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1章 伏三里!
“你别吃了, 那是……”他想提醒对方吃的是沙子,才开口,这人突然痛苦的双手掐着脖子站起来。
转身朝着伏森这边, 跑了两步,人僵在原地, 朝他伸出手试图呼救, 一个音节都没发出来, 这人脸上突然开裂。
下一瞬,他啪的一下碎成了好几块塌在地上, 变成了和四周无异的黑色礁石。
这画面太过突然,又太过诡异,伏森心脏骤的跳了一下,吓的他往后一退, 背重重的撞在一个毛茸茸的身躯上。
他还没回过头就听到猎豹的咆哮声,雪山里的猛兽是危险的, 伏森第一反应是拔腿就跑。
雪很厚,没过他膝盖, 跑起来十分吃力, 他跑出去没几步猛然停下,捂着脑袋像是才反应过来一般, 转身朝着猎豹走回来:“不对, 我跑什么?这是我的使徒……”
雪白的猎豹站在原地, 看到自己的魔导师走过来,赶紧低下头, 用毛茸茸的脑袋去蹭他。
伏森笑眯眯的搂着它的大脑袋揉了揉:“吓我一跳, 哈哈大概是我太紧张了,咦, 切法,我怎么感觉你变小了一点?”
他伸手比划了一下高度,总感觉自从进入到这里后,切法好像缩水般小了一圈。
“呼……这地方太古怪了,”他依偎着猎豹,冷的把脸埋进豹子肉乎乎毛茸茸的大胸脯上蹭了蹭取暖,感觉脸没那么僵了才依依不舍的抬起头来。
他只在雪地里站了这么一小会儿,肩膀上就有了薄薄一层积雪,伏森抬起头后看着四周,眼里又有点茫然:“咦,奇怪,我们为什么站在这里?我刚才是要干什么来着?”
他隐约记得刚开始好像有人和自己一起被吞进了这个鬼地方,两人还结伴赶路了,那个人呢?
伏森转了一圈,没看到人,心想可能是人家先走了吧,可低头一看,除了他以外,雪地上一个多余的脚印都没有。
他呼吸有些慌乱起来,赶紧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雪山的凉空气吸进肺里,刺激的整个胸腔都是凉飕飕的,这才稍稍冷静下来。
“管他是什么地方,总之先离开这里!”这个地方太邪门了!
他闭着眼说完,重新睁开时天上的雪花飘进了这双紫水晶般的眼睛里,被化成了透明的水,又从他的眼眶里流出来,很快再度凝结成白霜。
伏森眨眨眼,眼睫上凝的白霜扑簌簌往下掉,他完全忘记了自己刚才在找什么。
那个和他一同被卷入这里的魔导师,彻底的化作了死物。
因为之前试炼时去的阿撒兹勒湖是沙漠地区,伏森身上的衣物并不保暖,要不是他来之前随手扯了块纱巾,只怕现在还得光着上身在雪地里赶路。
因为寒冷,他身上的伤口流的血早就凝固,但又因为过于寒冷,那些伤看起来情况不太妙,边缘已经有些发青。
金发魔导师和他的使徒就这么沉默的走了一段路,来到了一处陡峭的悬崖边。
悬崖的角度近乎笔直,挂不住雪,露出的岩石上凝着冰,从这儿也不好下去,他只能沿着悬崖线往前走,找地方绕过去。
伏森也不知道自己要走到什么地方,但雪山中只停留在原地的话,他怕自己会因为太冷太困而睡着,而且,他还想找找看有没有别的人也被卷入了这里。
“等等,这是哪儿?我在干嘛?”
伏森忽然停下来,眼珠子慢慢的往旁边转,接着惊恐的瞪大,小声问自己:“这里怎么会有一只豹子?!”
还是白色的皮毛,好少见!
他屏着呼吸小心翼翼的转过来,正面朝着这只猎豹,双手握拳摆出了格斗的姿势挡在身前:“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跟着我,不想受伤的话赶紧滚!”
猎豹歪着脑袋,弹了弹耳朵,似乎没听明白。
他又凶巴巴的重复道:“听见没,快滚!我很厉害的,我可是……”
伏森恐吓的话说道一半卡壳,他是什么来?
“算了,想不起来了,总之再不走小心我揍你!”
切法这下听懂了,刚才还在身后一甩一甩的尾巴耷拉到了地上,整只猎豹肉眼可见的情绪低迷,脑袋也垂了下来。
明明长得很凶猛,现在看起来就和被主人遗弃的狗狗一样,可怜巴巴的,没什么区别。
见威胁起效,伏森警惕的绕过它,从悬崖边离开,随便找了个方向继续前行。
没走一会儿他再度停了下来,冲着身后喊道:“出来!”
那只刚才被他赶走的猎豹小心翼翼的从一块大石头后面出来,摇着尾巴压低身子,想跟他示好。
“咦,这只小好多,不是刚才那一只吗?”
这一发现让伏森紧张起来。
他虽然不清楚猎豹为什么会生活在雪山里,但不管哪种原因,都改变不了它们是危险的猛兽这一特点,尤其是还不止一只的话。
“它们肯定是把我当成猎物了……”伏森低着头想了想,觉得不能坐以待毙,于是冲上前去和这只猎豹打了起来。
他本以为会很难搞,但这只猎豹它根本不还手,只一个劲的拿脑袋拱他,被踢出去了也会再爬回来往他怀里窝。
“……”
伏森不动了,抬起的手臂僵了很久,终于落到了猎豹的头上。
他摸了摸,轻声问:“你也迷路了吗?”
“呜嗯~”猎豹发出了一点类似小奶猫的哼唧声,继续贴着他。
“唉……”伏森叹了口气:“那你跟着我吧……我也不知道怎么了,这里好冷,一个人也没有,你陪着我也好,咱们有个伴。”
一个人可太难熬了,会很寂寞的。
他边说边站起身,拍了拍猎豹身上的雪花:“走吧,咱们找个暖和点的地方,或者山洞什么的,先想办法生个火……”
伏森嘀嘀咕咕的说着,在前面带路。
身上越来越乏力,肚子也饿,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总之天始终没有变化,一直亮堂堂的,让人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光映着白雪,他感觉自己都快瞎了。
路上伏森害怕自己忘记,一直在反复不停的重复着“这只猎豹是我的好朋友……”这句话。
等到他实在走不动的时候,他来到了一片平坦的雪地上。
这里十分的开阔,他怀疑底下可能是个湖。
伏森停下来休息,蹲在地上抓了把雪吃,一回头,原本跟在自己身后的那只大猎豹不见了。
在它的位置上,取而代之的,是一只皮毛暖白的小奶豹。
它身上毛绒绒的,爪子大大的,看起来最多也就三个月大,绒毛颜色很温暖,像一种焦糖饮料,加了很多奶的那种。
“哈,你是那家伙的小崽崽吗?好可爱~”
伏森一把抱起猎豹,亲昵的揉它:“你怎么这么小就跟着出来捕猎了啊,叫什么名字呀,我叫你切法好不好?”
“呜嗯~”小猎豹努力的仰着脑袋,哼唧着舔了舔少年的下巴。
带有倒刺的舌头划过皮肤,伏森恍然间想起自己曾经好像也有过这样一只小豹子。
在他还不是很大的时候,那时候豹子也是这样小小一只。
他发了下呆,再低头,怀里根本没有什么猎豹,空荡荡的。
好累……
伏森的思绪越来越迟缓,所有的感官都在衰退,他忘了自己是谁,甚至忘了自己是个人,开始像豹子那样,用四肢行走。
直到呼吸越来越缓,走不动了,才在雪地上趴了下来。
他身上仅存的体温慢慢的融化了一小部分雪,露出了雪下结了冰的湖面。
在快要睡着的时候,伏森听到有声音在说话。
好像在喊“伏森”,喊的一声比一声急。
奇怪,伏森是谁?
他迷迷糊糊睁开眼,隔着冰面看到了一个人影,一头黑发,眉骨上有小道疤痕,睁开看着冰面的眼睛是紫色的,他看的很模糊,但觉得特别好看。
这个人好眼熟。
很像……老爸!
“伏三里!”
差点昏死过去的少年双眼盯着冰面,用尽全身力气喊出了这个名字。
一瞬间,他感觉朦朦胧胧的世界变得清晰起来,他的五感重新恢复,意识回笼。
“是了,我是伏森,伏三里是我爸,我之所以出现在这里,是参加试炼的时候,被空间裂缝吞进来的!”
他爬起身飞快的说着,像是生怕自己再忘记了一样:“切法是我的使徒,还有一个人和我一起被卷了进来,他……”
他说道这里话语顿住,过了会儿清亮的音色黯淡下去:“他死了……我还揍了切法一顿……”
伏森顶着头浅金色乱糟糟的头发,自责的垂下脑袋,目光再度和冰面下的人对上,他一个激灵回过神,赶紧用拳头砸冰面。
“老爸!原来你在这里,你别怕,我这就把你弄出来!”
他激动的一下一下的捶打着冰面,手骨打到变形了也没有停下来,直到将冰下的人完整的拖出来,才喜极而泣的一把抱住这人。
“老爸,真的是你!太好了,终于让我找到你了!”伏森变形的双手把男人抱的紧紧的,脸上笑容明媚,声音却委屈的快要哽咽。
“虽然你不告而别了很久,我当初真的很生气,但现在我已经长大了,我相信你肯定是有苦衷的,只要你别再一声不吭又离开就好……”
“你教我的雷系魔法,我也学的很好哦,我等下就展示给你看……哈哈,老爸你怎么不说话呀,该不会是太开心了说不出话来了吧……”
伏森吸了吸冻得通红的鼻尖,已经意识到了什么,大颗大颗的眼泪开始往下掉。
为了忍住哭声,他下唇咬的死紧,咬到嘴唇破了皮溢出血珠也不敢松开,环抱着人的双手止不住的发颤。
过了好久,雪地来传来了一声极为压抑的哭声。
“伏三里,别死啊……”
第062章 克制的温柔
他找了那么多年, 第一次是这么的希望没有找到伏三里。
他宁愿是这个不称职的老爸丢下自己不管,逍遥快活去了,也不想在隔了这么久之后再见, 看到的却是他的尸体。
“老爸……快醒醒,不要睡了, 我们回家……”
哭声一旦有了缝隙, 就再也抑制不住。
伏森紧紧的抱着冰尸, 跟个无措的孩子似的嚎啕大哭起来。
身下,他刚才砸的冰面忽然开裂, 碎冰声伴着冰痕迅速的扩散。
伏森听到声响,抽噎着低头看去,他身下的冰面已经撑到极限,再也承受不了一丝重量。
雪花飘落, 伏森连眼泪都来不及擦,“啪”的一下就随着冰面塌陷掉了下去。
半空中, 他只来得及调整姿势,让自己当靠垫, 变形的双手小心的护着怀里伏三里的尸体。
冰面下的空间比他想的要深许多, 他下落了好一会儿才重重的砸在地面上。
虽然感觉不到痛,但这剧烈的震荡感还是让他在一瞬间产生了想要呕吐的感觉。
伏森咬着牙忍了忍, 等到这股难受的劲儿缓过去之后, 他想抱着人起身, 却发现自己动不了了。
“嗯?”他愣愣的看着上方变成了一个小白点的洞口,原来他刚才是从那么高的位置掉下来的吗?
这个距离, 估计要断很多骨头……可惜他现在一点儿魔力也释放不出来了。
行动不便、魔力丧失, 又是这种天寒地冻的地方,结局显而易见, 他这次,大概率是要冻死在这里了。
伏森静静的躺着,发现死亡也并没有那么难以接受,可能是因为,他找到了他这短暂的一生中一直在追寻的人。
他还挺开心的。
“老爸……”他现在全身上下只有脑袋能动,便歪着脑袋像小狗狗那样,用脸颊蹭了蹭冰尸冻的梆硬的头发。
“死之前还能再见到你,我也没什么遗憾的了。”
他笑的开朗,尽管才哭过,大而明亮的眼睛,眼眶红红眼皮肿肿,嗓音沙沙的闷闷的,一说话血腥味直往上涌,可他就是很开心。
伏三里就好像他在绯莱大陆上的锚点。
他就是为了找寻他才踏上这片旅途的,一路上也收获了不少,遇到了不错的伙伴,他觉得自己挺幸运的。
小的时候因为父亲是魔导师,他就很憧憬这个身份,可老爸都不教他这些。
他记得八岁那年老爸接了个任务,出去了好久好久,久到母亲开始担心,也出了门。
那段时间对伏森来说是最难熬的时候了,家里一个人也没有,天黑以后他就特别害怕,也是在那个时候,因为害怕寂寞,他误打误撞的召唤出了自己的魔法使徒。
小豹子陪着他渡过了整整一个月的时间,他的母亲回来了,却是被人抬回来的。
她受了很重的伤,卧床了一整个冬天,从始至终对父亲的事只字未提,只是在小伏森没注意到时,悄悄的流泪。
他那时候主动承担了家里的一切,白天出门做工,干一切能干的小杂货换点铜币,晚上回去照顾母亲和干家务,从来没觉得苦过,因为母亲在身边。
伏森那会儿只担心母亲会好不起来,会很痛,每天夜里睡觉时都抱着小豹子吧嗒吧嗒掉眼泪,他挺怕痛的,但更怕最亲最爱的人痛。
春天的时候他们家门前的梨树开花了,母亲忽然有所好转,还在树下坐了会儿看花。
那天有人来探望她,蹲在她跟前听她说了很久的话。
伏森当时在田野间给母亲摘野花做花环,远远的看到过,是个子高高的男人,因为背对着他,他看不见样貌,只远远瞟到了一点侧脸,记得鼻梁很挺,下颚清晰好看。
不过小伏森印象最深的还是那人身上披着的法袍,特别的华丽,是他从没见过的材质,一看就很昂贵,法袍上繁琐的花纹色彩是流动的,五彩斑斓。
那个人不管衣袍会不会弄脏,就那样单膝跪在母亲跟前,听她讲了整整一下午的话,最后才点了点头离开。
没多久,母亲就死了……
回忆着,伏森眼泪不知不觉的流了下来,想念母亲,也想念父亲。
一个人孤独了很久的少年看向虚空中的某处,声音再度哽咽:“妈,你看,我找到老爸了~”
其实当初在母亲死后的没多久,伏三里就回来了,大概是太久没见,一开始伏森觉得老爸还挺陌生的。
可老爸回来后突然开始教他魔法,他完全没心思想别的了,也为此开心了好久,只是还没等他学会,这个男人又消失了。
他等了一整年都没等到人回来。
离开家前伏森曾在母亲的墓前发过誓,一定会把人找到,现在他心满意足的抱着尸体,又哭又笑。
笑着笑着喉头腥甜,大量的鲜血涌上来,他被呛的咳了起来。
为了避免血流到伏三里身上,伏森侧开脑袋,这才发现旁边的冰面上刻着字。
“咳……此地……蹊跷,会让人遗忘,我是伏……”
伏森边看边念,字迹越到后面越模糊,看来是在写的过程中就遗忘了自己是谁。
伏森心疼的偏过头来,怀里的冰尸从他身上往一旁滑下去了些,他的目光恰好落在尸体的耳后,整个人忽然懵住。
等等,这人不是伏三里!
