一刻脚下并不是踏着鸟雀的感觉，而是如履平地。
其他几个玩家见状，也都跟着上来。
当最后一个许大宝胆战心惊踩上鸟雀桥时，大家眼前的画面又发生变化。
此刻他们面前是一座山洞。不是吴辞在昨天去过的那个堆满白骨的山洞，而是一个隐匿于群山峡谷之间的山洞。
阿织正在朝洞中走去，她的身影在进洞时就被消融于昏暗光线中。
大家连忙跟上，却不想，进洞后却发现阿织不见了。
吴辞想了想，继续前行，其他人陆续跟上。
走着走着，这座山洞中出现漂亮的景色，有摆设的盆景，有亭台，还有观赏树木和花草，往深处走还有雕梁画栋。
这很像是一个精心装扮的住人洞府。
却没有看见一个人。
吴辞停下脚步，终于，前面没路了。然而洞府最尽头处，有一个水晶铸造的长方体。玩家们一看见这长方体的外观样式，都不由露出心惊而警惕的神色。
这外观样式实在是很像一个……棺材。
大家谨慎地来到近处，发现这果然是一个水晶棺。水晶棺里还躺着一个人，玩家中因此发出倒吸凉气的声音。
一个年轻男人安静地躺在水晶棺里，双眼紧闭，神态安详。他一身雪白的宽袍大袖，袖袍看起来都被整理得很平整，没有一点褶皱。
他的双手置于胸前，手中握着一个荷包。
吴辞看见荷包上绣着的栀子花图样，蓦地脑中闪过一道霹雳，到此刻，她觉得她已经摸到这个副本背后故事的雏形了。华阴村、祭祀大典、灵犀娘娘、鬼猫、阿织……故事的轮廓已经能够模糊地勾勒，但却又太模糊粗糙。
还是缺了点什么，导致不能将所有的要素合情合理地串上。
吴辞眼中沉如雾霭，思绪飞旋着。
突然，周围的一切都消失了。
几人发现他们又重新回到康婆婆家的屋子里，也就是说刚刚他们一路追着阿织，走上鸟雀桥，再到进入一个陌生的洞府看见水晶棺里的男人……这些全都是副本制造的幻象场景，沉浸式体验的。
现在幻象体验结束，这间房屋通往外面的门和帘子也都回来了。梳着妇人髻的小七掀开帘子，走进来，看向玩家们手里拿着的令旗，笑着说：“我奶奶已经织好绣花了，让我来瞧瞧你们的进度。看起来你们全都织好令旗了？那就好，来院子里吧。”
玩家们这就走出房屋回到院子里。
院子里，康婆婆从织布机前缓缓地站起来，她招呼玩家把令旗拿来，然后她将自己绣好的绣花，一个个地缝制到令旗上。
完成这些后，康婆婆道：“好了，你们把令旗拿回去给村长吧。”
她又低低地感叹，目光中流露出追思和怀念，“我老了，眼睛不好，手也抖，绣花的技艺远不如当年，要是阿织还在，大概都不用你们来帮忙，她就能一个人做完所有的令旗……”
听到康婆婆主动提起阿织，宋招娣张口就想问，却又一时不知道怎么用词。
这时听吴辞问道：“康婆婆，我那时候年纪还小，不知事，阿爹阿娘也只是隐约和我说起阿织姐姐出嫁了，听说当天全村的人都没有去为她送嫁。她到底嫁去哪里了？”
宋招娣在心里为吴辞捏着一把汗，怕吴辞没问好会触及死亡条件。
康婆婆只是叹息：“嫁去哪里……她是洞女，还能嫁去哪里呢？”
果然！吴辞的心一定。
宋招娣也稍吃一惊，喃喃：“洞女……”
眼下已经是黄昏时分。村长说过要在天黑前把令旗拿回去，大家也就不耽误时间，先去送令旗。
整个华阴村沐浴在一片火烧般的橘红色中，六个玩家快速回到灵犀娘娘祠，将五面令旗交给村长。
村长满意地说：“你们做的不错。”
他将令旗递给一个年轻村民让他收好，又对另外几个正在庙里的村民说：“你们去通知全村，今晚子时初刻，开始祭祀大典，子时末刻结束！要求村子里男女老少所有人都要来参加，你们务必每一户都通知到。”
“是！”
几个玩家中身心最疲惫的林阿红，一听今天晚上就能开始祭祀大典，不禁松一口气。她想，帮工祭祀筹备的任务已经结束，那么在祭祀大典开始之前，应该只剩下一个猎杀阵需要注意。她一定要活过猎杀阵，她一定能成功通过这个副本！
六个人走出灵犀娘娘祠。
蔡有福、黄财发、宋招娣还有吴辞非常有默契地走到一处远离村民的死角，刚刚获得不少新的信息线索，他们需要沟通交流。
而林阿红和许大宝，因为不做可选任务，就结伴各回各家去。许大宝临走时，好几次回头朝吴辞他们这边看，他眼底的情绪复杂，有纠结、有后悔，还有一股懊恼和跃跃欲试的意味。他的脚步也停了停，最终还是同林阿红一起离开。
现在这里只剩吴辞他们四个了，宋招娣先询问道：“刚刚康婆婆提到的‘洞女’，是指‘落花洞女’吗？”
黄财发问：“落花洞女是什么？”
蔡有福也同样不知道，他一双眉头习惯性地皱着。
吴辞回答了宋招娣：“是。”昨晚她看到阿织在出嫁前不吃不喝好几天，精神虚弱但眼神明亮，那时她就想到落花洞女这一可能性。
宋招娣给两个男玩家解释：“落花洞女是湘西那边的传说，就是说有些长得漂亮又耳聪目明的未婚女孩，没找到满意的对象，就陷入一种奇怪的精神状态，天天不吃不喝，眼睛却亮如星辰。按照当地的说法，她是和‘洞神’恋爱了，所以没人敢娶她，而是选个良辰吉日把她送进山洞里嫁给神。这些女孩最后的结局当然是衰竭而死，她们死的时候都是灿若桃花，美艳照人，据说是在死时觉得神亲自来接迎接她们了。”
黄财发听得直愣，喃喃：“这也太邪了吧……”
吴辞道：“落花洞女被称为‘湘西三邪’之一，的确难以理解一些。玄乎的说法就是这些女孩曾经在外出时和‘洞神’遇见，互相爱慕，最钟被神所眷爱致死。科学的说法就是她们在压抑的社会环境中，与自己幻想出来的对象恋爱，从精神到身体都陷入病态最终衰竭死亡。”
蔡有福皱眉思考道：“也就是说，副本采用落花洞女的传说设定这个阿织，她嫁给了洞神？”
吴辞：“洞神只是一种笼统的说法，你把它看得抽象一点，树木花草、岩石、水、动物，一切都可以是神。”
宋招娣又道：“刚才那幻象里，阿织最后走进一座山洞，按照华国的传统思路，住在山洞里的不是神仙就是妖怪吧！”
黄财发道：“嗯……所以，这个阿织的老公，不是人。”
“可是那个棺材……”宋招娣想到棺材里一身雪白的男人，倒嘶一声说，“如果棺材里的人就是阿织的老公，那阿织……这结得是冥婚！？”
吴辞想说，虽然队友们思路活跃宽广，但都扯到冥婚是不是有点扯过了？
吴辞：“我反倒倾向于，我们看见的阿织出嫁的过程，和后面洞府里的水晶棺，这两个场景不在一个时间线上。这是前后两件事。证据就是水晶棺里的人手里拿着一枚荷包，那个荷包上有栀子花的绣花，相同的绣花在阿织的被褥、嫁衣上都出现过，很可能是出自阿织之手，刚刚康婆婆也提到阿织擅长绣工。所以水晶棺的时间线是在阿织嫁过去之后。”
黄财发恍然点点头，“有道理，你这个我觉得可能性更大一些。”
“对了。”宋招娣又说，“大家有没有发觉，在阿织出嫁那一路上，华阴山还挺郁郁葱葱的，我看草木什么的长得很好啊，而且给她搭桥的鸟雀那么多。不像现在这样，整个山显得一毛不拔，有半面山体还直接秃顶，还有我们在副本这两天更是几乎没看见野生动物。”
几人点点头，确实如宋招娣所说。
吴辞道：“我昨晚在幻象里看见的小七，大概七八岁左右，她现在年龄应该在十七八岁上下，也就是说阿织大概在十年前出嫁。”
宋招娣目光凝望着眼前的空气，喃喃：“十年的时间，华阴山从郁郁葱葱变成现在这种样子，我感觉这像是……像是……怎么说呢……”
吴辞说了出来：“就像是整片群山死亡，并如尸体一样走向腐烂，是不是？”
宋招娣：“对、对，就是这个感觉！”
吴辞道：“我想，我们离整个故事的真相不远了。其实我现在心里能拼出一个雏形来，但是缺了很重要的什么东西，导致我无法将这个雏形具体化，也没法用语言表述给你们。”
三人面面相觑，大概能理解吴辞的感觉和她所处的这种欲显不显的思维状态里。
蔡有福道：“不妨说说你觉得缺的是什么，接下来我们也好更留意这块。”
吴辞道：“就是有两个疑点，只要弄明白，我想就可以将所有的信息串连成功。”
“第一个疑点是灵犀娘娘。我之前有怀疑过灵犀娘娘和阿织是否是同一人，但刚刚听康婆婆提到阿织时的说辞，她们应该不是一个人。这样的话灵犀娘娘到目前为止就只是一个雕像和背景板NPC，但出现在副本背景介绍中的人，我不认为作用只是一个背景板。还有娘娘祠门口那一副佛家的楹联，‘万亿香水海，百千日月光’，我还没想出来副本到底想通过这副楹联向玩家传递什么提示。”
“第二个疑点，也是之前我们讨论过的，鬼猫。很违和。”
吴辞说到这里，眼中深了下去，“除此之外，我觉得这个祭祀大典也有些问题。”
宋招娣：“什么问题？”
吴辞眸中凝起：“村长说，祭祀大典在子时初刻开始，子时末刻结束，也就是今晚11点到凌晨1点。你们见过有这个时间祭神的吗？”
宋招娣惊道：“对啊！这个时间哪像祭神，倒像是招鬼吧！”
吴辞总结道：“这个时间上的选择很可能和灵犀娘娘本身有关，那么又绕回到第一个疑点，也即是关于灵犀娘娘，她身上的秘密我们还没扒出来。这两个疑点就是最关键的，只要能破解，副本背后的真相就能全盘水落石出。”
就在这时，忽然，不远处传来村民们愤怒的喊声：
“鬼猫！快抓住那只鬼猫！打死它！！”
第171章 身无彩凤双飞翼(14)
四个玩家连忙看过去。
不远处出现奔跑的村民，有的人手里拿着棍棒，他们从村子的各条小路山涌来。
附近院墙上猛地蹿出一只猫，正是那只戴红头巾的鬼猫，正在奔逃，村民们追着它挥舞棍棒，“在那儿！快抓住它！打死这个杀千刀的畜生！”
几个玩家达成一致连忙过去，只见鬼猫离他们越来越近，能看到鬼猫受伤了，背上和腿上都有伤口和血迹。
它跑到玩家面前时步子迟疑，停顿片刻望着几人。
这个距离下吴辞忽然发现，鬼猫的红头巾上好像有一处……
霎时思绪中闪过一道霹雳，吴辞霍然有种拨云见日的感觉，她当即喊道：“鬼猫，过来！我帮你！”
吴辞这句话把宋招娣几人都惊到了，他们三个在看见鬼猫靠近时都下意识后退，哪想到吴辞竟然上前不说，还要帮鬼猫逃过村民的追杀！
鬼猫身躯震一下，扭头看后方，村民们如蝗虫般涌来，而前方是吴辞他们几个。
鬼猫转回头，一双碧绿眼睛死死盯着吴辞，然后一跃扑向吴辞！
宋招娣看得倒吸一口气，就怕吴辞躲避不及被鬼猫伤到。
不想吴辞居然伸手接住鬼猫，抱着鬼猫就逃！
三个玩家一愣，赶紧跟上。
过了一会儿，村民们发现鬼猫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就开始到处搜寻。
他们提着棍棒搜着搜着，就看到在一面墙下并排坐在一起的吴辞四人。
有村民忙问：“你们看见那个杀千刀的鬼猫没有？我们正在追它！”
几人都说：“没看见。”
又有村民道：“你们别坐着了，年轻人赶紧起来帮忙找，找到那畜生打死好绝了后患！”
宋招娣揉着脚踝，为难地说：“不是我们不想帮忙，实在是筹备了两天祭祀大典太累，都快要站不起来了，就让我们稍微休息一下吧，拜托了。”
村民们听这话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继续去找鬼猫。
等村民们全都走远，这里只剩下四个人时，吴辞道：“已经安全了，出来吧。”
一直躲在吴辞身后的鬼猫，这才走出来。
宋招娣挨着吴辞坐，看鬼猫从两人中间出来，还踩到她的腿，她还是禁不住心里发毛，毕竟一看见它就会想到昨晚猎杀阵里的惊险恐惧。
几个人目光都落在吴辞身上，刚刚吴辞忽然要帮鬼猫逃走，几人都有所不解。但大家都是聪明人，见鬼猫并没有伤害吴辞就都积极配合。
宋招娣开口：“它……”
吴辞抱起鬼猫，站起身，一边平静撸猫一边问：“接下来我们把你送到哪里？”
鬼猫在吴辞怀里扭头，看向某个方向。玩家们也看去，见鬼猫视线的尽头竟是灵犀娘娘祠。
鬼猫盯着娘娘祠看了许久，才转回头，伸出爪子朝东方指过去。
吴辞问：“送你到华阴村东村口？”
鬼猫点头。
吴辞抬脚就走，另外三人赶紧跟上，并且围在吴辞身边帮鬼猫遮掩。
他们顺利来到东村口，这里没人。
吴辞忽的俯身靠近鬼猫的耳朵，在它耳边说了句耳语，然后她将鬼猫放在地上。
鬼猫朝前跑了几步，又停下来回头看着吴辞，惨绿色的眼睛里似乎有些复杂情绪。
许久后，它朝着吴辞一点头，后跃入山林。
宋招娣终于是松一口气，对吴辞说：“你为什么要帮鬼猫？它居然也没伤害你？其实我刚刚看见它时就想要不要趁机把它打死，这样今晚的猎杀阵说不定就因为没有狩猎者而取消了。”
蔡有福严肃地说：“取消不太可能，换个狩猎者倒是符合游戏一贯做法。”
吴辞看向宋招娣，“不能把它打死，否则可选任务直接报废。”
她望着鬼猫离去的山林，喃喃道：“你们说，它和狩猎我们的那个鬼猫，真是同一个吗？”
宋招娣听言吃了一惊。
***
天色很快黑下去，几个人回家吃饭。
晚饭期间，吴辞继续管便宜爹娘套话，依旧什么也套不出来。
吴老娘拿筷子戳吴辞的额头，“就你叽叽歪歪话这么多！你这样看谁愿意娶你！”
吴辞已经习惯这些NPC场外加戏，她辩驳：“我话多又怎么了？我是村花，一美遮所有！”
吴老娘：“嘿！这丫头如今翅膀长硬什么都敢顶嘴了，我怎么就生出你这么个玩意儿！”
吴辞：那不是副本让你生的吗？关我毛事。
等吃完饭，吴辞无视昨天吴老娘的训斥，把家里的另一口锅也装进储物空间，顺便把油瓶、菜刀、切菜板、火折子全打包带走，以备猎杀阵中使用。
反正过了今晚子时副本就到尾声，便宜爹娘没工具做饭也无所谓，她又吃不上！
21:00整。
【嗡——】
【已将华阴村全体NPC暂时移除，并熄灯。】
【玩家已就位，本次副本采用正位猎杀阵模式，现在公布猎杀信息：】
【狩猎者：鬼猫。】
【参与玩家人数：6人。】
【猎杀规则：】
【……】
【信息公布完毕，请鬼猫就位，猎杀阵将在十秒后正式开始。】
整个华阴村再度成为黑暗的死亡狩猎场。
吴辞和蔡有福、宋招娣、黄财发这次没有向四个方向跑，而是一起行动。
主要是昨晚吴辞把鬼猫整那么狼狈，这让其他三人充满信心，觉得和指引者硬刚也是一条出路，大家干脆直接抱团。
一段时间后，老虎大小的鬼猫蓦地出现在他们面前。
庞大的漆黑身躯，犹如被血染红的红头巾，凶神恶煞的眼神和面孔，恐怖的嚎叫声……就是那张脸还有点肿，于是乍一眼看上去明明很恐怖，却又莫名有两分滑稽。
蔡有福、宋招娣和黄财发手中都出现武器，严阵以待。只有吴辞在凝眸看着鬼猫的红头巾。
下一刻，鬼猫突然……转身跑了。
蔡有福&宋招娣&黄财发：“？”
三个人仿佛明白了什么，都看向吴辞。
黄财发笑起来：“它被吴翠花吓出阴影了。”
吴辞：“……”
这么胆小的狩猎者也是不多见。
吴辞谦虚回答：“主要还是我们人多，它与其和我们硬碰硬，不如去找许大宝和林阿红。”
宋招娣垂眸叹口气：“虽然说塔罗猎杀阵里各凭本事，但我还是有一丢丢觉得我们这么抱团有点对不起他俩。”
蔡有福道：“是他们自己不够强。塔罗猎杀阵里又不是没有单枪匹马的高玩。”
黄财发也叹气道：“我心里也有点不好受，不过蔡有福说得对，昨天吴翠花不就一个人把鬼猫戏耍成那样。”
吴辞：“……”
吴辞道：“我一上头了就是那样，什么都不怕，直接骚操作往上莽，也不是我多强。”
这边几人在说话，那边许大宝和林阿红在遭受鬼猫的追击。
鬼猫凭借夜视能力，很快锁定许大宝和林阿红。
这俩人眼下正在一处，当鬼猫扑出来时，他们本能地逃跑。
生死时速几乎就是那么七八秒，许大宝听见身后林阿红的惨叫。他不敢回头，只一个劲儿地跑，终于到再也听不见林阿红的声音，他才因为用力过猛失去平衡而趴倒在地。
回头看去，只见夜色下远处的林阿红只剩下垂死挣扎，鬼猫不断低下头，从林阿红身上扯下一块又一块肉，撕咬入腹。
许大宝跪在地上流出眼泪。不是为林阿红哭，而是哭自己卑微地活下来了。他知道，如果不是他刚刚跑得比林阿红快一点，死的就会是他。而他比林阿红快，也只不过因为他是个男的。
他不过就是这么弱！没有星币，没有多少道具，再看看吴翠花他们！
许大宝没有看见，此刻吴辞正在鬼猫身后，悄无声息地接近它。
鬼猫正在进食，没留意到吴辞靠近。
吴辞悄然从储物空间中取出一支画笔，笔头蘸满【颜料（红色）】。
她凌空朝着鬼猫的方向一甩笔，几点红色颜料落在鬼猫的屁股和尾巴上。
鬼猫毫无所觉。
【嗡——】
【检测到玩家林梦楠已死亡，本次猎杀阵结束。】
鬼猫叼起林阿红的尸体，跳入黑暗中。
华阴村又恢复万家灯火的晚间状态。
宋招娣三人走到吴辞身边，问道：“接下来我们去哪儿？”
吴辞：“灵犀娘娘祠。”
几个人正准备走，这时许大宝踉踉跄跄冲过来，“等等！”
大家看向许大宝，他眼神中涌动起一股血色，“我想明白了，我必须振作起来，不怕死地挑战每一个副本。我也要做可选任务，请你们让我加入！”
在副本开始时，许大宝也曾多次犹豫要不要做可选任务，他最终还是选择安全为上。是林阿红的死，让他在刺激中猛然想通，自己是多么弱小。
然而……
“我们都快把线索搜集全了，你现在加入能有什么用？”蔡有福道。
许大宝神色顿时颓败下去，他下意识就想说出些线索以证明自己对这个团队还有用，然而他搜肠刮肚地想着，发现自己根本找不出新的线索。想想上一个关卡副本他就是勉强通过的。
蔡有福又道：“能知道振作不算晚，等通关后，你回去前面的关卡副本多刷点星币道具，再继续往前走吧。”
许大宝垂头丧气离开。
蔡有福望着他的背影道：“不想做可选任务的都死了，反倒是我们几个冒险的活得好好的。”
宋招娣忙道：“停停，别立Flag啊，我怕打脸！”
吴辞望向娘娘祠的方向，“走吧。”
来到灵犀娘娘祠时，已大约是22:20。
由于23:00，也就是子时初刻，就要开始祭祀大典，所以这会儿已经有不少村民提前聚集过来，村长和许多帮工都在。
灵犀娘娘祠前的场地上，已经搭建起供桌、香炉，摆好各种法器。
吴辞径直从这些人中穿行而过，跨进娘娘祠的院门，走进主殿。
然后她走到灵犀娘娘塑像的斜前方，从这个角度看向灵犀娘娘座下的金毛犼。
只见金毛犼的屁股和尾巴部位，多出几点鲜红的颜色。
吴辞轻笑：“果然。”
第172章 身无彩凤双飞翼(15)
和蔡有福、宋招娣、黄财发一起退出灵犀娘娘祠的时候，村长已经开始宣布，让村民们准备好开始祭祀大典。
于是村民们在祭台供桌前站好，一个个跪下去，静待祭祀开始。
几个玩家的便宜爸妈也来了，见到玩家们就招呼他们过去身边跪着。
几人没理便宜爸妈，而是一起来到人群的最末尾，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跟着跪下来。
跪好后，吴辞压低声音：“我现在和你们说，鬼猫的真相。”
“之前在猎杀阵里，我向鬼猫身上甩了点颜料。刚刚在灵犀娘娘祠里，我在金毛犼身上同样的部位看到我甩的颜料。”吴辞，“现在清楚了，担任狩猎者的那个就是灵犀娘娘的金毛犼。”
宋招娣和黄财发露出略有吃惊的神色。
蔡有福沉吟：“嗯，之前听你说昨晚你看见有黑影跳进灵犀娘娘祠，等进入庙中却又没发现异常，那会儿我就想，会不会鬼猫本身就是庙里头的东西。只是接着你又在庙里看见缩小的鬼猫，这么一来我反倒不确定了。”
宋招娣立刻顺着这个思路想下去：“既然金毛犼是狩猎者，那它的主人灵犀娘娘就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她是反派！”
黄财发也推测：“华阴山的种种诡异，难道全是灵犀娘娘造成的……”
吴辞道：“只怕就是她。但……”她眼中深了深，“还有最后一个疑问，她到底是什么东西，只要想通这一点，所有线索就都串起来了。”
几人都思绪飞旋。
宋招娣一连提出好几个假设，却又在讨论中被否决。
陷入在思考中，时间过得极快。
终于，村长宣布，祭祀大典开始了！
这一刻，吴辞听见系统主客服的播报：
【恭喜玩家吴辞达成通关条件，通过NO.8关卡副本。】
【不做可选任务的玩家可自行退出副本。】
几个人交换目光，显然都收到通关信息，接下来就只剩可选任务。
余光里看见不远处的许大宝选择退出副本，人瞬间从原地消失。
眼下，由村民们扮演的祭司开始一系列祭祀活动，满村的村民跪在地上叩拜。
宋招娣望着祭祀场景忽然露出凝重的神色，蓦地倒吸气道：“这不是祭神，步骤不对，操作方式不对……这是在做法！就是类似下降头那种召邪之法！”
召邪之法？宋招娣的话让吴辞觉得脑海中闪过什么。
吴辞蓦地看向灵犀娘娘祠门口的那副楹联：
“万亿香水海，百千日月光”。
直到现在她还没想出这副楹联到底在提示玩家什么，这一定是关于灵犀娘娘的线索，要怎么从这副楹联推理得到线索……
万亿香水海，百千日月光……
佛家的楹联，和灵犀娘娘不搭……这是副本刚开始时大家就讨论出的共识，蔡有福还说这个副本处处透露混搭元素……
等等，混搭元素？
吴辞脑中又是一闪。
对了，从副本的名称和背景介绍开始，就混搭了许多东西。副本内容更不用说了，又是佛家的楹联，又是道家的法器，还弄出湘西的落花洞女。
而眼下已经分析出结论的那些混搭元素，其实都和其原本的出处没什么关系，比方说背景介绍里引用的《新安吏》诗文，就和《新安吏》本身没关系，只是使用诗句的意思作为副本背景介绍。落花洞女也是一样，只是给阿织套这个设定，告诉玩家她嫁给了“神”，而和本身湘西的文化民俗都没关系。
那么这副佛家楹联也该是同样的道理——只是在灵犀娘娘祠前，使用佛家的东西。
所以接下来她的思考方向就是，为什么要给灵犀娘娘祠安一点佛家的东西？用最简单直接的思路想，就是为了告诉玩家，灵犀娘娘身上有佛家元素。而灵犀娘娘的形象就是庙里那尊塑像的形象，换言之，她的塑像上有佛家元素。
吴辞在脑中快速掠过灵犀娘娘塑像的全貌……
穿着粉色衣裙的少女，眉眼温柔灵动，坐在金毛犼背上随性地交叠起双腿，翘起的脚上穿着红色的绣花鞋，一手托着腮微笑，一手捧着一只雪白无瑕的鸽子……
鸽子！
吴辞蓦地恍然。