他记得伏三里的耳朵后面有一颗痣,这人的后面没有!!
那他是谁?为什么长得和伏三里一模一样?!
“咳……咳咳……”伏森剧烈的在地上挣扎着,想要坐起身看清楚,却因为伤得太重,怎么都动不了,只有鲜血越流越多。
皮肉上的,内脏里的,使他看起来既狼狈又脏兮兮的。
这人不是伏三里,伏三里还活着!这个想法充斥在伏森的脑海中,他忽然重新燃起了生的欲望,这时才注意到胸口有什么东西一直在发热。
他努力的垂下眼睛往自己的胸口上看去,看到一只肉粉色的章鱼足毫无征兆的从自己的胸膛上钻出来。
“???”
这种画面还挺吓人的,就好像他身上突然长出了只巨大的章鱼足一样。
这只触手伸出来,没有给他一丝一毫的反应时间,二话不说就把人卷了个严严实实。
触手滑腻湿黏的触感,以及那些细密的吸盘紧紧吸附着皮肤的感觉,令伏森有些熟悉,但一下子又想不起来。
它出现的极为突然,卷好人后就要往虚空处缩,看出它的意图,伏森急的大喊:“尸体!尸体我要带出去!”
他还没搞清楚这人的身份,冰窟里刻的字落款是伏,没准跟他家有关呢?!
他着急,但这个触手压根不听他的,情急之下伏森一口咬住了冰尸的后衣领。
触手要带他一个人从这里出去就已经挺困难了,如今加上尸体的重量,难度更大。
本来卷着他出去了一半的触手被死亡秘境的力量一拽,又往回退出来不少。
“带不走的,松嘴。”一道低沉略显苍凉的声音忽然响起,方向来自于伏森的身后。
这声音似乎隔得很远,听起来并不清晰,却让伏森身躯猛的一颤。
“伏、三、里!”他咬着牙含糊不清的念出这个名字,眼眶瞪的都快滴出血来了,眼泪却先一步滑落。
这个声音是伏三里的,自己嘴里咬着的这具尸体长得和伏三里一模一样,究竟,哪一个是他?
伏森整个人陷入到了一种极度混乱的状态中。
又因为久违的听见他的声音,而忍不住感到委屈。
伏三里的声音叹了口气:“……听话。”
倔强的少年咬紧牙,不肯松嘴,只有眼泪掉的越来越凶,表情也越来越凶,跟只不服输的小狼崽一样。
时间有限,秘境的拉扯力明显越来越大,似乎要阻止他把人带出去,四方州城郊外一片枫树林中,戴着面具的男人手上的青筋暴起,加大魔力的输出,手做着拉拽的动作,于虚空中一点一点往回收。
他的章鱼使徒没入空中的触手跟着一点一点往回缩,在牙关咬出了血后,那股强大的吸引力一松,少年和尸体被他一同从空间裂缝中扯了出来。
他几乎是力竭般单膝跪倒在地,大口大口的喘息起来,一抬头,见到伏森往下坠,又赶紧起身上前。
伏森只觉眼前一暗,冰凉的气息消失不见,一股在他看来十分温暖的气息包裹住他冻僵的身躯。
视线再度恢复明亮时,他看到了漫天的碎屑。
他死活要带出来的那具尸体,在离开裂缝的那个瞬间化作了粉末。
风一吹,消失的一干二净。
伏森像个关节全部坏掉的木偶娃娃般,被人温柔至极的接住。
他怔怔的睁着眼睛,看着接住他的人掰开他的嘴,将一种特别苦的药灌进了他嘴里。
干燥的指腹会细心的擦掉他嘴角因咽不下去而流出来的药汁,摸着他脑袋安抚的大手也一如记忆中那般,是克制的温柔。
这人脸上还戴着青鬼面具,披着斗篷,装扮都来不及改一下。
看来为了救自己出去,他很着急。
阿夏斯……还是该叫他伏三里?
伏森张了张嘴,他赶紧俯下身来侧耳。
本以为会听到少年要交代什么,或者问什么,哪怕是谩骂,伏三里都自以为做好了准备。
可这小崽子却突然一口咬住了他的耳朵。
第063章 加梵,看,是那个喜欢爹爹的人!
他一时间僵在了原地, 目光隔着面具看着伏森身上的伤,心里后怕,垂在身侧的手还在发抖。
若不是他得知了魔监会这次安排的试炼中, 有一个地点是在阿撒兹勒湖这边,所以提前做了准备, 不然, 伏森这一次, 说不定真的会死在这里。
他有时候不得不感叹命运的可怕之处,令人不寒而栗。
当年, 伏森的父亲就是被吞入裂缝后死去的。
在他得知伏森这次也要去到那个地方时,他总是没来由的心悸,可每次占卜又占卜不出来任何结果。
他想来想去始终都不放心,最终还是切下了自己使徒的一足用做保命符, 提前给到了伏森。
好让伏森无论在哪里,只要有生命危险, 他就可以及时的感知到并将他带出来。
但看他这副状况,恐怕在自己成功找到他之前, 他真正的父亲已经救过他一次了。
耳朵上这一口咬的一点儿也不疼。
这孩子从小就怕疼, 也舍不得让别人疼。
伏三里再次低叹了声,抬手, 摘下了面具。
他知道伏森就是这个意思。
果然, 面具一摘下来, 那咬在耳朵上的尖尖犬牙就松开了。
看到这张脸,伏森反而笑了, 总是明朗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自嘲和凄凉:“果然……”
他嗓音沙哑的开口:“前段时间看到阿夏斯, 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劲,原来换了个人……”
阿夏斯那么抠门, 才不会任由他抢走法墨球,只会骂他是个贪心的坏小鬼。
记忆中关于伏三里的一些细节被他想起,他不禁疑惑自己是否真的了解老爸,好像有什么被他刻意忽视了。
伏三里垂着头,扫了眼他,又飞快的收回,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对于这个小孩,他太过自责。
伏森盯着他的侧脸,哑声道:“解释。”
“我会的。”
伏三里仍旧低着头,不敢看他的眼睛。
巨大的拟态章鱼用触手托着两人,用极为优越的隐蔽魔法缓慢的离开枫树林。
刚才能把人从空间裂缝的死亡秘境里带出来,已经消耗了他太多的魔力,伏三里稍稍放松点身体,好让伏森的脑袋枕在他腿上能舒服点,边替他处理伤口边道:“先弄好你的伤,之后你想问什么,我都会回答你。”
伏森不相信,他觉得这人鬼话连篇,说不定自己一睡着,他就又走了。
可刚才喂下去的药大概是有什么安眠的功效,他没一会儿就昏睡了过去。
枫树林外宽敞的石板路上,停着许多辆马车,是前去救援的第五公爵家提供的。
乌瑟本想去往最危险的阿撒兹勒湖,但奈何身份尊贵魔导师等级又太低,最后被安排在绯莱大陆各处搜寻。
只要能帮上忙,她并没什么意见,只是十分担心巴里兹他们。
她站在路边,将马车让给了刚发现的伤员,安排着人员给这些人处理伤口。
他们很幸运,被吞入裂缝后直接弄到了四方州城郊外。
运送伤员的马车刚走,乌瑟忽然感觉周身一凉,外面的声音离她远去,她一回头,身后站着一个男人。
身披乌黑的头蓬,黑发黑眸,神情略显憔悴忧郁。
“水神使叔叔!你怎么在这?”乌瑟难以形容她此刻有多震惊,这位神使大人她只在小时候去王都时见过一次,那时候他还给过一种糖果给她吃。
听说是他自己亲手做的,她记得很清楚,因为那颗糖味道很好,她后面都没有再吃到过。
再后来听说他叛逃了,乌瑟就再也没见过他。
她震惊完很快注意到了对方怀里横抱着的少年,浅金色的头发,平日里肆意阳光的笑容没了,双眼紧闭,脸上只余下苍白,正是伏森!
乌瑟一下子变得又急又慌起来:“他他他……”
她想问他伤的怎么样了,想问他们这一队其他人呢,可过于着急,一句话也没问出来。
她跟巴里兹这一队的人一起出过任务,连伏森都伤成这样,她不敢想巴里兹是否还活着。
伏三里屈膝将人轻放在草地上:“告诉他,伤好后我会来见他。”
要起身前,他忍不住用手背贴了贴少年的额头,轻而缱绻。
“水神使叔叔……”
旁人的声音响起,伏三里似被惊醒般收回手,起身,冲着眼前已经长大的少女笑了下,递过去一块糖:“不用再叫这个称呼了,我已经不是神使……叫我伏三里吧。”
“伏三里……啊!”乌瑟忽然明了,一脸不可思议。
从没听说水神使叔叔英年已婚,还有个这么大的儿子!这可真是太劲爆了!
她接过那颗糖,剥开糖纸,入口甜香,是久违的味道,正要说话,一个小玻璃罐又递过来。
里面装的全是这种软糖。
“这个等他醒了给他……”
乌瑟点点头,他又递过来一个布袋,里面全是各种昂贵的魔药,有些买都买不到,一看就是自制的,蕴藏其中的魔力闪着奇异的微光。
“用法我都标注了,拜托你……”
乌瑟还在低头一脸震惊的看这些魔药,再抬头,伏三里已经连人带使徒消失不见。
四周的声音重新变得清晰起来,乌瑟赶忙喊人:“快来,这里还有一位伤者!送去我的庄园!”.
绯莱大陆北部的塞斯乡下,一户牧羊的人家在牧场发现了一个血肉模糊的人。
这人衣着矜贵,气度非凡,奈何伤的太严重,已经是昏迷的状态。
这可急坏了一群朴实的村民。
好在其中一位妇人找到了他的魔导师卡片,认出来是第七公爵家的公子,连忙上报给了十几公里外的魔导师工会。
“我家女儿也有参加这次的召集活动,她也是名魔导师,一直很想去四方州的,这位大人,请问这是发生什么事了,这位公子怎么伤的这么严重。”
这位妇人上报完,紧张的抓着粗布衣服小心翼翼的询问。
然而魔导师工会的人十分傲慢,没有一个人理会这个来自乡下的牧羊妇人,甚至因为听闻第七公爵本人要亲自过来,而粗鲁的将她赶出了工会。
他们忙着去接公爵家的孩子,忙着迎接公爵本人的到来,无人会在意一个母亲的担忧。
而身处裂缝中的魔导师们,仍处在水深火热中。
赫里次找到的这百来号人,因人数众多,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人的分歧越来越大,渐渐的分成了两派。
以赫里次和古蒂为首的一派认为应该去追那群魔兽,一来此次的试炼目标魔王之心被它们带走了,那么重要的东西,绝不可落入魔兽之手。
二来,还不能确定同伴是否死亡,不应该放任不管。
另一派则认为他们人少,完全不够魔兽塞牙缝的,比起搭上那么多人的性命去救一个十有八九被魔兽吃了的人,他们更愿意待在原地等待救援。
何况那人还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疯子。
两边争执无果,正要分道扬镳,头顶的苍穹上忽然暗光一闪,一个高大冷峻的男人拎着个奶娃娃凭空出现。
他周身冒着不祥的黑色烟雾,站在高空中,幽绿的眼眸如看蝼蚁一般,从下方呆滞的众人身上一一扫过。
没有他要找的人。
加梵冷漠的收回视线,一言不发的就要继续去找他的魔导师,被他拎着的拉斐尔忽然扑腾了下,指着人群里一头橙红头发的赫里次大喊道:“加梵,你快看!是那个喜欢爹爹的人!”
赫里次:???
什么?
谁?喜欢谁?
加梵刚要离开的身形一顿,瞬间杀气腾腾的从高空上落下来,一眨眼停在赫里次跟前,眯着眼眸打量:“还真是……反正在裂缝里,我要不顺手杀了他吧。”
赫里次:???
无妄之灾!飞来横祸!
还有小朋友我警告你不要乱造谣!
“别呀,咱们先问问他有没有见过爹爹,没见过咱们再杀了也不迟。”
赫里次:???
哈?
他是怎么用这么可爱的脸说出这么歹毒的话的?
“也对,”加梵被自己的心脏映射体说服,决定暂时放他一马,问道:“有见过白吗?”
大概是他出现的突然,身上压迫感太强,他来了后草原上就一片寂静,静悄悄的没人敢说话。
即便他的态度真的很嚣张。
此刻他问完话后人群还是寂静,他略感不耐,整个人看起来更加不好惹了。
古蒂谨慎,大着胆子反问:“你找他有什么事?”
她看看是来寻仇的还是去救人的,如果是前者她就打算瞎编几句话把人骗走,如果是救人的就说实话。
有人开了口,人群就活了起来,立马有人接着古蒂的话道:“那人很可怕,我见他发疯杀了好多同伴,那种人还是尽量远离吧。”
加梵抬眸看向说这话的人,是个高瘦的青年,对方被他一看又缩着脖子退回了人群中。
赫里次回头呵斥:“不是和你们说过了那是特殊情况,是那群人先下手,结果技不如人丢了性命,这件事不准再提了,谁再提,就是和我赫里次作对!”
洞穴坍塌魔兽离开后,他们去到那里检查过,找到了魔药的残留物,又在一具焦尸上找到了装魔药的瓶子,大致推断出了是怎么一回事。
怕流言蜚语影响到白,赫里次当场下了封口令的。
如今这人故意在他人面前提起这事,他实在火大。
拉斐尔仰着头,眨巴着大眼睛盯着赫里次脸上的火焰纹看。
第064章 白昼,说你要我~
经过修养他的这个纹路颜色又恢复了些, 赫里次回过头来时刚好对上拉斐尔睁的大大的绿眼睛,当场有了个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这邪恶的小奶娃娃指着他又是一句脆生生的“加梵, 你看,我没猜错吧, 他这么维护爹爹, 他就是超爱……”
“咳咳!”赫里次剧烈的咳起来, 脸都涨红了,心情五味杂陈的看了眼拉斐尔, 手一抬,指向远处:“往那边去了咳咳……他被……”
古蒂压下他的手,急道:“你怎么就说了?咱们还不清楚他是什么人,找白又是要做什么, 万一是仇人呢?又或者也是冲着魔王之心来的呢?!”
她记得参加此次召集的所有魔导师的名字,里面根本没有叫加梵的, 谁知道他什么来头,这人没准是趁机混进来抢夺心脏的游散魔导师呢!
加梵扭头看向赫里次指的方向, 那边是同样翠绿一片的青草地, 不见人影。
他听到古蒂的话回过头来,唇角不自觉的勾起, 宣誓主权般笑了下:“别担心, 那是我老婆~”
众人:o_o
哈???