在现实中的各色神像里，很少会看见出现鸽子的。而各路神仙根据他们的司职、特点的不同，陪衬的童子、坐骑和道具也就因人而异。
比方说福禄寿三星，道观里供奉他们的神像，多半是福星要在手里拿一个“福”字，禄星要捧着金元宝，寿星则要拄着拐杖托着寿桃。
再比方说雷祖、风伯、雨师这类的神祗，他们的塑像上多半有突出他们司职的陪衬道具，诸如雷公锤、量天尺。
这都是因神而异的。
再看灵犀娘娘手里的鸽子，这和她有什么关系？
和她华阴村守护神、舍生取义的司职和特点并不相称。
所以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这只鸽子呼应的是门口那副楹联。这只鸽子是佛家的元素，是副本给玩家关于灵犀娘娘身份的提示！
吴辞立刻问宋招娣：“宋招娣，鸽子在佛教里有什么寓意？”
宋招娣没想到吴辞有此一问，先是一怔，随即明白吴辞问的是灵犀娘娘手里的鸽子。宋招娣猛地一惊，道：“鸽子在佛教里是‘贪婪’的寓意……灵犀娘娘手里捧着鸽子，所以她是——”
吴辞定定道：“贪婪的化身。或者说，她是由‘贪婪’情绪滋生出的邪魔。”
所有的一切都串起来了，值此一刻吴辞终于能拨云见日，再没有笼罩于思路上的模糊阴霾。
“华阴村的所有人都在说谎，从来就没有什么灵犀娘娘与山怪同归于尽，元灵成为守护神；有的只是整个华阴村因为贪欲而选择了灵犀娘娘，抛弃并毁灭了华阴山原本的真神。”
蔡有福瞳孔一张，黄财发愣一下，再加上神色震惊的宋招娣，他们刹那间全都想明白了。
“华阴山原本的真神……就是阿织的老公对不对？”宋招娣震惊道。
吴辞答是。
宋招娣：“怪不得阿织一声声地喊‘华阴’，像是在喊人……她喊的是她老公！华阴山孕育出的真正的神，神的名字当然就是这座山的名字！”
蔡有福睁大的瞳孔因震惊微微发颤，“整座华阴山植被退化，鸟兽绝迹，像是尸体腐烂。因为神没有了，这就像是华阴山失去生命。”
“村民选择灵犀娘娘……副本背景中说，灵犀娘娘保佑华阴村五谷丰登，村民日渐富裕……”黄财发低声惊道，“所以田里的庄稼长得出奇大，华阴村家家户户都盖的好房子，他们因为对富有的贪念而选择灵犀娘娘，背弃山神！”
就在黄财发话音落下的一刻，忽然，四周万籁俱寂。
四个人心里都是一惊，只见祭祀的人员忽然停下来，原地不动，像是变成木偶，跪在地上的村民也一动不动的，像是一个个蜷缩的泥胎。
再下一刻，蓦然间所有的人都站起来，齐齐扭动身体和脖子，无数道视线如刺一样的聚焦在四人身上。
几个人眼神一沉，他们刚刚是压着嗓音说话的，根本不会惊动所有村民。而此刻村民们的反应也极为不正常，所以这明显是因为他们说出的话触发到可选任务部分，整个副本剧情就跟着翻开新的一章！
几百双眼睛里透着寒意，村民们的面孔冰冷之极，就像是一群吃人的恶魔般死死盯着几人。而村长和扮演祭祀人员的几个村民，走了出来。
吴辞忽的轻笑一下，站起身来。宋招娣、黄财发和蔡有福也跟着起身，直面这些村民。
村长冷冷地看着四人，道：“没想到竟然会被几个十几岁的小孩发现真相，既然如此，我也就不拐弯抹角了，你们是选择把一切咽进肚子里，还是想主持什么正义？”
村长话音落下时，玩家们的便宜爸妈都从人群中冲到最前排，朝着几人喊道：“快听话！把什么真相都忘了！灵犀娘娘就是我们的守护神，我们如今能过上这么好的日子都是她保佑我们的结果！你们别犯傻！”
吴辞瞧见，她的便宜爹娘喊的特别情真意切。
可惜，她要是屈从于NPC，可选任务就泡汤了。何况，就这帮NPC的作为，谁乐意跟他们同流合污。
“我们都是华阴村的青少年村民，记得吗？”吴辞静静问其余三人。
“记得。”这是副本规则里明确规定的：全体玩家为华阴村青少年村民。
吴辞：“所以十年前灵犀娘娘取代山神时，我们因为年纪还小，不知事，就一直活在爹娘和所有成年村民的欺骗中。愿意选择灵犀娘娘的村民自然没什么事，但那些不愿意接受这个邪魔的人……”
她盯着村长，一字字道：“就都被你们杀死，扔进某个山洞里了是吧？”
“那座堆满白骨的山洞，死在那里面的人，全都是没有屈从于贪念，而被你们杀害的。”
村长的眼睛更加狠厉，脸色越发黑沉，几乎要滴出墨，“既然你连这也猜到了，那你赶紧选吧，你想和他们去作伴吗？”
吴老娘焦急地吼：“吴翠花，你脑子给我清醒点儿！你想死吗？！”
吴辞置若罔闻：“我们的爹娘也好，其他村民也好，所有活着的人一起维系灵犀娘娘的谎言，骗我们这些孩子，他们甚至想往后也这么一代代欺骗下去。”
说到这里，她唇角勾出一丝讽刺的笑，看着眼前这些村民们，“问题是，你们还有子孙后代吗？”
众人蓦然变色。
吴辞厉声道：“你们还没发现吗？！庄稼是丰收了，钱袋子是变鼓了，但那是用你们千秋万代的运势换来的！耗得就是你们的子嗣！再这么下去，整个华阴村迟早会再也生不出孩子，这个村子就完全废了，死于你们这些人的贪婪。而灵犀娘娘从你们身上吸够了贪婪的力量，到时候拍拍屁股走人，这就是你们的选择，事到如今还不愿回头吗？！”
第173章 身无彩凤双飞翼(16)
吴辞话音落下后，所有的人都安静了一瞬。
从他们选择灵犀娘娘起，有些事他们不是不知道。就像是小孩子越来越难以出生这件事，一开始他们没有发现，但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察觉到怪异。
然而他们确实富有了啊！田里的庄稼每年都大丰收，周围乡镇县城里的人都来买华阴村的蔬菜。外出做生意的村民全都像是财运附体，各个只赚不赔。
家家户户盖起宽敞的砖瓦房，打出上好的家具，还有人花钱把孩子送到山下的镇里住宿读书，或是从镇上请来厉害的师傅教学。
他们已经快要忘记从前靠山吃山的清贫日子是怎样的了，忘记以前住在泥巴房里，每年看见春雨冬雪就担心着收成如何。
让他们放弃如今富裕的一切回到过去，扪心自问愿意吗？
村里的孩子的确在变少没错，但还是有孩子出生的，又不是所有人都生不出来，说不定来年就轮到自家了呢？
如果穷苦，生活条件差，即使孩子能一个一个生，也不一定养得活不是吗？
反正未来会发生什么，没有人说得准，他们为什么不继续享受灵犀娘娘带来的富贵？
谈什么回头？
吴辞看着村民们的表情，看着有些人无动于衷，有些人迟疑犹豫，但不论是怎样的表情最后都变成了冰冷执拗的死不悔改。
村长更是冷着一张脸，反问道：“你在说什么傻话？回头？我们的日子越过越好，为什么要回头？你以为要不是灵犀娘娘的庇护，你能好吃好穿地长这么大？”
村长语调低沉下去，显然耐心已经告罄：“几个乳臭未干的小孩，收起你们那自诩正义的天真！我再问最后一次，你们是接受灵犀娘娘赐予我们的一切，还是非要想不开去死？”
吴辞沉默一瞬，浅浅笑了，笑容像是枯草上的霜，从眼角到唇角都是冷的。
“就知道会这样。”吴辞轻语，“都杀了那么多乡亲，手上沾了那么多血，又怎么可能回头。既然这样——”
吴辞蓦地扬声道：“阿织，我知道你在！你想做什么我们都能帮你，出来吧！”
村民们在听见“阿织”两个字时，好多人脸上都变了颜色。
一道黑影从墙头跃下，落在了玩家们身边。不是别的什么，正是那只小小的戴着红头巾的黑猫！
宋招娣和黄财发、蔡有福非常默契地给鬼猫让开路，让它走到吴辞身边。
鬼猫抬头，一双绿眼睛望着吴辞，“你知道是我？”它发出了女人的声音，正是阿织的声音。
吴辞道：“嗯，猜到了。”
虽然那只狩猎玩家的大鬼猫，长得和小鬼猫一模一样，也是戴着血红色的头巾。但是大鬼猫的头巾是纯色，而小鬼猫……吴辞的余光不禁落在身侧黑猫的头巾上。
就在今天小鬼猫被村民们蜂拥追杀时，它从玩家们面前经过，停顿那片刻。就是那片刻，近距离下，吴辞看到了她在夜里跟随小鬼猫时没能看清的东西。
——小鬼猫的头巾角落处，有一朵小小的栀子绣花。
那是出现在阿织的手帕上、被褥上、嫁衣上的东西。
“栀”，与阿织的名字同音，这朵栀子花就是阿织的象征。
既然阿织的老公躺在水晶棺里沉睡，显然是发生了不测，那阿织是不是也跟着遭遇不测？
那她为什么就不能是变成了一只猫呢？
所以，吴辞在保护小鬼猫逃过村民的围堵追杀后，按照小鬼猫的意愿，把它送到村子东口。
在村子东口，吴辞凑近小鬼猫的耳边，和它说了一段话：
“我知道你想破坏祭祀，但却无法对付这么多村民。那就等祭祀大典开始时，你过来，我们帮你。”
至于副本为什么把狩猎者，也就是那只金毛犼，变装得和鬼猫看起来一样。当然是为了混淆玩家，增加可选任务的推理难度。
吴辞垂眼看向小鬼猫，姿态文静道：“阿织，说吧，你想让我们帮你做什么？”
小鬼猫死死盯着村民们身后那个精心搭建出的祭台，恨恨道：“帮我毁掉祭台，破坏祭典！这根本不是祭神的仪式，他们每年所谓的祭祀灵犀娘娘，其实是在给我夫君不断地降下封印之术！”
宋招娣这一刻呼道：“果然是这种召邪之法！”
而村长等人面色大变，顿时连表面功夫都不做了，眼中直接迸出杀气。
“杀了他们！华阴村的叛徒！”
“一定不能让他们破坏祭祀！”
就连玩家们的便宜爹娘，也在很短暂有限的挣扎后就变得和其他村民一副嘴脸，嘴里喷着对孩子失望的话。
“放着好日子不过，非要背叛全村，那就别怪爹娘放弃你们！”
村民们一下子蜂拥而上，扑向玩家，就如一群遮天盖地的蝗虫！
可谁也没想到吴辞突然骂道：“放弃我们就放弃呗，咋了杀自己孩子还了不起啊？头一次看见这么多人要杀我，还包括我爹妈，这排场真刺激！我要是不跟着你们来一架都对不起这场面！”
村民们：“……？？”
宋招娣＆黄财发＆蔡有福：“……！！”
所有NPC＆玩家：不好，翠花又发疯了！
吴辞俯身一把捞起小鬼猫，满脸乖戾地一扬唇角，头也不回就对宋招娣三人道：“都让开，看我撞死他们！”
三个玩家：“！”
蔡有福不比黄财发和宋招娣那样和吴辞相处的时间长，他不禁担心地皱眉道：“他们人山人海的，你……”
话还没说完，就被一辆从天而降的小汽车震惊得失去言语，后头还想说什么全忘光。一向严肃的蔡有福这一刻心里只剩下万马奔腾：我擦擦擦这是个什么？！
使用道具：【保时捷Panamera】。
【使用说明：玩家吴辞在NO.6副本中使用的普通豪车，可作为交通工具，在最多三场副本中使用。】
【备注：本车无需加油，无需擦洗，无需保养。】
商务气质斐然、骚气橘红色油光闪亮的保时捷就落在吴辞身边，宋招娣懵逼，黄财发傻眼，蜂拥而来的村民们一看这玩儿更是全体愣住，这啥？？
“一整天没这么刺激过了，这么多人都要杀我，我可太高兴了！”吴辞一把拉开车门坐进去，关上车门就点火启动。
“来啊！不怕死的都来一块玩！真是迫不及待想看看华阴村血流成河的美丽景象，只有死亡和鲜血才能带来最盛大的画面和最让人兴奋的感受！想想都期待不已！你们就去为了这美丽的一幕撞飞去吧！”
手刹一放，挡一挂，保时捷就如同一头蛮牛般冲进村民群。
“都给我去死咯！!”
轰——
七八个村民被车头撞飞，惨叫着跌出去，直接现场实力演绎什么叫“七零八落”。
吴辞一脚油门踩到底，车窗玻璃透出她乖戾兴奋的神色。旁边副驾驶座上的小鬼猫震惊盯着吴辞，腔调都变音了：“你……你这人……”
吴辞奶凶奶凶地伸出舌头一舔唇角，“我吴翠花帮你毁了祭台！”
保时捷一路撞飞拦路村民，哐当一声撞上祭台！
没系安全带的小鬼猫被冲击得，差点撞到车前玻璃上。
“阿织，你稳住！”吴辞一个急转倒车，再一次更大力气撞上去。
任凭它祭台搭建再牢固也撑不住这般连环击，整个祭台垮掉，所有的法器、供品和一应物什撞毁的撞毁，散架的散架，要么就是飞出去砸在村民们脑瓜上。好些村民中招，惨叫着被砸倒。
村长气得七窍生烟，胡子都要飞乱套，“乳臭未干的丫头片子，你、你这是从哪里学来的邪门歪道！”
吴辞摇开车窗张牙舞爪地笑：“看我用邪门歪道打败邪门歪道！”然后倏地关上车窗，让两个扑过来的村民脑袋撞加厚玻璃上，撞出两个青紫色脑坑。
「被蒙骗值」81%、86%、94%、99%……100%！
这瞬间吴辞看见脑海里魔卡系统浮现出的基础技能说明，不禁意外这次的基础技能好特别！
但就在她还没想到该怎么使用时，忽然——地动山摇！从灵犀娘娘祠中爆发出一阵震天动地的愤怒吼声！
整座娘娘祠狂猎颤抖，仿佛有什么巨硕之物要破庙而出。
稳住平衡的小鬼猫在副驾驶座上站起来，两只前腿扒上吴辞的手，激动叫道：“是灵犀娘娘，不，是贪欲魔神，她要过来了！快，让我去对付她！”
吴辞：喵星人你TM先松开我的手，让我打方向盘啊！！
吴辞硬挤开小鬼猫稳住方向盘，把一批试图打人海战的村民撞散。就在这时，那吼声更凶厉，几乎要将人鼓膜震碎。三声之后，只见灵犀娘娘祠顶上猛地升起一道庞大的人身，正是灵犀娘娘！
灵犀娘娘上半身升在庙顶上，双腿连着庙宇，她还穿着那身粉红色的衣裙，可塑像上温柔灵动的神态不见了，取而代之的狰狞愤怒的脸孔。那目眦尽裂嘶吼怒号的模样再不掩饰她邪魔的本质，她震天动地的吼声如雷霆般压向所有玩家的耳——
“毁我祭台，坏我供奉！”
“汝等大逆不道之徒，死！！”
第174章 身无彩凤双飞翼(17)
灵犀娘娘的怒吼带来一阵狂风，她的咆哮犹如看不见的滔天巨浪，这一瞬吴辞甚至感到整个保时捷都被灵犀娘娘怒吼中夹杂的力量震得歪斜！
吴辞下意识从后视镜去看宋招娣他们三人。
他们三个在这一刻判断精准地使用道具，顶住灵犀娘娘山呼海啸般的一击！
村民们被震得飞起一大片，再重重摔在四处。一时间保时捷周围再没有人，灵犀娘娘硕大的身影张牙舞爪朝保时捷扑来！
吴辞一把拍上天窗按钮，打开全景天窗。
小鬼猫从副驾驶座上跳起，自天窗跳出到车顶，然后猛地浑身发出月白色的光芒，凌空扑向灵犀娘娘。
吴辞仰头看着它们斗法！
只见小鬼猫从灵犀娘娘的腋下飞过，将所有法力集中在一处，如钉子般扎进灵犀娘娘左胸肋下三分的位置！
灵犀娘娘顿时发出一阵凄厉的嚎叫，却又全身射出昏黑色凶光，她变得更加疯狂，魔高一丈，抬手将小鬼猫狠狠地打下去。
小鬼猫看上去本来就没有多少法力值，就那么孤注一掷后哪里是贪欲魔神的对手，它顿时如断线的风筝般栽了出去。但灵犀娘娘也像是猛然遭受到某种重创，身体打摆，不受控制地东倒西歪一阵乱撞。
吴辞见状猛地一打方向盘来了个150度大转弯，直冲向小鬼猫坠落之处，再猛地一刹车，小鬼猫从天窗掉进车里，吴辞探身过去接住它。
然后把它往腿上一放，一手控制天窗关闭，一手打方向盘，右脚从刹车瞬换油门，一个神龙摆尾，惊险躲过灵犀娘娘不受控制撞来的身躯。
吴辞：七年驾龄，你值得拥有！
就连宋招娣他们三个，都一边对付余下的村民攻击，一边向吴辞投去敬佩的目光：这碉堡的车技！
“咳……咳咳……”
吴辞腿上，几乎快要失去意识的小鬼猫，硬是撑着口气又提起些精神。它受伤了，从身上流出的血染红吴辞的裙子。
可是小鬼猫却看起来高兴极了，一双绿色的眼睛明明快要闭上，却绽放出无止境的希望火花。它慢慢挪开交叠的前肢，露出捧在怀里的一颗月白色的明珠。
这明珠里仿佛锁着万丈光芒，散发出的温暖荧光，把整个车内空间映得璀璨发亮。
“夺回来了……这是我夫君的法力……被贪欲魔神夺走挪为己用的……我夺回来了！”小鬼猫哭着说道，泣不成声。
吴辞忙问：“现在去哪儿？”
小鬼猫道：“从东面出村子，回我们的洞府……只要我把这颗明珠放进我夫君的棺材里，他就能醒过来……求你帮我……！”
“好！”
吴辞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发动机一阵轰鸣。吴辞驾车冲向宋招娣他们三人，一边摇开车窗大喊：“上车！”
那些倒地的村民相继爬起来，要死要活地又冲过来想要杀死玩家们。吴辞见一个撞一个，一边继续喊：“控制住他们，迅速上车！”
宋招娣回声道：“明白！”
她甩出道具——【慢镜头摄像机】。
【使用说明：玩家扛起慢镜头摄像机，被摄进镜头中的所有生命体，将降速为原始速度的0.1倍，持续时间30秒。作用对象不包含指引者。可使用次数三次。】
宋招娣的手里顿时出现一台摄像机，她用纤弱的肩膀扛起摄像机，直接来了个原地转圈360度全景，把周围所有村民摄像进镜头。
被她摄到的村民，瞬间像是松了发条般，速度变成0.1倍龟速。
吴辞冲过来猛地一刹车停下，蔡有福和黄财发利用宋招娣争取的时间，拉开车门。
蔡有福一跃钻进副驾驶，瞬间关门；黄财发回身拉过宋招娣，将她塞进后排，然后自己坐进去一关门。
保时捷Panamera瞬间上油，猛地驶离，一骑绝尘。
坐进车里，宋招娣收回【慢镜头摄像机】，一张脸上透着紧张激烈战斗后的红晕，她额头上全是汗，神色却激动不已：“哇，这也太速度与激情了！吴翠花你可真行！”
吴辞「被蒙骗值」已经100%，不用再发疯，便只笑着说：“也多亏你们拖住那么多村民！”
吴辞又喝道：“都扶好坐稳了！”
这古代农村场景里没有车行道，只有泥巴路，有的还窄的根本没法走车。吴辞横冲直撞，连打方向盘，左拐右拐，车里的几人跟着哐哐撞车窗。
他们死死抓住车内把手，还是被颠得惊天动地。后方传来村民们喊打喊杀的声音，和灵犀娘娘狂怒的吼叫。
宋招娣的道具时效已过，村民们正在追过来！
吴辞一脚油门，撞飞拦路的谷堆，车前玻璃上顿时一大堆稻谷如雨落下。她把雨刮器直接打到最快速度，扫飞稻谷。
橘红色靓丽保时捷一个飞身，从东面冲出华阴村，冲上山道！
“下车！”吴辞喊道。
山道狭窄，到这里就不能再开车了。
四人立刻下车，保时捷瞬间被吴辞收回到储物空间。吴辞抱着鬼猫，四个玩家迅速跑上山道，狂奔起来。
后头村民们追出，前面玩家们狂奔。
鬼猫在吴辞怀里给大家指方向。
“这边！”
“那条路！”
“往左边走！”
在盘旋的山道上能看见后头追击的上百号人，宋招娣喊道：“还得跑多久？！”
鬼猫：“到前面那块断崖！”
四个玩家气喘吁吁爬上断崖，鬼猫立刻祭出怀里的明珠。
明珠升空，发散出月白色的光芒。万缕光芒交错飞出，在断崖前编织搭建出一座桥，就像是十年前阿织出嫁时，那些鸟雀一个个飞过来渐渐搭成桥一样。
光桥渐渐成型，宋招娣急得又往身后山道上看一眼，“他们追过来了！”
“快上桥！”鬼猫这时喊道。
它一喊，四个玩家立即跑上光桥，也顾不上管这个桥跟玻璃栈道一样吓人了，先跑了再说。
就在几人跑上桥后，明珠又再次光芒四射。光桥顿时自己动起来，就像是电梯履带般，带着玩家们飞进山林深处。
宋招娣见这样的发展刚想松一口气，可回头一看，华阴村的村民已经陆续抵达断崖，接着他们面前出现一朵朵黑色的云。他们踩上黑云，居然一伙伙乘云追过来！
宋招娣惊呼：“这……！”
吴辞眼中凝着暗光，“我们借山神的力量搭桥，灵犀娘娘也会出手让他们腾云。”她唤道：“阿织，加快速度！”
小鬼猫再次发力，祭出明珠，让光桥变得更快。
不过几分钟，四个玩家就被光桥带到藏匿于群山之中的一座洞府前。
这个洞口几个人认得，就是阿织嫁来的那个洞府，玩家们曾在幻象中见过洞府中的场景和最深处的水晶棺！
他们一下光桥就冲进洞府，后面乌压压的村民接踵而至，犹如蝗虫过境般挤进洞府来。
身后还想起灵犀娘娘的咆哮：“杀了他们！一个都不能留！”
宋招娣忍不住爆粗口：“靠！灵犀娘娘也来了！”
这时四人眼前终于出现尽头的水晶棺。几人大喜，赶紧冲上去，蔡有福和黄财发两人一左一右扑过去抬起棺盖，露出里面沉睡的白衣男人。
小鬼猫从吴辞怀中一跃跳进棺材，将衔在口中的明珠放到男人胸口。
霎时，整个水晶棺月白色光芒大绽。
被锁在明珠中的法力源源不断流进男人身体里。
“杀了他们！”
身后村民们挥舞棍棒，已经到近前。几人一看，只见灵犀娘娘的本体随着村民们一起过来，她一身粉红色的裙子无风自摆，红色的绣花鞋踏在一朵黑云上，整个人裹着不祥的黑光，跟着村民们一起扑来。她的目标是棺材里的白衣男人！
小鬼猫急得一声嘶叫，吴辞当机立断甩出道具。
道具：【万年龟壳】。
【使用说明：千年王八万年龟，都是有厚重外壳的生物。玩家使用万年龟壳，可产生360度全方位防护障壁，该防护障壁为绝对防御，持续时间2分钟，但玩家已触发副本死亡条件的情况除外。可使用次数一次。】
顿时一个巨大的乌龟壳从天而降，把吴辞几人连同水晶棺里的男人和小鬼猫全都罩在其中。
乌龟壳完全落下的一瞬，外界所有攻击都被屏蔽，大家看不到外面的场景，只有龟壳内头顶上悬浮一个倒计时，00：02：00。
宋招娣赶忙看向小鬼猫和棺材里的男人，“他还要多久才能醒？！”
小鬼猫也不知道，无比紧张地盯着流进男人身体里的月白色流光。
眼看2分钟倒计时快完，宋招娣又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蔡有福一握拳，就在【万年龟壳】时效结束消失的一刹，使用出他的基础技能！
那些扑向玩家的村民受到基础技能的影响，都纷纷退后，他们的攻势被暂时止住。
就在这时，人群中突然扑出来两个人。一个是拄着拐杖的康婆婆，一个是她的孙女小七。
这两个人气喘吁吁冲过来，跑到所有村民前面，张开手臂拦住他们。
第175章 身无彩凤双飞翼(18)
小七铮铮切切道：“乡亲们，你们看看头顶上灵犀娘娘的样子，你们还要继续供奉这个邪魔吗？华阴山已经枯萎，鸟兽绝迹，这原本是我们世代生存的土地，却成了这般！求求你们回头吧，我们的列祖列宗都在天上看着呢！”
村民们不为所动，只用愤怒的眼神剜向小七。
“你这个自梳女，就知道你们祖孙两个包藏祸心！要不是康婆婆一手绣工好，入了灵犀娘娘的眼睛，你以为你们祖孙两个还能活到现在？”村长恶狠狠道：“看来一早就该让你们去和山洞里那些蠢货作伴！”
康婆婆失望、愤怒，柱起拐杖要打村长。一个村民冲上来推开康婆婆。康婆婆已经是年迈的身子，怎么禁得起这一推，一下子就跌出去。小七连忙呼喊着“奶奶”，扶住她。又被两个村民接连踹过来的两脚，踹到玩家们面前。
突然几个村民提着油桶上来，猛地将油泼向康婆婆祖孙和玩家们！
玩家们连忙躲开，没沾到油。可康婆婆和小七却没有躲过，两人被油淋了一身。
不好！玩家们全都变了脸色。这帮村民要放火！
说时迟那时快，两个火折子飞过来。吴辞召唤【短剑】打掉一个火折子，另一个却砸到小七身上，顿时火焰飞起，小七惨叫。
“小七！！”小鬼猫凄厉的吼声夹杂无比悲愤。
小鬼猫一跃而起，“我和你们拼了！”
与此同时，水晶棺里沉睡的男人动了动手指，眼皮颤抖，几欲睁开。
灵犀娘娘看见这一幕知道再不阻止就晚了，她浑身涨起所有法力，头顶天灵打开，祭出一团巨大的黑雾元神，直扑向水晶棺。
途中看着朝自己直扑上来的小鬼猫，灵犀娘娘怒道：“不自量力！”她狠狠一掌拍向鬼猫的天灵！
宋招娣解下衣服只正使劲儿往小七身上拍，试图拍灭她身上的火。黄财发和蔡有福在前面持着武器，阻止村民们再逼近。
眼看着小鬼猫孤注一掷，灵犀娘娘脸上呈现出即将把它拍死的快意，就在这千钧一发间——
小鬼猫身上忽然月白色光芒大绽！
【滴滴~确认「被蒙骗值」为100%，满足发动百变人设技能条件。】
【百变人设技能“疯批吴翠花，人生真赢家”发动！】
【有点那个大病的小辞终于决定要提高逼格，不再亲自下场，而是从台前转到幕后。真正的赢家就该指挥别人达成自己的目的，小辞选择任意目标，赐予它疯批的力量，可令其在原有各项身体属性值基础上提高20倍。而小辞只需任凭风浪起，稳坐钓鱼台。】