与此同时, 刚才多嘴的那个高个子青年忽然捂着嘴惨叫起来,叫声又停止的极为突然。
“呕……”
大量的鲜血从他嘴里流出来, 他颤抖的松开手, 一条鲜红的肉块从他嘴里掉了下来,混着大量的血液。
站在这人旁边的几位魔导师低头一看, “唰”的一下四散退开。
那掉在地上的,赫然是一条被连根拔起的舌头。
加梵随意的甩了甩绕在指尖上的黑色烟雾,露出个和善的笑:“抱歉,我脾气不好,听不得有人说他半句坏话。”
高个子青年嘴里淌着血,痛不欲生,他怒气上头,忽然不管不顾的冲上来,释放出所有的魔力,想要来个鱼死网破。
在即将来到加梵跟前时,赫里次伸出手拦住了他,救了这位无知的魔导师一命。
他神情紧张的看着加梵,接着刚才没说完的话说道:“他被魔兽带走了,我们正要去找他,如果你也去,带上我们一起吧。”
被魔兽带走了?
加梵方才还轻松的神态一敛,瞬间凶相毕露。
魔兽们把他家魔导师带走了?
去哪儿?想干嘛?
什么丑东西,还敢抢他的人?!
赫里次观察着他的神情,猜测他应该不会再突然动手,便试图组织人手:“还是和之前说的一眼,愿意去夺回魔王之心的人跟我们一起走,不愿意去的各位也不强求。”
古蒂点点头补充道:“大家留在这里注意安全,随身带好自己的魔导师卡片,我相信师傅她们很快就会过来的。”
本来这群人中间差不多有半数人愿意跟随,如今因为加梵的到来,都打起了退堂鼓。
众人面露难色,加梵毫不在意,他注意力本就不在这些人身上。
得知魔兽带走他的魔导师后,这位刚取回一部分身体的魔王环顾四周,观察了下地形,忽然笑了。
“一只只去找太麻烦了……”
反正是在裂缝里,外面监测不到这里的的情况,正好方便他行事。
加梵将拎着的拉斐尔随手扔到一旁,抬起左手,稍稍活动着手腕,自言自语:“把所有魔兽都引过来就好了。”
到时候是哪只不长眼的丑东西抓走他的魔导师,一目了然。
众人:啥???(⊿)
神情简直像听到了天方夜谭。
拉斐尔已经被抛习惯了,在半空中飞时淡定的抱着胳膊。
倒是一旁的古蒂从没见过有人这样扔小孩的,顾不得身上的伤,赶紧上前双手接住。
软乎乎的小孩被她抱在怀里,她也是头一回,惊讶于小孩的甜甜香气和小小一只,两人大眼对小眼看着彼此。
拉斐尔:就是这个姐姐摇的铃铛很讨厌!
古蒂:好可爱,想捏!
“话说,你爹爹这是想干嘛?”她友好的问道。
周围忽然狂风骤起,她鲜红的面纱被吹得乱舞,整个人快要站不住。
拉斐尔被面纱糊住脸,白嫩的小手很努力的扒拉它,答非所问:“加梵不是我爹爹,他只是个坏蛋,小白爹爹才是我爹爹。”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赫里次短暂的忽略了一旁看起来要搞破坏的男人,震惊道:“啊?他那么年轻就有个这么大的孩子了?”
古蒂试图理清他的话,白是加梵的伴侣,儿子是这个小娃娃,小娃娃说加梵不是他爹……嘶,好乱!
自加梵身上溢出的黑色烟雾越来越盛,卷起的狂风吹的古蒂彻底站不住。
她一手抱着拉斐尔,一手抓着赫里次来稳住身形,终于再次想起要问正事:“所以,他是真的要把魔兽全部吸引过来?!”
“嗯,”拉斐尔终于扒开了脸上的纱,用力的点头。
以他对加梵的了解,他顺便好心提醒:“你们最好现在赶紧跑,有多远跑多远,他应该是生气了!”
加梵生气很可怕的!
小娃娃话音刚落,赫里次同样预感到了不妙,不假思索的扭头冲着众人喊道:“快跑!”并立刻召唤出鹰使展开双翼护住众人。
其他看热闹的人还有些懵,下一瞬,天地一暗,漆黑的烟雾遮天蔽日,暗红的火星子飞舞其中,一股强大阴冷到可怕的魔力碾压过来。
极度压抑,瞬间剥夺了众人的呼吸一般,赫里次身后那一百多人不堪承受,晕倒了一大片,而他的鹰使也在顷刻间回到了印记中。
世界在此刻仿佛变的静止,眼前的一切似慢动作,缓慢而又清晰。
古蒂看到了自浓黑烟雾中伸出来的苍白有力的手臂,形似怪物,指甲尖锐,也看到了自远处发疯般朝这里狂奔过来的魔兽们。
大到混沌兽小到鼠尾蛙兽,每一只都龇着獠牙留着涎水,近乎疯狂,目标都是那个站在黑雾中的男人。
完了……古蒂恐惧到无法动弹,心想这下真完了,他们所有人都要死在……
黑影忽然动了,化作烟雾朝离得最近的一只魔兽去,形态诡异的卷住了它。
紧接着烟雾里那只苍白的手一把插进了魔兽的颈部,不过数十秒的时间,这只魔兽的皮肉便开始凹陷。
它的血肉似乎被在那只手啃咬吞噬,惨烈的哀嚎声不断的响起,它连反抗的时间都没有,只过去一会儿,地上便只剩下一张干扁的兽皮,即将化作青草的养料。
但这凄惨的嚎叫丝毫没有阻止别的魔兽冲上来的步伐。
黑色的烟雾好似游玩般穿梭在魔兽间,所有的利爪巨齿都试图抓住他,咬碎他,模样丑陋的魔兽们咆哮着,最后都反过来沦为被吞噬的那一方。
古蒂和赫里次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晕过去的,只记得晕倒前眼睛所见的画面,虚幻的好似修罗地狱。
魔王于杀戮之中寻找他的爱人,
遍寻不见。
他饱餐一顿,唯有心腔空落落的.
白昼趴在湿润的草地上,白发被雾气打湿,四下散开,与青草交缠,身体因左腿的疼痛而微微发颤。
他的眼前,是一个极为宽广的湖泊,湖面飘满了粉白的花瓣,还有不少纷纷扬扬的落在了他的身上。
清新的花香伴随着湿润的水汽,朝而暖的浸润着他,这令他稍稍好受了点。
这里是子母湖,白昼不知道为什么,魔兽们将他带回到了这里,却没有吃他,甚至什么都没做就走了。
就连怀里的这个映射体,它们也只是嗅了嗅,便不再感兴趣。
果然是假货,连魔兽都不稀罕,那些魔导师却为了这个不惜互相残害……
子母湖这里,和他昨天离开时那会儿不太一样,白昼发现之前被他弄到草地上的尸体都不见了,一丝压痕都没有。
拂开花瓣后的湖水下,也不见一根白骨。
他不知道这些尸体哪去了,也许是被魔兽吃了,也许是被树吞了。
因为这颗本就巨大的桃树比起他昨天看到的,树干又大了许多。
青草地上围绕着湖的那一圈白雾依旧缭绕,这附近似乎只有他一个人。
身体的疼痛时而剧烈,时而又缓下来,白昼感觉脊背蝴蝶骨的位置好像有什么东西要钻出来,带着撕裂血肉的痛。
他喘息着撑起上身,探到湖面上低头看去,在被风吹开的花瓣下,清澈的湖水里倒映着一个少年。
很陌生。
白色长发金色的眼睛,应该是他自己才对,可湖中映出的他脸颊和脖颈上不知何时长出了漆黑的鳞片。
犬齿也变得更加的尖锐,好似兽类,眼睛比以往还要亮,发着金色的光芒。
最让白昼感到陌生的是,自他的背后,有一对暗蓝色的翅膀正在舒展,形似蝙蝠,但上面覆有炫彩的细小鳞片,每个翅膀尖上都长出了锋利的尖角。
更诡异的是,他的身后多出了一条尾巴。
上端粗下端细长,每一寸都覆满了鳞片,呈现出暗蓝色的金属光泽,尾巴尖的位置是一个类似三叉戟的尖刺,他不用手碰都能想到它有多锋利。
“这是……我?”
他盯着水面,脸上露出了个不可思议的神情,湖水倒映出的少年神情同样跟着变化。!!
白昼惊讶,那少年也惊讶。
当他想要展开翅膀时,湖面倒映的那对翅膀便唰的一下展开,带起风,吹开了更多的花瓣。
扬起的花瓣好似雨点般重新落回他身上,吹皱的湖面涟漪一圈圈的散开,似他不平静的心。
“呼……”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呼出,像是要最后印证一般,他颤抖的将手反到身后。
发颤的指尖顺着脊骨缓缓的往下,在尾椎骨的位置,他摸到了冰凉的鳞片,一路顺着尾巴的方向延伸出去。
这尾巴,确确实实是从他身上长出来的!
不是幻觉!
“!”震惊使得白昼摸到尾巴根位置的手不由的加重力道。
一股强烈的酥麻感似电流般席卷全身,他“嘶”了声,腰肢发软的忍不住抖了下,瞳孔一缩,整个人跌进了湖里。
温暖的湖水包裹着他,白昼看着粉白的树冠,怔愣。
片刻,他闭上眼睛,低低的叹了口气,心如明镜。
是了,这就是他本来的样子。
十八年前,他由一片混沌中睁开眼,当时也是像这样,被温暖的水包裹着。
他那时候耳边总能听到有规律的心跳声,还能听到一个极为温柔的女声在和他说话。
她叫他儿子,自称妈妈,说期待和他见面,还会给他唱摇篮曲。
轻声哼的,他听不清歌词,但记得旋律,是一首十分舒缓的曲子。
但更多的时候,她总是在沉默。
因为,四周时不时的,总会传来惨叫。
这些声音都不一样,来自于不同的人,但无一列外,都是女性。
每当这些惨叫声响起,小白昼耳边的那个心跳声就会跳的非常快,“咚咚、咚咚!”像某种不甘屈服的战鼓。
除此之外,他还总能听到一个词:“夏娃-0719-提亚马特”
传说中的恶龙之母。
他的母亲。
但她很讨厌这个称呼,这只是一个毫无感情抹杀她本人意志的编号,白昼能感觉得到。
当他渐渐的有了更多的意识后,他对周围就有了更多的了解。
比如妈妈是一种称呼,她们孕育生命。
以及这儿有非常多的母亲,分娩是个痛苦的过程,孕育也是,那些惨叫,大概率都是因为这个引起的。
她们所在的地方,被叫做伊甸园,是一座悬浮在天上的花园。
为了迎接光明圣子的降临,花园建的十分精美。
主体建筑是一个巨大的圆型,外层树林,最中央是庭院,种满了高大苍翠的绿植,也开满了各色各样的花。
花丛间,飞舞着五彩斑斓的蝴蝶。
这是他从母亲的肚子里看到的,朦朦胧胧隔着鲜红的一层皮肉。
只可惜他永远只能看到一个固定的角落,因为在这个环形的建筑里,分割出了无数一模一样的房间,母亲的活动范围只能限定在这个房间内。
这里的房门也很有趣,它是一层散发着柔和白光的屏障,咒纹一圈圈在上面滚动。
小白昼还了解到,“夏娃-0719-提亚马特”这串编号背后的含义。
原来,住在这些房间里的所有女性,都被称作夏娃。
后面的数字是她们孕育生命的时间,0719,就是星历719年,提亚玛特是代号,象征着她们孕育的生命来自哪种远古兽种的精血。
一旦她们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就会继承这个编号。
随后又会立即孕育新的生命,循环反复,无休无止。
白昼记得那时候每天都有很多身着白金色法袍的人过来,围着母亲做一堆检测。
每个人都神情冷漠,眼里却又极度的狂热兴奋,像是在做实验的疯子科学家。
这些疯子嘴里总是在说着什么“荣耀、圣子”之类的话,每当从他们嘴里听到这种话时,白昼都能感觉到,母亲很厌恶。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好多张人脸从他面前晃过,都不真切,其中,有个带着斗篷的女人曾把手放到过母亲的肚子上,手指上有一个蝎型的戒指。
她一直在哭,白昼记得母亲安慰了她很久。
还看到过一双满是好奇的眼睛,红色的,竖瞳。
再后来……
白昼漂浮在温暖的湖水中,缓缓睁开眼,花瓣带走了他脸上的泪痕,落入他身下的水面。
他很轻的叹了口气,时隔多年,终于想起了母亲的样子。
湖水拍打着脸颊,和他刚出生时母亲一遍一遍抚摸他的手一样温暖。
那个时候母亲已经逃到了无边小镇,身上有很重很重的血腥味,手上也是,无论她怎么擦拭都散不掉。
他记得母亲跟他说“好孩子,要活下去。”
也记得母亲说“不要被魔监会找到。”
记得母亲给他起了名字,笑着说“白日永昼,你即光明,”又笑着说“妈妈爱你。”
也记得母亲笑容维持不下去,哭着说“尽管你不会知道。”
可他都知道啊,从他睁开双眼起,所有的记忆他全部记得。
他甚至记得母亲为什么会到无边小镇。
听闻,魔王自那个镇上诞生,所以他会庇佑在那里出生的小孩,让他们活下去。
母亲作为从前的圣魔导师见习,在经历了光明带来的黑暗后,转而向魔王寻求保护。
她听信了这个传言,她的儿子也确实活了下来。
她失去了性命,却夺回了自己曾被剥夺的名字——露里娜·阿勒金。
尽管这个名字前面,如今被打上了黑魔法师的标签。
在母亲死亡之前,白昼记得身上传来了剧烈的疼痛,令他四肢发软,一点力气也使不上,接着耳垂上痛了下,一个金色的五芒星耳坠盖在了耳朵上。
恍惚间白昼突然想起来,在去往阿撒兹勒湖的路上,那个与他们同行的一家子,想起那个老头一脸骄傲的说起自己的儿媳被选为“夏娃”的模样……
一种无力可笑的感觉油然而生。
他当初记忆混乱时,一心想离开小镇,参加此次召集,也是为了学习更多的魔法,有朝一日进到王都,向那群诋毁他母亲、监禁他十余年的魔监会复仇。
可如今,一切都记起来之后,他忽然想起了自己真正的目的。
那座花园,
那些伟大坚韧的女魔导师们,
那些惨叫,
那些母亲,
他是要去摧毁那里。
“那里是座炼狱,我必须得毁了它……”他喃喃自语着,神情突然扭曲起来。
久远的记忆和仇恨的情绪不断的冲击着白昼的大脑,剧烈的疼痛使得他仓促起身,跪趴在水面上,不断的干呕起来。
“呕……”
却什么都吐不出来。
害怕、不甘、疼痛、仇恨,所有的负面情绪煎熬,他耳边又响起了那战鼓般的心跳声。
“咚咚、咚咚!”
一下一下敲的他魂灵震颤,他忽然发疯般想要见到自己的魔法使徒。
狂热的念想令他抬手,掌心隔着皮肤上长出的漆黑鳞片压在了腹部的印记上,年轻的魔导师虔诚的闭上眼,颤声吟唱:
“天上光明,地下万物……”
“光通尸灵界,听吾之召唤……”
“吾之使徒,南涂·加梵。”
“……来见我。”
他静待片刻,战鼓声褪去,耳边没有任何动静,只有花瓣在不断的飘落,那微不可闻的扑簌声显得如此的喧嚣。
低垂着头的魔导师猛的睁开眼,胸膛剧烈的起伏着,咬紧牙重复了遍:“南涂·加梵,来见我!”