使出基础技能的吴辞，在这一刻扬起脸，向灵犀娘娘冷笑：
我将力量赐予阿织。
小鬼猫浑身光芒万丈，法力与灵犀娘娘的法力相撞。轰——灵犀娘娘气血倒流，惨叫着被击退出去。
与此同时，水晶棺里的男人睁开眼睛。
这一瞬整个华阴山似乎响起一声久违的叹息。
华阴的山神，苏醒了！
***
整座山在颤动。
那是一种久旱逢甘霖、仿若万物回春的颤动，令人即使是在洞府里，也能感觉到这片山林土地像是在被缓缓地注入生命的气息，从腐朽中扩散开新生的跃动。
小鬼猫一击过后，因为力气用尽跌落下来。它已经连睁开眼睛都快做不到，却拼命撑着眼皮，看向苏醒过来的人。
泪水从它眼睛里滚滚流出，它无力地飘下，却被那人接在怀里。
“阿织。”纪华阴唤了声。
同样是久违的声音，阿织恍惚才发觉已经十年不曾听见，她落泪得更凶。
纪华阴接下小鬼猫后，施法灭掉小七和康婆婆身上的火。
他转身将小鬼猫交给吴辞。
然后，他看向灵犀娘娘，手中幻化出一把剑，白衣如枝头飞雪。
石破惊天。
灵犀娘娘原本就是靠着偷袭暗算纪华阴，才抽走他的法力将他封印，每年还要和村民们一起搞“祭祀大典”，实则是每年不断向纪华阴降下封印。如今她抽走的法力被阿织夺回，回归于纪华阴，灵犀娘娘根本撑不了几回合。
锋利的剑刺进她的身体，灵犀娘娘在不甘的嘶吼中，灰飞烟灭！
整座山震动，纪华阴白衣泠泠。
村民们脸上失去颜色，在看见灵犀娘娘消失的那一刻，六神无主，不知该何去何从，最终只能惶惶跪下，颤抖着向纪华阴磕下头。
每个人都仿佛变得卑微无比，瑟缩着双腿和肩膀。
他们连连发出求饶的话音。
纪华阴望着这些人，这些世世代代生活在华阴村，死了也埋进华阴村这方土的人。
他们也曾虔诚地祭拜他、供奉他，虽然清贫，却用一颗颗充满朝气和坚强的心守护所拥有的一切。
是什么时候改变的？纪华阴回忆着他们逐渐扭曲的嘴脸。华阴山是一片灵气充沛的土地，能孕育出他这样的存在，也能从人心的黑暗中孕育出堕落的邪灵。
对富有的追求令他们在邪灵的诱惑下，抛弃曾经纯白的心，一念之差，他们放任了贪念。
欲壑难填，人的贪念就是无底洞。
灵犀娘娘吸取华阴村的贪念而壮大，用财富诱惑着村民设下陷阱，引纪华阴跌入埋伏。
纪华阴回忆起那时，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些背叛他、陷害他的村民，不敢相信他们会利用他的慈悲求他显灵来救他们，却在他显灵的一瞬便用召邪的封印法阵加害他，而灵犀娘娘则在这一刻偷袭他，夺走他的法力。
十年。
这些人始终没有回头，在贪欲的路上越走越远。
他们供奉邪魔，杀害异己。
他们变成和灵犀娘娘一样的恶魔。
而现在，他们跪在这里乞求他的原谅，乞求一切还能回到以前的样子。
纪华阴淡淡地笑了。
他不是佛，渡不了恶魔。
不降罪他们，已是他身为华阴村曾经的守护神最后的仁慈。
“我曾庇护的那个华阴村，已经死了。罪是你们犯下的，即便恶果也要自食。”
他说完没有再看村民们一眼，转过身，望向吴辞怀里的鬼猫。
鬼猫自吴辞怀里跳下来，落在地上。它头顶缓缓升起一个半透明的人形，是阿织。还是十年前的样子，一丝未老去。
在她从鬼猫身上浮现出后，鬼猫就倒在地上再也不动了。
几个玩家看着这一幕，心里都有数：借尸还魂。当年阿织可能在纪华阴遇害时跟着遇害，只能暂时将灵魂附身在一只野猫身上。
现在这个半透明的阿织，无疑只是一团灵体。她在汹涌地哭着，却没有实体化的眼泪。
纪华阴看着她，说不出他眼中是怎样的情绪。他一挥手，一道月白色光芒自手中飞出，笼罩住阿织的灵魂。
阿织渐渐变得凝实起来。
直到她被纪华阴完全修复身躯，满脸泪水不断淌落，灼烫地落在衣上。
“华阴、华阴……”阿织泣不成声。
纪华阴又扶起康婆婆和小七，问他们：“愿意和我离开这里吗？”
小七怔然：“离开……？去哪里？”
纪华阴未答。
他转身面向洞外，手中不断飞出月白色光芒，流光一束束飞出洞府、飞远。在所有人看不到的地方，流光交叠着飞入堆满白骨的山洞，落在那些白骨上。
死去多年的白骨渐渐长出新的血肉，变成他们生前的样子。
他们懵懂地睁开眼睛，不知道身在何方，不知道年岁几何，只是所有人耳边都听见纪华阴温暖的声音：“愿意和我离开这里吗？”
他们渐渐找回生前的记忆，恍然明白一切，内心深处传来他们的答案：
离开这里吧，去一个新的地方。让一切回到原点，重新开始……
这时玩家们眼前整个副本在渐渐远离，仿佛自己被这个空间悄无声息地推到外面，从剧中人变成了旁观者。
几人对视一眼，看来副本终于结束了。
宋招娣明显放松，吐出口浊气。
副本可选任务是：赋予副本背后的故事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结局。
如果大家不做可选任务，没有帮助阿织破坏今天的祭祀，以阿织自己的能力必然无法成功。那么召邪封印就会继续降下，纪华阴继续沉睡在棺材里，往后每一年周而复始。
这个故事就将没有结局。
而现在，大家帮助阿织复苏纪华阴，灭掉灵犀娘娘。
这无疑是完成结局书写。
宋招娣望着哭成泪人的阿织，感叹道：“阿织也是不容易，估计已经和那帮村民刚了十年了，明知道力所不及，还是撑着一口气想破坏祭祀，解救纪华阴。”
黄财发附和：“是啊。”
接下来玩家们只需要观看结局放映。
在破晓之刻，那些被复活的村民见到了纪华阴。
这些村民惊喜地热泪盈眶，纷纷跪倒在纪华阴面前。
他们始终保持自己的心，没有选择贪欲魔神，甚至因此被乡亲们杀害也依旧不屈。如今他们重新回到世上，就好似存在于冥冥中的正理给了他们应有的报酬。
纪华阴带着他们和康婆婆祖孙，同阿织一起，离开这片土地。
他们寻找了另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安居，建立了一个新的华阴村。
这个新的华阴村简单、清贫，却纯白坚强，村民们供奉起纪华阴，一天天努力向上去生活。
与之对比的就是原本的华阴村。
纪华阴的苏醒虽然唤醒了走向腐败的华阴山，虽然华阴山重新开始郁郁葱葱，重新有了鸟兽，可是村民们的生活却越来越差。
没有了灵犀娘娘的力量，田里的庄稼迅速干瘪下去，华阴村收成锐减。一场过于残暴的秋雨，就能让村民一年的辛苦付之一炬。
他们这才想起，以前纪华阴还在的时候，从不会像现在这样出现致死性的旱涝。
而没有灵犀娘娘的力量，村里的财富快速流失。从商的村民仿佛一下子被财运所抛弃，不但再难以赚大钱，反而家中财物亏光。
新出生的小孩越来越少，到后来，整个华阴村更是再也没生出孩子。
村民们终于体会到失去信仰后惶惶不安、如行尸般苟活在世上的那种感觉。整个村子每天都在上演内讧、互相推诿指责和逃离。
可是逃离的人也都像是遭受到诅咒般，运势差到极点，最终沦落为无家可归的流民。
看到这里，吴辞心中不禁浮现一句话：
福祸无门，惟人自召。
几个玩家都觉得，这帮村民落到这个结局就是报应，大快人心。塔罗猎杀阵虽然坑玩家，但编故事还算有天理。
第176章 身无彩凤双飞翼(完)
新华阴村中。
阿织去康婆婆和小七的新家看过她们，祖孙两个状态很好。小七拉着阿织的手和她说了很多话。
当初那些村民选择灵犀娘娘后，康婆婆和小七宁死不妥协，已经准备好受死，但这时灵犀娘娘提出，康婆婆的绣工是全村最好的，她看好康婆婆绣的东西，希望留下康婆婆为自己绣各种供品。
恰也在这时，借了一只山中野猫的尸体还魂的阿织，找到康婆婆。康婆婆这才知道阿织还活着。因不忍自己和小七死后阿织会再没有同伴，康婆婆最终答应灵犀娘娘的要求，忍气吞声活下去。而小七明白所有的事情，选择自梳，要一直陪伴康婆婆。
这个村里的人，她宁死也不会嫁的。
探望完康婆婆和小七，和新华阴村的村民们打过招呼，阿织回到她和纪华阴的新家。
这是纪华阴新择的洞府，已经装点布置完毕。阿织回来的时候，看见他正在修剪一处盆景。
白色的宽袍大袖中伸出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持着剪刀，动作认真专注。阿织远远望着他的侧影，长发如瀑，温文尔雅，这模样和她很多年前第一次遇见的纪华阴重叠。
那时她刚十一岁，本就从小失去父亲，那年母亲也死了，她在康婆婆的帮助下勉强打理好一切。想到以后都要一个人孤零零生存，她难受得一个人跑进山里，大哭了一场。
哭到都开始不断打嗝时，她看见一个通体白衣的哥哥。他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出现在她面前的，他笑着拿出手帕给她擦眼泪，还递给她一颗糖。
阿织想，她从没见过这样干净漂亮的人。这片刻她甚至忘记悲伤，只鬼使神差地想着，这个突然出现的哥哥是山里的神仙吗？
阿织把这句话问了出来。
白衣哥哥没有回答她，只是将糖放进她的手里，然后送她回村子。
等到距离村子还有数百米时，他就不再靠近了，笑着拍拍阿织的背。
“谢谢你。”阿织说。
她向华阴村走。走去几步再回头，来时的路上空空如也，只余飞鸟。
阿织怔怔半晌，心想，他真是神仙。
再一次遇见纪华阴的时候，时间已过去五年，阿织十六岁了，正是花朵刚绽放的年华。
那次她去山里采野果，回来的时候不知怎么迷路。眼看着太阳要落山，还没有找到回村的路，她又急又怕。
就在这时她听见了箫声。
这箫声不知有什么力量，阿织只觉得好像有一只平静的手抚过自己的心，令她不再那么怕了。她定一定神，下意识朝着箫声传来的方向走，就这样竟然找到了回村的路。
箫声停下，阿织那一刻心有所感，回头望了一眼。她看见一块崖石上，穿着白衣的男人正放下唇边的箫。等她定睛再看时，崖石上什么也没有。
惊鸿一瞥，阿织认出了他。
随着时间渐过，她的美貌越来越盛，全村的单身汉都想娶她。康婆婆帮忙陪着阿织相看这些人，可阿织发现，不管她看谁，她脑子里想的都是那个穿着白衣的人。年少时的初遇也好，后来的惊鸿一瞥也好，阿织越来越爱静坐，越来越陷入在思绪中。
等康婆婆发现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晚了。阿织已经深陷进那种奇怪的精神状态里，面若桃花，双眼亮如星辰。
她对康婆婆说，她爱上神了。
阿织开始不吃不喝，她的身体越来越虚弱。她一边自嘲自己是一厢情愿，一边却又做不到违背自己的内心。
她的身体慢慢衰竭，精神却越来越神清气爽。
渐渐地全村人都知道阿织爱上了神。只是在他们看来，这样的幻想太过无稽，乡亲们甚至觉得阿织疯了。
就在阿织衰竭到开始卧床的那晚，她梦见了那个穿白衣的人。
他温文尔雅，却双目含着悲悯，对她说，不要再把心思浪费在他身上。
阿织拒绝了。她告诉那人自己控制不住内心的一厢情愿，不论如何都想去到他身边。
他最终沉默下去，只无可奈何地摇摇头。
阿织第二天早晨醒来时，发现床头陌生的红纸。
是他送来的聘书。
那一刻她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喜极而泣。
次日她就出嫁了，来为她送嫁的只有康婆婆和小七。其他的村民都觉得阿织疯了，更不知道她是要嫁去哪里，他们甚至因害怕沾染晦气而不来凑热闹。
阿织想，她是幸福的，因为她如愿以偿嫁给自己爱的人。尽管这个人不爱她。
她知道纪华阴只是因为慈悲，不想她衰竭而死，才送来聘书接受她。
她嫁给纪华阴后，他对她也始终是礼遇关照的。但也仅此而已。
她知道，一切只是因他的慈悲心肠。
但她甘之如饴，也不会后悔。
然而幸福的日子竟是那么短暂，阿织不敢相信华阴村的村民竟然会联合贪欲魔神，对纪华阴下黑手。
她当时就在纪华阴身边，嫁给纪华阴后她虽然共享了一点他的法力，但也只是那么一丁点儿。当贪欲魔神的攻击同样落到她身上时，她根本毫无招架之力，当场身躯炸毁。
是纪华阴拼着一口气将她的魂魄护着送走。
她的魂魄无处可去，只能附身在一只刚死不久的黑色野猫身上。她去寻纪华阴，却只看见他奄奄一息地回到他们的洞府，然后终于支撑不住陷入沉睡。
一闭眼就是十年。
这十年里，阿织一点一点用法力打造出一个水晶棺，把纪华阴安置在里面；这十年里，阿织始终维护着他们的洞府，把自己为人时绣的荷包放在纪华阴手里，时时盼着他苏醒。
这十年里，每逢华阴村要举办召邪祭典，继续给纪华阴降下封印，阿织就去破坏祭祀。
可她的能力有限，每年都无法阻止祭祀召邪仪式完成。甚至有几年里，她还被村民们打成重伤，几乎没熬过去。
夜深人静时，阿织蜷缩着小小的身躯，靠在水晶棺边陪伴纪华阴。
有时候难受的受不了了，她狂奔出洞府，跑进深山中铮铮切切哭着喊他的名字。
可苍天不怜，哭又有什么用？
莫自使眼枯，收吾泪纵横。
眼枯即见骨，天地终无情。
十年。
她坚持了十年，也失败了十年。
但她从没有生过一丝放弃的想法。
从她嫁给纪华阴开始，她就已经共享他的寿元。对那样漫长的生命而言，十年又算得了什么？不要说十年，哪怕是百年、千年，哪怕她这漫长的一辈子都将在失败和绝望中煎熬，她也不会放弃。
只因她爱纪华阴。
当阿织回过神的时候，才发现纪华阴已经从盆景前离开，来到她面前。
他唤道：“阿织，你回来了。”
阿织怔怔望着他，“回来了”，这句话让她想到纪华阴从水晶棺中复苏的那一刻。那时，她满腔满壁都忍不住在心中嘶喊，华阴，你终于回来了。
阿织的眼圈渐渐泛红，“华阴，还好你回来了，终于、终于……”
泪水流出来，阿织又觉得自己哭的样子很难看很没出息，她转身不让纪华阴看见她哭，一边擦拭眼泪，“没什么，只要你好好的，我就满足了。”
身后的人半晌没有动静。
阿织忽然觉得有些心酸，她始终在一厢情愿，纪华阴对她没什么感情，当然也不会回答她这种话。
可这时，身后的人开口了。
“阿织，有些事我想告诉你。”
“阿织，你转过来。”
阿织不肯。
身后传来轻轻叹气的声音。
“阿织，我想告诉你，这十年里我一直都能看见你。我虽不能动，但我的意识一直知道外面的一切。”
“我看见你为了我一次一次和贪欲魔神、和整个华阴村对上，明知道赢不了依旧在反抗，没有想过退缩和放弃。”
“我看见你好几次被他们打成重伤，我明明都看得见，却无能为力。”
“一开始我也会感到难以置信，你受我拖累，丧失了‘人’的躯体，已沦落到那般境地，为何还要为我舍生忘死。”
“但渐渐的我不再这么想了，我痛你之痛，哀你所哀。我想苏醒，只因不想再看到你为我一次次倒下再一次次爬起来。”
“我自诩为神，可在你的满腔感情面前，我觉得自己渺小无用极了……”
“不是！”阿织猛地回过身。
他才不是什么渺小无用……他曾守护华阴村世世代代，曾在她父母双亡悲痛欲绝时给她勇气，也在她迷路山中即将入夜危机四伏时为她找到回家的路。
“阿织。”
纪华阴凝视着她笑了，这是阿织没有见过的温柔蚀骨的笑。
“谢谢你曾不顾一切来到我身边。你于我而言，是刺破黑暗的光，也是我永世的幸福。”
“我想告诉你：”
“我爱你。”
阿织怔住，顿时，心头万籁俱寂。
纪华阴施施然缓步，去将修剪好的盆景捧起，回眸，“来看看这盆景修剪得怎样，可合你心意？”
阿织怔然对上他的眼睛。那一瞬，世界悄然无声，万紫千红褪去。
只余他，与二十八宿共回眸。
第177章 晴天霹雳
吴辞观看完结局影像，退出副本。
这结局还行，也不枉玩家们帮阿织一场。
到这里，吴辞也明白副本名为什么叫“身无彩凤双飞翼”了。
这说的是阿织。
她没有翅膀，本飞不出长夜。爱与坚持却为她化出更强大的翅膀，令她终于能跨越长夜，飞抵黎明。她也终与爱的人心意相通。
「力量」。
就如这张牌所表达的，最强大的力量是一颗充满爱的心，以柔克刚，无所畏惧。
阿织是脆弱的，却是最强大的。
吴辞被传送回中转站。
想起纪华阴的山神身份，吴辞不由就想到小时候的事。
她小时候也接触过“山神”。
那会儿她刚经历一场街头枪击案，生还后心理上留有创伤，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性格自闭，害怕大的声响，也不爱和人说话。
妈妈就带她去姥姥家散心。
姥姥家在河北北部的小城郊外，依山傍水。吴辞住到姥姥家之后，每天跟着妈妈去周边山里散步玩耍，放松心情。
有一天，吴辞和妈妈在山里时……已不记得是因为什么原因，她和妈妈走散了。
她找不到妈妈，喊妈妈也没有人回应。偏巧这时候下雨，吴辞就四处找躲雨的地方，结果发现山里头的一座小庙。
这是个很小的泥巴庙，很袖珍，还没她妈妈的个头大。庙里摆着一个30厘米高的泥巴塑像，塑像前的牌位也是用泥巴捏的，上面用粉笔写着“山神之位”。
神龛前有个小香炉，里面是燃尽的香。
正好小庙后面有一棵梧桐树，那会儿是秋天，梧桐叶落满地，叶子特别大。吴辞就捡起两片叶子顶在头顶，勉强遮雨。
可这时候她发现，这个泥巴庙的庙顶漏了，水珠滴答滴答的流进去，打在山神塑像的头顶，把泥塑的五官都快融化掉。
吴辞皱眉，她想这个山神真可怜，还要被雨淋。于是她又捡起一枚梧桐叶，轻轻盖在山神头顶。看见它不会再被雨水直接淋到，吴辞放心了。
后来没多久，妈妈终于找到她。吴辞跟着妈妈离开，她回头看了小庙一眼。
大约是童真使然，孩提时的她不大明白科学，眼里只觉得万物有灵，就认为庙里的山神好像在冲她笑。
吴辞也不禁回笑一下，连日的心理创伤和心头阴霾好似淡去。这座山也很快雨过天晴。
思绪到这里就收拢。
系统主客服也开始播报。
【现在发放NO.8关卡副本通关奖励：】
【完成主线任务奖励：】
【雷击枣木×1】
【使用说明：道门驱邪圣物，向任一目标抽打雷击枣木，将产生驱邪攻击效果，效果具体强弱因目标特性而异。可使用次数三次。】
【五色令旗×1】
【使用说明：道门法器，为青赤黄白黑五色三角形令旗。玩家使用五色令旗可召唤五路小鬼并最多存续2小时，小鬼具体用途请玩家自行变通。可使用次数四次。】
【星币400枚】
【使用说明：以塔罗牌中的“金币”元素为蓝本，衍生出的虚拟货币，是贯穿塔罗猎杀阵副本内外的通用货币。】
【完成可选任务奖励：】
【纪华阴的神位×1】
【使用说明：蕴含纪华阴山神力量的牌位。玩家请出纪华阴的神位，可在自身周围一定范围内形成绝对防御结界，持续时间3分钟，但玩家已触发副本死亡条件的情况除外。可使用次数两次。】
【星币600枚】
【使用说明：详见前述。】
【玩家吴辞专属，全场MVP额外奖励：】
【香水海之水×1】
【使用说明：佛教世界中香水海之水，有清香之德。向范围内目标泼洒香水海之水，可令其被佛光普照，弃恶从善，持续时间2分钟。作用对象不包含指引者及副本剧情必要的NPC/Boss。可使用次数两次。】
全场MVP额外奖励，这倒是个意外之喜。
吴辞查收道具并整理储物空间。
她之前在副本中收取许大宝490枚星币，目前所有星币加起来是5790枚。
道具方面，在副本中只消耗掉【万年龟壳】，加上这次奖励的道具，库存一下子多了不少。不过暂时不用扩容储物空间。
做完这些，吴辞环顾中转站，没看见力量女神和雄狮，估计藏起来了。她笑着问主客服：“指引者和那头狮子，就是副本中的灵犀娘娘和金毛犼吧。”
主客服：【是。】
吴辞：“扮演得真差。”
主客服：【……】
主客服：【本次副本结束，玩家即将退出副本，请玩家回到现世后注意约束言行，不要做太过分的事……】
吴辞回到家中。
还是和之前每次出副本一样，她先去客厅电视机旁边的茶几上，查收副本送来的塔罗牌。
看一下牌背面的下次副本时间通知，依旧是一个月后。
然后吴辞给苏姐发微信，告诉她自己通过NO.8副本。
苏姐秒回：真棒！
吴辞和苏姐聊了几句，就放下手机，去洗澡。
洗完澡后，吴辞还不想睡觉，就坐在书桌前，翻开桌上一本笔记本，复盘关于塔罗猎杀阵的所有线索。
每次她有关于游戏的线索和疑问，就都写在这个笔记本里。
借着一身水汽带来的清爽，吴辞又认真把所有内容看了一遍。
然后，她猛然发觉，自己先前的推理中存在的漏洞——一个无法解释的细节。
是关于哥哥吴言的。
她之前认为，哥哥是以非玩家身份察觉到塔罗猎杀阵的存在，所以他才会被游戏抓走，关在游戏里的某处，且极有可能就是中转站那栋三层洋楼里。
但是，哥哥失踪时留下的物品里，除去手机和枪支等警务用品外，还有几张撕碎的塔罗牌。
撕碎的塔罗牌——就是这个细节。
吴辞之前没有过多去揣摩这个细节背后有哪些可能性，眼下却想，如果自己是塔罗猎杀阵的「神」，那么，将一个以非玩家身份察觉到游戏存在的人关押起来，这么做的目的就是为了封口，不让其他人知道游戏的存在。
那么，又为什么要留下几张撕碎的塔罗牌呢？这不等于是留下关于游戏存在的线索吗？
这是矛盾的。
吴辞想到这里，又划开手机，到手机相册里找到之前她从南城公安分局申请到的，那几张塔罗牌的照片。
四张牌，分别是「教皇」、「死神」、「塔」、「审判」。
序号依次是：NO.4、NO.13、NO.16、NO.20。
NO.20「审判」是倒数第二张大阿尔卡那牌。
当初吴辞刚拿到这几张牌的照片开始看时，接收到来自游戏的恐吓。几张牌的背面出现血红色的恐吓体英文大字：
Heresy，Go to Hell！
（异端，去死！）
如今过去几个月，这些英文还在，游戏始终没把字移除。
吴辞来来回回翻看这几张塔罗牌照片，想找出什么线索，却没什么收获。
这之后挺多天，吴辞一歇下来，就会翻看几张照片。她还将自己得到的塔罗牌和这四张进行对比，也没发现牌面上有什么区别。
这天，吴辞公司发了一些时令水果，作为员工福利。
吴辞将水果拿出一份，下班后去找梁奶奶，给她送去。
梁奶奶就留吴辞在家吃饭。
吃完饭后，梁奶奶去洗水果，让吴辞坐着就好。吴辞坐在沙发上，无心看电视，又划开手机反复查看这四张塔罗牌的照片。
过了会儿就听见梁奶奶笑：“现在的年轻人真是离不开手机，时时都捧着。”
吴辞抬眼对上梁奶奶慈祥的笑容，微笑了笑。
梁奶奶把洗好的水果放在沙发前的茶几上，招呼吴辞品尝。吴辞将手机搁下在手边，正准备去拿水果。
这时就见梁奶奶盯着她的手机屏幕看。
手机没锁屏，梁奶奶眯起眼睛看了两秒，不确定地问：“小吴这是在看……英文？这么大的红字，这写的什么啊……”
吴辞刚想下意识解释，这段英文的意思是……猛地她整个人僵住，大脑几乎空白，颅腔内却仿佛轰的一声，震得她血液凝固，一股无比惊恐难忍的感觉顺着脊背爬满全身，双手不受控制地一抖。
怎么会、梁奶奶怎么会……！
这是游戏为恐吓她生成的英文，非玩家是根本看不见的，就像南城公安分局的刘队和其他警官那样……
可是梁奶奶看得见！
吴辞开口就想询问，话到嘴边却被一股惶恐的侥幸击中心窝，竟是喉咙干哑：“梁奶奶，您、您是不是……”
直到她看见梁奶奶露出悲伤的神色，先一步问她：“小吴，你也是塔罗猎杀阵的玩家？”
这一刻，吴辞万念俱灰。
她无声地苦笑出来，抬手按了按鼻尖。为什么，为什么要是梁奶奶？为什么这游戏连梁奶奶都不放过？
梁奶奶都已经七十岁了！
“为什么，该死的游戏它凭什么……”吴辞攥紧指尖。
猛地她又抬眼问：“您是怎么被拉进游戏的？到第几关了？下一关什么时候？”
第178章 宝剑Ⅸ(1)
吴辞很少露出这么激动的情绪，这一刻她真恨不得能冲到「神」的面前，不顾一切地同它决一死战。
梁奶奶叹口气，挨着吴辞坐下，拍拍她颤抖的手，“我已经通过NO.5副本，该NO.6了，下个月10号。我之所以会被拉进游戏，大概是因为……因为那个小姑娘。”
吴辞追问：“哪个小姑娘？”
梁奶奶道：“前些天来了个小姑娘，在小区里给大家算塔罗牌，她说自己是新搬进彩虹坊小区的，想以算牌的方式庆祝自己乔迁。我看不少人凑热闹，就过去看，后来我想着要不就让她帮忙算算你什么时候能找到吴言……”
吴辞的心随着梁奶奶的叙述沉下去。梁奶奶说的这件事，她好似有印象，她以前是见过有年轻女孩在小区绿地里玩塔罗牌。她因为膈应塔罗牌，快步就走了。没想到梁奶奶之后凑了过去，还玩了塔罗牌。
所以那个女孩说什么靠着给人算牌来庆祝乔迁……只怕全都是假话！她是塔罗猎杀阵的玩家，因为到了NO.5副本不足100枚星币缴纳入场费，就靠着给三个陌生人算牌拉人，来抵销一次入场费！
吴辞反抓住梁奶奶的手问她：“您每次通关副本后，没有将星币兑换成RMB吧？”
“没有，我这一把年纪，还要钱做什么。”
还好、还好……吴辞心中念着，始终心绪难以平静。
梁奶奶也问她：“你也是这么被拉进游戏的吗？又是什么时候的事？”
吴辞将自己的情况说了出来。
梁奶奶听完后，反倒笑了：“小吴，你很厉害，我想你可以在游戏里一直走下去的。”