已然色厉内荏,极近破碎。
四周依旧静悄悄的。
风起,花瓣飘落的更加肆意。
白昼忽然慌了神,赤红的双目瑟缩了下,急切的拉低了破损的裤子去看自己身上。
黑色纤薄的鳞片自大腿侧边蔓延上来,刚好盖住了他的使徒印记,他看不见,也感觉不到。
白昼整个人僵在原地,连呼吸都忘了,就保持着这个姿势低着头,一动不动的看着。
只有颤抖的双手出卖了他的情绪。
这个情况,和他第一次召唤使徒的情况一样。
被魇咒篡改的记忆和真实的记忆交替,白昼突然惊惧的睁大双眼,呼吸急促起来。
他想到了无边小镇的那个盐仓,想到了那天晚上高悬在天空的月亮,想到自己流了满地的血……
思绪变得不确定。
他记得那天自己在地上用血画了召唤阵,也念了咒词,可那天直到他闭上眼睛失去意识,也没见到自己的魔法使徒出现。
是了,他没有亲眼见到加梵出现!
他那天真的有召唤成功吗?
他那时候魔力不是还被封印着吗?一般情况下他没有成功才最可能,更何况……加梵是人!
他内心忍不住怀疑,越怀疑越惶恐,仿佛魂灵飘在空中,四下无处着落。
白昼不受控制的想,该不会,这一切全是他死前臆想出来的?其实根本就没有加梵这个人?
那个月亮明亮的夜晚,他也根本就没有走出那个盐仓?
“咳……”
急火攻心,白昼喉间一痒,忽然开始剧烈的咳起来,咳着咳着鲜血从嘴角溢出。
血染了花瓣,整个湖泊变得动荡不安起来,像在哭泣的母亲,湖水摇晃的剧烈,拍打在他身上不再温柔。
他心里越迷茫,越摇摆不定,湖水就搅得越汹涌。
巨大的疲惫感涌上来,白昼缓缓的躺回了湖中,尾巴绕在身上,他将自己蜷缩了起来,身后巨大的翅膀收拢,包裹住全身。
他眼前的光芒逐渐淡去,金色的竖瞳怔怔的看着某处,听着湖水荡漾的声音,哄自己入睡。
湖水托着白昼,他有一半的身子没在水中,漂浮的花瓣动荡着,在湖面渐渐平息后贴到他的身上。
闭上眼的霎那间,一缕黑色的烟雾带着千军之势袭来,强硬的穿过了湖边围绕的隔绝外界的白雾,悬停在了湖面上。
黑雾不断的翻滚,里面的火星子噼啪炸响,一双湖绿的眼眸自其中显现,一眨不眨的看向湖面。
满池的粉白色花瓣间,有一个蜷缩成一团的“人”,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的,有血,在水中化开来点,但更多的已经浸染透了布料,洗不掉。
暗蓝的鳞片覆盖在这人身上,裸露在外的皮肤显得更加苍白。
他整个人被翅膀藏了起来,弯曲成弓的脊背上,脊骨清晰可见。
加梵的视线顺着脊骨往下,看到了一条紧贴在身上的尾巴,尾巴根部上一点点,是漂亮的腰窝。
黑雾瞬间膨大了数倍,像是在兴奋,又像是在心疼,无数的火星子炸开,好一会儿雾中才缓缓的汇聚出个人形。
看着躺在水中,把自己藏起来的魔导师,加梵这辈子呼吸没放的这么轻过。
一种极为陌生的情绪翻涌在他心里,即酸楚又疼惜,既兴奋到想要狠狠的破坏,又莫名的有些愤怒。
这怒意无处发泄,于是不断飘落的花瓣都要被他怪罪,他总觉得这些花瓣落在白昼身上,会砸的他疼。
像是要污染整池的花瓣,加梵俯下身去,伸手从水中捞起了白昼,轻声呼唤。
“白昼?”
翅膀紧紧的护着白昼,隔绝了外面的一切。
加梵大概能猜到自己的魔导师做了什么,他很聪明,也很心急,在他得知记忆被魇咒篡改后,加梵就料到会有这种情况出现。
他的魔导师一定会自己尝试着解开魇咒,而且他大概率会成功。
若不是突然遇见空间裂缝,在加梵的预想里,他解开魇咒时自己会在场,无论如何,他都会照看他的小魔导师的。
“白昼,”被呼唤的人封闭自我,加梵索性和他一样侧躺进湖中,从背后环抱住他,亲昵的亲了亲他的耳垂:“我来了。”
细碎的吻沿着耳垂来到颈侧,鳞片冰凉,沾了花瓣,加梵舌尖一卷,吃进嘴里。
花汁和它粉白柔嫩的样子不同,口感苦涩,倒是香气清新好闻。
“抱歉,我来迟了,你生气了吗?”他咽下花瓣,吻沿着后颈来到凸起的脊骨上。
手指轻轻一扯湿透的衬衫就从白昼上剥落,脊骨这一处没有鳞片,苍白的皮肤上沾的花瓣更多。
魔王低头,克制而轻柔的吻上去。
他像是在用吻撬开一个脆弱的蛋壳,含糊不清的嗓音断断续续:“你醒来,想怎么惩罚我都可以……”
“只要别不理我……”
魔王时而软声恳求,时而又沉声威胁:“再不理我,我就要做更过分的事了。”
“你知道吗,这花瓣味道不好,”他衔着一片粉白,手指摸了摸翅膀:“但在你身上很好看。”
加梵边说边低头吻咬,将所有沾到花瓣的位置都换成了颜色更深更红的吻痕。
有些花瓣沾湿水后紧贴着皮肤,他要咬起来,尖尖的犬齿就不可避免的碰到白昼的皮肤,在上面留下数道红痕。
这些醒目的痕迹如白玉浸血,有了瑕疵,将人从光明处拖入黑暗。
加梵呼吸渐深,以唇舌做笔,沿着脊骨一直描绘到凹陷的窄腰处,张嘴,一口咬在了白昼的腰上。
再松开嘴时,画纸上留下了更为暧昧的红梅,散发着晦涩勾人的色气。
被如此对待,白昼的翅膀终于微颤着松开了道缝隙。
加梵的手立刻穿过缝隙,紧紧的抱住他的腰,手指不断的摩挲安抚,落在脊背上的亲吻也由撩拨转成了温柔至极触碰。
白昼那看似坚硬的翅膀再度舒展开一点,像即将黎明时天边涌现的第一道光,加梵在瞬间变化作烟雾穿过这道缝隙,整个人钻进了翅膀内的空间,就好像挤进白昼的怀抱。
翅膀被加梵高大的身躯撑的更开,黑雾里他的脸出现,白昼紧闭的双眼已经睁开,失神望着某处的眼睛终于动了。
它缓缓的转向了加梵。
后者捧着他的脸,凑上去啄了口,用开玩笑的口吻哄他:“宝贝儿,怎么了这是?”
这双睁的大大的金色眼睛迟缓的眨了眨,白昼处在真实与虚幻的交界处,不敢确认这个加梵是他的幻想还是真实存在。
加梵又凑上来亲了他一口,唇是凉的,但贴在他脸测的有只手是暖的。
白昼瞳孔忽然一缩,变得狠戾,双手揪住了加梵的衣领:“印记!给我看看!”
他久未说话,一开口嗓子里好似砂纸磨过,疼而干涩。
“你现在状态不对,确定要看吗?”加梵配合的贴过去,手指摸摸他的脸颊,没有和初见时那样拒绝,只是跟他确认。
这点确认落到白昼眼里,却又变成了拒绝,他眼都红了,脑子里只留下“果然是假的”这个念头。
他执着的重复:“印记呢,我现在就要看!”
抓在加梵衣领上的手明明没力气,却还想蛮横胡乱的撕扯开这些碍事的衣物。
印记,他身上有自己的使徒印记的话,就能证明一切都是真的!
他一定要亲眼见到!
“给我看……”他搅得的水声连连,手指勾到了金链子,勾开了一粒扣子。
白昼的样子实在奇怪,他不像是难以接受突然真实的记忆,更像是……分不清。
这种状况,加梵又有点拿不定了,他迟疑:“我认为你现在更需要休息。”
“好,你不给我看我就自己找到在哪,还是说你压根就没有印记,从始至终就一直在骗我?”
白昼深吸口气,释放出魔力召唤使徒。
加梵的表情有了丝微妙的变化。
他看起来很错愕,随即又低笑了声:“你原来在担心这个吗?”
白昼未答,收回手,仅用目光在他身上找印记。
这么近的距离,如过他的呼唤还是没有反应的话,那就只能说明加梵在骗他。
他很紧张,全神贯注的去感知。
身前那磁而酥的笑声又响了起来,白昼分了点心神,视线带着烦躁不满看向加梵。
后者勾着唇,坦坦荡荡的往后退开点。
他彻底的打开了白昼暗蓝的翅膀,任由花瓣从高空落下来,填进两人间的缝隙里。
加梵目光盯着白昼,欲望毫不掩饰,抬手解起了衬衣上白昼没弄开的扣子。
他解一颗,跟前被水弄的湿漉漉我见犹怜的魔导师,那双漂亮的眼睛就跟着下移一寸。
精悍的胸膛一点点展露,白昼的视线跃过起伏的肌肉,一无所获。
这上面连一丝疤痕都没有。
魔王的手却没有停下来,他继续往下,拂过金色的腰链,搭在了漆黑的腰带上。
“咔哒”一声,腰带解开。
白昼诧异的抬起头,对上加梵的眼睛,仓促的模样惹得后者很是愉悦,另一手捏着他的脸迫使他低头:“逃什么?不看了?”
魔导师的视线被迫落回了原点。
他还在不自觉的释放着魔力,加梵身上的使徒印记回应着他,微微跳了跳。
水面上粉白的花瓣被拱开,贴到了白昼的肚子上,他腹部的肌肉下意识的绷紧。
湖水的潮汐止住,转移到了本就莹润潮湿的魔导师身上,他试图往后退,加梵掐着他的脸没松开。
反而恶劣的往前靠了点。
白昼的腹部覆盖着鳞片的皮肤凹下去一个坑,位置正好是他的使徒印记处。
加梵低叹了声,幽深的绿眸眯了眯,眼皮随便一撩都是欲念至深的模样。
他看着刚才还张牙舞爪的魔导师收起了锋利的爪子,一下子懵成了乖软的猫,就忍不住想笑,也越发的不想放过他。
“亲爱的魔导师,”他咧开嘴,猩红的舌舔了舔尖牙:“你还要继续刺激它吗?”
魔导师赶紧停止了召唤。
灼热发烫的印记光芒渐渐暗淡下去。
其实在看到加梵印记的那一刻,白昼就已经回过神来,只是太过震惊,以及被加梵过于大胆的举动搞乱了手脚,才愣住。
他忽然明白了为什么当初自己要看印记,加梵的表情会那么古怪,但他也真的搞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印记会留在那种地方。
看着漂亮的红上金色的五芒星中,在隐现的血管上端正写着的“白昼”二字,名字的主人表示冲击力太大,这简直……
简直显得自己像个恶趣味十足的变态!
他只能尽可能平静的移开视线,看花,看水,看加梵脖子上的项链,绕了一圈,又看向了自己的名字。
他竟然觉得很满意。
但也疑惑:“可为什么我召唤不出你?我的印记也不见了……”
加梵坐起身,搅动湖水,发出了湿漉漉的声响,无数的花瓣粘连到他身上,他手往外一指:“看到湖外面那一圈雾了吗?”
白昼收拢翅膀缩回后背,躺在水中侧眼看去,点点头。
“那是这棵树释放出来的结界魔法,它会拦截这个范围内的一切魔力,悄悄的吸收,所以你感觉不到我的回应,但我知道你在。”
有契约相连,无论魔导师在哪,使徒都能找到,只是快或慢的事。
“至于你的印记……”加梵摸了摸白昼腹部的鳞片,眼露兴奋:“大概是被你的鳞片挡住了。”
他忽然毫无征兆的勾住白昼的腰,将人带出大半水面,手直朝着尾巴去:“你的疑惑解答完了,可以管管我的吗?这条尾巴……”
“嘶!别……碰!”
好好的一声阻止,一开口声调却打了个转儿。
加梵愣了下,没料到他反应这么大,更加好奇的探头去看白昼的尾巴,手指再度抓上去:“还真是从你身上长出来的……”
他顺着尾巴根抚摸到腰窝,戳了戳,察觉到怀中人颤抖,绿眸虚眯了下,变得幽暗至极。
加梵收回手,环抱着人半沉进水中,用鼻尖轻轻的蹭了蹭白昼的颈窝,哑声问:“饿不饿?要不要吃点……我的……”
配合着他自己的话,魔王香甜的力量一点点释放出来。
白昼仰头,堵住了他余下的话,开始不管不顾的向他索取。
他前所未有的主动,还是在清醒的状态下,第一次如此坦诚的向加梵展示他的欲望。
食欲、情/欲、独占欲,它们混杂在一块儿,交织出了缠绵的呼吸,压抑的喘息,以及再度动荡的池水。
在理智消散的差不多时,加梵忽然抬手,指尖缠绕着黑色的烟雾,翻滚数圈后,吐出来一小个粉晶盒子。
盒子落在加梵掌心,白昼睁开迷蒙的眼:“这是什么?”
“一种叫粉塔鱼尾花的魔植做的,”加梵打开盒子,里面是和粉水晶一样的膏体。
“它们遇热会融化,你看~”他挖出一块来抹到白昼手上,自己的手包过去,带着白昼捻了捻指尖。
粉水晶融化在他手上,化成了有点黏糊的透明的水,滴进了湖里。
这里花瓣简直多到离谱,头顶的巨大树冠上还在不停的往下飘落,白昼往哪儿看都是粉粉白白一片,就连他自己的头发都因为沾了太多桃花,一眼看去都像是粉色,他几乎和环境融为了一体。
天地中,加梵是唯一的那一抹异色。
白昼忽然很想抱抱他。
他仰躺在水中,翅膀全部浸在水下,脚踝却被握住高高的抬起,他难以起身,也不想开口,于是长长的尾巴一甩,卷住了加梵的腰。
尾巴用力往回一收,他的使徒就这样扑进他的怀里。
共沉沦。
魔导师忽然发现,自己这个尾巴还挺好用的。
“你为什么会有这种魔药?”它看起来不太正经。
“阿撒兹勒湖那儿的旅社房间里拿的,你们住的地方没有?”