吴辞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真的走到底，但她知道，梁奶奶已经七十岁了。这样年纪的玩家她在游戏里几乎就没见过，这说明什么？说明这样年纪的玩家是多么容易早早夭折！
“小吴，你也别太担心我，我没事的。”梁奶奶慈祥抚着吴辞的手，“我已经活这么多年，早都活够了，如今也就是活一天算一天，要是哪天走了也就走了，我不亏。而且……”她的眼神里流露出一些悲哀，“而且我那三个孩子，你也知道，我对他们早就心寒了，如今这世上除了你和巧克力，我真没什么牵挂的。只要你能好好活下去，好好通关就行。”
吴辞摇摇头，“您别说这种话。”
梁奶奶养的拉布拉多巧克力这会儿过来，仿佛是知道主人和客人心绪不佳，巧克力安静地趴到梁奶奶脚边蹭蹭她。
梁奶奶看向巧克力，又说：“以后万一我哪天走了，巧克力就拜托你照顾……”
吴辞加重语气：“您别再说这种话。”
闭上眼深吸一口气，睁开眼，吴辞冷静下来。她道：“我有一个【组队手环】，可以陪您过副本。”
梁奶奶笑着摇头，拿起一个水果递给吴辞，“吃点儿水果。”
吴辞停顿一秒，接下。
梁奶奶：“你不用陪我通关，你不是为了找到吴言吗？继续朝前走，你啊，就当不知道我进游戏这回事。”
吴辞：“我无法当不知道，何况我陪您刷副本，对我也有好处，我可以借此多刷一些星币和道具。”
梁奶奶叹口气，见吴辞这么坚持，只好说：“现在的关卡我自己一个人还能应付，你先不用顾着我，等我实在不行了再说。”
吴辞心绪沉沉答应下来：“好。但在这之前……”
“我手里有一张福利副本入场券。福利副本就是不会真正死亡的副本，只要通关就能刷奖励。”吴辞道，“我看看我那张福利副本是几人本，如果是多人本，您跟我一起进去，一定要给您多储备一些实用道具。”
梁奶奶温柔地笑：“好。”
吴辞这就先回自己家去，取来「宝剑Ⅸ」这张小阿尔卡那牌。
带着牌重回梁奶奶家，吴辞坐到梁奶奶身边，询问卡牌：“这个福利副本是几人本？”
耳畔响起系统主客服冷漠无情的机械电子声：【「宝剑Ⅸ」福利副本需凑齐三名玩家，方可开启。】
是多人本，还好、还好……这样就能带梁奶奶进去了。
不过需要三个人……
吴辞沟通了一下梁奶奶，接着就用微信给苏姐发去消息：苏姐，我打算刷一个福利副本，是三人本，我这边有两人，还差一人，你来吗？
苏姐回复特别快：来！拉我拉我！我这两天不进游戏，随时都可以！现在都行！
苏姐：（小刘鸭激动.gif）
吴辞问梁奶奶：“现在行吗？”
梁奶奶：“当然可以。”
吴辞就给苏姐回复：好的，十分钟后我开启福利副本，苏姐你先准备一下。
苏姐：行，那我换身运动服。
苏姐：（耶.gif）
吴辞放下手机。
刚刚吴辞回去拿卡牌的时候就已经换过轻松便捷的衣服，这十分钟准备时间是给苏姐和梁奶奶留的。
梁奶奶去卧室换衣服。
等梁奶奶准备好，吴辞又在微信里询问苏姐。
苏姐回复说她已经整装待发。
吴辞拿起「宝剑Ⅸ」，面对牌面说：“我要使用「宝剑Ⅸ」入场券，另外两名参与玩家是苏寒露和梁凤琴。”
话音落，吴辞眼前一黑，被拉入游戏。
她和梁奶奶一起出现在中转站，看见对面就是苏姐。
【欢迎来到塔罗猎杀阵游戏世界，请遵照「伪神」的意志通关福利副本。】
伪神……
吴辞心中轻轻念过这个词。
福利副本是「伪神」主宰的世界，和关卡副本共享同一个中转站，但没有碍眼的指引者。
“小吴，又见到你了！”苏姐爽朗地打招呼，过来跟吴辞会合。
吴辞微笑：“苏姐。”
苏姐的精神状态很不错，看来副本闯得也比较顺利。
苏姐又和梁奶奶打招呼：“您好！我叫苏寒露，您可以叫我小苏！”
苏姐这么爽快，吴辞都不用为她们两人做互相介绍了，只补充一句：“梁奶奶是我们小区的邻居，对我很照顾。”
苏姐本来看梁奶奶一把年纪还当玩家，想多聊几句的，但很快就否决这一不合适的想法。这梁奶奶是小吴带过来的，可见是对小吴来说挺重要的人。苏姐一想到如果是自己的亲人进游戏自己是个什么心情，就能对吴辞感同身受。所以别瞎聊免得让小吴和梁奶奶伤心，就专心刷福利副本。
吴辞：“主客服，开始吧。”
【消耗「宝剑Ⅸ」入场券，现在将传送玩家吴辞、苏寒露、梁凤琴进入宝剑Ⅸ副本。】
【玩家吴辞、苏寒露在福利副本中，无法使用基础技能。】
【玩家梁凤琴在福利副本中，可使用一项基础技能。】
三人进入副本。
吴辞立即问梁奶奶：“主客服说您能使用一项基础技能，意思是指……”
梁奶奶：“我有两个基础技能。”
吴辞刚刚已经猜到，现在听到梁奶奶的话，不由就想起之前通关副本的时候，就有听别的玩家提过，说游戏里不是所有玩家都只有一个基础技能，也有玩家是有两个。
吴辞猜测，以塔罗猎杀阵展现出的“基本不失公允”的原则来看，对于梁奶奶这样的高龄玩家，身体各方面机能都会照年轻人有很大差距，那么塔罗猎杀阵为她设置两个基础技能，就算是一种弥补，以达到玩家之间初始实力参数的大致平衡。
三人看看四周，他们是在一个漆黑密闭的房间里。
房间里设施简陋，只有床、桌子、脸盆架等基本家具。墙上开了一扇小窗，却开得非常高，还是铁栅栏窗。
此外还有一扇门，门也是铁门。苏姐走过去扭动门把手，开不开，门从外面锁住了。
很明显，他们所处的是一间密室。
【福利副本：宝剑Ⅸ。】
【副本模式：多人闯关制。】
【背景简介：】
【复合型密室逃脱。】
【通关条件：】
【在90分钟内完成密室全部内容并脱出密室。】
【副本规则：无。】
【副本正式开始——】
主客服话音落下，房间天花板上出现了血红色的阿拉伯数字倒计时：
01：30：00。
看这个房间的气质，很像是看守所、拘留室一类的。
三人先四处翻找起线索。
单人床的被子整齐地铺在床单上，遮住枕头，苏姐掀开被子拿起枕头，很快找到枕头下一部智能手机。
“这儿有个手机！”苏姐边喊两人，边点亮手机。
吴辞和梁奶奶过来一看，手机屏保背景是一张小女孩的笑脸照片。
手机设置了指纹锁密码，苏姐道：“这里也没别人，就先试试我们几个的指纹能不能解开吧。”
苏姐说着就把十根指头都试了一遍，没有解锁。她把手机交给梁奶奶，自己继续满屋子找线索。梁奶奶也尝试了一下，同样解锁失败。
梁奶奶把手机给吴辞，“小吴，你试试。”
“好。”吴辞拿过手机后，边用指头试解锁，边查看面前墙上贴着的一张纸。
这是一张化学元素周期表，纸质很新，应该刚贴上没多久。
十根指头都试过，解锁失败。吴辞低头看手机，找到“切换密码方式”的按钮点进去，屏幕上出现新的密码形式：数字密码，六位数。
苏姐正在床上翻找，这会儿问：“小吴，怎么样，手机能解开吗？”
吴辞道：“不是指纹锁，应该是六位数字密码。屏保上这张小女孩照片，我认为有可能是手机主人的女儿，那么数字密码是这个小女孩生日的可能性比较大。”
苏姐觉得有道理。
01：27：44。
这时梁奶奶盯着床帮说：“这个床的结构一般都有内部储物空间。”
第179章 宝剑Ⅸ(2)
床帮部分宽，床腿很短，床体里确实能塞东西。正好苏姐这会儿把被子整个掀起来了，露出床帮板和床尾板。
却并没有找到有抽屉。
吴辞试着在床帮和床尾不断按压升抬，想看看床板是不是空气式升降开合的，也依旧没有什么发现。
吴辞灵机一动，说：“苏姐，我们把床挪开，把靠墙那一侧的床帮露出来。”
苏姐立刻明白吴辞的意思。梁奶奶后退一些让开位置，苏姐和吴辞一个去床头，一个去床尾，一起用力，将这张单人床往外挪了半米左右，离开了墙。
然后苏姐跳进床和墙之间的空档，往床帮一看，惊喜道：“果然床靠墙这侧有两个抽屉！”
苏姐接着又反馈：“都上锁了！是数字电子锁！”
苏姐开始观察抽屉的时候，吴辞就先去桌子那里查看。
房间里只有一个板材方桌，桌子上摆着一个托盘，托盘里有一个空的玻璃水杯，一瓶化学药瓶，还有一支镊子。
吴辞打开化学药瓶，见里面装的是固体，就往托盘上倒出来一些。
是黑紫色的固体结晶，有蓝色金属光泽。吴辞凑近些，没闻到什么气味。
她不由看向镊子和空玻璃杯……
“这个脸盆里还有水。”梁奶奶正在盆架那里找线索，没找到别的什么，只除了脸盆里有浅浅一层水。
吴辞想到什么，拿起玻璃杯就来到梁奶奶身边，让梁奶奶拿着杯子，吴辞抬起脸盆，把脸盆里的水小心倒进杯子里。
这浅浅一层水，倒进杯子后，也只占杯子三分之一的容量。不过这就够了。
吴辞端着玻璃杯回到桌子前，把杯子放下，然后用镊子夹起一点那种紫黑色固体结晶，溶进水中。
水中立刻氤氲出鲜艳的紫红色。
梁奶奶：“这是……”
吴辞：“是高锰酸钾。”
这种紫黑色固体结晶化学物质，常见的有两种，一种是高锰酸钾，一种是碘。这两种物质长得非常相似，要区分它们一般是需要观察它们水溶液的颜色。碘溶进水里呈现黄褐色，高锰酸钾溶进水里则是紫红色。
苏姐高中时候学理科的，背了一堆高锰酸钾的经典化学公式，到现在还能记着。她问道：“高锰酸钾出现在这里是有什么暗示？”
吴辞道：“从剧情上说，这个房间的卫生条件不好，住在这里的人应该是比较了解化学的，墙上贴的元素周期表就是佐证，所以房主人可能是用高锰酸钾水做消毒。高锰酸钾有消毒能力，还能治愈疱疹、手足藓之类的真菌病毒性感染皮肤病。从密室逃脱的角度说，我倾向于高锰酸钾是一个解锁提示。”
吴辞说完就来到元素周期表前，“可以试一下把高锰酸钾按照元素周期表，对应出数字。”
梁奶奶道：“对应出的数字说不定就能解开目前的三个锁。”
吴辞飞快思考并说出结论：“高锰酸钾的化学式是KMnO4，按顺序，钾（K）在周期表的序号是19，锰（Mn）是25，氧（O）是8。”
苏姐灵光一现，“氧分子一共有4个，8乘以4等于32……192532，正好是六位数！”
苏姐立刻用这串数字尝试解锁床帮那两个抽屉，接着就听咔嚓一声，苏姐喜道：“开了一个！”
吴辞和梁奶奶赶紧过去看。
苏姐从打开的抽屉里拿出一张照片，递到两人面前，“看！是个小孩儿的照片！”
照片上的小孩看着还没一岁，就是个长大点儿的婴儿，正穿着一身很有年代感的粉红色衣服，坐在一个红色椅子上。整个照片的背景也是红色。
照片右下角有一行日期，1996/6/6，18:04:28。这种时间显示是上世纪胶卷照片的特点，该时间就是照片拍摄的日期。
吴辞又将手机点亮露出屏保图片，屏保上大概六七岁的小女孩，不难看出她的五官长相和这个小婴儿很像，目测是同一个人。
苏姐说：“小吴你刚刚不是说解锁手机的密码估计是这小孩儿的生日吗？这张照片就是线索吧！”她将照片翻到背面，没有字，正面唯一的字就是拍摄日期，“这个拍摄日期和她的生日会不会有什么关系？”
梁奶奶忽然说：“是满百日纪念照。”
两人都看向梁奶奶。
梁奶奶慈祥微笑：“我大孙子跟你们差不多是同一年代出生的，那时候流行的新生儿满百日留影，就不乏这种风格。”
苏姐恍然大悟，接着就：“……”怪她和小吴没结婚没孩子呗？不过说起来她小时候也的确拍过这种大红背景的照片。
苏姐：“那就按着拍摄时间，倒推出她的生日就OK了吧！”
吴辞飞快心算出：“96年2月27号。”
接着她输入屏保解锁密码：960227。
解锁成功！
头顶倒计时01：19：32。
手机解锁后一进去就是一个聊天窗口。
手机主人和一个备注叫“卢监狱长”的人在聊天，吴辞和梁奶奶、苏姐一起看了聊天记录。
手机主人：卢监狱长，我是冤枉的，我真的是冤枉的！我没有深山纵火，纵火的另有其人，你们抓错了！您知道我是个私家侦探，那天我是为了跟踪嫌疑人才跑到山上蹲守，后来觉得冷才点火取暖，我真没有烧山！
卢监狱长：好了，这不是还没给你判刑吗？就是先收押拘留。再说你也不无辜，你不知道森林防火吗？没烧着是没烧着，但咱们D国法律规定了，你在山里点火就是不行！
手机主人：可是要把我关到什么时候去？您能给我个信吗？
卢监狱长没有回复。
日期到了第二天卢监狱长主动说：段先生，我们接到指令，上面准备给你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下北美术馆三天前失窃一幅名画，如果你能把名画追回来，就能提前释放。
卢监狱长：你现在就可以出发了，去美术馆的通行证就在你床下的抽屉里，密码你知道的。
三人立刻看向最后一个没解锁的抽屉。
苏姐问：“监狱长说段先生知道密码，那密码会在哪儿？”