白昼:“……”
他沉默,侧开头咬着嘴唇压抑着不再说话,加梵抬起头来,呼吸沉沉,嗓音沉沉,整个人都要陷进去般,喊他:
“白昼,看着我~”
“嗯,”白昼短促的应下,颤着眸子看他。
魔王在他的眼睛里看见了自己的影子,又开始得寸进尺:“说你要我~”
第065章 缠的好紧
药膏、湖水、花瓣、加梵, 不同的触感涌向白昼,他张了张嘴,在加梵期盼的目光中又合上, 暗自咬紧了牙,不如他意。
柔韧细长的尾巴似鞭子般被白昼甩出, 破开水面带起一串晶莹的水珠, 裹着花瓣紧贴在加梵腰侧的皮肤上绕到他身后。
鳞片挤压, 碾碎的花瓣从粉白化作深红,软而烂在加梵腰上。
这尾巴的尖端是锋利的尖角, 冰凉好似泛着暗蓝色光泽的金属,白昼勾着尾巴尖,将弓起的部位贴上加梵后背,沿着脊骨一路摩擦到颈后, 尖锐的部分危险的悬停在他颈侧。
离皮肤不到一厘米的距离,似在威胁又好似在勾引。
随即这尾巴从他肩膀上探到身前, 鳞片紧贴着肌肤似蛇类爬行般缓缓向下移动,压得胸肌凹陷出尾巴的形状, 又重重的碾过飘在加梵身上的别的桃花瓣。
白昼仰起头, 白发全浸在水中,像某类水生魔兽的触手般扭动, 竖瞳看向加梵, 露出个不服输的笑。
明明他自己呼吸已经乱的不行了。
魔导师被亲的旖旎的嘴唇开合, 重复着自己的使徒刚才说过的话:“加梵,说你要我~”
尾巴比言语还要放肆。
粉白的花瓣被蹂躏的可怜, 它栖息的主人却愉悦到了极致, 邪邪的咧开嘴角。
“当然要你~你看不见吗,它兴奋的快疯了~”
加梵边说边侧过头, 舔吻上压在肩头的尾巴:“缠的好紧……小魔导师,你可真不了解我……”
“要是喜欢听这种话,我说多少都可以~”
他叼起尾巴轻咬了咬,又弓起精劲的腰背俯下身来亲吻,嗓音暗了又暗,最后轻哑的好似气音,和着呼吸吐露在白昼耳畔:“*的发痛……帮帮我吧,魔导师……”
魔王撒着娇,示着弱。
白昼只觉得滚烫,他明明在水中,却感觉自己好似要灼烧了起来,彻底融化。
湖边的雾气越来越重,蔓延向了整个湖面,一切白茫茫的,什么也看不清。
只有些破碎的音节随着花瓣偶尔飘过,魔王反复的向他的魔导师确认:
“印记,这下感受到了吗?”
“要好好记住我啊……可别再不理我……”
“呵……用哪里记都可以~”
“当然不够……”.
阿撒兹勒湖外成了一片废墟,好在那片湖有结界防护,没怎么受损。
原来繁华的街道塌的塌,烧的烧,只留下一片狼藉。
代号白羊、天蝎、水瓶、摩羯、金牛五位圣魔导师,在空间裂缝出现后不到三个小时内,全部齐聚于此。
事关数百名魔导师的生死,几人来了后也一刻不曾耽搁,纷纷释放出魔力共同协作,绘制一个巨型的魔法传送阵。
传送阵连接着每一张由工会发放的魔导师卡片,无论持有卡片的人在哪里,只要启动传送阵,他们都能感知到,并可以通过往魔卡上注入自己的魔力,来抵达传送阵所在的位置。
是一种类似于召唤术的传送魔法。
大型的魔法阵启动需要消耗很多的魔力,也容不得出错,失败后再次启动的话需要间隔12小时以上。
陆陆续续的有从月兔城和四方州赶来支援的魔导师,他们来到这里后,不敢去打扰几位圣魔导师,便在附近搜寻同伴。
国王派遣了好几支督察队前来帮助商业街无辜遭遇灾难的店家们,带队的正是之前和天蝎约瑟芙合作过的人,骑士团的副督察查尔斯。
好些店家在这次的灾难中被魔兽吃了,尸骨都找不到,而能找到尸骨的……大多都残缺不全。
前来认领的家属还没到,督察组主要负责的是先将能收殓起来的尸体收起来,放到临时搭建的木屋内,以防有秃鹫蚕食。
这项工作一直忙碌着,直到第二天深夜,才陆陆续续的有人来认领尸体。
夜晚的荒漠格外的苍凉,今夜和白昼他们在的时候相比,是个难得的好天气,月光透亮,照在戈壁滩上,将一切镀的银亮。
蓝绒天鹅花露出水面,极致梦幻的绽放,这种从前总吸引不少人前来目睹的花朵,在今夜无人问津。
只有荒漠的风吹过,带来了一阵阵呜呜的声响。
听说距离这里不远处有一个峡谷,里面全是雪白色的风石,风吹过就会发出好似人哭泣的声音。
绯莱大陆上大多数的墓碑都是用这种材质的石头制成,眼下这种充满了呜咽声的戈壁滩,会让人有种身处在墓地的错觉。
查尔斯站在木屋外,身后的木屋内有哭声传来,身前的沙地上也一样有哭声,想起风尘仆仆赶路来的那些家属们的模样,他叹了口气,总感觉待不下去。
平日里在王都是见不到这些人间疾苦的。
他仰头看了看月亮的位置,已经逐渐西沉,低的和远处高耸的沙石几乎挨在了一块儿,他估摸着时间,大概再过一会儿就要黎明。
棕发骑士扶了扶扣在眼睛上的半张银色面具,手搭在腰间的佩刀上,迈步朝巨型魔法阵那边去。
他记得约瑟芙说魔法阵差不多天亮前能准备好,正好提前点过去看看情况。
去了才发现,阵法已经启动,地面散发着光芒的五芒星上,五位圣魔导师们分别站在星星的一角。
他们微微低着头,紧闭双眼,双手虚虚的交握,掌心中不同色彩的魔力沿着地面复杂的纹路向五芒星中心汇聚。
巨大的使徒们守护在各自的魔导师身后,画面即瑰丽又圣洁,查尔斯停在不远处看着,无比理解为什么有那么多人渴望成为魔导师。
比如第七公爵家的那个孩子,听说这次伤的挺严重的。
他看的失了下神,汇聚的五彩魔力冲上天际,隐入虚空,像一道从地面升起的彩虹。
围绕着这道彩虹周围,亮起了星星点点的光,光芒起初都很迷茫,无头苍蝇一样乱飞,最后都聚集到了彩虹中间,顺着它一路倾泻而下。
星点落地的瞬间,化作一位手持魔卡的魔导师。
随着星点的增多,从传送阵里回来的魔导师也越来越多,查尔斯连忙安排人来,将受伤的人带去休息。
赫里次一行人是最后出现的,众人拿着卡片都昏昏沉沉的,不太记得清里面发生了什么,古蒂甚至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怀里会抱着一个奶娃娃。
顺便被带出来的拉菲尔撇着嘴,很努力的克制住不哭,乖乖的尽量不引人注意。
但他实在委屈,可恶的加梵光顾着用魇咒改变这些人的记忆,却忘了把自己带走!!
他唯一还算有点良心的,就是毁掉了这些人的破魔铃铛。
即便如此,拉斐尔还是很生气,并单方面决定和加梵绝交,直到他把小白爹爹带回来为止!
他鼓着腮帮子,跟朵生气的小棉花糖似的。
“希斯莉雅老师……”
古蒂带着他来到水瓶跟前,对方猜到她要说什么,抬手制止:“突发状况,不怪你,先回去养好伤再说吧。”
约瑟芙疲惫的站在原地,魔法阵已经消散,左边是白羊在和赫里次说话,右边是金牛在查看弗洛的情况,对角的摩羯在和查尔斯检查伤员,她看来看去,没在这些魔导师中找到自己在意的人,索性来到水瓶身边。
近了才发现一身红衣的古蒂怀里抱着个小孩。
小孩抬起头,水汪汪的大眼睛要哭不哭的看着她,样子令约瑟芙看的一愣。
这个孩子……感觉有几分像白……
“这是谁的孩子?”她出声打断一旁的师徒二人,并从古蒂手中把拉斐尔抱了过来。
古蒂手抵着太阳穴认真回忆了下,隐约记得这个小孩是被一个长得很英俊但很邪气的男人带来的,就是不知道对方怎么把孩子一个人留在了这儿:“嘶……不太记得了天蝎大人,我们在里面遇到了很多的魔兽……”
“哦,那正好,我带回工会发个公告吧,看有没有人来领,”约瑟芙没为难她,抱着拉斐尔走到一旁,把他放在了一块断石上。
拉斐尔紧张的揪着衣服,时不时抬头偷看她一眼又赶紧垂下目光盯着地面。
他不知道这个姨姨要干嘛,是否认出了自己的身份,面对陌生的人,才五岁的小朋友感到有些害怕。
他身上还穿着那件绿色的小青蛙睡衣没来得及换,睡衣是连体的儿童款,后面有个大大的帽子,款式做的像Q版的青蛙脑袋,白昼给他买的。
这会儿因为约瑟芙一直盯着他看,他便把帽子给戴上了,低着头在石头上蹲做一团,看着更像只可爱的小青蛙。
约瑟芙本想吓唬吓唬他再问话,一看,也不忍心,小声问道:“你认识白吗?”
“你知道小白爹爹?”拉斐尔脑袋唰的一下抬起,眼睛亮闪闪的充满惊喜,随后咕噜噜一转想到加梵说的话,又赶紧摇头:“不认识。”
“噗嗤……哈哈哈哈别怕,我不是坏人,”约瑟芙一笑起来,身上那股咄咄逼人的感觉就淡去不少,她好声道:“他哪儿去了?怎么没和你一起回来?”
这下拉斐尔是真不知道了,他伤心的摇了摇头。
此时的白昼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他思绪混乱,身体动荡,忽上云端又忽坠山海,撞的他眼前的画面全是破碎的。
加梵快把他折腾散了架。
看到魔导师卡片亮起微光浮出水面的瞬间,白昼的手正抵在加梵的胸膛上,后者扭头看向卡片,一脸疑惑:“为什么是两张?”
第066章 拔*无情
加梵记得白昼取得的第一张魔导师卡片, 在离开无边小镇时已经被他自己亲手烧毁了,可现在浮出水面的卡片却有两张。
“另一张是我从尸体上取出来的,”山洞里那个假扮女人的络腮胡背着的那个女尸。
“???”加梵本来只是随口一问, 答案却挺出乎他意料的,不由得产生了点兴趣。
他眉尾微挑, 凝着眸注视白昼。
尽管怀里的人现在从里到外都软的能把人融化, 可加梵知道, 他的魔导师看起来再乖再甜,内里也是颗玲珑心。
“你为什么要从一具尸体上取走……嘶~”他好奇的追问, 话还没说说完,就被忽然绞紧。
加梵低低的喘了声,脑子里什么都思考不起来了,被勾着发起狠来。
暗蓝色的尾巴卷着卡片收回, 白昼拿在指尖看了看,默不作声的收好。
他不想加梵追问, 解释起来太麻烦,情急之下稍微主动了点, 没想到自己的使徒会兴奋成这样, 那点恶劣性子全展露无疑。
他身上的黑色鳞片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褪去,翅膀也缩回了蝴蝶骨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好似不曾出现过, 只有尾巴还在, 被加梵握在手中不停的把玩。
腹部淡金色纹路的五芒星图案再度显现,白昼有种失而复得的感觉, 在极致的欢愉中他忍不住低头看那儿。
使徒印记正中间的位置, 用同样淡金的颜色写着加梵的名字。
整个印记随着湖水动荡的频率凸出,平坦, 又再度凸出。
加梵从后面搂着他,见他一直在看印记,便抓着白昼的手摸上这块印记,笑的恶劣又浪/荡:“白,你看,这样算不算我们的使徒印记贴在一块儿了?”
“!”
他光问,又不给白昼回答的时间,感受着怀中人越来越颤抖的身躯,自顾自道:“看来你是喜欢的~”
白昼摇摇欲坠,凶巴巴的瞪他“闭……闭嘴!”
他当真就闭上嘴。
浪劲儿狠劲儿全用到了别处。
艹,白发魔导师少见的在心里骂了句,疯狗!
还是不要脸的那种!
有些使徒,他没有发/情期也像只发/情的猛兽。
要被*晕了……
……
再度醒来时,白昼发现周围的空气不再潮湿,空中也不再不停的飘落桃花花瓣,看起来加梵已经带他离开了那个湖。
白昼想起身,这才察觉到了睡的地方有点不太对劲,身体也很不对劲。
他是趴在加梵身上睡着的,大概是对方顾及自己那还没收回去的尾巴,自觉的充当了人肉靠垫。
白昼在熟悉的甜香中睁开眼,入目便是加梵带着牙印的脖颈,青青紫紫的一片,他一看脑子里就回想起来自己是怎么咬上去的,身体敏感的再度酥麻,腰窝一阵阵发酸。
“我大概是疯了……”他小声说着,眉头皱起,觉得自己昨天的行为简直荒谬至极,可肚子饱饱涨涨的,他吃了很多的魔力,又说不出的满足。
白昼抬眸看着加梵的侧脸,被洗过的干净清爽的长发散在两人身上,盖住了一些无比淫/靡的痕迹。
过了片刻,他看到加梵的眼睫颤了下,同时有什么在苏醒,弄得他本就不适的身体感觉更加糟糕,脸色一白,眉头瞬间拧的更紧了。
他竟然……
白昼咬着牙撑起身,缩着眼瞳看向早就醒来的使徒,冷声道:“出去!”
一开口嗓音意外的沙哑,他自己都被哑的愣愣的呆了下。
被勒令出去的人眼里满是笑意,听话的动了动,刚要开口就被白昼一把捂住了嘴,看架势,加梵有点怀疑他是不是想就这样把自己捂死。
可脸红红的表情却凶巴巴的魔导师真的好可爱,滋味也好的不得了,像块冰皮流心蛋糕~
感觉到蛋糕融化的奶油,加梵略一使劲将两人换了个位置,白昼跌进柔软的被子里,来不及反应,右腿脚踝就被他抓住架在肩膀上,笑眯眯道:“我看看,要不要上药~”
上药?
白发魔导师陷在绵软的被子间,眨了眨眼,随即目光一凛。
上你大爷!
白昼的尾巴挡住他的视线,右腿收回,“嘭”的一脚将加梵踢下了床。
这一脚踹的力道十足,裹着魔力,产生了巨大的冲击感,加梵毫无防备,结结实实的挨了这一脚,整个人盘腿坐在地上,极度少见的有些懵。
加梵:???
他在还考虑要不要捂着胸口装下疼撒个娇,床上的白昼已经飞快的换上了白色衣袍下床。
他赤脚踩在木地板上,左腿的油晶快要耗尽,这使得他站立时有些不稳,尽管如此,白昼依旧快步来到门前,一把打开了木门。
室内过于暧昧的气息被灌进门内的风吹散,他稍稍放松了点,在门前侧过身来对还坐在地上的使徒低声交代:“昨天的事都忘记吧。”
说完出了门。
加梵:!!?