吴辞立刻想到关窍，赶紧在手机里找到便签App，点进去，果然在里面找到一条便签记录，写的是：这串数字你会用到，584409。
吴辞：“输入584409试一下。”
苏姐立刻执行，接着就是抽屉发出咔嚓一声。
“开了！”苏姐打开抽屉，从里面取出两张门禁卡。她拿着门禁卡从床那头一个跳步回到这头，冲向房间的门。
房门把手那里正好有门禁卡感应器，苏姐把两张门禁卡都试着刷了一下，其中一张黑色的卡成功刷开了房门。
梁奶奶不由笑道：“可以出去这个房间了。”
三人走出房间。
苏姐趁着这片刻时间，向吴辞一眨眼睛，“刚刚没时间跟你说，小吴，上回在NO.1副本看见你装成那个性格，我还挺好奇你真实脾气是什么样的。虽然我们经常聊天，但人在聊天软件里和面基不一定是一种感觉。现在我总算知道你大致性格了！”
吴辞微笑不语。
走出房间，她们来到一条又宽又长的走廊上。走廊黑黢黢的，只借着几扇高窗透进来一点光线，显得很逼仄。灰色的水泥墙和冰冷的地砖，都给人一种压迫的感觉。
走廊里有很多书柜、箱子、工具等等，走廊尽头是拐角。
这时系统主客服的声音响起：
【请玩家逃出监狱。】
【监狱中有狱警巡逻，如遭遇狱警，需在狱警开枪前将其解决，否则玩家将遭枪击身亡。】
苏姐仰头看了眼倒计时，对吴辞和梁奶奶说：“接下来估计要涉及搏斗，我来开路吧。”
吴辞道：“苏姐，我们的基础技被封印了，你无法使用‘力量增福’。”
苏姐的基础技能“力量增福”，就是将她的力量提升到人类平均值的三倍。
苏姐不以为意晃了晃拳头，“就算没有基础技能我也是练家子，在打架上我还真没怎么输过。”
瞧瞧高玩大佬，这气场，这自信。吴辞点头，和梁奶奶一起跟在苏姐后面。
三人沿着走廊向前推进。梁奶奶年老体弱走不快，苏姐和吴辞也都照顾着梁奶奶。
一路顺利走到拐角处。
就在拐角处，突然，一个狱警跳出来，看见三人就惊呼：“有人逃狱！”
狱警随即拔枪。
苏姐早有准备，一个上步冲到他近距离，旋身一个扫堂腿，然后夺过狱警的枪。整套动作一气呵成电光火石。
苏姐接着端枪上膛，对着倒下的狱警胸口扣动扳机——
忽然她脸色一僵。玩家无法操控这把手枪？
再接着就看见狱警本已经空了的腰间，又重新生成一把手枪。狱警拔枪上膛，枪口对准苏姐！
不好！吴辞一直戒备着，她正要甩出道具，但苏姐更不是吃素的，几乎是凭着难以想象的快速反应力打掉狱警的枪，并手中顿时出现一把刀，干净利落捅进狱警的心脏。
狱警卒，连同两把手枪都原地消失。
苏姐利落拔刀收回。
就这么短短一两秒，战斗一波三折却以压倒势结束，吴辞的心也抬起又落下。她暗想自己根本就用不着为苏姐担心，苏姐强着呢。
却就在这时，从旁边又冒出三个狱警。
三个狱警一出现就大喊：“有人逃狱！”然后拔枪。
想同时杀三个狱警肯定得用道具，吴辞立刻就要甩道具，不想梁奶奶喝了句：“巧克力！”
下一刻，巧克力色的拉布拉多凭空出现，风驰电掣般扑上去，直接在三个狱警跟前掠过一道弧线。
然后，三个狱警被掼倒。
吴辞：“！！”梁奶奶这……！
苏姐也惊讶地张大嘴。
下一瞬苏姐和吴辞一起杀上去，吴辞召出【短剑】，苏姐手起刀落。
两人解决掉三个狱警，狱警们原地消失。
巧克力已经落下地，它摇摇尾巴，看见吴辞也在，就欢快地跑到吴辞旁边，用头蹭着吴辞的腿跟着她走。
吴辞快速看了眼周围，暂时没有狱警再出现。她和苏姐、梁奶奶一起往前赶路，一边问：“梁奶奶，巧克力为什么也在副本里？难道它……”
梁奶奶知道吴辞猜出来了，她笑着说：“是啊，巧克力是我的其中一个基础技能。我能召唤它出来帮忙，塔罗猎杀阵还专门给巧克力强化了能力，我看它变得都像是军犬警犬了。”
这技能……吴辞确实不曾想到，主要是没想到巧克力也进来玩游戏了。
苏姐更是心中万头草泥马咆哮：这狗游戏是真的狗啊，连他妈狗都不放过！！
第180章 宝剑Ⅸ(3)
倒是梁奶奶这一出手，吴辞始终为她高悬的心落下一些。
从知道梁奶奶被拉进游戏开始就一直压在吴辞心上的紧张和悲观，也稍微轻了点。
仔细想想，梁奶奶已经通过NO.5关卡副本。能走到这里的玩家多少都有些实力，梁奶奶就算身体弱一些，也有两项基础技能能够弥补。刚才巧克力扑出来掼倒三个狱警，这个基础技能挺强的。
本来吴辞还担心游戏玩家会不会看到梁奶奶年纪大，就对她不友好，比如说要组队的时候嫌弃她，到猎杀阵里想推她出去顶死……但梁奶奶已经到NO.6副本，同副本的玩家也都不是小白了，见到副本里出现老人多半还能更敬畏些。毕竟老人必定是有过人之处才能在副本中和年轻玩家一起竞技。
这么想着，吴辞眉眼间的悲观淡下去。
梁奶奶感觉到吴辞的情绪变化，宽慰她说：“小吴，你真不用为我担心，我只是年纪大，但真没有你想的那么弱。”
吴辞如实道：“我确实做不到不担心。”
梁奶奶：“想开些，你看我都不在意什么的，活一天就算一天而已，你也不要因为我影响到你自己。”
苏姐很上道地没插嘴，而是一直戒备四周。
后面三个人在监狱里左拐右拐，又干掉几个狱警，终于抵达监狱大门！
苏姐推开门，三人走进去。
还剩下00：59：07。
一走出监狱大门，属于监狱的场景就消失，取而代之的大街上。
大街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而三个人就站在一栋叫做“下北美术馆”的建筑大门前。
刚刚手机主人段先生和卢监狱长的聊天记录里，卢监狱长就提到下北美术馆，说这家美术馆丢失了一幅名画，让段先生这位私家侦探去把名画找回来，以此戴罪立功，就可以出狱。
吴辞真心觉得这个D国的警局和监狱跟闹着玩似的，想抓人就抓人，想立功放人就立功放人。什么鬼。
算了，就是个小型副本，不用较真，估计「伪神」也只管考验玩家并发放奖励，懒得细究剧本。
苏姐手里还有一张从床帮抽屉里找到的蓝色门禁卡，她用门禁卡划开美术馆大门。
三人走进美术馆。
进馆之后，周围的一切就变换成一个新的密室空间。
这是很小的一个房间，没有门窗，只挂着美术馆特有的温暖的灯，在地毯上照出一圈圈的色彩层次。
房间四面墙上，总共挂着九幅画，有肖像画、有风景画、有群像画。还有一处本来应该是有挂画的地方，现在空了，只剩下墙面上挂画用的钉子。
这个空掉的地方应该就是被偷走的那幅名画原先所挂的地方。
九幅画都是世界名画，有《戴珍珠耳环的少女》《最后的晚餐》《星月夜》《向日葵》《拍卖奴隶》《自由引导人民》《夜巡》《日出·印象》《格尔尼卡》。
其中只有《戴珍珠耳环的少女》是肖像画，其他都是景色、场景体现和群像画。
除了这些名画和房间里的灯，就再没有别的东西了。
那么这些画肯定有玄机。
梁奶奶想了想，提出自己的观点：“这九幅画我看着能分出几类出来，《星月夜》《向日葵》和《日出·印象》里没有人物；《最后的晚餐》《拍卖奴隶》《自由引导人民》《夜巡》都画了很多人，展现的也是某个场景和背后的事件现象；《格尔尼卡》是毕加索的画吧，风格和其他的明显不一样，画面夸张怪诞，我不仔细看都看不出他画的是什么内容，画里有人也有怪物；《戴珍珠耳环的少女》就是只画一个女孩。”
苏姐同意这种分类方式，顺着说下去：“所以这些画里的异类就是《戴珍珠耳环的少女》和《格尔尼卡》吧！说起来这个《格尔尼卡》看着真让人不舒服，把人和动物都画那么扭曲。”
吴辞道：“这幅画本来就是以二战期间法西斯轰炸格尔尼卡，造成无数平民死亡的事件创作出的，强调的就是那种痛苦的嘶吼感。”
吴辞盯着《格尔尼卡》看了一会儿，又将视线落在《戴珍珠耳环的少女》上。她总觉得这幅《戴珍珠耳环的少女》和她在现实中看见的有哪里不一样，这个少女似乎……眼神有些犀利。
对，眼神不太一样。
吴辞总觉得这个少女在用一种看似柔和实则审视的目光，死死盯着她们三个。
吴辞忽然想到什么，她立刻到《戴珍珠耳环的少女》面前，抬手将食指和中指一齐插进少女的两只眼睛！
手指下立刻感受到机械机关的触感，吴辞用力往里按了一下。
接着就听见机关运行的声音，苏姐倒吸一口气，拉着梁奶奶往旁边站了站，原来是房间正中央的地面上忽然升起一个台座来！
看了这吴辞想说，难怪觉得少女的眼神过于犀利不够温和，合着这是俩伪装成眼睛的金属机关，当然犀利不温和了。
苏姐和梁奶奶开始摸索这个台座，很快就在台座下找到一个小暗门，从里面取出一张质感类似门禁卡的磁卡。
磁卡上画着一头不知道是牛还是什么的怪物，线条是黑白灰三色。
苏姐道：“这个图案和《格尔尼卡》风格一样！”
梁奶奶看向《格尔尼卡》，说：“这头牛，就是《格尔尼卡》画面左上角那头吧。”
苏姐：“确实！”
吴辞道：“苏姐，把磁卡给我一下。”
苏姐把磁卡给吴辞，吴辞拿着磁卡走到《格尔尼卡》前，换左手拿卡，将磁卡按在画作左上角那头牛身上上下摩擦几下。
画作背后忽的传来机关运行的咔嚓声，接着整幅画所在的这一块墙皮，从里面弹开，竟是开出一道暗门。
苏姐正要露出喜色，谁料说时迟那时快，暗门打开的同时一个和画作上的牛怪长得一样的怪物就冲出来，只一个眨眼间就张开血盆大口扑到了吴辞脑袋上，眼看就要一口咬下吴辞的头！苏姐根本连开口提醒的时间都没有！
“小——”吴。
苏姐失去腔调的喊声还没说完，噗嗤一声，牛怪突然停止在距离吴辞不到十厘米的距离，然后轰然倒地。
只见牛怪肚子上被捅出一个大口子，鲜血汩汩流出，而吴辞的右手正握着一支沾血的匕首。
【道具：天使之心】
【使用说明：天使赠予女皇璐娜的生日礼物，拥有神圣的力量，对恶魔型怪物一击必杀（特殊BOSS除外）。可使用次数两次。】
苏姐的心就跟坐过山车一样，这才终于落下。原来小吴在划开暗门的同时就已经把那支匕首拿出来了，也就是说小吴早就猜到会有开门杀！
梁奶奶见状也长舒一口气，问道：“小吴，你怎么知道会有怪物跑出来？”
牛怪被击杀后消失掉，吴辞收回【天使之心】，解释：“我只是多戒备了一点，因为觉得这张磁卡为什么非要让玩家去刷那头牛，而不是设定成刷别的东西。这很可能也是给玩家的提示，暗示危险。”
吴辞说着推开暗门走进去，苏姐和梁奶奶也进来。
暗门后是另一间密室，面积比画室要小一些。
这间小密室给人感觉更逼仄，因为四面墙上全是密密麻麻的文字，看得人眼睛都要花。
三人眯起眼仔细观察这些字，苏姐先从中找到一个数字：“看这儿！有个3！”
另外两人一看，的确是个数字3。
接着吴辞和梁奶奶又分别发现一个数字，7和4。
突然梁奶奶仰头指向天花板的圆灯，“小吴、小苏，你们看那是不是个数字？”
两人仰头看去，天花板上就一盏圆灯，灯周围用黄色的颜料围着灯画了一圈，并挑出去一条尾巴。
梁奶奶：“看着像不像个6……”
苏姐：“也可以是9吧！那就是3、4、7、9或6，四个数字。不知道是不是又要开数字密码锁，但是也没看见锁在哪儿。”
吴辞静静看着这满屋子的文字和那几个数字，忽而眯起眼睛喃喃：“你们有没有觉得，这个屋子的色调和外面的某幅画一致？”
苏姐一点就通：“梵高的《星月夜》！”
吴辞：“去看下那幅画。”
三人重新回到画室，到《星月夜》前。吴辞和苏姐贴在画上看，梁奶奶站在远一点的地方看，都有了新发现。
梁奶奶发现这幅画里用不同颜色藏了3、4、7、9四个数字；吴辞和苏姐则发现《星月夜》下面的作者介绍标签上，藏了一行特别小的字，写的是：“顺序是东南西北”。
这意思就是要把3、4、7、9在《星月夜》上的方位，按照东南西北排序，就是这四个数字的正确顺序。
苏姐就问：“但哪个方向是北？”
吴辞说：“下方是北。”
苏姐：“为什么？”
吴辞：“这家美术馆叫‘下北美术馆’。”
苏姐：“……”
苏姐是老玩家，确实知道塔罗猎杀阵这游戏里经常出现一些“明明特别好想但你就是想不到”的线索。她被这种线索设置方式也是坑过几回的。这会儿见吴辞全程有数、思维强大，苏姐不禁想起第一次在NO.1副本见到吴辞的时候。那时的吴辞就已经显露出远超过众多新手玩家的头脑，而现在的吴辞不但头脑依旧强大，还比那时更多了游刃有余的沉淀，甚至身体素质都增强不少。
苏姐：嗯，小吴已经步入大佬行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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