门内的魔王大人宛如晴天霹雳。
那双幽深的绿眸瞪大几分,望着门外白昼的背影,须臾,不爽的虚眯了起来。
这就是诗歌里唱的负心人?
拔*无情?
他低头看了眼依旧过于昂扬的兴奋,沉默。
淦,拔的还是他自己的。
……
门外对白昼而言是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又感觉和裂缝中的空间有点像,它也是个草原,地势更加的平坦,一眼望去没有任何的遮挡。
但也和那个裂缝不一样,这里遍地开满了矢车菊。
各种深浅不一蓝紫色的花朵随风轻轻摇摆,静谧又美好,以至于他停在门前不敢迈步踏入。
“塞斯村就在这附近。”加梵的声音自他身后响起,带着点没有餍足的危险劲儿。
白昼抬起头,背影看上去很诧异。
这个地方他之前听络腮胡瞎编时就听到过,后来才得知他编的那套说辞,是从被他杀死的羊角辫姑娘那儿听来的。
他带走了那个姑娘的卡片,本来也只不过是顺手的事。
因为尸体不好带出来,因为络腮胡说这个姑娘见他被湖水迷惑时曾想要救他。
仅仅是这么点缘由,他就把卡片带了出来,想着以后如果去到绯莱北部的话,就把遗物交给她的家人。
可加梵竟然直接带他来到了这里。
这说明他知道自己的想法,哪怕当时他问的时候自己什么都没有说。
白昼心里忽然涌起了异样的情感,非要说的话,大概是甜蜜。
太甜了,所以好危险。
思绪、灵魂乃至肉/体和别人如此契合,被人如此了解,他感觉有点惶恐。
就算这个人是他的使徒。
白昼的尾巴不自觉的甩了下,鞭子似的抽断了一小片花朵,他低头看着掉在地上的花,更烦躁了。
身后的加梵随意的倚在门框边,见白昼没有回头,便用黑雾卷着他刚倒好的水递到白昼跟前:“我看到你拿的那张魔卡上发放工会地点是在这边。”
“恰好我从前来过这里,这地方风景不错,适合修养。”
白昼接过水杯,润了润嗓子,还是一言不发,样子甚至比两人刚认识那会儿还要生疏。
加梵环着胳膊低低的压下眉头,视线停留在白昼垂在地面上的尾巴,一心二用。
脑子里不可描述:想摸尾巴~他家魔导师腰和尾巴那儿敏感的不得了,昨天只要一摸上去,他就会发出特别好听的声音,人也会更主动。
嘴上一本正经:“本来能顺着这卡片回阿撒兹勒湖那边的,那里有个巨型传送阵。”
他透过魔卡可以察觉到。
“但我想把你藏起来,谁都不给,谁都不让看,”加梵边说边懒懒的笑了下,站直身下了木屋的台阶:“就带你来这儿了~”
察觉到声音的靠近,白昼终于回头看了眼他。
紧接着脸颊就被加梵双手用力的捧住,唇角被他侧着头重重的碾开,湿而带着凉意的舌尖似蛇信子般挤进来,勾着白昼的舌尖舔吮。
白昼被迫仰着头,眉心还蹙着未散开,唇先叫加梵亲的无法合上,泛起水光。
水光被尖牙轻轻啃咬,白昼想往后退,左腿伤口里的油晶好死不死的在这个时候耗尽,从皮肉中掉出来。
断肢处没了支撑,他毫无征兆的摔进了蓝紫色的花海里,手上还捧着那个喝完水的杯子。
“唔!”尾巴根摔的涌起一阵酸痛,白昼脑子缺氧,玲珑心因痛变得迟钝,被吻开的唇没合上,带着亮晶晶的水痕看向加梵。
加梵没想到他会摔着,他亲人亲的太过专注,沉浸在不可言说的舒服当中,人也变得迟钝,垂着眸子回视。
看着看着,又觉得自家魔导师怎么看怎么令他心生欢喜,怎么亲都不够。
他喉结滚动了下,黑色的烟雾在他的魔力操控下扶起白昼。
白昼捡起已经发白失去光泽的油晶,小心的揣进怀里,手拿出来时忽然愣住。
等等,他是不是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他摸了摸肚子,猛的抬起头:“我的魔王之心呢?!”
加梵抽走他手里的水杯,黑雾卷着搁在台阶上,随口道:“丢了就丢了,它本来也不是真正的魔王之心。”
“我知道,但它是这次试炼的隐藏任务……”白昼蹙着眉心回忆。
他记得直到加梵到来之前,东西都被他揣在怀里,后来加梵来了,衣服被他脱了,东西……
嘶……那个时候东西在哪儿来着?
第067章 脚踩在他的肩膀上……
等等, 好像……被他吃了!
白昼诧异的捂着肚子,隐约记得那东西好像被自己身上长出的鳞片给吃掉了,这……
“那种假的有很多, 你想要,我找到真的就送给你……不过它本来就已经属于你了, 不会再有第二个人类。”加梵弯腰抱起腿脚不便的魔导师, 声音越说越轻。
“什么?”白昼回过神, 尾巴无意识的卷上加梵的腰。
“没什么,我看看你腿上的伤。”
加梵把他放在木屋的窗台上, 撩起及脚踝的白色长袍缓缓往上,推至大腿处停下,低头审视被血染红的绷带。
他之前就提醒过白昼,用自己血肉与蕴含强大魔力的油晶做连接, 是一件很不明智的事情,它会使伤口长久的无法闭合, 甚至在晶石魔力耗尽后,伤口会加速溃烂。
加梵伸手小心的开始解绷带, 他大腿上自己划的这刀很深, 油晶脱离后,因快速腐化而变的淤黑的皮肤已经扩散到了绷带外。
不断的有深褐色的血液溢出, 被绷带吸收, 绷带很快吸饱血液, 多余的暗褐色液体便顺着大腿往下流。
白昼极度不适应将自己的伤口展示给别人看,他双手撑在身后稳住身形, 靠着木框窗户, 好几次想阻止加梵的动作。
尾巴卷着加梵的腰试图将他拉开,完好的右腿脚尖踩在加梵手臂上不让动, 都没什么效果,反倒是他被加梵推上来的衣摆顺着大腿往下滑。
眼见着要被伤口上的血弄脏,一缕黑雾抵住了下滑的衣摆,加梵已经完全解开了绷带,头也不抬的说道:“抓好衣服。”
他低垂着头,视线落在白昼狰狞的伤口上,神情严肃,眉宇间微微皱起,从白昼的角度看去,像把泛着锋利冷光的刀,不好亲近,也不好惹。
加梵丢开纱布,抬起绿眸随意的扫了眼坐在窗台上的魔导师,重新垂下目光,顺手抓起白昼试图阻止他的那只脚踩在自己肩膀上,拍了拍小腿:“也别乱动,我也就这会儿想做个人……”
声音听得出来很暗哑,还能看到他不自觉的吞咽了下,想起他不做人的时候……白昼沉默的坐好,双手抓住了堆起来的衣袍下摆。
长发软软的垂在他自己的手臂上,阳光斜斜的洒过来,他安静不语的模样实在看的加梵心软软。
脚心下踩着的肩膀震了下。
加梵垂着头,低低的笑起来,音色愉悦了不少:“乖~”
说话时手上动作未停,他先是撕下了自己的衣服将伤口边缘的污血擦拭干净,随后指尖在伤口上下轻点了几下。
白昼的目光被吸引过去,随着他的指尖移动。
他好像在画魔法阵,但又是一种白昼没见过的,很杂乱无章的画法,画完后那修长冷白的手指随意的曲起,悬空敲了下空气。
一个淡绿色的魔法阵浮现在白昼伤口上,缓缓转动起来,左腿上的污血最先止住,紧接着是发乌的腐肉在缓慢的消失,裂开的伤口处开始粘连,愈合。
白昼一眨不眨的盯着,眸子一点一点放大,无法不诧异。
即使不用脑子想也知道,能不用魔药就去腐生肌肉白骨的,只有绯莱大陆上已经失落的治愈魔法。
加梵果然会,他之前猜的一点也没错,甚至,白昼有了个更为大胆的想法,但他抓着衣摆,将满肚子惊讶压下,什么话也没说。
魔法阵启动后柔和的光芒映在两人脸上,加梵忽然动作一滞,心道不妙。
他刚才担心过了头,又才取回自己的左臂,一顺手就用了治愈魔法……嘶,他现在这不身躯不全的样子,真不想让魔导师知道啊……
魔王也是有自尊心的。
黑发俊美的男人没了刚才抓着人脚踝时的悠然与强势,指尖心虚的晃了晃,在微光中抬起头,恰好对上白昼垂下来的视线。
于是更心虚了。
“眼睛可真漂亮,”两人无声的对视中,心虚的人先开口。
并没话找话:“很像我以前吃过的一种魔兽的眼睛,看起来很凶,但实际上肉质又软又嫩。”
“苔系菌丝兽吗?”
白昼神色平静的问道。
“……嗯。”
“这种魔兽我曾在魔物图鉴上看到过,”白昼嘴角微不可查的勾起,身体放松靠回了木窗上,踩在加梵肩膀上的脚松了力道,将全部重量都搭在他肩上。
“上面说这种小东西大概只有皮球那么大,脑袋就占了三分之二,脑袋形状像菌菇,上面有无数的裂口,所以看起来很凶,可惜已经灭绝了。”
他讲的仔仔细细,加梵:“……嗯。”
魔导师又忽然不吭声了,金色的竖瞳要笑不笑的看着他。
加梵:???
感觉不太妙……
“骗子。”
白昼冷不丁道,脚在加梵肩膀上不轻不重的踢了脚:“我瞎编的,魔物图鉴上根本没有这么个东西,加梵……”
他坐直身俯下来,停在离加梵很近的位置,目光逐渐锐利:“你在心虚什么?”
加梵看着他哑然了好一瞬,突然笑起来,绿眸弯出好看的弧度,越笑越停不下来。
看上去是真被逗乐了。
他真是爱惨了白昼这副样子,不由得回想起了当初在墓地的时候。
白昼也想到了刚认识那会儿算计他的时候,脸上的神情不自觉柔缓了些,只有语气还是生硬:“笑什么?还没回答我呢,整个绯莱大陆都被诅咒,没人能用这种治愈魔法,你为什么……唔!”
魔王忽然挤进他□□亲了过来,好半天,分开时水线连连:“你就当我是从很远的地方,被你召唤出来的使徒吧~”
“……”
白昼稳住呼吸,他心里有了猜测,也有了打算,并不急于现在就追问到底,余光撇他一眼,转而淡声道:“使徒守则第一条,不准突然凑上来亲我。”
他边说食指边在加梵唇上点了点。
“嗯?这哪来儿的守则,驳回~”加梵抗议,在他收回手之前,张嘴含/住了这根玉笋般的手指。
他的舌尖是凉的,嘴里也是,准确的说白昼觉得加梵整个人都体温偏低,他很早之前就有注意到。
但很奇怪,昨天他沾着药膏的手指是暖的……还有,他目光看向加梵的左臂,手腕上空空的,又看了眼自己手腕上他给的金色镯子。
他明显在分神,被勒令禁止亲吻的魔王大人感觉很不开心,尖牙重重的咬了下他的手指,咬完后,又怕咬太重了,还会舔舔。
“嘶!”白昼注意力迅速被拉回,他收回手,觉得有必要再补充点什么。
倒是加梵先注意到了重点,问道:“等等,不准突然亲,意思是不突然的就可以?”
正好治愈魔法修复好了白昼腿上的伤,随着光芒流逝,那处只留下一道深粉色的伤疤,需要时间来淡去。
白昼放下衣袍,低着头整理衣服,视线落到自己身上遍布的痕迹,又追加了条:“使徒守则第二条,不要留下印子……”
加梵不言语,一脸“你就说吧你猜我会不会听”的神情,退开些环着胳膊,只拿绿眸盯着他。
盯到白昼忍不住错开视线,想了想,改口道:“不要在显眼的地方留下印子……”
魔王大人这才勉勉强强点点头:“之前说让我忘掉的话呢?”
“这点保留,彻底忘记。”
加梵:啊???
白昼手撑着窗台跳下来,单腿着地,尾巴支撑着缺失的左腿那边,站的很稳。
他绕过加梵,利用尾巴一瘸一拐的走入了那片花海中,找了个位置躺进去,难得的放松下来,吹着风,看着湛蓝的天空思索。
目前为止,他还不太会控制自己的身体,如何能让尾巴和翅膀在他的控制下出现或消失,他需要尽快掌握。
另外,对于同样被吸入裂缝的伏森和巴里兹,还有不见了的拉斐尔,他稍微有点担心。
两人在木屋这里又待了一天,白昼的尾巴终于消失,他确认自己和平时看起来没什么两样后,便带着自己的使徒离开,出发前往塞斯村。
左腿上装上了新的义肢,是加梵在这段时间里亲手做的,里面嵌入的是白昼买了很多的低级油晶。
而加梵送他的那颗被耗光能量的油晶,被他好好的收进了腰包里,同最重要的魔导师卡片放在一块儿。
塞斯村说是村子,却和白昼以为的普通村落不太一样,这里的房屋分的特别开,家家户户外面都有个用木栏杆围起来的巨大羊圈。
也没有所谓的道路一说,都是在青草地上踏过。
不过这里的视野一如既往的好,他一眼便能看见很远的地方,有几处较为密集的房屋建筑,建筑跟前聚集了许多的人。
白昼也不知道那个女孩家具体住在哪儿,但卡片上有持有者的名字,他打算去人多的地方问问。
没一会儿两人来到建筑群前,才发现是建在平地上的魔导师工会,尖尖的屋顶鳞次栉比,错落有致,彩色的超大落地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不亚于宝石。
工会跟前排了很长的队伍,都是些穿着粗布衣裳的村民,每个人看起来都很兴奋。
质朴的脸上露出了开心的笑。
“没想到咱们这么偏僻的地方,竟然还会有公爵大人前来……”
“你们看到了吗,公爵家的马车好高好大,像一座房屋一样漂亮!”
“那马儿也是一顶一的好!”
“而且公爵大人竟然还给咱们发放钱币和食物,天呐,简直像在做梦一样!”
白昼听着人群的议论,放慢了脚步。
公爵?
第068章 提问:睡过后对方让忘掉是什么意思?
排队的人群外有一位盘着头发的妇人, 大家都在欢笑,只有她看起来忧心忡忡的,微微下垂的双眼紧巴巴的看着工会的大门口。
白昼上前, 同她攀谈,询问了来的是哪位公爵。
“是这样的先生, 来的是第七公爵, ”对方看起来很局促, 回答他的话时手在围裙上擦了好几次,似乎是因为紧张而手心冒汗。
“我们在牧场发现了位受伤的魔导师, 是第七公爵家的公子,所以公爵大人亲自过来接人了……”
她说着注意到白昼在看旁边的队伍,解释道:“公爵大人心善,说是为了感谢大家照顾那位公子, 给大家送的礼物……塞斯村人人都有份。”
第七公爵家的公子,那不正是巴里兹, 这算是意外的收获,白昼点点头, 礼貌的告别了这位妇人。
加梵默不作声的跟在他身后, 一如之前两人前往兰度城那样,只是魔王看着一步之遥的魔导师背影, 忍不住感慨。
以前还是只小刺猬呢, 现在竟然会主动找人搭话了, 人真是变化无穷~
两人来到魔法工会的门前,敞开的漆红大门口堆满了各色食物, 有新鲜的瓜果蔬菜, 制作精良的面包,熏肉火腿, 也有调配好的魔植草药,比寻常的牧医开的药疗效更好。
魔法工会的人在这些东西前摆了个长方桌,一人负责登记簿,两人负责按份发放,桌子上用棉线穿好的铜币堆成了座小山丘。
正门口被堵住,侧门便开着供人进出,有看热闹的魔导师倚在门口,脸上的神情和那些排队的村民一样喜气洋洋的。
两人身后,方才同白昼说过话的那位妇人不住的往这边张望,神情犹豫。
她感觉这两位先生不像普通人,但又不确定对方是不是魔导师,怕冒然追上去会惹人不快。
因为公爵大人的到来,进入魔法工会需要核查身份,白昼将自己的魔卡给对方看了眼,侧门口的这位魔导师立马态度大转变,友好的请两人进去。
但没进成。
那位妇人看到了他手里的卡片,忽然神情紧张的冲上来挡在了白昼身前,还没开口说话眼泪先涌出来。
她双手交握向两人行祈祷礼,语气急迫眼神恳切:“两位先生,能不能耽误你们点时间?”
这位先生手上拿的一面金色一面紫色的卡片,她的女儿也有,女儿当初拿给她看过,说是代表着她成为了一名魔导师。
女儿当时骄傲喜悦的神情她记得清清楚楚,错不了,这两位一定也是魔导师!
“嘿!干什么呢,快滚开!没看到工会现在要招待公爵吗,没空理你那点小事,真不会挑场合!”
倚在侧门口的那位魔导师粗鲁的抓着这位女士的手,半拖半拽的想把人带走,白昼厌恶的皱起眉,加梵忽然抬手,漆黑的烟雾绕上那位魔导师的手臂,火星子落下,穿过衣物的布料在皮肤上留下一圈黑色的纹路。
“再不松手,胳膊会烂掉哦~”加梵语气悠然的说着,冲对方笑了笑。
那魔导师脸一黑,赶紧松开手,这两人魔卡上显示是从兰度城来的,那地方比他们这儿繁华的多,他不敢得罪,憋着气求饶:“我已经松手,求您解开诅咒……”
两人无视了他,示意那位妇人到一旁谈话。
门口的那位魔导师赶紧撩起袖子去看自己的手,纹路还在,但手指一搓就能搓掉,黑色的粉末类似烟灰,对方是在耍他!
不远处白昼低声同那位妇人交谈,询问她何事,才得知她是想找人。
“我女儿也参加了这次的召集,我想知道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里面那位公子会伤的那么重,还出现在我们这么偏僻的地方……”
“我担心她,我去问了工会的人,没人跟我说,我实在害怕……”
怕自己的女儿是不是也受了这么重的伤,在哪个偏僻的地方躺着,没人发现。
她心慌,擦了擦眼泪继续道:“她叫达茜,你们有见过她吗?她是否安全?”
她开始描述女儿的外貌,白昼光听前面就已经断定了这人就是自己要归还魔卡的人,那个羊角辫女孩的家人。
他和加梵对视一眼,都有些意外竟然正好遇上,但他没急着回答,而是指了指一旁的队伍:“见过,你先去领了钱和食物,我看完朋友就来告诉你。”
妇人不解,嗫嚅着看向他,犹豫片刻后听话的照做,走到了队伍的末尾,期间不停的回头看。
两人进到工会去找巴里兹,走在路上,加梵疑惑:“你不是正要找她吗?为什么不现在给?”
“现在告知她真相,她一定会难过到什么都做不了,让她先得到钱这些可以保障生活的东西再说也不迟,毕竟钱没有坏处。”
他从前可是为了那些铜币付出过很多的努力。
加梵弹了弹他的耳坠:“考虑这么多,不累么?”
“能动脑子的事不累,动不了的才累。”
说话间两人穿过一个大厅,上到工会顶楼,沿着长长的走廊一直往前走,再经过一个空中连廊,才到达巴里兹所在的地方。
有好几位身着铠甲的侍卫守在门口,两人还没靠近就听到了里面传来的争执声。
“我当初同意你参加这次的召集,你却把自己弄成这副样子,你就是这样表现给我看的?”
“对不起,父亲大人,只是受了点伤而已……”
巴里兹的声音听起来恹恹的,还没说完,就被一道严厉的声音打断。
“行了,不用再说了,回去后就退出吧,巴里兹,记住你的身份,别再做出有损家族的事来!”
“什么?不行,父亲大人,我不能……”
门被打开,一位浓金色头发的男人从里面出来,容貌矜贵,衣着讲究。
两旁的守卫向他行礼后轻轻带上房门,将房门内巴里兹试图反驳的话关在门后。
他低着头,略显疲惫的捏了捏眉心,抬眸扫了眼空中连廊入口处的两人,优雅和气的收回目光,进到了隔壁的房间。
白昼进去探望巴里兹时,他正蔫巴巴的靠在床上扭头看着窗外发呆,下半张脸上和身上全缠满了绷带。
他听到动静回过头,神情立马高兴起来:“白,加梵老师!太好了,你们没事!”
在这么陌生的地方见到熟悉的人,尤其是刚刚才被父亲训过,巴里兹简直激动的要命,说话时动作幅度过大,伤口被牵扯到,在绷带上洇出了点血丝。
白昼示意他别乱动:“伤怎么样?”
他摇摇头:“没事,我恢复的很好,昨天见到父亲大人后,从他那儿得知了伏森已经被找到,还有拉斐尔也被乌瑟带回去了,就你们没消息,一直在担心着呢,还好你们也出来了!这下咱们正好一起回去参加宴会!”
“宴会?”
“嗯嗯,”巴里兹是真的太开心了,顾不得脸上的伤,咧着嘴边笑边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用一旁的茶具给两人倒水,嘴上也说个不停。
“你们还不知道吧,因为裂缝的事件,工会有很多需要处理的,听说教皇大人给了十天的修整时间,所以乌瑟的父亲埃伯莱叔叔这段时间举办了宴会说是要犒劳大家。”
下一轮试炼和魔法课程都推迟到了十天后,参加召集的魔导师们也可以暂停接任务,就算接了也不会计入积分中,除此之外,这十天他们可以自由安排想做什么。
这对于白昼来说倒是个好消息,他正好需要时间调整一下计划,还有留在巴里兹庄园里的那本无字魔法书,回去后也需要时间去解开。
两人跟巴里兹聊了会儿后,定好待会儿返回四方州的时间,便又出了魔法工会。
那位羊角辫女孩儿的母亲提着东西还等在门口,一见白昼出来便着急的迎上来。
他送这位妇人回了家,才把带着的魔卡递给她,简单说了下那个姑娘的事。
她大概是心里早就有了预感,并没表现出很意外,可听到时整个人仍旧愣了很久。
白昼没有催促,只是静静的保持着递卡片的动作,加梵在不远处靠着路灯杆,并不太感兴趣这些,懒洋洋的晒着太阳。
过了好一会儿,这位妇人颤抖着接过了卡片:“谢……谢谢……”
东西归还完,白昼颔首,拉上了斗篷的帽子,转身跟加梵离开。
两人走出去不远,身后爆发出一声极度悲伤的哭声。
对于残酷的世界而言,弱者的命往往轻之又轻。
可对一个母亲而言,它重的足以比肩世界.
在四方州西山的上空,有一搜巨大的魔法飞船,是第五公爵举办宴会重要的场地之一。
飞船全长约两百九十米,十四层高,船头圆弧状,船内设置了宴会厅、餐厅、客房等一系列的设施,还有好几处珍惜魔兽魔植的观赏区。
整艘飞船是由数颗六级油晶驱使,所以舍弃了船帆这些,增添了许多观景露台,船身悬浮在云层间,没有海浪的摇晃,十分平稳。
宴会开始后它会缓缓的绕着四方州飞行,飞下云层,便于船上的客人欣赏美景,而入夜后它又会飞上云层,保障客人的隐私。
白昼几人登船时,恰好黄昏,在云层上看到的日落和在地面看到的不同,被染的云朵看上去颜色更橙更壮丽。
入夜后宴会厅内筹光交错,好些盛装打扮的魔导师们礼貌的交谈着,仿佛之前为了任务互相厮杀的不是他们。
有乐师在奏乐,优美的旋律飘荡在宴会厅里,每个人都是放松的状态,但有几人例外。
巴里兹穿着一身定制的深蓝色燕尾服,佩戴着宝石胸针,胸针形状是一只银色小鸟环抱着一粒蓝宝石。
这是第七公爵家的家徽荆棘鸟,寓意着坚定理想,无惧荆棘。
巴里兹将金发梳的一丝不苟,手上端着杯葡萄酒,紧张的咽了咽口水。
他的旁边是穿着衬衫和黑色长裤的伏森,衣服是乌瑟给定的,衬衫领口上堆叠着繁琐的蕾丝,袖口束着成喇叭状,浅金色的头发被大小姐勒令梳成了偏分,露出精致英俊的侧脸,整个人不说话时完全就是位贵公子,此刻他同样紧张。
穿着手工礼服的乌瑟·蔷薇,今天的礼服上镶满了碎钻,衬在烟雾紫的裙摆上,一动便闪闪发光。
雪白的脖颈上佩戴的是由红宝石组成的玫瑰项链,同时也是第五公爵家的家徽。
拉斐尔也被她打扮了一番,穿着一身咖啡色的小套装,两人同样紧张。
而他们紧张的原因都来自于同一个人。
就在刚才,他们收到了加梵用黑雾送来的纸条,要他们去宴会厅外的露台那儿去找他,他有话要问。
如今几人忐忑不安的站在露台这儿,黑发绿眸的男人视线一一扫过众人,极为认真的问道:“你们说,睡过之后对方忽然让你忘掉昨晚是什么意思?”
第069章 答:应该是你表现不好
露台上屏住呼吸严阵以待的几人表情一滞, 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一个个呆愣愣的看着加梵。
他今天是随白昼一起出席的,乌瑟大小姐一向乐于打扮, 对于他和白昼这种长得好看身材优越的,自然没有放过, 狠狠的发挥了一番。
白昼的衣服她准备的是一套绯莱大陆较为传统的白色法袍, 有交叉的衣领和较为宽大的衣袖, 布料是软软滑滑的质感,腰部配的是金色的宽腰带。
加梵的上衣是一件浅蓝珠光色的衬衣, 衣领外镶了一圈荷叶边,领口一直敞开到第二块腹肌处,露出大半个白皙精悍的胸膛,敞开的衣领只用了几条同色系的丝带交叉系住。
下装是简单的黑色长裤, 只是腰上弄了腰封,形成了高腰的款式, 一举一动都是优雅从容的。
如今这位优雅俊美的男人见无人回答他的问题,不满的“啧”了声。
他是真的很苦恼。
在和白昼之前他这方面的经验为零, 完全不清楚白昼的反应是为什么。
众人没想到他是真的要问这个, 而不是开玩笑,震惊过后瞬间轻松了起来。
跟在乌瑟身边的黑桃方块两位侍卫一听是要聊这么劲爆的内容, 立马变出一个红丝绒鎏金的单人沙发来给他家大小姐坐, 还十分贴心的将露台通向宴会厅那一侧的落地窗帘给拉上了。
嗯, 这种话题,据他们了解, 大小姐一定百分百感兴趣!
伏森从洁白地狱出来后还没完全恢复, 人总是困困的懵懵的,比起以往的大大咧咧肆意潇洒, 线在简直能称的是“乖宝宝”,加上他心里惦记着伏三里的时,脑子就转的更慢了。
他靠在露台的栏杆边抱着胳膊想了想,举手,超级认真的作答:“我知道,肯定是因为对方只想玩一夜情!”
他以前在地下集市玩的时候,有听阿夏斯讲过这种故事。
巴里兹晃着酒杯,摇了摇头:“也许对方有什么难言之隐呢,比如家族反对两人在一起什么的。”
他不由得代入到自己,脑补出了一幕身份不对等的苦情鸳鸯戏。
“哦哟哟哟哟~”乌瑟坐在露台唯一的沙发上,吃着黑桃递来的水果,两眼亮晶晶的,闪烁着好奇的光:“我能问问和谁吗?怎么个睡法~”
她笑的莫名渗人,巴里兹从脑补的剧情中回过神,悄悄的给她竖了个大拇指:“这你都敢问,厉害!”
拉斐尔手里端着个红沙果酱青蜜瓜水果挞,闻着蛋糕和水果散发出来的甜香,馋的直咽口水,他一口都没来得及吃呢,也没见到小白爹爹,就被加梵叫来了这里。
哼,明明上次把他忘在古蒂姨姨那,现在倒想起他了!
这算是新仇旧恨全加在了一块,奶呼呼的小团子邪恶一笑,学着伏森的样子举手,脆生生道:“我知道我知道!”
他嗓音清亮,一下子便吸引来所有人的目光,就连隔壁拱形的露台上,坐在几簇盛开着的繁花间品茶的贵族夫人们,都被这声音吸引,好奇的往这边看。
其中有一位棕发的夫人看起来格外温婉,乌瑟一注意到她便立马坐的端庄,顺便收起了脸上过于兴奋的邪笑,尴尬的清了清嗓子。
糟糕,被母亲大人看到她豪放的一面了。
拉斐尔吸引来所有人的目光,仰起天真无邪的小脸脸大声道:“加梵,肯定是你表现不好!”
加梵:???
巴里兹:嚯,更有种的出现了!
“所以爹爹不满意,要退货!”
加梵:(* ̄︿ ̄)
那脆生生的声音还在继续,乌瑟看着这一大一小对视,忍笑忍的辛苦。
偏偏此时的伏森一点眼力见儿都没有,他在旁边探头探脑,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蹲下身摸了摸拉斐尔的脑袋:“不对哦拉斐尔,加梵哥又没说是他。”
紫色的大眼睛看起来比拉斐尔还清澈。
“噗哈哈哈哈……”乌瑟彻底绷不住了,背过身去笑。
巴里兹端着酒杯摇的更疯狂了,但他是下半张脸受伤,所以只能摇不能喝。
只有拉斐尔一脸同情的看着伏森,感觉他的纯情忽有忽没的,脑子也不知道什么构造。
在旁边呆了很久的赫里次忍不住举手,脸上的火焰纹红的快烧着了:“那个……请问,为什么我也要在这里?”
“而且你们怎么能大庭广众这下讨论这么……”他卡了下壳,严肃英俊的脸上红的快冒烟了,眉头直皱,跟个老古板似的压低声音不满道:“这么糜荡的事!太失礼了!”
说实话他看到黑雾送来纸条时真的很懵,隐约记起来好像在裂缝里时有小孩造谣说他喜欢白,然后那个男人要杀他。
他为了避免误会才想着过来解释一下,却听到了一个如此不要脸的提问,他中途好几次想先离开,又为那一丢丢好奇留了下来。
加梵像是才想起有这么个人,瞥了眼他:“哦,没什么,特意叫你来听的。”
纯显摆。
赫里次:有病?
一旁披着红色丝巾的古蒂也搞不懂自己为什么被叫到这里,但她正听的起劲,手一抬把赫里次拨到一旁,托着下巴沉思:“你们说,会不会是对方单纯的睡腻了?”
“这种故事不是常有吗,很多人得到手后的东西常常都不会珍惜的。”
“腻了?”
加梵微微一愣,没想到还有这么一说。
古蒂拢了拢披肩,分析的头头是道:“人都是需要新鲜感的,同一个事物看多了,习以为常后就不会觉得稀奇,你们会看到一只猫一只狗而觉得新奇吗,多半不会吧?不然楼上那个珍稀魔物展览厅里放的就不该是那些少见的东西,同理,同一个人睡久了自然会腻吧?”
加梵:……
很久吗?才一晚上啊……自己还没尽兴……
“咳,”加梵收起脑子里回忆的不可描述,不以为意的摇头笑道:“这不可能,他馋我馋的可紧了,应该吃不腻才对~”
拉斐尔继续大胆发言:“你确定不是反过来吗?”
加梵:……
魔王大人余光扫了眼从刚才起就很欠揍的小崽子,淡然的收回视线,下一秒黑雾裹着拉斐尔手里的水果挞,到了加梵手上。
他端着甜品,嫌弃的目光从露台这几人身上扫过,忽然觉得,自己真是脑子抽了才会问他们几个。
于是他懒得再跟他们聊下去,化作烟雾消失了。
众人:???
So?
叫他们来到底来干嘛的?
这是来了个寂寞吗?
还遭了顿显摆+嫌弃?
行行行就你加梵有人要,了不起是吧!
拉菲尔低头看看空空的手,又看向加梵离开的方向,嘴角一撇,差点就要掉小珍珠:加梵坏蛋!大坏蛋!不要脸的大坏蛋!
竟然抢小朋友的蛋糕!
他要去找小白爹爹告状!
拉斐尔啪嗒啪嗒的跑开,去找他小白爹爹。
而他的小白爹爹对露台上发生的事一无所知,他正安静的待在船舱第十层的展示厅里。
这个展厅占据了整整一层楼的空间,入口处黑漆漆的不见光,也就看不清里面的模样。
但展厅里的地面附加了的特殊的魔法,一旦有人踏上去,地面就会随着步伐泛起柔和的橙光,光芒会像浪花般溅出去,随机汇聚成一条大小不一的金鱼模样,跟随在参观者的脚边。
若参观者在原地停留过久的话,这条金鱼就会盘绕在脚下,慢慢的化作一朵盛开的莲花,然后熄灭。
白昼脚下的白色莲花刚刚熄灭,因为他在一个透明展柜前已经停了很久。
展柜里是一片湿润且毛茸茸的苔藓,苔藓上趴着两只粉嘟嘟Q弹的小魔兽,大概有一个拳头大小,身体是半透明的,能清晰的看到里面的脉络。
像血线,是鲜红色的,末端全部汇聚向它腹部的位置,白昼能看到那里是一只眼球,在肚子里的眼球。
眼球每转一下,这只魔兽半透明的皮肤上就会弹出薄薄一层粉末,落到苔藓上,又会在下一次眼球转动时,粉末沾覆着苔藓上的昆虫收回。
这是它的进食手段,专柜下方的资料栏上这样写着,还写了它的名字,叫珠眼魔兽。
资料栏上介绍说只要控制住它肚子里眼球转动的次数,就可以控制粉末弹出收回的时间。
这种魔兽身上的粉末也很有意思,它看起来像细微的粉末,实际上是一粒粒极其细小的脱离了身体的口器,会在接触到物体后迅速的释放出粘液,从而牢牢的粘住猎物。
若是沾到的猎物体型过大,口器就无法收回,只能跟随在猎物身上。
本体与口器呼应,能知道它在哪儿,于是在附着在外的口器死亡之前,这种魔兽的眼球就再也不会转,直到它们的皮肤表面长出新的口器来。
这也是为什么它是珍稀魔兽的原因,因为它们多半会在这个过程中饿死。
像这样大大小小的展柜,厅内有无数个,有的大到占据一整面墙。
每个展柜内都模拟了室外的天气,阳光和月光会根据时间转换,现在是夜晚,这里的展柜亮的便都是月光,光芒暗而静。
白昼在这只魔兽跟前待了会儿,继续往前参观,脚下的游鱼重新出现,跟随在他脚边。
展厅内白昼没见过的东西多到他看不过来,他看的很仔细,步伐走的很轻很慢。
前方是一个漆黑的隧道,进入后两边会映出来人的影子,里面有一种会模拟人的魔植,它会跟在人的影子后面,化作另一个影子,这也是捕食的一种手段,这种魔植食肉。
在他进入隧道前行的这段路途中,两侧的玻璃上映出的身影已经多达数十个,每个脸上的神情都不一样,只有属于他的那双金色竖瞳直勾勾的盯着隧道里的白昼。
场面实在骇人,白昼却反应平淡,倒是在快出隧道时,他忽然紧张起来,深深的吸了口气。
第070章 魔导师人均造谣大师
他抬腿迈出隧道, 玻璃上映出的数十个“白昼”的都伸出手去想抓住他,却被展柜阻隔,化成一条条青绿蠕动的藤蔓。
下一个区域内展示的都是花卉, 视觉上比长的乱七八糟的魔兽更具有观赏性,也更加优雅, 符合贵族的气质。
故而这个展厅内的人比起刚才的要多一些。
大概是走的时间久了, 白昼膝关节里的油晶消耗比较快, 他出隧道时义肢发出了些轻微的“咯吱”声。
离得稍近的几位贵族子弟下意识的循着声音扭头,扭到一半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可能不太优雅, 便想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收回目光,可眼睛却黏在了这位魔导师身上无法移开。
其实之前就有传言说,这次的召集中有一位特别好看的魔导师,有一头漂亮的白发, 和一条行动不便的腿。
他得罪了巴里兹大人,并将人揍了一顿, 可巴里兹却根本没和他生气,甚至主动邀请对方住进了他的庄园。
这事在他们这些年轻贵族之间已经传出来好几个版本, 有说巴里兹当初挨揍, 是向对方求爱不成恼羞成怒,说出了不好听的话导致的。
有说巴里兹对他一见钟情, 死缠烂打甚至不惜动用家族关系将对方和他安排在同一队, 朝夕相处最终抱得美人归的。
也有说是那位魔导师曾经和巴里兹大人有过一段孽缘, 再度重逢后巴里兹洗心革面,两人重归于好。
巴里兹(脸色惨白浑身恶寒):好歹毒的谣言!究竟是谁这么想要他的命!
赫里次(满意的舒了口气):呼~还好, 听到这些版本比造谣他的还过分, 他就放心了~
总之不管是哪一种传言,大家都对这位魔导师好奇的不得了, 想看看究竟是怎样一个瘸子,能把在他们面前高傲的不得了的巴里兹给改头换面。
要知道这位第七公爵家的公子,从前都是走到哪儿身边都跟着好些侍卫,声势浩大的不得了的,刚才在楼下见到单独一人的巴里兹时,他们险些不敢认。
眼下,这几个贵族只看一眼,就确定了站在漆黑隧道前的这位白发魔导师,就是传言里的那位美人。
嘶……好看是真的好看,传言一点没夸张,但那对奇异的眼睛,看起来不太好接近呐。
白昼对这些谣言一无所知,冷漠疏离的绕过这几人,继续往前走。
在展柜光线越来越暗的一个角落里,有位穿着紫黑色高开叉长裙的女士,手拿着羽毛扇,边扇风边欣赏着展柜里的花朵。
白昼来到这人身后一米远的一个独立展柜前,目光同样看向那朵花,轻声道:“约瑟芙阿姨,好久不见。”
天蝎约瑟芙扇扇子的手停滞了一瞬,又继续轻轻的摆动。
她站在原地没有回头,也没有转身,曼妙的身姿维持着刚才的姿势没动,仿佛没听见般,白昼却朝着她的背影露出个很浅的笑。
那面巨大的玻璃上,倒映着两人的模样,其中编着紫色发辫的女士早已泪流满面。
是那个小孩!真的是他!
露里娜的孩子还活着,没有死在无边小镇的那场大火中!
约瑟芙感觉自己从未如此庆幸过,当初奉命去无边小镇召集时,她曾远远的看见过白昼,后来四方州再遇,他模样不太一样,就一直无法确认是不是他。
今天覆宴会前,她忽然在自己的房间收到留言,邀请她前来展览厅一叙,落款是一个“白”字。
对此约瑟芙本来是心里存疑的,在想是不是魔监会设下的圈套,故意用她最好的朋友露里娜的儿子之名来邀请,自己如果去的话,魔监会就有正当理由指控自己。
水瓶希斯莉雅之前也暗示过她,教皇大人在质疑她的忠诚度,并为了加快“光明圣子计划”的进行,有意安排她成为“夏娃”。
一旦进入伊甸园,她想自己应该这辈子都没有机会出来了,思来想去还是前来赴约,就怕错过这个万一。
约瑟芙几近哽咽出声,又都忍了下来,望着干净的玻璃上映出的少年脸庞,她合拢了扇子,轻轻压在唇上:
不可言她。
这个“她”指谁,少年了然。
他侧开身,垂下目光看着身旁的这株金斑百脉根火红的花,随口道:“这儿的展品都很珍贵,不知道安保措施怎么样呢,若是这些东西失窃了可就糟了。”
“这里是公爵大人的船,只有被公爵邀请的人才可以上船,而且这个展厅只有一个入口和出口,它是不可逆的。”
展厅的入口和出口都设有魔法禁咒,一边只能进入,一边只能出行。
约瑟芙“唰”的一下展开扇子挡住唇,借机用扇子上暗紫色的羽毛拂掉眼角的泪,笑道:“听说出口那儿装置了嵌有油晶的模棱石,会始终保持运转的状态,记录下路过的每一个人,想来会很安全吧。”
“原来如此,不愧是天蝎大人,知道的真多,”白昼点点头,走向另一个展柜前观赏。
金色的腰带上,他上飞船前新抓的飞蝗飞了出去,停在羽毛扇上,白昼的声音自它身上小小的传来:“不知道天蝎大人有在别的地方见过这么好看的花吗?”
“当然,王都有更多更少见的植物,很好看。”
“不知道在王都的视野,是否也像在这艘飞船上看到的景色一样美呢,”白昼转过身来,看向天蝎的脸庞,压低声音问道:“不过天上就只有王都这一处美景吗?”
约瑟芙表情一愣,似乎在理解他话里的意思,疑惑道:“当然,空域只有国王陛下和教皇大人有使用权。”
像飞船这一类的使用,也只有几位公爵有资格,空中是属于这些贵族的,他们高高在上,俯瞰着整片绯莱大陆,将自己当做神明。
“那真奇怪,”白昼微微歪头,瞳线散成椭圆,小声道:“我总感觉曾在天上的花园里见过天蝎大人呢。”
伊甸园,天蝎张了张嘴,无法言语。
她身上被下了禁咒,关于伊甸园的位置是不能被提起,这是每个进入伊甸园的人都会受到的限制。
约瑟芙用扇子指了指自己的咽喉,飞蝗展开翅膀,飞回到了数步之外的白昼腰带上。
白昼满心疑惑,环顾了眼四周,并未发现有什么可疑的人在注视这里,也没有检测到什么窃听魔法,自己暗示的也很明显,约瑟芙阿姨不说,难道是因为无法说?
他拧着眉改问道:“我若想去一个地方故地重游,却忘了如何去,天蝎大人有什么建议吗?”
“也许你可以委托工会和督察,或者试试民间组织,我听说有不少厉害的魔导师没有加入任何工会,自己接任务呢~”
有人往这个方向走,白昼也打算离开,便微微颔首告别。
约瑟芙看着他的背影,终于忍不住问出了最关心的话:“成为魔导师,你开心吗?”
白昼停步侧过神来,笑了下:“当然。”
笑容令整个展厅内所以珍稀的花卉都黯然失色。
约瑟芙不知为何再次落下泪来,在少年离开后,她喃喃自语:“可你看起来并不快乐呢。”
出口和入口一样的漆黑,像一道黑夜垂在门口,隔绝了外面的视线。
门口的正中间有一个悬浮在上方的魔棱镜,上面映出了出口的画面。
白昼低着头穿过这片漆黑,脚下的金鱼消失在出口处,外面是上下船舱的楼梯,墙壁上有规律的挂着橙灯果照明。
楼梯的中间有一个凸出的瞭望台,和云层挨的极近,他还在整理着刚才和约瑟芙的谈话内容,脚步一转便去了瞭望台。
在他离开出口后不久,一缕漆黑中泛着暗红色火星子的烟雾也跟了出来,直直的奔着瞭望台去。
在快要靠近瞭望台时,这缕烟雾忽然一顿,改了方向飞出船舱,朝着下方的云层去。
“白,我可以找你聊聊吗?”
瞭望台门口响起清爽的询问声,白昼回过头,看到伏森抱着一个玻璃糖罐,从楼梯边探出头来问他。
白昼往旁边让了点,示意他进来。
瞭望台也是半弧形的,用胡桃木做的栏杆,两人靠在栏杆边,白昼仰头看了看星空,等待伏森开口。
糖罐被打开,伏森递过来一颗糖:“尝尝看?”
糖纸薄薄一层,白昼接过来剥开吃进嘴里,里面的糖软软的但又很有嚼劲,先是微微酸的柠檬香,后面渐甜,像某种浆果。
“好吃,”他低着头在糖纸上搓了搓,用魔法将它变成一只发光的蜻蜓飞舞在指尖。
伏森低着头看着糖罐,叹了口气:“是吧,我也觉得好吃,我老爸做的……”
白昼感觉每次看到伏森他都是一脸灿烂的笑,从没见他丧气过,也不知道一天天有什么好乐呵的,现在这反应,倒是少见。
白昼第一反应:“这是他的遗物?”
他想父亲了,所以才这么伤感?
伏森:“……”
白哥的嘴是淬过毒吗?
“……”哦,看来不是,白昼改问道:“那就是他还活着,并且你已经见过他了,而且他很让你苦恼?”
伏森点点头:“嗯。”
“我不确定他是不是我爸……我感觉不太对劲,我怀疑我爸被人掉包了。”
白昼一手撑着下颌,一手指尖逗弄着糖纸变的蜻蜓,奇怪道:“所以,你找我聊,是希望我做什么?”
“因为疑似至亲下不去手,让我帮你杀了他?”
“还是你想跟我了解一点严刑逼供的办法?我恰好在集市淘到过一本与之相关的书籍,要借你吗?”
伏森:……
金发少年用一种略显诧异的神情呆呆的盯着他,片刻后摇了摇头:“不,我只是觉得你脑子好,想问问你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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